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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六章 師門驚變(四)

作者:星君昭



    武候祠就在鎮外四里地處,共有七個院落。分成大殿、拜殿、木樓、琴樓、鐘鼓樓、戟門、崇聖祠等幾處。那琴樓按著當年諸葛亮空城計的典故而建,頗有幾分古氣。

    方蓮由那小女孩引導,一路沿著鵝卵石鋪就的正道往裡直闖。她是劍仙之體,藝高人膽大,哪會去在意區區邪仙道的鬼蜮伎倆。兩人來到正殿之前,外面一通戰鼓聲響,四下裡猛地亮出了一圈火把。方蓮一見有變,當下將懷裡的小昭放下,自己卻護住了那個小女孩。

    戰鼓聲漸漸停歇,正殿的陰影裡緩步走出一個寬袍綸巾的男子。這人踱著方步來到殿前,火光之下,只見他面如冠玉,身披鶴氅,頜下五柳長髯,手裡揮著羽扇,竟是一副諸葛孔明的打扮。方蓮素來知道邪仙道之輩詭計千變,但這樣的人物倒是第一次見到。

    男子走到近處,彎腰深施一禮,口中道:「凡俗野仙諸葛益,冒昧請得劍谷地仙大駕,不勝榮寵之至。」

    方蓮一怔,已然明白了緣由,回頭看著那小女孩問道:「你為何要騙我?」

    那小女孩直髮著抖,大眼睛早已蓄滿了淚水,卻死死咬著下唇,沒有出口辯解。

    方蓮輕歎一聲,柔聲道:「小妹妹,接下來姐姐有些事要和這個壞人了結。你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別被波及了。」

    那小女孩本來一直在發抖的身子猛地裡僵住了,她抬頭盯住方蓮看了半晌,似乎要說甚麼。那仙風道骨的諸葛益此時道:「小瑛子,這次你做得不錯,去一邊歇息吧。」

    小瑛子聞言,又打了個哆嗦,終於遠遠地逃了開去,躲在一邊看著場內的兩人。

    方蓮盯著諸葛益道:「你就是武侯鎮鬧鬼的元兇?驚擾先人,天地不容。」

    諸葛益搖頭歎息道:「我輩修仙者,求的乃是自然之法。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所謂善惡道義,不過是俗人強加的無聊之物,與我仙家何干。方姑娘乃是堂堂地仙,竟然連這個都看不破,真讓在下驚訝無已。」

    「住口!」方蓮聽他強詞奪理,氣得柳眉倒豎:「你要求仙道,沒人會去攔你。可這與鎮子上那些早該入土為安的死者何干?別說你只是個野狐禪,就算你是大羅金仙,也沒那資格高高在上妄定他人死活!」

    諸葛益被她一頓搶白,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冷聲道:「我原以為既然是仙道中人,這番交談辯論該可以有不少相互補益。想不到你卻是如此古板,真是道不同不相與謀。」

    方蓮笑道:「道不同不相與謀,這是你唯一能讓我贊同的話。」她心知話已說僵,接下來就是動手。當下輕輕拍了拍小昭的背脊。那小昭得了方蓮暗示,甩了甩全身毛髮,竟迎風化成了一隻全身純白的大老虎。它仰天一聲虎嘯,登時萬山皆應,遠遠傳了開去。

    那諸葛益眼見小昭這般威勢,倒也有些驚異,讚歎道:「地仙之法,確實非同小可。這便是『劍靈』奇術罷?」

    方蓮哼了一下,也不多做解釋。小昭虎目圓睜,狠狠地瞪住了諸葛益,只等方蓮下令,便撲上去將他撕成碎片。

    諸葛益微笑道:「劍如其人,都是十分急躁的性子嘛。呵呵,你有白虎『劍靈』,我也有我的殺手鑭。這便給你看看罷。」

    說著,他舉起雙手,拍了三下巴掌。正殿內又走出了五個人來。躲在遠處的小瑛子見到這五個人物,忽然驚呼了一聲,卻急忙掩住了嘴巴。

    方蓮打量著這五個人,只見這些人個個相貌特異,第一位赤面長髯,手裡擎著一把堰月長刀。第二位黑頭黑臉,絡腮鬍子,兩手端著的是一條精鋼蛇矛。第三位和第四位是兩個十分英俊的年輕人,前者手裡拿著一柄裝飾精美的寶劍,後者卻是手持銀槍。至於走在最後的第五位,竟是一位看上去年過六旬的老者,只是一雙眼睛好似鷹鷲,他那枯籐似的大手裡,握著一把人高的鐵胎硬弓。

    「蜀漢五虎上將!」方蓮出其不意,大聲驚呼起來。

    諸葛益哈哈大笑道:「我在這武候祠煉製精魄,不為別的,就是為了這五個木偶。如何?他們與真正的五虎大將比起來,可是只強不弱啊!而且不知疼不知死,當真天下無敵!」

    方蓮怒喝道:「你竟然把村人們的精魄塞進這些肉塊裡?沒有精魄,這些死去的村人就沒辦法轉世投胎啊!你……你不是人!」

    諸葛益無所謂地道:「人有三魂六魄,一旦身死。英魂歸地府,精魄散天地。精魄朽爛之時便是英魂投胎之日。嘿嘿,與其讓這些精魄和臭皮囊一同朽爛,不若讓我使用,還能免了他們生死輪迴之苦,何樂不為。」

    說罷,諸葛益羽扇一指,喝道:「敵將在此,五位將軍還不快快出手!」

    那些五虎上將的人偶轟然答應一聲,各仗兵刃衝出。方蓮雖然震驚,但無論是封作武聖的關雲長還是勇冠三軍的猛張飛,生前再強也就是一群凡人,此刻即便用精魄復活了,那也不過是一堆能動的肉塊而已,如何能與她劍仙相比。眼看青龍堰月刀在月光下寒閃閃地發光,她一聲清嘯,飄身迎了上去。小昭見到主人動手,大吼一聲,也加入了戰團。

    方蓮一人敵住了關羽和張飛兩個。青龍堰月刀舞了起來,四下登時罡風大作,青色的刀光重重疊疊,如同驚濤駭浪一波波狂衝猛擊。張飛的丈八蛇矛捲著團團的熒惑之光,由那冷艷鋸的漫天刀影裡透出來,吐著奪命毒信。三人鬥到緊處,堰月刀和蛇矛竟成了絞纏在一起的兩條巨蟒,四周樹上的葉子被猛烈的勁風刮了下來,卻始終不能落地,只能在四處鼓蕩的大風中或載或沉。

    「朱綸祭劍」化作了「劍靈」小昭,方蓮只能以空手對敵關張二人,但她劍谷道法非同凡響,雖然單論拳腳功夫或許不及對手,但輔以仙道術法之後卻是另一番光景。素手拂揚之際,正法雷訣的電光交錯閃現,每一招都逼得關張二人不得不回招自保不迭。

    又鬥了十幾個回合,方蓮嬌軀輕閃,猛地裡鑽進了關羽的空門,右手聚起一團雷光電氣,逕直向關羽面門轟去。就在這時,遠處觀戰的小瑛子突然哭叫道:「姐姐不要!」

    方蓮一呆,猛省起若就此將人偶關羽毀去,那些填充在內的精魄亦會隨之消散。匆忙間也不及細想,她猛地一聲大喝,左手拍右手,硬生生將那雷電光球轉轟到了地面上。震耳欲聾的雷鳴聲爆然炸響,整個青石板磚鋪就的地面登時被轟得粉碎,石屑碎塊四散迸飛,煙塵散去時,方蓮的立身處竟成了一個極大極深的土坑!

    還沒等方蓮緩回一口氣,眼前黑影一閃,竟是死裡逃生的關羽高舉著青龍堰月刀對她當頭砍了下來。方蓮此時再無抵擋的餘地,不由暗歎一聲,瞑目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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