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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2004 紛亂(上)

作者:三點一刻

    從十歲起嘉羽被送到英國唸書,就一直沒有回過香港。香港家裡的人什麼樣子,她可能都已經不記得了。雖然她也收到家裡的照片,並且會寄照片回去,可是對於那個家的感情,總是只停留在膚淺的認識階段。

    更何況,六年前爸爸媽媽在加拿大車禍意外過世了以後,她就對那個所謂的家,更加沒有了興趣和感情。可是就在她快要拿到畢業證書的時候,家裡卻來信催促她回家。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嘉羽還是回去了。

    「程嘉羽!」剛出機場的大門,忽然就聽到有人喊自己的中文名字。長久以來沒有人這樣稱呼過自己,嘉羽一下子真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那兩個年輕人朝她走過來,她才有些將信將疑地看了看他們。

    站在前面的那個人笑著說:「幾年不見,這麼漂亮了。不認識我了,我是你嘉鵬哥哥啊。」

    嘉羽微微點了點頭,其實真的不記得了。尤其是嘉鵬身後那個人,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這個人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似乎,更多的不是歡迎,而是仇恨。嘉羽覺得可能他看誰的時候都是這樣的表情。

    嘉鵬說:「這是浩野,你們可能不認識,不過以後就熟悉了。他是大伯的兒子,也算是你表哥。」

    嘉羽也只是衝他微微點點頭。她十歲那年走的時候,嘉鵬就已經十六了,他當然還會記得當年的事情。可是嘉羽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一路上,嘉鵬一直在跟嘉羽聊東聊西,可是那個叫浩野的傢伙,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好像他真的就是司機,就是來開車的。偶爾從反光鏡看看後面的兩個人,也只是掃一眼而已。

    車子開上了太平山,嘉羽奇怪說:「家裡不是住在九龍的嗎?」

    嘉鵬說:「你已經十多年沒有回來了,香港的變化大了。現在有錢人都住在太平山上,那些政府高官啊,什麼富豪啊,都在山上住。」

    浩野從反光鏡裡看看了他們一眼,嘉羽注意到他的眼角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嘉羽也只是冷冷回應了一句「噢」。

    這棟別墅真的很氣派,所謂有錢人就是該住這樣的房子。嘉羽下車的時候,嘉鵬還特地給她開了門,行李都有用人提了進去。

    穿著制服的司機把車開進了車庫。

    嘉鵬直接把她帶到了樓上的房間,嘉羽的房間很漂亮,寬敞也明亮,正門口的地方有陽台,簡直是豪華。嘉羽說:「怎麼沒看見爺爺?」

    嘉鵬才說:「爺爺住院了,現在家裡只有爸爸媽媽跟我們,你回來以後就熱鬧很多了。」

    「爺爺住院了?那是誰給我寫信讓我回來的?」

    「爺爺堅持要你回來,更何況我們也覺得有必要讓你見見爺爺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嘉羽頓時有種被欺騙的感覺。「為什麼信裡沒有跟我說清楚,你們只是說我要畢業了,應該回來看看而已。」

    「那個……也是爺爺的意思,」嘉鵬說說越有些為難的樣子,「律師說即便是要宣讀遺產,也要等全家人都要到齊了才能讀,所以……」

    「你們是叫我回來分遺產的?」嘉羽忽然用一種很強烈的口吻說話。她看起來確實並非很溫柔,但卻也不是很剛烈。

    嘉鵬有些臉紅,他本來就很書生氣,這樣子就更加靦腆了。嘉羽有些不忍心責備這樣的男子,口氣也開始緩和下來,「我想現在就去看看爺爺,可以嗎?」

    嘉鵬點了點頭,說:「不過今天已經過了探病的時間了,明天一早我陪你去好嗎?」

    嘉羽也只能答應,吃晚飯的時候,嘉羽見了嘉鵬的父親母親。雖然嬸嬸可以說對她是有些關懷備至,可是嘉羽絲毫感覺不到他們的友好,對於那個叔叔,他只能用窩囊兩個字來形容。她想大概程家第二代的男人都是這樣的,爸爸也是這樣窩囊,大伯應該也是吧。看嘉鵬那樣子,她覺得這種細胞很有可能也遺傳了下來。

    可能有些認床,或者是想得太多。嘉羽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得有些口渴,於是就下樓來到廚房倒水喝。

    夜裡很黑,客廳和廚房都熄了燈。嘉羽摸索著走了進去,在廚房門口忽然碰的一聲撞上了什麼。嘉羽頓時覺的頭昏眼花,忽然,燈亮了。

    「大半夜你出來幹什麼?」浩野不說話,嘉羽會以為自己撞上了冰箱之類的東西。她雖然在國外長大,卻還很少見這麼結實的身體。他赤裸的上身肌肉線條異常的修長清晰,嘉羽的頭還在痛,隱約覺得剛才似乎撞上的不該是個人。

    嘉羽揉了揉頭,說:「該我問你吧,大半夜的你出來幹嘛。也不開燈,嚇死人了。」

    浩野指了指冰箱旁邊的開關,說:「開關在那裡,以後進來先開燈。」說完,他就自顧自地走了出去。

    他說話的時候不帶表情,口氣也很冷淡,就好像嘉羽從反光鏡裡看到的那雙冷酷而深邃的眼睛。原來他真的事看誰都是這樣的眼神。

    「神經病!」嘉羽的頭還有點痛,想到冰箱裡拿些冰塊來敷一下,卻發現冰塊都沒有了。「大半夜的,拿冰塊當宵夜啊。」嘉羽砰地一聲甩上了冰箱的門。她開始討厭這個黑臉鐵面的傢伙。

    第二天早上,帶著還有些痛的腦袋,嘉羽還是準時在八點下樓吃早餐。嘉鵬一家子都到齊了,卻唯獨沒有看見浩野。

    嘉羽倒了杯牛奶,說:「待會兒我想去看看爺爺。」

    嬸嬸握著三明治的手忽然晃了一下,眼睛朝叔叔那裡掃了一下。叔叔就說:「嘉羽,你才剛來,不休息兩天嗎?」

    嘉羽明明看到這個小動作,卻假裝是個瞎子。「有什麼好休息的,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嘉鵬昨天答應我開車送我去的!」

    嬸嬸就說:「可是嘉鵬今天要到公司去忙啊。你知道爺爺現在在醫院裡,公司裡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嘉鵬跟你叔叔兩個操心,我怕他們今天沒空。」

    嘉羽說:「那我自己去,把地址告訴我就好了。」

    「現在香港外面的治安不好呢,你一個女孩子出去怕有什麼不方便啊,我看還是改天我們陪你一起去吧。」嬸嬸的理由似乎都很足,可是這樣,目的未免很明顯。

    「我讓浩野送我!」雖然不願意,可是嘉羽看到浩野從房間裡走出來,忽然有了這個主意。可是浩野連餐桌都沒有經過,就直接朝大門口走去。

    嘉羽提起背包飛快地追了出去,浩野走得很快,嘉羽突然大叫了一聲:「程浩野你給我站住。」

    浩野打開車門的手停了一下,奇怪地看了看她,說:「幹嗎?」

    嘉羽走過來,說:「我要去醫院,可我沒有車,也不知道地址。兩條路給你選,第一你送我去,或者你把地址告訴我,我自己去。」

    這個女孩說話的口氣總好像在跟他吵架,不過浩野似乎並不是很在乎。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寫了幾個字,給了嘉羽,然後說:「上車。」

    嘉羽看了看地址,說:「有地址我可以自己去,不用你送。」

    浩野打開車窗玻璃,淡淡說:「香港的交通你不熟,遇到壞人更麻煩。上車吧!」

    「那你還把地址抄給我?」

    「教你認路。」

    嘉羽笑了笑,說:「那你是不是該把家裡的地址也抄給我,順便告訴我香港的報警電話是多少,萬一我迷了路,可以讓警察叔叔送我回來。」

    浩野冷冷地說:「999!」

    浩野的車雖然是寶馬,看起來遠遠沒有嘉鵬那輛法拉利來的神氣。可是坐起來,卻也很舒服。

    嘉羽想她可能到了醫院爺爺也不是認識她吧,可是她到的時候。程力恆卻第一眼就認出了她。

    嘉羽本來以為自己對這個家是沒有感情的,可是看到爺爺,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哭了。他看到這樣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居然還要渾身插滿了各種管子,手裡卻還拿著放大鏡在看照片的時候,心裡忍不住就泛酸了。

    一連三天,除了嘉羽家裡並沒有人來看爺爺。到了第四天,因為是週末,嬸嬸來了。可是只來了一會兒,就走了。爺爺問嘉羽在家裡住得好不好,嘉羽說還算習慣。不過她還是打算呆兩天就會英國。

    爺爺說:「我叫你回來,不是讓你來看我的,是讓你來看家看公司的。」

    嘉羽手裡削著蘋果,蘋果皮連得很整齊,依舊保留在蘋果表面,看起來很完整。「爺爺,我行政的,銀行的事我一竅不通的……」

    爺爺乾瘦的手忽然緊緊握住了嘉羽握著刀的手,那雙骨幹的手卻異常的灼燒,充滿了力量。「可是你是程家的人,程家的男人我是指望不了了,只有指望你了嘉羽。我從小就最疼你爸爸,你一定比他更聰明。我雖然不如那些富豪那麼有錢,可是,我也不希望我辛辛苦苦一手創辦下來的基業,被他們一手毀了。」

    嘉羽有些猶豫,她是習慣自由的人,不習慣被管束。

    「昨天我已經叫李律師來過,把大部分的股票和財產歸入你的名下,我要你幫我撐起這個家。」

    嘉羽抽回了手,淡淡地說:「你讓我想想。」

    其實想或不想結果都是一樣的,她既然回來了,就注定她要答應的。並且,她真的要撐起這個家。她總是覺得爸爸因為娶了媽媽,而在這個家裡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而自己也失去了自己所應該得到的。嘉羽是好勝的人,她想要討回她應有的東西。

    爺爺說,浩野會幫她的。但是,嘉羽並不寄希望在他身上。從她到公司上班那一天開始,她就對浩野很是不滿。當然,在工作上她卻挑不出他的毛病,他確實是個很出色的助手。可是,他卻也是個行為不端的男人。相比之下,嘉鵬似乎更可靠一些。至少,她從來看見過嘉鵬在辦公室裡跟女職員調情。

    這幾天嘉羽一直在辦公室裡加班,凌晨的時候才回到家。她剛開門,浩野也回來了。雖然浩野從來不加班,但是從來也回來的都不早。而且他身上總是充滿了各種香水味和酒精的味道。尤其是現在,他跟嘉羽靠得這麼近。

    嘉羽走開兩步,說:「你好像每天都很晚回來?」

    浩野說:「你不是也一樣。」

    「可我並沒有看到你加班。」

    「沒有看到就是沒有?」

    「至少我沒有徹夜未歸。」她記得,這個禮拜,浩野有兩天都沒有回來過。

    浩野扯開領帶,說:「因為我男人,你是女人。」

    嘉羽是拿他沒有辦法的。即便她確確實實是討厭他,可是在工作上,他也確確實實需要他。可是,每次他總是會拿一些莫名其妙的文件過來讓她簽。而且,從來不說明原因。

    嘉羽真的生氣了,把文件夾甩在浩野秘書的桌子上,「這是什麼文件,沒有客戶名字,也沒有日期,叫我簽,怎麼簽?」

    她也知道把自己的怒氣發洩在別人是身上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所以,她決定按照秘書說的,到茶水間去找浩野。

    嘉羽還沒有進去,已經聽到裡頭有男女撕磨的聲音。她甚至清晰地聽到那女人的呼吸聲,一種很噁心的感覺讓嘉羽想調頭就走。可是,她沒有。

    反而,她忽然推開了茶水間的門。沒有任何預兆,那女人忽然大驚地叫了一聲,急匆匆地拉好衣裳低頭跑了出去。浩野看見嘉羽,只是理了理衣裳,朝她似笑非笑地笑了笑,說:「你怎麼知道要到這兒來找我?真是了得,不愧是代總經理。」

    嘉羽的怒氣已經從喉嚨口燒到了頭頂,文件啪地甩在桌子上,「你以為我願意來看你演這種三級電影。你每次都弄一些莫名的文件來讓我簽,你至少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沒有!」浩野冷冷地說,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來點上,微微吐了口氣。

    「沒有就不要讓我來簽!」嘉羽調頭就走,卻忽然一把被拉住。在好野面前她是瘦弱的,即便她身高已經超過一般的女生。浩野雙手按住她兩個胳膊,緊緊地把她困在牆壁和自己之間。「沒有,可是你必須簽,除非你不是總經理,你以為我願意讓你簽,媽的……」

    他不經意間總是會溜出幾句罵人的話來,這也讓嘉羽很氣憤。他身上,還有那個女人的香水味。

    嘉羽忽然摑了他一巴掌,也不知到哪裡來的力氣,她就是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浩野的臉上,立刻印出五個很紅的手指印。嘉羽忽然調頭就走,浩野卻還是拉住了她。他不僅拉住了她,還緊緊抱住了她。不管她願意不願意,他就要吻她。

    嘉羽忽然從哪裡衝來一股力氣,一把推開了浩野,拿起桌子上的文件駕扔了過去,大吼道:「混蛋,你瘋了!我是你妹妹!」

    嘉羽飛快地跑出了茶水間,浩野忽然朝牆上狠狠打了一拳,牆上裂開了一條縫。

    嘉羽沒有哭,至少在公司裡她沒有哭。可是開車回家的時候,她還是哭了。她覺得自己一下子很無助,彷彿是個被拋棄在獵場的獵物,隨時都有被吃掉的可能。車子停在港口的碼頭,嘉羽哭了。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凌晨。想不到嘉鵬還在沙發上等她,嘉羽忽然很感動。

    嘉鵬倒了杯熱茶,說:「我知道今天在公司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浩野他是比較胡鬧一些,可是他絕對不是個壞人,你知道……」

    嘉羽搖了搖頭,抱著暖烘烘的杯子說:「我不想聽他的事。」

    「那你早點休息吧,再坐一會兒就上去睡覺吧。」

    嘉羽忽然拉住嘉鵬說:「你陪我坐一會兒吧,我不想一個人的時候遇見那傢伙。」

    嘉鵬說:「他今晚不會回來了,你放心一個人坐一會兒吧。」

    嘉羽覺得浩野徹夜不歸似乎是全家都知道的秘密,當然除了自己。去醫院看爺爺的時候,嘉羽說要把爺爺接回來住,最近精神看起來也好多了。在家裡,也可以請家庭醫生。

    爺爺似乎很仔細地看了看嘉羽,說:「小羽,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嘉羽搖搖頭,說:「其實沒什麼,公司裡的事比較煩一點。爺爺你回來我再跟你說好了。」後來爺爺就搬了回來,爺爺的腿腳不方便,所以和浩野一樣,住在樓下。一直以來,家裡除了傭人,就只有浩野是住在樓下的。

    嘉羽再也沒有簽浩野那些不知名的文件,而浩野所有的文件都是嘉鵬送過來的。浩野經常不回家,他們有近半個沒有見面。那天晚上,嘉羽加班回來得很晚,車子又在半路上拋錨。打電話給嘉鵬手機卻沒人聽,家裡的電話意外的也沒有人聽。

    嘉羽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回到家,可是家裡除了傭人居然一個人都沒有。洗彎澡嘉羽正準備要睡覺,忽然樓下傳來嘉鵬的聲音。一瞬間,房間裡好像炸開的鍋一樣。

    嘉羽急忙跑下樓來,只看到傭人門競相奔走。嘉鵬的身上,竟然滿是血跡,他只是站在那裡大喊,「快打電話給陳醫生……快啊……」傭人就連連應是。嘉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後龍口,她看到沙發上有個影子。嘉羽忽然覺得那些血不是嘉鵬的,而是那個人的。

    嘉鵬看到嘉羽,忽然一把攔住她,「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快上去睡覺吧。」

    「為什麼不讓我看……到底發生什麼是……」嘉羽卻固執地要走到沙發那裡去,兩個人爭執了起來,嘉羽忽然推開嘉鵬說:「你們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爺爺要我來當家,可我什麼事都被蒙在鼓裡。你要怎麼辦?」

    嘉鵬於是就鬆開了手,嘉羽看到那個倒在沙發上的人身上的衣服已經是紅的,在他的腰上,有一個很明顯的焦黑的小傷口,血就從那裡面湧出來。他的臉上身上除了血就是汗,嘉羽已經幾乎認不出這個人就是浩野。

    他癱倒在沙發上,左手用力按著傷口,可是血還是不端的從指縫中用出來,他咬破的下嘴唇也開始流血。頭髮被汗水浸透了,濕漉漉的搭在額頭上。燈光下,汗濕的皮膚都在發光。

    忽然傭人端來一盆熱水放在沙發前的茶几上,嘉鵬急忙蹲下來,看著嘉羽說:「楞著幹嘛,過來幫忙啊!」

    嘉羽真的有點傻了,她雖然不暈血,可是看到這麼多的血還是第一次。她一直以為這是電視上才有的畫面,這樣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可是浩野還沒有死。他雖然呼吸很沉重,很吃力,可是他還活著。

    「有沒有剪刀……」嘉鵬忽然朝嘉羽伸出手來,嘉羽如夢初醒般的哦了一聲,急忙跑去廚房拿了一把剪刀。嘉鵬從傷口處把衣服剪開,露出了浩野傷痕纍纍的皮膚。肌肉因為子彈的衝擊已經翻露在外面,那麼,子彈一定在裡面。

    嘉鵬把毛巾扔給嘉羽說:「你幫他把血擦乾淨,我去接一下陳醫生。」

    嘉羽接過毛巾,可是卻不知道從何入手,她覺得,她現在觸碰他任何一塊地方,他都會疼的,而且疼得很厲害。浩野忽然低下頭看了看嘉羽,伸手說:「你……你害怕……我自己來。」

    嘉羽急忙縮回了手,愣了一下,說:「沒事,我來好了。我學過護理。」

    嘉鵬十萬火急地拉著陳醫生跑了進來,他們就把浩野搬到房間裡去了。嘉鵬拍了拍嘉羽說:「你累了,先去睡吧。」

    嘉羽忽然覺得,嘉鵬不是那個靦腆的書生了,他似乎很健壯,也很堅強。

    嘉羽忽然醒了過來,嘉鵬正握著一條被子要幫她蓋上。「我吵你醒了,累了怎麼不去房間裡睡。」

    「浩野怎麼樣了?」

    「子彈已經取出來了,放心吧,他沒事的。」

    「可是你們至少該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除卻了擔心,嘉羽一下子變得很激動。

    嘉鵬似乎很為難,雙手握了一會兒,說:「如果我跟你說,這次事件的起因,就是你沒有簽的那些文件。你要問什麼嗎?」

    嘉羽本來覺得這是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可是一下子,自己卻成了罪魁禍首一般。

    嘉羽手裡在削蘋果,腦子卻都是浩野滿身是血的畫面,一不小心,刀子嵌入了手指,流血了。嘉羽急忙用紙巾擦了擦,按住傷口。

    爺爺問了,嘉羽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說了一遍。爺爺的眼神似乎也有些矛盾,嘉羽說:「爺爺你說得我都答應了,可是你讓我當家,支持這個公司至少該讓我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爺爺就真的說了,嘉羽覺得自己一下子踩入了一個自己本不願並且不知道的世界。她又是整夜未眠,凌晨的時候,還一個人在廚房裡發呆。

    忽然,燈亮了。浩野在一旁的台子上,倒了一些水,他的要上還綁著厚厚的白色紗布。雖然血已經沒有滲出來,可是傷口一定還沒有完全癒合。浩野想要彎腰從冰箱裡拿些東西,忽然似乎很疼,他皺了一下眉頭,又直起了身子。

    「我來吧!」嘉羽本來想說這句話,可是這個時候傭人吳媽跑了過來,急忙從冰箱裡拿了一些冰塊給浩野,說:「浩野少爺你的傷口又疼了,不要用冰塊敷啊,以後老了會肌肉疼得。我下次從老家給你帶一些跌打酒來,很管用的。」

    浩野笑了笑,結果那些冰塊,說了聲:「謝謝。」

    那是嘉羽第一次看到浩野笑,其實他笑起來也蠻好看的。而謝謝這兩個字,根本是嘉羽覺得浩也不會也根本不可能說的。

    吳媽看到嘉羽還坐在那裡,就問:「三小姐,你還要不要坐一會兒?」

    嘉羽說:「吳媽,你幹嗎對他那麼好,他這個人看起來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浩野少爺人很好的,上次我不小心買菜扭了腳。還是他背了我爬了很高的山路去看大夫,他這個人就是這樣。」

    嘉羽覺得,自己竟然成了傷害浩野的兇手,她很內疚。

    浩野第二天就來上班,嘉羽看到他辦公室裡堆了很多文件。彷彿要鼓起很大的勇氣,嘉羽才走進他的辦公室,敲了敲門,浩野只是冷冷地說:「進來。」

    嘉羽就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浩野抬頭看見她,又低下頭埋頭做事,說:「找我什麼事?」

    「我知道家裡所有黑道上的生意都是你一個人來打理的……」嘉羽總是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說話的人總是希望聽話的人有點反應,可是浩野沒有,他只是埋頭寫字,連頭都不抬。

    「我拿公司的薪水,當然要做事。」

    「上次你受傷的事,我知道是因為我沒有簽字所以惹的那些老大不高興……所以,我來是想跟你說……」她說完這些,已經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燒。她期待浩野可以抬頭來看她一眼。可是浩野依舊沒有抬頭,任何反應都沒有,只是淡淡地說:「你是老闆我只是打工,你不簽也很正常。更何況,你也說了這些事情都是我一個人打理,挨打也是活該。」

    「可是你至少該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我問你你又不說。」嘉羽的道歉沒有得到預期的結果,她的性格又爆發了出來。

    「我不是說,你一定要簽。你卻不聽,我能怎麼辦?」浩野終於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可是,這不是她期盼的時候。

    嘉羽終於按耐不住自己的火氣,猛地站了起來,「好,是我的錯。我來跟你道歉的,可以了吧!」

    她甩上門出去的時候,看到浩野猛地把筆扔在地上。她也想摔點什麼,可是一時沒有找到。吃飯的時候,嘉鵬看出來嘉羽的心事,就說:「浩野很難對付吧!」

    嘉羽有些驚訝他的觀察能力,笑了笑說:「你怎麼都知道?」

    嘉鵬笑著說:「因為你們兩個人的性格太像了,所以很容易擦出火花,關鍵要看是好的還是壞的。」

    「我每次好好跟他說話他都愛理不理的,什麼意思。」

    「可能是家庭背景造成的吧,也不能全怪他。」

    嘉羽很好奇地看了看嘉鵬,嘉鵬說:「你沒發覺我們兩個名字裡都有個嘉,可是他雖然姓程,名字卻叫浩野。」

    「發覺了,可是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因為浩野不是大伯親生的啊,所以他的名字不是跟我們一樣。她是大伯的妻子跟她的前夫生的,所以他跟我們其實沒有血緣關係的。他在這個家裡其實也跟沒有地位,尤其是我爸爸媽媽,根本看不起浩野。連爺爺都會有這樣的念頭,因為浩野不是我們家的人,所以讓他打點洗黑錢的生意而不是我。他很能幹又擅長交際,萬一出什麼事,也不會影響我們程家的香火。」

    嘉羽忽然覺得程家都很可怕,而浩野一下子變得很可憐。

    「大伯死得很早,雖然爺爺對他不錯。可是他還是覺得大家都看不起他,而且,大伯一死,她媽媽就被迫搬了出去。他因為還算姓程,所以就留下來幫忙。他經常不回來,其實就是去看他媽媽了。」

    嘉羽說:「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事?」

    嘉鵬笑了笑,說:「可能因為我還不夠冷血吧!」

    嘉羽覺得,這個家裡的人似乎只能用冷血來形容。連自己都開始有些冷血,又或者有錢的人都是這樣冷血的。

    下半時間,嘉羽又敲響了浩野辦公室的門,浩野正在收拾東西,看到嘉羽還真有些驚訝。「這個時候找我,我今晚有事。」

    嘉羽猶豫了一下,說:「不是公事,我是想請你吃飯。因為……」

    「好,不過我約了朋友。你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啊!」浩野說著,已經提著包出了辦公室。他根本不給機會讓嘉羽說話,可能他還在生氣,嘉羽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怪他。

    第一次坐在好野的副駕駛座上,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浩野的臉。其實他真的長得很帥。挺拔的鼻子,閃亮的眼睛,是女人都會喜歡的那種類型。或者他寂寞,才喜歡和女人在一起。嘉羽忽然覺得,自己開始給浩野找借口辯護。

    車停在芝蘭街的一家酒吧門口。嘉羽看著上面的霓虹燈,說:「你要在這種地方吃飯?」

    「這種地方也有東西吃,大小姐你不習慣那就不勉強你。」浩野關上車門,自己先走了進去。

    嘉羽咬了咬牙,她知道浩野是故意在刁難她,浩野根本還在生氣。可是,嘉羽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回去了,她決定要克服一次自己。

    裡頭的音樂吵的不行,小姐們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浩野似乎跟每個人都很熟,然後他就帶著她來到一間房間裡面。房間裡還算安靜,卻比一般的餐廳差了很多,小姐送了水果進來。接著就進來了一個很漂亮的小姐。

    她叫雪利,年紀比浩野還大一些,卻的確很妖艷。她朝浩野伸出手,接著就坐在了浩野的腿上,他們吻了一下,然後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頓飯嘉羽幾乎沒怎麼吃,浩野跟那個雪利絕對不是一般的朋友。他們的動作,絕對都在普通朋友之上,甚至,在嘉羽的印象中,也超過男女朋友。嘉羽忽然想到那天茶水間裡的事情,心頭一陣不舒服。

    浩野開著車,說:「你怎麼了,不舒服啊。要吐的話別吐在我車上。」

    嘉羽搖搖頭,說:「我的車壞了送去修了,明天你上班的時候帶上我吧。」

    「幹嗎不叫嘉鵬帶你?他的車比較漂亮。」

    「他總是走得比較早,我怕我起不來。」

    浩野沒有再說什麼。那以後,嘉羽就經常坐浩野的車子,浩野似乎也習慣了帶著這個幾乎透明的人上路。因為嘉羽再也不會干涉浩野跟任何女人怎樣,她頂多就是不去管,這是她的極限了。而浩野似乎也比以前收斂了很多。他對嘉羽的態度,也沒有那麼僵硬了。

    不過今天浩野說要辦點事,就把車子停在路口的一家蛋糕店門口。自己就走進一家雜貨鋪。嘉羽等了半個小時不間他出來,雜貨鋪的門口卻已經站了很多人。嘉羽下車去找他,站在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很吵鬧的聲音。

    嘉羽擠進去,就看到兩個人正撕打在一起,一個面容憔悴的婦人正極力要拉開他們。

    「浩野快住手……」嘉羽丟下包,急忙就衝過去拉開了兩個人。和浩野打架的男人是個消瘦黝黑的中年男人,說一口廣東話。

    他們兩個身上臉上都掛了彩,那婦人疼惜地看著浩野眼角的傷痕,說:「我都叫你不動手了。」

    「你幹嗎還要給他錢,你給他多少他就去賭去嫖。」浩野忽然很氣憤地推開那個婦人,嘉羽急忙扶住了那婦人。婦人說了聲謝謝。

    嘉羽覺得這個婦人雖然憔悴蒼老,但依然算得漂亮,跟浩野很像。所以,她應該就是浩野的媽媽。

    那男人忽然吼道:「幹嗎,她是我老婆,你是我兒子。我就是癱了,你們都得養我一輩子。」

    「你說什麼!」浩野忽然猛地推了那個男人一把,眼看又要打起來,嘉羽急忙拉了一把,道:「浩野,你不會好好說話。」

    浩野的媽媽急忙跑過去把店門關上了。

    「我只不過才要一萬塊而已,你現在在你那個有錢爸爸那裡做事,一萬塊對你來說算什麼。這點錢都不給,我只好問你媽媽來要了。」

    「你還敢說,你要是把我們當家人,你會把我們賣給高利貸嗎?」浩野的拳頭忽然又舉了起來,那婦人急忙拉住他,說道:「你快走吧,我真的沒有錢。等我有了再給你吧!」

    「不行,我拿不到錢就會被人砍死。你忍心看你老公被人砍死嗎?」

    浩野忽然就一拳打了過來,嘉羽急忙從皮夾裡掏出一萬塊塞給那男人說:「好了好了,你快走吧。」

    那男人拿了錢,點了點,笑著看了看嘉羽說:「浩野,不知道你還有個這麼有錢的女朋友。不錯啊!」

    說著,才拿了錢走了。浩野要追出去,忽然被那婦人一把攔住了,哭喊道:「算了浩野,他畢竟是你爸爸啊!」

    「你為什麼老是給他錢,我不是跟你說叫你不給他了嗎?」

    嘉羽也說:「你媽媽不想看到你們父子倆這樣下去,你該體諒她的難處啊!」

    「這管你什麼事!」浩野忽然發火了,突然大吼道:「你有什麼資格來管我!」

    嘉羽呆楞了一下,他雖然知道浩野這些怒火不是來自自己,可是他的眼神中所有的憤怒彷彿一下子都要發洩在自己身上。他們真的是很像的人!雖然她知道那憤恨不是因為自己,可是還是被那樣的語氣嚇倒了,傷到了。

    浩野忽然低下頭喃喃地說:「對,你是有錢,我只不過是你們家的一條狗,有錢又怎麼樣?有錢了不起嗎?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你們這些養尊處優的貴族怎麼會知道我們這些草根的事!不要以為你們家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不稀罕你的錢!」他忽然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鈔票狠狠地摔在嘉羽的面前。

    嘉羽的眼睛瞪的老大,握緊的拳頭忽然狠狠地再浩野臉上烙下一個掌印,大吼了一聲:「你這個混蛋!」

    嘉羽忽然一口氣跑了出去,浩野被那樣的背影震住了。他或者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傷害嘉羽,可是他卻是那樣做了。那婦人忽然很淒涼地說:「她是好心,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接著,她就彎下腰去收拾東西。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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