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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不走彎路之印錢圈錢搶錢 文 / 小樓明月

    第五百六十九章不走彎路之印錢圈錢搶錢

    九月的北京城,藍天是深邃的藍,枯枝是刺天的枯,紅葉是霜潤的紅,秋景深沉得甚為迷人。不是飽經風霜的閱歷之人,很難欣賞它遒勁的品位。久久駐足在西直門外的豪成,閱歷未必飽經風霜,詩書上的積澱也限制了他的審美觀,但這些並不妨礙他欣賞北京的深秋,因為,北京就是他生於斯長於斯的故鄉。

    「大爺,王爺聽說您回來,特命小濤一大早就在這裡等候呢!」

    眼尖的胡濤,在城牆堞口上發現了魚龍白服的豪成,飛也似的奔跑下來,滿臉歡笑地歡迎這位六省經略,又是打千示敬,又是把臂言歡。說句胡濤的心裡話,豪成和凌嘯兩兄弟在他心裡,那感覺可是不同的:凌嘯也許從來沒有刻意為之,但他的地位才智太高深了,高深到卓然於時舉世無敵,容易讓身邊人產生自卑感,不由自主地把他奉到頭頂上去尊崇。而豪成則和弟弟絕然不同,粗豪漢子性情中人,大大咧咧裡有重情重義,才情中等得總會有些各種各樣的缺憾,卻恰似鄰家大哥一樣,容易讓人覺得親近……這不,豪成朗笑著猛一拍胡濤的肩膀,不問康熙皇帝,也不問乃弟超親王,獨獨先問到了岳仲麒,「小濤,聽說岳將軍不幸去了,他的墓塚在哪裡?我備了祭掃錢酒,去謝他指點之德!」

    胡濤肅然起敬,這豪成大爺恩仇分明,果然是個可以倚靠的爺們。

    胡濤一面點頭上馬前面帶路,一面卻幫凌嘯開解道,「呵呵,大爺可別鬱悶啊,你之所以不能在廣東上船赴泰國打仗,這可不能怪王爺不給你建功立業的機會。須知道征泰陸戰總指揮一職,王爺內定的本就是你,但老太太怕兵凶戰危,每天都要揪了他的耳朵數落,搞得王爺左耳朵都被扯長了半寸……」

    本就毫無芥蒂的豪成,聞言不由得哈哈大笑。想來,嬸娘在數落嘯弟的時候,肯定少不了叫喚自己那「小豬豬」的乳名,場面一定滑稽得很呢。溫暖的感覺中,豪成放了戰馬韁轡任其隨行,笑問道,「嬸娘和嘯弟及諸位弟妹侄兒可好?容若大哥和鄔先生可好?」

    胡濤一一道好,卻在說到鄔思道的時候苦了臉,「大爺你回來了就好,幫王爺勸勸鄔先生吧,他老人家不曉得是怎麼啦,在縣令改角色和官紳一體納糧鬧得沸沸揚揚之際,居然要向王爺掛扇辭行呢。」……鄔思道要走?!

    豪成大吃一驚,差點從馬上摔了下來。鄔思道這是咋地了,好端端的一代王師不幹,卻要在這光景甩手而去?難道是和凌嘯發生了齟齬,又或是擔心什麼「共患難易共富貴難」不成?

    這一疑問,在豪成祭拜岳仲麒完畢,覲見康熙述職之後,仍然緊緊糾纏著他的心,豪成索性也不去中南海見凌嘯,逕自就向超親王府一路急飆而來,直抵楓晚亭想來幫凌嘯挽留鄔思道。不過,這裡挽留鄔思道的人可不少,容若、張廷玉、方苞、李紱都在,正苦口婆心地苦勸不已。容若的臉都苦成了一團,「好,鄔先生,咱們不說嘯弟聽你要走後沒心理政了,就說十三爺好吧。十三爺前幾天走的時候,還抓著我的手交待,要我幫他好生照顧先生,你說你這一走,身子兒又不方便的不說,你又不肯說個去處,天涯海角的我到哪裡照顧你啊?要不,我也辭了官,隨你四海漂泊去!」

    搬出老十三也沒用,鄔思道一口接一口地喝著釅釅苦茶,任誰勸說他都是去意已決,對自己以後的去處依舊是諱莫若深。只是,在張廷玉提到京師論戰的嚴峻形勢後,鄔思道笑著解釋道,「呵呵衡臣啊,這一點鄔某可是給王爺談過了。你們放心,是真名士自風流,王爺既然敢發動了改角色的論戰,甚至在論戰最激烈的時候,又拋出官紳一體納糧的新論戰,那麼,他就絕對有不懼板蕩的把握!而鄔某和王爺風雲際會了一場,今天要走,心中也是百般的不捨,可惜論戰也好,革新也罷,這些都不是鄔思道的所長,苦留此地枯度餘生,又有何意思?諸位大人的好意,鄔某心領了,他日如果有緣路遇,思道定當承情品酒相聚。」

    鄔思道把話都說到能力不濟的地步上了,眾人還能再說什麼,再說下去,恐怕就是超親府中內部的事了,深得外人都不好置喙的,無奈之下,大家只好告辭而去給凌嘯覆命。而鄔思道卻已望見了豪成,漿果纍纍的海棠樹下,豪成這昔日的市井之徒,雖已臻於重憲大將,卻依然不改豪情本色,正愣愣地望著自己流淚呢。鄔思道立刻含笑著將他延請進來,一句話便讓豪成一呆,「大公子,思道的心願就靠你幫忙安排了。」

    「去英國倫敦?好……」豪成曾聽凌嘯承諾過,將來一定要送鄔思道去英國皇家科學院做東方人文科學演講的,還以為鄔思道是在說這檔子事情,正要拍胸脯應允,不料,鄔思道卻搖搖頭道,「巡捕部,檔案廳,守夜的老蒼頭一職,希望大爺能給思道秘密安排了!」

    守夜的老蒼頭……鄔思道開什麼玩笑?豪成立刻就傻了,以鄔思道曾經對凌嘯的貢獻,他就算是要萬金財富或者封疆大吏,凌嘯也會毫不猶豫地給,為何鄔思道卻如此低調,僅僅只索要一個低賤的蒼頭差事?!

    卻見鄔思道親自關了房門,轉身過來後雙眼含淚,動情地歎道,「大公子啊,思道的滿腹憂思,恐怕也只能對你一個人吐露心聲了。去英國皇家科學院演講,思道不是不想去,做夢都想去啊,可是,襄贊尚未成功,思道何忍獨自離去?前些日子,十三爺的生母被……竊以為這涉及到阿哥之母的案件絕非簡單,鄔某浸『淫』陰謀半生,篤信其中隱藏著巔峰級的陰謀,甚至是針對二公子一招斃命的毒計!然而,思道卻不能以此直覺擾了二公子的視聽,我寧願花卻十年光陰,在全國各地浩瀚的案卷中,了此殘生,縱使看瞎了這雙眸子,也要把肯定再會出招的背後之人揪出來,為二公子在暗中保駕護航,寂寞中,當靜若處子動若狡兔的暗戰之盾!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我不是貞節女子,卻立志做個貞節士子,請大公子成全。」

    豪成聽到這裡悚然動容,一方面感懷於他的絕倫堅貞,這另一方面又大覺可惜。但豪成知道鄔思道的心意已決,這決定之中,既有鄔思道作為陰謀家遇到強勁對手後的無比興奮,也有在革新大業中無用武之地被邊緣化的悲哀,是出於職業水準為捍衛陰謀大家的自尊……肅然起敬中,豪成深深一禮,「攻擊易,防守難……先生此去,是選擇了一條盾苦於矛的艱苦暗伏之旅,豪成別無他言,請允許我以仲父之禮相祝,祝仲父馬到功成!」

    就這樣,在豪成的力挺之下,沒等楓晚亭的紅葉臻於二月花,鄔思道便悄然離開了。包括超親王凌嘯和社稷調查寺的胡駿在內,誰也不曉得他去了哪裡,本就鮮為人知的勤王系第一號先生,消失在肅殺秋風裡,很快就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當然,人們的視線向來都沒有從超親王身上挪開過。自《罪己令》在學報上一刊出,積極的效果顯然有,京師內外議政的熱情空前高漲。但當凌嘯不容人喘息的步步緊逼,改縣令的角色和《官紳一體納糧》兩大真假觀點的拋出,一舉動了官紳階層現在的和將來的福利特權之後,這論戰的基調就變得不健康起來,暗諷熱嘲者有之,猛烈抨擊者有之,潑婦謾罵者更是大有人在。這可怪不了《學報》總裁方苞,因為這些文章全不是通過官方媒體刊發的,而是以手抄本的方式秘密流傳著的……比文革中的《梅花黨》還要炙手可熱呢!

    不錯,就像鄔思道斷言的那樣,是真名士自風流,凌嘯對自己親手發動的兩相疊加的大論戰,本身就有著防範板蕩的把握∼∼∼就算他沒有,他手裡的勤王軍有啊!

    鎮壓開始了。早就盯上此事的社掉寺密探,帶領著勤王軍士兵挨家挨戶地搜查,不僅一舉查獲了十幾個正廢寢忘食抄寫非法刊物的窩點,還愣是將一些撰文的牢騷文人給逮了個正著。而正當大家認為這些牢騷文人死定了的時候,凌嘯卻極為大度地來了一招,在大清律尋找到有關妖言惑眾的法律支持之後,他給這些人設立了專門的「政治犯監獄」。這一招,是對他《罪己令》中依法辦事的最好詮釋,也是為革新立信立德。超親王的軟硬並施,論戰正酣的真假新儒們品察之下,一時間文風大變,規矩了很多,先前淹沒在洶洶異見中的官方聲音顯現了出來,至少,有識之士的附和鼓吹,讓論戰又恢復到了依據事實的框架內。對此轉變,凌嘯和他的一班輔佐者見怪不怪,他們的原則,就是我行我素,「你議你的我變我的」!

    我行我素之中,宗親財富支撐的大清「超越銀行」粉墨登場了。

    超越銀行,是以戶部大庫銀根和宗親大錢莊為基礎,加上蔣菁菁之父的十八行,以及他請來的大批晉商、徽商和湖商認股組建的。雖然籌建的時間十分匆忙,但宗親大錢莊已經在江浙閩粵搞了一年多業務,江南之地物華天寶,財富佔了天下半數,吸收的無不是大筆資金,加上後台強硬到頂了天,投貸項目再怎麼沒錢途,也會變成一路綠燈的優質項目……那規模效益便是善於做錢莊生意的晉商們,也經常不無葡萄酸地感歎道,「權生錢,就是比錢買權容易啊。」

    如今,旨在最終建立龐大中央銀行的凌嘯,給了大家一個機會。但凡是踴躍加入中華工商聯合會的商戶,皆可以參與認購總數不超過五成的原始股,建起一個資本總額在一億五千萬兩的大銀行,作為向央行和商業銀行共存體系的過渡類型,對百業俱興的革新事業進行規模化投資。等將來超越銀行的總資本達到三億兩之後,便將拋棄公私合營制度,民營資本漸漸剝離成具備在全國具體從事儲貸業務的幾家商業銀行。凌嘯的這個決策,難免有大膽嘗試的風險,是進行集約化基礎建設的必須,但對於各地大商戶來說,卻無異於是巨大的機遇……作為經濟生物鏈的最頂級,至少晉商們是深知一個原理的: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商不如金!

    所以,組建超越銀行的旨意一下,巨商大賈們才不會在意官紳們的論戰呢,千方百計地往認購的獨木舟上湧去。他們迸發出的巨大熱情,令凌嘯聽了蔣靖果的匯報,都不免大吃一驚,「岳父,不會吧?!略略統計一下就起碼有五億兩白銀的認購意願?」

    蔣靖果苦笑著點了頭,他曉得這和凌嘯的初衷相去甚遠。凌嘯的思路,無非是兩腿並走,一方面用規模化的資金集約起來,自上而下地大搞工業化基建,朝廷發揮宏觀調控和大盤主導的功能;而另一方面,他也冀望商業團體發揮調劑化作用,以人海戰術的倍增促進效應,自下而上地發揮市場調節功能,用調劑和填補的方式,促進輕重工業的齊頭並進。這才是凌嘯認定的最健康發展方式!不曾想現如今,大量資本竟然全向集約化途徑湧來,那麼調劑化的銀根豈不急劇短缺?

    凌嘯真慌了,他生怕自己一下子就抽空了全國上下的大部分銀兩,最終導致了大規模集約化建設後的產業結構嚴重失衡……這年代的執政團隊哪能和黨的執政團隊相比,恐怕僅僅失衡都是好的呢。但這個時代原本就沒有銀行,根本就不可能從儲蓄總量上判定國民手裡究竟有多少的錢財積蓄,也無法瞭解貧富分化指數,即便這五億兩真的是大部分商人資產,凌嘯也似乎唯有做好大規模集約化的準備,轟轟烈烈地一條腿走路了。

    但利好消息很快就傳來,一舉消除了凌嘯的擔心。閒來無事的三位閒散阿哥登門撞木鍾了,「呵呵,王爺啊王爺,你怎麼能夠只讓財主們悶聲發大財呢,怎麼著也該要眷顧一下滿朝同僚啊。這不,兩千多大小京官推舉我們來求個門縫,請王爺也允許他們參與認購銀行股本。可行?」

    這消息讓凌嘯如夢初醒,滿口子的答應中,心中卻是暗罵自己犯糊塗。日,老子咋就忘了這茬呢?自古官商是一家,封建社會更是官員的天堂,商人們手裡有五億之數,現任京官們或許沒有這麼多,但若是加起全國各地現任和退休的十幾二十萬官宦,這銀子恐怕只多不少,若算上半數擁有縉紳身份的地主老財們,只怕遠遠不止的……關鍵是看你有沒有本事掌握這筆錢!

    凌嘯到底是現代人,國家控錢手段如數家珍。罵完自己的蠢,他看著胤琪等人,狂笑道,「呵呵,走了彎路啊,費那神幹嘛?幣制改革和國庫券該問世了,印錢!圈錢!搶錢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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