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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幽香暗送

作者:深海人魚

    「雲秀、郁棠師妹。」

    郁棠回了他一個悅目微笑,水雲秀則點了點頭,對他們道:「你們點杯飲料吧。浪師兄急急出來尋我們是否遇到了什麼事?」

    浪迎風點了點頭,毫不詫異水雲秀這樣問,以她聰慧剔透的心當然猜得出發生什麼事。「我在銅化街那邊遇上了件趣事,你們知道陳家溝的人最近都有在各街各店巡走,安排和防護四方來人或居民的安全,方才銅化旅館來了一批人不但不甩他們的盤問,還當著他們的面不聲不喃地毒死了一條狗,看不出手法,我覺得事有蹊蹺便先來告訴你們,凡事小心些,毒是防不勝防的。」

    「嘻,八成是陳老頭的冤家尋釁來了。哦,對了,他們有沒有說過什麼話?」清霧有趣地問,她最喜歡這種武林秘辛了。

    「陳英東是這次武林聚會的主辦人,再加上有風聲說無上尊教要來搗亂,黑道上來湊熱鬧揀便宜的人定也紛湧而至,小心翼翼是在所難免。領頭的陳家人也看出了對頭不好惹,正猶疑間,那批神秘來人說了一句話:『我們此來無意與陳家溝或江湖上的朋友發生什麼不愉快,純為一件私門恩怨,大家最好各不干涉。』事情便如此不了了之,不過,陳家巡衛隊的檢查活動卻更是頻密了。」

    「現在到處風聲鶴唳,也怪不得陳英東草木皆兵,後來呢?」

    「經此一鬧,那群來歷不明的人相信已被各方勢力暗中盯上了,神澈卻叫我不必派人盯著他們了。」

    「你看怎麼樣?」郁棠向清霧問道,似乎也被這種詭譎的氣氛給吸引住了。只是在她的心底,雲秀那句話仍是徘徊不去。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她嘴上雖說不相信,但她內心深處也同樣強烈地堅信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足以配得上傾水家呵護而培育出來的出水清蓮。況且她是這麼地遺世獨立,到底有誰有機會能教她停駐那彷彿能映照凝集這世間所有美好的明眸呢?焦急、擔心、又驚又喜又憂……在這種種情緒的干擾下,眼前所說的事顯得是既平淡又無趣。

    浪迎風感受到她這種矛盾的心情般,奇異地瞄了她一眼,耳邊又聽清霧回道:「江湖上使毒使得最好的當然是四川無回門了,這麼囂張。他們什麼口音?」

    「果然略帶四川口音。」中國語系繁多,就拿國語普通話來說,每一個地方的語調也多多少少都有一點不同,這點經常旅行的人就有感受。「噢對了,他們都面無表情,不知是易容還是天生如此,我注意到他們太陽穴鼓脹,看來都是高手——手?啊,他們的手很特別,指甲根處泛著一種奇怪的淡青灰色。」

    清霧雙手拍掌,說:「賓果!其實無上教之所以能那麼容易控制人心江湖早有消息透出大概跟四川的無回門出現叛徒之事脫不了干係,聽說無回門最近鬧『內亂』,又是新舊門主交替,又是新婚又是叛徒又是丟藥的,要我說那些神秘人肯定是四川無回門的人專門來找無上尊教晦氣的。」

    「你怎麼不猜他們是跟無上尊教合作呢?放出的風聲說不定是擾人視聽的謀略。」浪迎風漫不經心回道,早先騷動的心在不知不覺中已平靜了下來,還有種如沐春風的感受,大概是因為眼前的美女所致吧,他心忖。

    「據我對無回門的深入瞭解,他們從來沒有合作夥伴之說,他們認為夥伴、朋友、甚或親人都是最有可能背叛自己和殺死自己的人。而無回門的人一生中只可有一個人或物寄放他們的感情,而一旦這個人或物死了、毀了,他們便也得死去,實在讓人訝異是不?更絕的被寄放感情的目標物也可能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成了他人一生感情的寄托。這與他們的門規:絕毒絕情絕義不太相符吧!?」

    「我想這與心理上的問題有關。」郁棠若有所思道,「人心不可極,一旦失去了對事物的偏頗之心,人會漸漸走向毀滅。無回門的人終日與毒為伍,幹的又是殺人不眨眼的活兒,週遭的人個個都不可信任,就算以無回門的絕情絕義,他們也得找一個依托,不然依他們門中那種毫無人性的訓練和成長環境,早晚會自我毀滅。」

    「對呀,無回門近代最大的一個疑案便是傳說上代門主是受人委託毒殺了教養自己長大的師父耶。」清霧嘻嘻一笑,緊跟著皺眉喃道:「跟這樣一個門派作對可真是不容易呢……」

    雲秀淡淡道:「誰要跟他們作對呢?」

    「可是……」清霧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自然知道忘情花的毒只有無回門的追魂草能解,更且無回門的形象一向是詭異神秘,那種陰暗的感覺使她下意識地把他們當成敵人來看。水家與他們的衝突是早晚的事吧?

    「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雲秀微吟,秀麗無倫的蛾眉微微一皺,這種摸不清的懊惱可是首次遇著。

    「什麼意思?」從來沒有小覷過她智慧的浪迎風聞言臉色一變,眼內精光乍迸。

    水雲秀搖了搖頭,「我只是來到這裡後才慢慢地有這種感覺,彷彿各方面的亂象背後都有人操縱般,最終的目的是邪惡的黑暗……你們感受到沒有,連這裡的空氣都瀰漫著詭譎陰暗的死氣,太邪了,若無上尊教真有辦法發動這樣的陰謀可就太不簡單了……奇怪……」這種感覺照理是不應該出現的呀?好像點燃的火焰般,那種陰晦暗詭的氣息發動了,那可怕血腥的後果馬上牽引了大自然的微妙反應,憑著超凡的靈犀,她感受到了,並且有點吃驚,這種可怕的情形是不應該出現在現代的呀?是誰居然懂得牽引這種魔氣?他用了什麼可怕的方法?可能只是一個無上尊教嗎?

    「我們馬上回去。」

    該怎麼警告家人?該怎麼警告朋友?該怎麼幫他們對付即將到來或可能到來的危險?能讓他們自己去面對嗎,用那些他們自以為的高強武技?

    煩啊。

    第一次見到水雲秀臉色如此難看,眾人只覺心怦怦跳得好大聲,懵懵然地,有即將發生什麼大事的緊張,直到回了飄竹館仍搞不清剛剛到底受了什麼神差鬼使,魂不守舍的。

    ☆☆☆☆☆☆崑崙山顛。

    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淡月雲來去。

    天終於要光了。

    仰望著微曦,鳳目射出深邃濃烈的情感,他昂立著,清涼的風輕拂著他長至腰間的黑髮,就這麼一個日昇月沒的時間怎麼也無法把深深期盼了十年,想往得現的喜悅給沖淡,他懷疑自己若動一動,那滿腔的興奮喜悅會暴炸開來,實際上他此時便有那種我欲乘風歸去的飄飄然。

    最後一次戀戀不捨地環視了整個清香回縈的仙境,他輕輕一躍,如沙鷗點水,迴旋之間線條身法優雅完美,落下時雙手已折滿了翠綠瑩白相間的桂花,那濃郁的芳馥,甜蜜纏綿似此刻的心情,就,送給她吧。

    腳下即使用著縮地成寸的神功,他仍是一派地高貴優雅,威儀迫人,噙著淡淡的笑,也不管自己沿途驚迷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找了間順眼的花店,龍飛鳳舞地寫了張小卡片,仔細吩咐了店員把它送至何處、給何人,才留下了為數不少的錢走人。

    十年來他的心情從無此刻般輕鬆。

    見著了她,知道她並非對他沒有感覺,他感到這天地彷彿又到了自己手中,那麼充實那麼美妙,從重回崑崙到行至這裡的每一分秒每一步伐他都全身心地在感受著、享受著。

    突然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他頓了頓,才反應遲緩地從長衫裡掏出一個小巧精細的手機。「喂?」

    單單一個音節,那清亮中略帶低沉與磁性的嗓音仍靈韻十足,好聽得叫人回不過神,電話那頭似在回味般靜默了半晌,在他正準備關機時才鞭炮般地響起:「大哥,我是恆澤,還沒找到大嫂嗎?這裡有位『客戶』……你要不要先回來處理?」

    尹恆澤是他初來二十一世紀、失去記憶期間所交的幾個朋友之一。基於種種緣由,他成了鐘長天想甩也很難甩掉的人。

    「回掉。」

    「……找到大嫂了?!大哥,我——」

    「記得澤天醫院只有你一個醫生吧。」鐘長天冷哼了一聲,斷了他想來干擾他追妻的妄想。

    「……大哥,澤天也有你一半的份啊。」尹恆澤可憐兮兮起來,「我不能也放個假麼,我已經整整兩年沒放過假了——」

    「當初說好了的。」鐘長天淡淡地截住他的話。

    是啊,白紙黑字寫好了,澤天小醫院由他倆人合開,醫院不收超五個以上的病人,而且專挑疑難雜症的、絕症的病人,尹恆澤是常駐醫師,鐘長天是顧問。

    「我怎麼知道生意會這麼好。」尹恆澤哭喪著臉,鐘長天那神乎奇跡的醫術在醫好了幾個被世界各大有名醫院判定為只能「維持幾年」的病例後,恆澤醫院成了各國名貴爭相「進入」的醫院。

    忙昏了頭的尹恆澤沒有昏了理智,醫院裡仍保持著兩名助理醫師和五名護士的人數,病人也沒超過五個,他堅持錢賺夠就好(已經三輩子都花不完了),不必再多,再多連他也得進醫院了。雖然他熱愛醫術,有一顆救死扶傷的善心,只是有時仍好嫉妒鐘長天這位亦師亦友啊,為什麼當初他要選擇當常駐醫師而不當個作好了手術就可以「溜」的顧問呢?他也好想好想見見能夠教大哥傾心掛念的大嫂呢……

    「小白小藍已經可以獨擋一面了,不如就讓他們倆個——」

    「有些事只有你能拿主意。」這點他們心知肚明,鐘長天對他的纏功實在有太深的體會,從容道:「我會盡快回去一趟。」

    「記得把大嫂也帶來。」他得寸進尺地要求。

    「哼!」鐘長天關了電話,有點不悅他竟然那麼掛念著見水雲秀,早知道就不讓他知曉雲秀的存在,任他再怎麼纏人。

    收拾起心情,正要起步,忽地皺起了眉,有所感地瞇眼看向天空的另一端,「這是——」

    伸手一彈,一道白芒射向天際,天空頓時爆起一陣金芒,眨眼間,金芒消失,從四面八方夾著風雷聲迅速聚攏在一起的陰雲沸水般滾動溶合,漸漸形成中間鼓起兩頭尖的眼形,驀地,猶如惡魔之眼的滾滾陰雲中吐出一股肉眼瞧不見的極陰之氣,形如方紙,閃著冥光,符聲大作中竟直奔他而來,上面寫著:千古一戰未竟,鐘長天,不想生靈塗炭的話,十月十二日太陰山頂再戰。

    微一凝神,鐘長天嘴角一撇,龍眉一鬆一揚,掉頭直走。

    又不是世界末日,誰死都不關他的事。

    ☆☆☆☆☆☆八月桂花濃如蜜,幽香暗送,默默不肯爭容。

    他也感受到那股邪惡的氣息了麼?

    醉在花香中的心緩緩趨向柔和平靜,雲秀有絲訝異,沒想到自己也有失措的時候,她忘了,如果真有世界大戰就算她再怎麼緊張也是無濟於事的,說穿了,世界上幾百億生靈的生死不過掌握在幾十人手中。晶瑩如玉的手伸進花裡,掏出一張字簽,上面寫著:花明月暗飛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她臉一紅,心裡暗啐色鬼之餘卻忍不住有絲甜蜜笑意,這個鐘長天實在懂得如何讓她尷尬發笑!

    晚飯過後,原本正要開始的坐談因這束花頓時處在一種要開不開的尷尬情境中。在眾人充滿疑問的眼光中,只聽得清霧低叫:「咦,現在桂花已開了嗎?」

    雖是桂花伴綠葉,但包裝處理得極美,最重要的是水雲秀知道這桂花是從何而來,又有何含義。崑崙山頂那如夢似幻的一幕不受壓抑地又在眼前閃過……唉,不必他提醒,她也忘不了那羞窘的一幕!

    「小妹,誰送的花?有事嗎?」

    沉默過後,水神行不得不出聲詢問,從小妹難得的態度——接受花束;不可思議的神情——怔愣過後玉靨羞酡、眼波如醉,雖是一眨眼間的事,但他可瞧得清清楚楚那其中的輾轉纏綿。這些跡象使他驚覺,讓他妹妹心動的人出現了。

    但這個人是誰?長得什麼模樣?在哪裡?是才貌雙絕還是空有外表????一個一個的問號,不自禁地伴著難言的酸意不斷從腦海裡冒出,於是,在眾人眼光的期許下、在他身為兄長的使命感下,他委婉地問出了第一聲。

    「呃?」雲秀羞紅了臉,差點把頭埋進花裡地嚅聲道:「一個朋友送的。他,約我……出去。」心好慌啊,那跳動快得叫她險些承受不住。

    屋子裡一陣沉默,每個人都有點接受不了這種「打擊」般呼吸困難。

    雲秀……他們所有人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公主才十幾歲,還小哇,怎麼突然就冒出了個渾蛋就想把她搶走?就算平時笑謔著要為她找如意郎君……那、那也不用這麼快啊,才幾歲呢,再過兩年、不,五六年也不晚啊!這年頭,流行晚婚呢。

    水神行首先回過神來,溫暖的大手寵愛地撫摸著她的秀髮溫柔道:「我相信小妹的眼光。既然是私事,那我們也不多問了,你要出去嗎?」

    「大哥!!」水神澈和水神允齊聲高叫,神色之間除了不贊成還是不贊成。見大哥威嚴的眼光射來,遂轉身以祈求的眼光看向雲秀。他們絕不接受!她一定是一時不小心被大色狼給迷惑住了,他們要拯救她!

    「秀秀(寶寶)別去!」

    水雲秀抱著花微紅著玉靨抿嘴笑道:「我不會去的。你們不要哭了好嗎?」

    「我們沒有哭!!!」

    啊,他要殺了那個小子!倆兄弟內心齊吼,與保持緘默的其他人湧現著同樣的暴力想法。

    水雲秀哪裡不知道他們的想法,好笑地半垂著頭,又甜又酸的感覺淡淡地在心間縈繞,盯凝著懷中的翠綠白花終於敞開心懷承認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

    她不是個努力的人,從不特意去強求什麼,也不常有傷春悲秋的情緒。於是近日連連的心氣浮動讓她有了一種陌生的、赤裸裸的感受,那鐘長天就是她心底一直隱藏著的危險或……弱點?水雲秀不得不承認,他對她來說就如一塊磁鐵,在他那無弗遠的無形強磁波的統攝下,她是完全無法加深防範的。

    愛情從來就沒在她的預估之內。

    其實那些什麼倫理啊、名義啊、時代年齡等根本就不存在她的忌諱裡,何況她與他也實在沒什麼實質上的「倫理名份」可拘可束的,她只是無法這麼快……就這麼接受了他所給予的熾烈情感,縱使明知自己仙心已動。

    遇上他那種濃烈的積極的對待,自己這種溫吞的性子恐怕是抵擋不了多久。這就像兩種溶液相遇,濃度低的終會被濃度高的溶液滲透。可是別人也不見得就為她所接受,這也許是緣份亦或是宿命吧?在云云眾生之中她只接受得了他!

    對這突如其來的感情,她和其她平凡女子一般迷惑無措,忐忑、同樣的偷偷歡喜,暈眩迷失在那甜美又酸澀的感觸裡!

    花明月暗飛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一想到接下來的詞句,水雲秀就越加臉紅,這樣飽含著暗示意味的邀約——他實在既大膽又霸道呵。

    回到了房中,她禁不住猜想,他會不會一直在那裡等,會不會等不到人失望而去?亦或是暴怒地跑來抓她?呵——真令人期待的反應。

    「叩叩——」

    「進來。」

    「……小姐,」是清霧。「陳英東派人來請大師哥他們過去議事,讓我來問問你去不去。」

    「我不去了,你要是想去就跟著去吧,不必擔心我。」

    「那我也不去了,我這就去告訴大師哥他們了。」清霧又走了出去。

    水雲秀幽幽一歎,望著窗外萬家燈火越密,月牙初上,涼風習習,心中思忖,待會兒清霧回來說不定纏著自己說長天的事,不如出去散散步免得辜負了這美好的夜。

    身隨心動,當微風輕扯著她的裙裾時,她已閃出了飄竹館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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