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百六十八章 實物抵償三套車 文 / 小樓明月
第五百六十八章實物抵償三套車
中秋節，月滿如玉輪，皎皎耀黑穹，無論親人們散落在世間何地，舉頭可見的月亮，便是他們能共同寄懷的物體，所以，寓意著團圓的中秋，歷來是中華民族最重要的節日之一。
可尋常細民是沒有閒情賞月的，七八月的雙搶季節，累得他們七葷八素，一沾了床板就能鼾聲如雷，才不會盯著一個破月亮喝酒吟詩，發什麼文人遷客之騷呢。不過，康熙三十八年的中秋節，即便是有屋有田有錢又有閒的富貴人家，也過得甚是沒有滋味……在超親王的授意之下，邸報和學報全都刊登了《官紳一體納糧》方面的文章，文章一發，舉國動盪。這就好比是一石激起了千層浪，一時間，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官紳人家對凌嘯咬牙切齒的罵聲，此起彼伏，就連中秋節人們常用的「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也變成了「你咋還不死，你死盡歡顏」了。
凌嘯可不知道，月亮，已經變成了富貴人家期望能砸死他的凶器，現在的他，正有滋有味地觀賞著碩大的圓月，心中想的卻是彎刀∼∼∼對付俄羅斯人的利刃。
其實，幾天前他向羅剎聯絡處下達的最後通牒，完全是多此一舉。作為戈洛文『自殺』以謝國人後的繼任者，新任俄羅斯特使亞歷山大，四個月來一直就和莫斯科保持著密切的聯繫，他們再次繳付的一千萬兩白銀，已經接近金本位黃金儲備量的極限了，再給三千八百萬兩貴重金屬，大俄羅斯金融制度必定崩潰無疑。無奈的索菲亞女王和樞密院，開始了耍賴的手段，擺出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嘴臉，他們已經諭示亞歷山大，「第三批價值兩千萬兩白銀的黃金就在路上，但國庫已然告罄，剩下的最後一千八百萬兩萬難湊出，而與之價值相仿的無數農產品礦石原料，正和黃金同路而來。望愛卿秉持愛國之心，展現大無畏英雄氣概，無論如何，也要說服中國人接受實物抵償的方式，將此事一了百了，否則，皇室危急，莫斯科危急，大俄羅斯危急！」
所以，張廷玉代表朝廷的一番嚴正逼款照會，那可真是鰥夫蕩婦，一拍即合，亞歷山大喜得夜夜都喝幾瓶伏爾加，真是做到了不醉不睡……呵呵，終於可以一了百了啦。
忽一日，酒醒處不見楊柳岸曉風殘月的亞歷山大，接到了中國政府的通知，要他與大清朝派出的接收隊伍共赴新疆邊境，點收羅剎國運來的賠款黃金和大批物資。「這事成了！」亞歷山大聞訊非常的高興，帶著特使行轅的衛兵，匯合了中國外務部、商務部、戶部和工部派員，輕裝簡從地向尼勒克城急趕而來。但一路的風餐夜宿裡，亞歷山大卻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不僅中國四個部所派出的大多數接收人員，怎麼看都不像是官員，而且，這群接收人員的隊伍中居然還有三輛大車，所押物資是絕密級的戒備森嚴……亞歷山大不是沒有問過，可肯定問不出的結果令他更是疑惑，不像官員的他們是些什麼人？這大車裡的東西又用來幹嘛？
終於，尼勒克到了，亞歷山大看到了堆積如山的本國物資，他忽地莫名垂淚起來。這情形讓榮任接收總員的何智壯很是同情，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看著本國百姓辛苦勞作所得的產品，被人勒索了去，任誰都看著揪心啊。可同情不能當飯吃，目送押送黃金的御林軍騎兵返程之後，出身於軍需道台的何智壯笑了，而且笑得十分的奸詐，「亞歷山大閣下，這一路上咱們也算是有交情了，不過，親兄弟明算帳，貴國說貴國的農礦產品價值一千八百萬兩白銀，卻也不是你們說了就算的。一，本來千人就能運回北京的黃金，被你們換成了幾座山一樣的物資，還需要我國花費人手經費轉調轉運，嘿嘿，說好了，一成的運費你們出！」
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亞歷山大凜然不懼。他早就在國內指令上知道，樞密院給的是價值一千九百八十萬兩的物資，防的就是中國人以此為由的刁難呢……老子並不怕。
何智壯見亞歷山大沒有異議，笑道，「二，貴國報送的產品單價，尚屬符合國際行情，咱們基本上接受，但等級和數量，卻一定要當場認定！」
這也是買買公見原則，亞歷山大處之坦然。為了避免惹發戰爭狂人凌嘯的獸慾，俄羅斯樞密院可謂煞費苦心的，產品品相不是上等中上等的決不裝車呢……老子怕才怪。
但是，中國接收人員打開了一個大車之後，指著車內粗如上臂、小腿和大腿的竹篾原筐，何智壯悠悠說道，「土豆只能供軍隊食用，聽說發芽霉變的多是小土豆，而且，削棄霉塊時，土豆小了也經不起削，所以，大小土豆的價格決不相同，這是大小標準，閣下看好了。」
亞歷山大目瞪口呆∼∼∼胳膊粗的標準倒還罷了，想來怎麼也有一半可以達到，小腿粗的標準鳳毛麟角，但也不是沒有，可老子長這麼大，吃的土豆堆起來，能比將來埋自己的墳還高，也從來沒看見過比大腿還粗的土豆啊∼∼∼亞歷山大沒辦法，只好竊竊賠笑著問道，「那這三個標準的待遇呢？」
「符合大號標準的按上品計，中號的按合格，比小號框還小的土豆，咱們不要，麻煩你們再運回去。」
亞歷山大差點昏厥當場∼∼∼你真把我亞歷當鴨梨了啊，運回去？說得輕巧，眼看就又要入冬了，有那力氣運回去，還不如就丟在這裡呢！
可沒等他就此和何智壯交涉明白，接收人員的第二輛車又打開了，裡面赫然就是一套新嶄嶄卻寒氣逼人的屠刀！這可不是廣義的屠刀，而是真正切切的屠宰用的刀。何智壯指著這套屠刀，皺著眉頭道，「閣下想必也知道，我國是缺水牛黃牛，卻不稀罕水土不符的寒帶牛，呵呵，所以，這牛的作用對我國來說，只能是給軍隊食用貴國名菜：土豆燒牛肉！於是乎呢，閣下，貴國的這些自己走過來的活牛，和我們丟上案板就能燒菜的牛肉，也是兩回事。這不，我們帶了屠夫和屠刀，就是為了測量一下，一頭牛如果去了皮，拔了毛，流了血，剔了骨之後，牛肉到底還有多重。哦，你放心，如果你真的以為我們貪牛身上的附屬品，那可就錯了。只要你答應一聲，肯支付每頭牛三兩的屠宰費用，咱們樂意當場幫你殺，牛骨牛皮牛毛，你都可以帶回去的。」
亞歷山大差點噴血當場∼∼∼好好好，我是鴨梨行吧。天寒地凍的，要咱們帶著份量不輕的牛骨牛皮牛毛上路回國，理論上也不是不行，可問題是，沒有了血肉，這些牛骨牛皮牛毛它們不會像來的時候一樣，自己走回去啊！
何智壯見亞歷山大欲哭無淚，心中卻其實更加的同情。說老實話，何智壯也十分不理解凌嘯為何百忙之中還要交待自己，一定要把這種無恥進行到底，畢竟，他是無法理解凌嘯咬牙切齒所說的「三年自然災害」的。
一時間，苛刻的標準制定了出來，農產品的清點接收立刻如火如荼起來了。
中**民嫻熟地複製了大中小竹篾框框，一個土豆一個土豆地過量過濾，比大腿粗的上品土豆，鼓騰了幾天，自然是一個都沒有出現，至於比胳膊周長小的，那真是十個裡面竟有五個，看得亞歷山大暗自發狠，「老子沒精力運土豆回去，不妨就在這裡敞開了肚皮猛吃！」而他畢竟是文雅貴族，不是飲血茹毛的生番，所以，在生牛清點場目睹了屠夫嚴謹的屠牛計量之後，亞歷山大連吃回來的狠話都放不出來了。中國人明言給你做牛肚牛腰牛口條之類的烹飪收費很貴，難道自己還能揪著帶毛的牛皮和牛蹄子猛啃不成？況且，自己連要中國人殺牛的勇氣都沒有呢……總不成屠宰費自己出吧？
好在，亞歷山大的智商也是不俗，他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中國人能在礦石產品上做什麼文章，畢竟，鐵就是鐵，銅就是銅，你們總不成現場造出高爐來當場冶煉後論斤論兩吧。但中國人不能論斤論兩，護送產品來的俄羅斯人也不能啊，他們能憑仗的，是樞密院交付的大鎊統計，中國接收隊伍所記錄的，則是現場百具法制大磅的衡量數字。
而雙方的礦產品數量統計結果一出，亞歷山大等老毛子瞠目結舌，中俄數據相差竟然達到了兩成之多……「這絕不可能！」
「是啊，這結果很遺憾啊。要不，貴國先運回去？」說這話的可不是中國的何智壯大人，而是亞歷山大親自請來的一些北京傳教士。他不相信中國人，也不相信要和中國一起來打莫斯科的英法荷西葡五國，但他不能不招人公證，也不得不相信神聖羅馬的東正教傳教士！這些和俄羅斯國教同源又同盟的傳教士，就站在法制大磅旁邊計數，豈會幫了中國人欺騙於他？！
礦石運回去更不划算，鐵的數據面前，亞歷山大只好萬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詭異的結果，乖乖承認了中俄之間賠款還有一個近八百萬兩的尾巴沒了結。可認命了，並不表示亞歷山大不想瞭解事實的真相，正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為求索出中國人怎麼搞鬼的，亞歷山大不惜花費重金，請了翻譯滿城尋找可以賄賂之人。
終於，老天不負苦心人，在他就要回國前夕，一個接收隊伍的人員終於抵不住金盧布的誘惑，小聲地告訴他，「你當我們是戶部工部這些衙門的官？錯了，俺就是北京大前門一個賣菜的！嘿嘿，閣下也曾經看到我們來時的三輛大車了吧，你猜猜，第三輛車中裝的什麼？是短斤缺兩的不二法寶∼∼∼大磁鐵！」
亞歷山大大吃一驚，賣菜的小販？！不二法寶大磁鐵？！
小販還想得意地告訴亞歷山大，為何大磅車都是除了磅砣外全部不用鐵的物理原理，但亞歷山大卻已經嘎地一聲氣得嘴吐白沫了，只是咕咕白泡之中，這位特使還在嘀咕，「第三輛車……第三輛車？敢情中國人也玩三套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