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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六章 師門驚變(三)

作者:星君昭



    天上金烏開始西墜的時候,三人已然趕到了漢中城西郊的武侯鎮外。東方未明眼看已經趕不及今日入城了,便只好在武侯鎮落腳。

    這武侯鎮位於漢中城西邊的勉縣,北有秦嶺,南接巴山,當真可說是群山環拱,臥虎藏龍。鎮子裡有一座極大的祠堂,供奉著三國名相諸葛孔明的牌位,鎮子也是由此得名。三人來到鎮外,翻身下馬,牽著馬匹步行進了鎮子。

    此時夕陽斜下,鎮子裡集市已快到尾聲,四處趕集而來的鄉農挑擔的挑擔,提籃的提籃,紛紛打算收攤回家。猛可裡看到東方未明三個人由青石板大道一路走來,都忍不住扭頭看去。眼看男的俊逸瀟灑,女的國色天香,鄉人們都是暗暗驚訝:「難道是天上神仙下來了?」

    方蓮被鄉人們的目光瞪得好不尷尬,一時頗覺得有些手足無措。但眼看前面東方未明走得不緊不慢,身旁沈天香鎮靜自如,她也不好意思走快,只能低著頭紅著臉,隨在另外兩人旁邊,牽著馬慢慢跟著。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間客棧,東方未明讓店小二將馬匹牽去餵了,便吩咐準備晚飯。那店小二是個十分機靈的人,眼看這三個遠來客官個個氣度非凡,怕是京城裡的富家子弟遊山玩水來了,招呼得分外勤快。只一小會功夫,金錢髮菜、干燒旱鯉、白雪團魚、天麻烏鳳、傘把排骨……漢中地方的諸般風味美食逐一擺到了三人面前。最特別的是一道黃桂柿餅,卻是用當地特產的火晶柿子拌上麵粉桂粉,進爐烙制而成。看起來色做金黃,咬一口外脆內酥,尤其是柿香合著桂花香,沁人心脾。即便是萬事不縈於懷的沈天香,終於也忍不住吃了兩塊。

    方蓮一邊吃著,一邊對店小二招了招手,將他喚到近旁問道:「小二哥,這武侯鎮有甚麼好玩的去處沒有?」

    那店小二犯難道:「咱這武侯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倒是找不到城裡人那些熱鬧玩意。唯獨能說一說的就是個武候祠。不過這些天鎮上鬧鬼怪,這祠堂甚麼的,客官還是別去的好。」

    「鬧鬼怪?」東方未明奇道:「我們適才入鎮,正是集市結束之時。鎮民們神色平靜,一派祥和之色,看不出有不安的情形啊?」

    店小二道:「那是客官初來,有些事情不知道。我們這鎮子向來太平,往常集市不到太陽落山是不會收的。可這幾天都是早早收攤,也就為了鬧鬼的事。」

    方蓮被他說得引起了好奇心,一疊連聲地催促道:「到底是鬧甚麼鬼呀?大叔別吞吞吐吐的,快說快說。」

    大凡閒人碎嘴磕牙,旁邊都必須有人催著逼著,方才講得有勁頭。方蓮人長得美麗可愛,性子又是天真爽朗,那店小二被她一催,話匣子哪還管得住。清清嗓子道:「前些日子,唔,就是十幾天前,我們這裡出了幾件怪事,東山頭那邊的墳地憑空毀了幾個,這事連著出了幾天,裡正帶著忤作過來察看,您猜怎麼著,墳裡頭的死人都沒啦!這事一開始裡正還想瞞著,不過那忤作怕老婆,回去甚麼都和他渾家說了,自然沒幾天我們這裡就傳了個遍。您說,這不是鬧鬼是甚麼?好在這些死人從來沒在鎮子上出現過,要不……」

    他還沒說完,遠處掌櫃的罵道:「王二你這烏鴉嘴又在叨咕甚麼那?再不幹活我打斷你狗腿!」

    這個叫王二的店小二聞言偷偷扮個鬼臉,急急忙忙的去了。

    東方未明待他走遠,低聲對方蓮和沈天香道:「毀人祖宗墳地,驚擾先人安息。這事必是邪道上的人做的。咱們既然遇到了,便為地方上盡一份力罷。」

    方蓮笑著道:「我們剛才進鎮子時,小昭告訴我這鎮子裡有股妖氣,大抵是在武候祠那裡。大師兄,咱們這次來個『暗闖諸葛府,夜探武候祠』吧?嘿嘿,這回書可有得一說,包保驚險有趣。」

    東方未明見方蓮興奮期待的模樣,不禁笑道:「這可不是去玩啊。對手已經在此地盤踞了十餘天,只怕有了甚麼特別的佈置。何況蓮妹你別忘記,還有一個隱藏的人物時刻打算謀害我們呢。說不准這個在鎮子裡興風作浪的邪人就是那個對手派來的。」

    沈天香點頭道:「咱們既然要為這鎮子除害,自然得準備個萬全的方略。今日天色已晚,邪物在這個時辰會特別強一些,咱們要想除它,不如等到明日天明吧?」

    東方未明聽她說的在理,當下點頭同意。方蓮雖然一心想盡快去夜訪武候祠,但她向來唯東方未明馬首是瞻,此刻也不好說不答應。

    三人用罷晚膳,各自回房歇息。方蓮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總想著武候祠的事。堪堪到了半夜,窗欞處忽然傳來了細碎的剝啄之聲,方蓮剛剛湧上來的睡意瞬息間飛到了九霄雲外。玉手一招,放置在茶几上的「朱綸祭劍」登時化成了七彩神鳥,飛到她的肩頭。

    「篤」、「篤」,窗外人又在輕敲,方蓮安撫著肩頭的小昭,屈指彈出了一縷指風,衝斷了窗栓,木格子窗吱呀一聲打了開來。

    特異的陰寒之氣登時瀰散開來,小昭被那陰氣一激,週身毛髮立刻豎起,全神戒備。方蓮也是緊盯著窗外,卻看到一個全身縞素的小女孩騰空浮在夜風之中。這女孩子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年紀,臉上卻有著不可形容的憂傷落寞。

    那小女孩瑟瑟地躲在窗戶後面,一雙大眼睛驚懼地看著毛髮俱張的小昭,似乎頗是害怕。方蓮早已看出她是幽魂之屬,但這小女孩看起來十分可憐,且沒甚麼邪氣,當下在小昭面前做了個手勢,念聲:「變。」那七彩神鳥登時化作了一隻純白色的小貓。方蓮將變作貓兒的小昭抱在懷裡,卻對那小女孩招手道:「小妹妹有事就進來吧。小昭很乖,不會傷到你的。」

    那小女孩看到那張牙舞爪的神鳥竟然憑空變成了貓咪,一時驚的呆了。方蓮對她說話,她卻益發把身子藏到窗子後面去,只露個頭在外面,驚恐地看著方蓮。

    方蓮見她害怕,又柔聲道:「姐姐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不去轉世投胎,卻半夜來找姐姐,一定是有甚麼很麻煩的事吧?說出來給姐姐知道,或許能幫你哩。」

    那小女孩聽方蓮說得親切,終於輕聲道:「你是……神仙姐姐?」

    方蓮聞言不由得笑道:「姐姐不是神仙哩。姐姐也是凡人。不過姐姐的小昭可是神通廣大的哦,它肯定會幫你的。」說著,方蓮愛憐地撫了撫懷裡的小昭。

    那小女孩終於從窗戶後面出來,卻終究不敢進屋,只是站在夜風中道:「鎮子裡來了一個壞人。他把好多好多人都從墳地裡拉出來,強迫大家做不願意做的事……」

    方蓮插嘴問道:「那個壞人是不是現在躲在武候祠的?」

    小女孩點頭道:「是的,我很害怕,就逃了出來。姐姐,我知道你是神仙下凡,求你救救大家吧?」

    她說到這裡,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方蓮看她哭得傷心,心中道:「這小姑娘知道我是劍仙,還甘冒奇險跑來求救,顯然是因為走投無路,再沒有其他辦法了。她是幽魂鬼魅,我就是有心等到明早再讓她帶路,在勢也是不行。救人如救火,救鬼也是一樣,不如乾脆瞞著大師兄他們,今天去闖一闖武候祠得了。」

    她心中計較定了,當下對那小女孩道:「小妹妹別哭了,姐姐這就和你一起去救大家。你放心,姐姐會把大家安全救出來的。」

    那小女孩呆了呆,她沒想到方蓮竟會答應得這麼爽快,心下十分感動。

    方蓮說做就做,為了防備出門時聲響被大師兄聽到,她乾脆由窗口縱身跳到了街上,回頭對著空中得小女孩招了招手道:「小妹妹帶路,咱們盡早趕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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