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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水火奇珠 作者：深海人魚 這天池水好似一層一層似的，最上面的那一層碧波清澈，浮光躍金，陽光射入水中，將澄澈的水分割成了寶石般的塊狀，越往下則池水越涼越冰，顏色也好似深了許多，到了這黑乎乎的一層，似乎還有什麼柔韌的水阻之力在阻擋著物體進入一樣，鐘長天卯起勁來，可不管下面有著什麼古怪，他只知道天池還未到底，水中太過無趣，單調得連小蝦都沒兩隻，他就只好自己找事做，例如探探險什麼的，這是他以前喜歡在詭險處處的長白群峰滿處跑的原因。
鑽過了那一層約有三、四十米深的阻力層，他興奮地發現黑黝黝的水底深處居然透著一絲的光亮，好奇地往光亮處游啊游，距離很長，不止幾百米，可是他的身體居然一點兒也不會感到疲倦，還發現光亮中還夾雜著一絲絲的七彩色光，不知是什麼寶貝發出來的。 越是接近，那水波就越是光彩明亮，到了最後，幾乎有些刺眼了，他眨了眨眼，發現那些七彩光芒竟是四五尾先前看過的珠子魚頭上的珠子所發出來的，那些珠子每一顆都流彩晶瑩，黃青藍紅綠，顏色極為鮮艷璀璨，珠子大約有他半個身子那麼大，而那些魚的身子更是龐大得叫他目瞪口呆，幾隻魚竟把整個天池底給擠了個五六分滿，他舉目所及，全是一顆顆、超大型的魚頭。 哇，太恐怖了，他以後再也不敢吃魚了。 他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出不來，第一個反應便是逃回天池上面，不過……那幾隻看起來蠻恐怖的大魚居然對他的接近一點反應都沒有，不會死了吧？鐘長天壯著膽子，又游近了一些，發現池底是一層白軟膏體狀的東西，有點似天池壁內那些白色的浮石，不知這一軟一硬的兩者之間有無關係，他懊惱自己下來時沒有沿著天池內壁而下，觀察這些由池底向內壁延伸上去的白色膏體是否就是那層白色浮石。 就在他欲仔細研究時，他吃驚地發現這幾尾大怪魚竟是吃這種白色膏體存活的，他看到了一條渾身佈滿透明鱗片的怪魚在吃東西了……它的身子微一擺動，池底就暗波洶湧、天搖地動……咦，好像不對啊，被水流激震得頭有些暈的鐘長天在第一時間便往上竄，還不忘觀察下面的動靜，沒想到這一看差點讓他連眼珠子都掉了下來。 一團團金色火焰在遠處爭相沸騰冒起，火星點點灑在瑩光澄澈的水中美得不像真的，一串串水花水泡隨著咕咕聲飄散開來，幾尾大魚頭頂上的大珠全亮了起來，七彩霞光全射在了那處焱焰處，地底不斷地滾出稠稠的白色的浪花…… 簡直像夢幻炫麗的水火奇花！ 那些金色火焰與瑩綠水光爭相滾起，沸騰越來越劇烈，那幾尾原以為是老大得不能動的怪魚卻好似得到了什麼共識似地拚命地擺動搖晃著它們那笨拙的身子，嘴裡發出低沉模糊的聲音，頭上的珠子光芒大盛，彼此交相輝映，整個天池水底彷彿成了一塊五光十色的寶石一樣炫麗。 警覺到似乎要發生什麼事，鐘長天往上游了一段距離後再向下看時簡直為那絕妙夢幻的美麗而忘了身處何地了，他生長於奇峰連綿、奇花異草怪獸溫泉多不勝數的長白群峰，許多凡人難以見到的景物他見得都不要見了，可從未看過這麼神奇的景象！ 想起以前仙女阿姨跟他講過溫泉的形成，和這長白山為何有溫泉的道理，可是到現在他才真正地驚歎起大自然的了不起，真的好奇妙，火山之眼居然就在這水底深淵…… 轟！轟！轟！大地發出三聲渾厚的悶響，儘管這時水中已十分明亮，鐘長天仍有太陽蹦出地面的感受，從金紅焰火中，一顆拳頭大小的珠子跳了出來，它透明熠耀，金紅與淡綠兩色流光溢轉，滴溜溜的十分可愛，那集清靈絢麗的光彩叫人一見便心動，如果能拿到它送給仙女阿姨那多好啊！鐘長天霸道地想著，偷偷地接近著那幾尾搖擺得更加厲害的大魚，它們正爭相把頭上珠子發出的光罩在那顆活潑輕靈的珠子上，不斷地引起珠子呼應似的光芒流溢。 那顆珠子彷彿不願意被這幾道彩光縛住，東蹦西蹦地，卻怎麼也躲避不掉那如影隨形的吸附，惱得它放出的光芒一陣強過一陣，只可惜它所發出來的光芒都叫大魚們所發出的彩光給吸走或消化掉了。 怪魚們擺動身子顯得更輕盈靈活了，鐘長天覺得它們原本有些呆滯的眼珠子好像也發出了狩獵的光芒，「噗、噗、砰！」它們以前躍的方式紛紛張大了嘴分別向停留在中間的珠子撲去，大有將之一口吞下的氣勢，那股驚天的激流把離戰場不太遠的鐘長天給蕩翻開去，直滾了七八個觔斗才停下來。等下控制住了身子之後，見到那顆珠子竟流星似地夾著黯淡的瑩光向他這方疾射而來，在距他一米處時好似感受到了異物的氣息勉強控制住了投射的速度，硬生生了轉了個方向，想避開去。鐘長天福至心靈，抓緊這可遇不可求的機會，踢動著腿，猛地一蹬，小手飛速地一抓，竟然給他抓到了那顆珠子，入手溫涼交織的美好感受教他小嘴微翹——緊接著變成O形狀，因為他看到那幾隻超級怪魚哼哼唧唧、眼放凶光地朝他衝過來了。 仙女阿姨，救命呀——他駭得內心狂喊，巴不得再多長出幾條腿來划水，一個勁兒往上竄。 幾隻大魚眼見可供應靈氣給它們吸食的水火靈珠被拿走，急得不停地噴水噴火，直燒向鐘長的屁股！ 好酸，好酸，手好酸，腳好酸！眼看到了最具阻力的韌層，他努力地平了下心跳，壯著肚往下一瞧，老天！那幾隻怪魚已到了他腳下，最接近的那只正張著陰森森的白牙大嘴正準備將他連人帶珠一塊兒吞下肚呢！他連忙將腳一縮，手腳並用地鑽進了絲網般柔韌的水層裡，感覺下面的水不斷地傳來大力震盪的翻湧，像翻江倒海似的……呵呵呵，那些身子龐大的怪魚進不了這個阻力水層，就跟他設想的一樣……他得意地眨著眼，瞅了瞅手裡的水火奇珠，直覺自己抓到了了不起的寶貝…… 「噗！」珠子突地放出一圈火光來，他措手不及嚇了一大跳，卻發現自己的手毫髮無傷。「咭，原來你是想嚇我啊，讓你嚇嚇又怎麼樣？」他一副寬大模樣地想道，「你現在是我的了。」眉尾一揚，得意得要命。「我現在就帶你去見我的仙女阿姨……」他絲毫不管下面一陣緊似一陣、力道越來越大的撞擊聲，身手敏捷地一口氣鑽出了頗具阻力的水層，辛苦地閉目休息了半晌，等到緩過氣來睜眼一看，差點嚇得魂飛天外，只見圍在他身邊的小小怪魚多得跟他捅了馬蜂窩時追在他屁股後的蜂群一樣，密密麻麻，全都閃著頭頂的那顆發亮的珠子，瞪他，瞪他，瞪他…… 「你們要瞪到什麼時候啊？要這個是吧？可惜啊，不能給你們。」他無奈地騷了騷頭，在眾目（魚目）睽睽之下將珠子含到了水裡，再昂了昂頭，一副少爺不跟你們玩了的拽樣，慢悠慢悠地往上游出水面。 去，見過了剛才那幾條船一樣的大魚，這些小魚算什麼，他一點都不怕！！有膽就來咬他啊？ 「唉喲！」他捂著屁股，一時游得慢了些，沒想到真被幾隻緊跟在他身後的小怪魚頂到了屁股，癢癢的，有點痛，嗯，還是快些離開這兒吧，這麼多魚兒，再來上幾次，他的小屁屁就要報銷了。 珠子差點被吞到肚子裡，為了保險起見，他又把它握在了手裡。 「阿姨，阿姨——」瞧見水雲秀，他興奮地朝她游去。 水雲秀睜開眼，唇邊漾著淡淡的笑意：「出來啦？知道你在裡面呆了多久？」 「三天還沒過？」他小臉一垮，糟糕，自己興奮過頭了。 「你在裡面呆了七八天了。」要不是真感應不到什麼危險，她早將他拖出來了。 「有這麼久了？我怎麼不知道，」他笑嘻嘻地靠近她，「那過關了麼？」 「當然，快上來吧。」她向他伸手，立定產意不再讓他狗熊爬樹似地攀著她的身子上來。 他伸出右手，被她輕輕一拉，就躍出了水面，停佇在粼粼微波之上。「咦，我也能站在這上面了。」 真是傻瓜，水雲秀放開手，他「砰」地一聲，又掉進水裡了。「阿姨！」太過分了，他高興還不到兩秒鐘呢。 水雲秀坐在水面上，一手撥弄著水波。「說說看，你都在下面做了什麼？」 一說到這個，他忍不住得意地張開緊握著的左手，水火靈珠在陽光下氤氳流輝，美麗非凡。「阿姨你看。」他獻寶似地將手一送，「送給你。」 這是什麼？水雲秀拈起珠子，仔細端詳了一陣，「這是集天地水火精氣凝結，經千年段煉而成的水火靈珠，你是怎麼得來的？」莫非這顆珠子與方才天池微顫有關？ 鐘長天將他在水裡的經歷說了一遍，搖頭晃腦道：「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朝我飛過來，可能就是想我收下它吧。」 睜眼說瞎話，水火靈珠光芒又是一閃，似是不滿意他的說法。 水雲怎麼不瞭解他的性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能拿到它算你運氣好，它的靈氣恰巧被那幾隻怪魚吸得七七八八，不然你想碰也碰不到。」 他摸了摸鼻子。「它的速度是很快，可是我一抓就抓到了。對了，那幾隻魚好大，怎麼會有那麼大的魚呢？」 「這有什麼奇怪的，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修真以後再怪的東西你都能見到。」水雲秀把珠子遞還給他，「這種怪魚好像只有天池才有，那幾隻大魚想來是受了這天池靈力的影響無意中進入了最底層，得到了水火精華的好處，有了靈性，你這麼搶了它們守護許久、倚之修練的寶貝，難怪它們要追你了。」天意啊，這珠子一旦離開了天池，這長白的火山就真正地死了，水火靈氣想要有所匯聚只能再幾千年了，而這千年之中還得保證地心之火不滅……難。 「這珠子很厲害嗎，我只覺得它長得還算漂亮想送給阿姨。」他神態堅決地拒收。 「它對修真有著難以想像的好處，不但可以吸取它自行衍生的靈氣加深自己的修為還可以靠它平調體內陰陽之氣避過走火入魔的危厄，你說它厲不厲害？」她笑了笑，「這東西放在我這裡對我沒有助益，對你卻是大有好處，還是放在你那裡吧。」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一件可以配得上她的東西要送她耶。 「你的心意我知道，等你長大不需要它了再送給阿姨也一樣。」她又將他撈了上來。 他猶豫了一下，小臉上的水珠閃閃發光：「我怕我拿著它會丟掉。」萬一保管不好，將來要送就找不著啦。 她失笑：「好吧，我來幫你。」她拿著珠子的手上霞光一閃一閃，手中的珠子漸漸在那些彩光中改變了形狀，化成了一指寬的環形晶玉之物，物體表面有水龍火鳳紋，裡面水火脈絡清晰交纏，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這是什麼？」仙女阿姨好厲害，這麼一閃一閃地，珠子就成了這麼精美的指環，可這指環有點小耶，戴他的小尾指剛剛好。 「耳飾。」她輕輕一揮，晶玉環已別在了他左耳垂上。「就叫它金碧龍鳳環好了。」 鐘長天愣愣地舉手摸著清涼溫熱渾若無物的耳朵：「阿姨，我是男孩子，戴耳飾會被人笑的。」 「你怕被人笑嗎？」 「不怕。」 「那就好。」 一點都不好，她可以將水火靈珠變成其他東西呀，為何要將它變成耳飾？一點也不符合他男子漢的身份。不過想想，以後它就是仙女阿姨要戴的，呵呵，耳朵有點癢癢…… 「好了，我們走了。」 她牽著他，踏波而行。 他不時好奇地望著腳下：「仙女阿姨，為什麼我現在可以在水上走了？」 「因為你有了金碧龍鳳環呀，它很有用的，你有機會的話要好好研究。」 他應了一聲又問：「那你怎麼能在水上走？」 「因為對我來說它不是水。」 「不是水？」他一頭霧水，「那是什麼？」 「我想它是什麼，它就是什麼。」 他似懂非懂：「那我也可以麼？」 「你想它是什麼？」 「我想它是我爹娘。」 靜默了一陣，她揮了下手，果然水的前方一直有鐘雲風和燕盈光幸福微笑的身影，只是無論鐘長天走得多急，彼此間的距離還是不可逾越。 他微紅的鳳眼含著淚光，小嘴緊抿，水雲秀知道這樣有些殘忍，不過心是根、法是塵，兩種猶如鏡上痕，若不徹底讓他的心做到亮鑒無礙，對他修真和心性的發展必會有所影響。 「過了這水域，他們就會消失，要不你就牢牢記住，要不你就徹底忘記，心裡不要有其他的感受。」 …… ☆☆☆☆☆☆半個月後。 「長天，為什麼非要跟阿姨睡呢，你已經八歲了……」 水雲秀臉現難色，她不習慣跟人睡覺啊，何況還是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客棧裡，難道今晚注定又要失眼一整夜？會很累的。 他拿著那雙她抗拒不了的幽黑瞳眸面無表情地瞪著她，毫不妥協。她怎能瞭解，他已只剩她一人，害怕再失去？她不是任何人啊，這個美得不著一絲煙火的阿姨每次最會「神秘失蹤」了，是他最喜歡卻又最無法掌握的人，他不能讓她跑掉。 哎，這以前見了她便會笑瞇了鳳眼，嘻笑、咭笑、黠笑……無辜地笑的小男孩自從出了長白峰頂的天池後便這副表情了，讓她想當個嚴厲的師傅或阿姨也不好意思擺出跟他一模一樣的臉色來。 現實世界中，更容易讓他想起家人吧。 「好吧，」她以為他甫失家園親人，還需要安慰陪伴，勉強同意他的同眠。可是半個月了，他怎麼還是這副內傷的模樣？算了，「只到今晚為止，知道嗎，阿姨不能陪你睡的……已經長這麼大了，男女授受不親呢……」他閉上眼，安睡在她懷裡，她則拖著沉重的眼皮，不知所謂地呢喃著……漸漸睡了。 當第一縷陽光透過半闔的窗口射進屋裡的時候，他睜開深邃平靜的烏眸，為自己平靜安寧的心湖感到訝異，以前的每一天醒來他都是雀躍的，家破後他每天醒來的心情則是晦暗的，惡劣的，若非有她輕淺清靈的笑容陪伴在他身邊，他真不知道該怎麼放開自己，該何去何從。 甜美的清香和溫軟美好的感受來自身旁，他微側過身，盯著閉目沉睡中的水雲秀。只花了幾天的時間，他就徹底地瞭解到他以為無所不能的仙女阿姨在生活上是個樂天得過了頭的白癡。 她身上不帶銀兩，卻想品償各種精美的糕點，而且想吃就吃，不想吃連著兩三天都可以忘記那回事，害他餓肚子；得睡上好的床才能睡得好，身子不好卻非得跑到山頂河川去觀賞景色，做那些浪費體力又浪費時間的事，沒事還要對他說一大堆讓他耳朵長繭的與佛道有關的詩篇箴言，讓他差點以為自己是小和尚或小道士來著……好不容易想到行醫賺錢的方法，她卻總是把從富人身上賺來的錢連著辛苦上山採來的藥一起倒貼給了窮人，完全忘了他們自個兒的需用…… 不過，他還是喜歡她。 他看著她美麗的長眉，又細又翹又長的睫毛在白玉晶瑩的小臉上劃出兩道形狀優美的半弧，秀挺的瓊鼻，像花兒一樣嫩紅、透著清香甜美的柔唇……他小心地伸出手指，輕觸了一下，軟軟的，又溫又涼，好像很甜的樣子……他突然生出一股想咬一口的衝動，連忙將眼光移至她線條美好的下頷、臉頰，她連耳朵都美得想找出一絲缺點都不行，每一處細膩的曲折、婉轉都是上天最完美的傑作……忍不住地，他將手移到她的耳垂處碰了碰，想起自己戴在耳朵上的金碧龍鳳環終有一天，也會戴在這柔嫩得不可思議的地方…… 他喜歡照顧她，這樣子，就是她需要他而不是他需要她，她待在他身邊的理由就又多了一個。他害怕她忽然消失，在他過去的生命裡，他一直記住那雙清澄似水、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也沒忘記那清淺柔和得彷彿仙音般的語調，她到踏雪山莊的日子是他最開心快樂的時候，可是每次他都沒辦法將那種開心快樂緊抓在手裡，她消失的方式讓長白山裡最善予最蹤鳥獸蹤影的他怎麼盡力追尋都無濟於事。 她雖然很疼愛他，可是她也是第一個讓他傷心難過的人，對他殘忍的人，他不知道怎麼形容，但他總是不滿足，她喜愛他沒有他喜愛她那麼地深、那麼地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