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8章 文 / 羲和清零
第一百二十八章夏子丹的假死
葛欽舟很驚訝,因為夏家結局悲慘,他母親又在在他懂事之前早逝,所以這段灰色的記憶葛欽舟幾乎從來沒有和別人提起過,也就是在幾個月前告訴過崇山,但他相信崇山不會向外人多舌。
見到葛欽舟的反應,傅然就已經知道自己猜對了,他看向傅容國道:「不知你們後面還有甚安排?我有話,想對小葛說。」
「沒什麼事了,」傅容國問,「你們要去茶廳說嗎?」
傅然搖頭,對葛欽舟招了招手:「你跟我來。」
傅容國:「……」
葛欽舟跟傅然來到後院東廂的書房,對於一個初來乍到的「客人」來說,進入這種隱秘的私人空間實在是有些逾越,但傅老爺子卻不把他當外人。
進屋後,傅然還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外頭,確認沒有人跟來,才顫顫巍巍地關上門和窗。
葛欽舟又想,興許是傅家曾與夏家交好,傅然年紀這樣大了,說不準當年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既然知道,自己十六年前受官家迫害之際,這老頭咋不站出來,伸出援手的反而是他兒子傅容國,雖然父子可以一心,但傅容國打得卻是「華夏美院」的名號,而非他是「夏子丹之子」的原因。
葛欽舟坐下來,有些心焦地等著傅然開口,對方卻是慢悠悠地燒水泡茶,足足一刻鐘後才開口:「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故人之子,上一次見你母親,已經是……」傅然掐指算了算,點頭道,「二十一年前的事了。」
葛欽舟一愕,以為老爺子糊塗記錯了,他母親離世快三十年了,傅然怎麼可能在二十一年前見過她?
傅然幽幽道:「你應該以為她早就去世了吧?我當年也這麼以為,以為夏家人全在那一場大火中逝去了……直到她親自來找我。」
聽到這句話,葛欽舟整個人都僵住了!
……
「夏子丹當年是假死身亡,她騙過了不止身為她親生兒子的你,還有夏家的所有人。」傅然無視葛欽舟的震驚,娓娓道來。
原來傅家與夏家早年的確有所交往,但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人人自危,所以當年夏家受害,傅家只能遠觀不敢明救,傅然說當年他父親——即傅容國的爺爺——曾派家丁前往蘇州欲暗中幫助夏家,但當時已身為家主的夏子欽婉言謝絕。幾天後,一場**式的大火燒盡了夏家,誰都沒料到看似溫和如水的夏子欽內心卻剛強冷硬至此……
整整一夜,沒有人聽見宅內有哭聲、叫聲,唯有火燒木樑的「辟啪」作響,以及漫天火光與焦煙……如同一曲哀慟的輓歌。
殘垣、斷壁;樑折,柱毀。曾經名揚天下的夏家藏畫閣,在一夕之間燃燒殆盡。
書畫作品、琴棋曲譜,曾經的無價之寶全部付之一炬,隨著花火灰飛煙滅。
夏家人的遺骨被附近的鄰居找出來後安葬,曾對他們萬般刁難的人也都如那一夜的煙火瞬間消散千里……再沒有人,敢提夏家。
可誰又能想到,在那一場大火之前,抱恙而逝的夏子丹就瞞著所有人做好了偷梁換柱的準備。她帶著那些畫作上山「出家」,隱姓埋名約五載,五年後,夏子丹還俗,她沒有去尋找離散的親子,而是偷偷來到s市拜訪了傅然。
「她來找我詢問夏驍川的下落,當年夏驍川回國,我隱約是聽說了的,也大抵知道夏驍川與官柏兩家的少爺們關係不一般,但具體的卻不甚瞭解,也就是在那一次,我問她可否還有其它親人留存於世,她說還有個十來歲的幼子,姓葛,幾年前隨其父南下……」
「她還說了什麼?」葛欽舟整顆心都吊了起來。
傅然瞥了他一眼,歎氣道:「她說,她犯了大錯,不想牽連你們。」
葛欽舟雙手顫抖:「她犯了什麼錯?」
傅然:「她違背了夏家祖訓——夏家人與其夏家畫作共存亡。」
「……」葛欽舟張口欲言,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在夏子丹眼中,血親之子還比不上一條族規。
傅然:「所以,她尋找夏驍川,希望他能回來繼承夏家的衣缽,如果夏驍川肯回來傳宗接代,夏家就不算滅亡,那些畫作,也能有繼續存留的理由……而她若了了這樁心事,便可以真正了無牽掛,遁入空門。」
「然而,事與願違……她應當有北上尋找夏驍川,卻不知為何無果。」
葛欽舟握緊拳頭——是官家,肯定是官家!誰都知道夏驍川回國後跟官家有脫不開的關係!
「之後幾年,她陸續跟我通了幾封信,因為她居無定所,所以我也無法回信給她。我得知她後來獨身一人去了西市,」傅然從抽屜裡摸出一個泛黃的白信封,遞給葛欽舟,「這封信,是你母親一九八四年時寄給我的,」葛欽舟顫著手接過,「這是最後一封,之後她便杳無音訊了……」連這最後一封信,都都不是給他的。
當年母子分離時,葛欽舟尚且年幼,不認得夏子丹的筆跡,但看見信封上「傅然親啟」的字樣,他還是不由湧起一陣心酸。
傅然示意他看那封信:「信裡說,夏家的墨寶現存放在西市一家民營博物館的地下儲藏室裡,這件事我沒與任何人提過,包括我的子孫輩們,你知道,夏家那些書畫的價值可不僅僅是千金的財富,它們對任何一個熱愛藝術的人來說都是一筆巨大的寶藏……子丹也不是個貪念名利的人,她只是捨不得那些畫。」說罷又是長歎了一口氣。
葛欽舟捏著信封,迷茫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傅然瞧著他:「葛欽舟,葛欽舟,是啊,我怎麼忘了呢……當年江南第一美人夏子丹嫁給一個一窮二白的葛姓粗人,曾是轟動一時新聞……你長得,應該是像你的父親。」
葛欽舟:「……」
「快二十年了,什麼都在變,我也是一隻腳踩進棺材的人了……」傅然不無感傷道,「這段日子,我總是想起過去的事,尤其是夏家……前幾天還夢到了子丹,不知道是否是故人遺願未了,托夢於我,昨日收拾書房,正巧找出這封信,今天恰好又遇上了你,大膽一猜,沒想到你真的是她的兒子……看來,這都是天意。」
「可我,我也不是夏家的人。」葛欽舟有些難過地想,如果夏子丹記掛過他,也不至於都不去見他一面……
傅然輕笑:「子丹只是不想讓你去承擔這些責任,你可聽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典故?紅顏薄命、懷才致禍,世間萬物,皆是如此,夏家也正是同樣的原因,才會有寧為玉碎的結局……若能一輩子當個一名不文卻享受創作之快的藝術家,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是啊,這也是葛欽舟一直以來所追求的境界。
然而,那是在之前,在他知道葉禹凡的真實身份以及夏子丹的秘密後,他還能再成為以前那個瀟灑不羈的葛欽舟嗎?
不能了,如今,他身上也有了不得不抗的重任……
離開傅家,葛欽舟看了那封信,信中除了告知傅然夏家書畫的所在處外,還寫道,驍川英年早逝,子丹注定要一輩子背負罪名,那些書畫本該焚燬,可她下不了手,只待有緣人能接手他們。她相信命運,如果它們命中注定無法面世,就讓歲月把它們深埋地下,與靈魂一起安息……很顯然,傅然把他當成了那個「有緣人」。
葛欽舟的心情萬分複雜——夏驍川到底是怎麼死的?夏子丹當年北上尋找夏驍川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又為什麼要把夏家的書畫運到西市去?那之後夏子丹就不知去向,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有活著的可能嗎?
信件的末尾附著一個人的聯繫方式,但早年沒有電話,只有一個地址,也不知道對方還在不在原來的地方……
葛欽舟沒時間逗留,即日就坐飛機前往中部的西市,到了地方,果然已經拆遷了,這十幾年全國各地搞建設,所有地方都在大拆大建。葛欽舟又輾轉數日,四處問人都沒有結果,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城市,他一沒人脈,二沒大錢,這會兒才覺得舉步維艱。
中部城市的生活節奏緩慢,冬天天又黑得早,風吹在臉上刀子刮似的疼,葛欽舟窩進路邊的一家小店,點了碗羊肉泡饃,就幾片指甲大的羊肉,湯裡卻都是羊騷味,又麻又鹹。
吃了半碗,葛欽舟點了根煙,一邊抽,一邊想接下來該做什麼,他手指磨蹭著手機按鍵,摸了半晌,才按下那個瞭然於心的號碼。
「喂……」熟悉的聲音從那頭傳來,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麼說了。
「欽舟?是你嗎?」
「嗯。」
那頭低笑了一聲:「怎麼了?那麼深沉。」
「你忙不忙?」
「額,現在?我剛下課,正打算回家。」電話裡傳來車輛飛馳的聲音和隱隱約約的喇叭聲。
「我在西市,你來吧……」
「……」
午夜,西市機場,葛欽舟傻傻地坐在接機廳裡,眼前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皮鞋,再往上是黑色的西褲、及膝的風衣、名牌公文包……
「你搞什麼!」這人連發起火來,都透著一股子斯文勁兒,他一屁股坐下,輕蹙著眉問:「發生什麼事了?」
葛欽舟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明明這麼盛氣凌人的樣子,體溫卻比自己低了那麼多。
「你到底叫我過來幹什麼?我今晚雖然沒什麼事,明天下午卻還有個學院會議,你別跟我說你叫我來只是想牽……牽個手!」崇山用力掙了一下,卻沒有掙開,好在機場也沒有什麼人了,三三兩兩的,也不會留意這兩個男人。
葛欽舟面無表情,可是眼眸中卻透出一股深深的憂傷,那是崇山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到底怎麼了啊……」他放緩了語氣。
「……」他很難受,親生母親假死復生,卻半輩子都沒有來看看自己,她寧願讓自己相信她已經死了……雖然傅然給他講了很多道理,雖然他知道也許夏子丹是為了他好,但是他還是難受得不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可即使如此,他也哭不出來,說不出口,他不想讓身邊的男人看見自己這副脆弱無助的模樣。
「……想你了。」葛欽舟握著對方的手指又緊了緊,他只能說這一句話,這一刻,只要他能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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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修改了一下110章(夏家的後人)中的兩個時間bug
1夏家出事是在wenge期間,按文章時間點(2001年)推算,事發是「二十幾年」前,而非「二十年前」。
2秦孟元98年去西藏時,聽那個流浪畫家說是「十幾年前」見過夏子丹(約八十年代中期),前文寫了「十年前」,是為疏漏。
上述兩個bug現已修改完畢,在外站看到的此文的讀者也請留意一下,可能大家看這麼長的故事有點看暈了,等解完包袱後我會貼上故事的大體時間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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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最近三次元發生了很心煩的事情,所以好幾天都沒有更新,我會盡快調整好心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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