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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章 抱子上門 文 / 白容華

    顧綺年將手中的吃食擱在榻邊的矮几上,用娟帕抹了抹唇角方起身走至窗邊。

    此刻雖是夏雨漸歇,然空氣中依舊有股涼意,墨色的簷瓦下積聚著晶瑩的水珠,若斷了線的珍珠般從她眼前滴落。

    雪色花瓣鋪就的青石台階下,站著個十**歲的布衣女子,她容貌清秀、梳婦人髻,懷中抱著孩子,正滿眼期盼的乞求著藍蘇。

    「藍蘇姑娘,你就是不看我的面子,總得顧忌下小少爺的身子。他可是老爺的親生兒子,怎麼也稱得上是你主子,你三番兩次阻攔我見大小姐,難道想逼死我們母子不成?」

    「蓮姑娘這話嚴重了,我可當不得。」

    藍蘇本站在簷下,見狀不顧空中飄落的細雨走下台階,一本正經的回道:「咱們府裡從來就只有一位少爺,現如今正與小姐在樓上說著話呢。

    蓮姑娘,你若有事自可尋夫人去,莫要以為我家小姐性子好,便來纏著她。」

    這話已屬不客氣,但李蓮卻只是咬住雙唇,淚溢雙眸。

    她先摸了摸懷中孩子的額頭,跟著似焦急似無助的又望向藍蘇,緊跟著目光黯淡的低問道:「大少爺在這裡?」

    「是的。」

    藍蘇笑了笑,臉上並無同情之色,板著臉再道:「蓮姑娘,桐涼閣是小姐平時看書休憩的地方,夫人吩咐過不准任何人前來打攪。你雖然寄住在府裡,夫人敬你為客,卻也不能壞了規矩。」

    李蓮的臉色更白了,細雨落在身上渾不自知,她小心翼翼的護住懷裡的兒子,垂頭思量了會突然朝著大門就跪了下去。

    藍蘇顯然是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連退兩步險些被石階絆倒,剛穩住身子便提聲不悅道:「蓮姑娘,你這是做什麼?此刻還下著雨,你犯不著讓孩子跟著你遭罪。」

    「我不管,今日如果見不到小姐,我便在這長跪不起。」

    藍蘇面露難色,遲緩了片刻無奈勸道:「蓮姑娘,若你這孩子當真是老爺的骨肉,府裡定會給你個交代,你又何必總跑來為難我家小姐?」

    只是,她這話音剛落,李蓮就抬頭激動了起來,尖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一未成親的女人會故意跑來污蔑知府老爺?!

    我知道顧家是大家門第,便是在京城都是名門望族,我李蓮不求其他,但求老爺能認下我這苦命的孩兒。

    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但我也不是那等不要臉的,孩子是誰的就是誰的。藍蘇姑娘,你這樣詆毀我清白,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些。」

    說著,李蓮便從地上爬起,額上的碎發早已被雨水淋濕。

    她眼神幽怨的瞪了藍蘇許久,緊接著突然閃身就要從旁邊衝進閣內。

    藍蘇年紀雖小,但動作卻極敏捷,對付個抱著孩子的女人是綽綽有餘,硬是將對方攔在了門檻前。

    「蓮姑娘,你不能進去。」

    後者見無法闖進去,就不停嚷道:「大小姐、少爺,我是李蓮,遠兒他病了,求你們幫幫我……小姐,遠兒可是你兄弟,你不能不顧手足的……」

    二樓窗前的顧綺年將探出的腦袋收回,轉身就要下樓。

    顧南華伸手攔道:「妹妹,娘說了不必插手她們母子的事,你何必呢?」

    臉上,儘是不耐。

    顧綺年則搖頭回道:「哥哥,且不論李蓮的心思和算計,但孩子是無辜的。若真淋出了什麼毛病,傳出去沒的讓人覺得咱們家太無情。」

    顧家自離開京城後便是個和睦小家,父親顧正在文水縣時因官途不順從無他念;加上母親何氏賢惠溫柔,這些年兩人夫妻恩愛,從沒有納過姨娘,是以府中只有顧綺年兄妹。

    隨後,父親陞遷到陽曲縣做知府的這兩年,夫婦感情較過去更甚。

    故而,顧綺年做夢都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有個女人抱著孩子登門說那是她的弟弟。

    但半個月前,李蓮就是以這種方式出現在顧家的大門口,打破了這個家的平靜。

    她自稱是文水縣李家村人士,當初父親下鄉辦事寄宿在農家時兩人相遇。

    未婚生子,被家人引以為恥,隨後打聽到當初的文水縣知縣老爺現如今已是太原府的知府,便輾轉多月到了陽曲縣來。

    那日天空亦飄著雨,她抱著孩子侯在門口的石獅旁,而在見到父親後就撲了上去,口口聲聲要他認下那孩子。

    因為父親和母親都在那場水災後失了記憶,而李蓮又一口咬定就是父親佔了她清白的身子並讓她懷孕,且還拿出了所謂的玉珮信物。

    對方那般哭鬧在門口,不得已只能先安排她住進客房。

    顧綺年還記得,當天傍晚她前去請安時,未留奴僕的主院裡,正撞見娘親大怒著抄起手邊茶盞朝爹砸了過去。

    雖早就見慣了父母私底下的言行,但母親那擲出的茶盞直接砸破了父親的胳膊,她僵在門口進退不得,總覺得身為子女不該出現。

    母親卻發現了她,並讓自己進去。

    隨後,當著爹的面就教育她如若將來出閣成了親,丈夫敢在外面亂來廝混,就絕不能忍氣吞聲、委曲求全。

    娘說,男人若做了對不起妻子的事,那都是別人的丈夫了,自己還要了幹嘛?

    顧綺年第一次發現,原來做女人可以那麼霸氣彪悍的。

    而當時,往日裡總頭頭是道的爹竟然沒有怪娘,且還很認同那觀點,口中稱如果以前的他真做了那種事,確實不配為人夫。

    顧綺年雖然心中驚訝父母這種一致卻又新奇的想法,但總覺得李蓮的出現滿是蹊蹺。

    畢竟,一個失了貞操的少女為何要等生了孩子才來找父親負責,又是時隔兩年多?

    何況,父親以前雖然不善言辭處事,卻是個有擔當的男人,是絕不會做那等不負責任的行為的。以他的為人及夫妻間恩愛程度來想,也不該隨隨便便就跟個黃花閨女在農舍裡……

    只是有些話,她作為女兒不適合說,便想含蓄的表達。

    但誰知,母親早就看出了李蓮的不對勁,還表示相信父親,說要再細查。

    顧綺年便鬆了口氣,試探性的問母親若是真的該怎麼辦。

    她便答既真做了自得認下,總不至於讓她們母子流浪街頭;反之若是憑空造假故意污蔑,也不可能輕饒。

    父親在旁邊連連點頭。

    後來,看著娘替爹包紮手臂,顧綺年便忍不住嘀咕說下手太重,誰知母親當時就回了句「如若真是他做的,閹了都不過分」。

    她訕訕的站著,不敢再接話。

    而李蓮進府後的舉止亦表明了事有內情,她最初總殷切的抱著孩子去找父親,後來見父親不為她美色所動,便又千方百計去討好母親何氏,想求府裡給她個恩典,讓父親納了她做名聲言順的姨娘。

    最近,又求到了自己這邊來。

    她迫切想要進府的心態,總是引人深想。

    「她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疼惜,下雨天還抱出來,就是沒病也得不舒服。」

    顧南華輕責了句,卻沒有再阻止。

    顧綺年瞭然的笑道:「哥哥,娘說你我是長在這外地,否則若在京城侯府裡,女人間的戲碼可多了去。

    她冒雨過來,認定了是誰見了都要心軟,我怎麼也得下去趟。」

    府中的客房在最東邊,這桐涼閣則是靠西,而雨已經下了好一陣子,顧綺年不信李蓮是抱著生病的孩子在府中亂逛後折過來的。

    她方才到閣樓下時身上卻並不見如何淋濕,可見是有打傘過來的。

    定是遺在了半路。

    顧綺年本就不喜歡李蓮,如今就更厭惡其在自己面前耍手段,但聽著她在下面的嚷聲及藍蘇的勸語,終究覺得聒噪。

    伸手揭起珠簾,緩緩走了下去。

    「蓮姑娘,你就別為難奴婢了,我家小姐正午睡著呢。」藍蘇兩條胳膊擋在門口,愣是不肯放她進去。

    李蓮則不時將孩子舉到前面,迫使藍蘇不得不後退,「你別騙我了,剛還說大小姐和少爺說著話呢,怎麼就還能再睡呢?」

    而在她終於成功逼退藍蘇跨過門檻時,就聽到木梯口傳來了清脆的喚聲。

    「蓮姑娘。」

    兩人動作齊齊停下。

    藍蘇轉身,恭敬道:「小姐。」

    隨後似意識到什麼,惱怒的瞥了眼旁邊的人,低下腦袋愧疚道:「是奴婢不中用,擾醒了您。」

    「沒事。」

    顧綺年自然明白,方才藍蘇是想尋理由打發眼前女子,卻沒想到李蓮也是個反應敏捷的。

    這幾日,無論是屋裡還是院子裡,李蓮都總有法子出現在自己身前,現在竟然都找到桐涼閣來了。

    顧綺年心中苦笑,面上淡淡的問道:「蓮姑娘怎麼來這了?」

    「小姐,您瞧,遠兒他病了,全身發燙呢。」

    說著,李蓮就將懷中孩子捧到對方眼前。

    男孩已有歲余,卻不知因何緣故十分瘦小,此刻昏睡著,裸露的肌膚皆泛紅。

    似燒得不輕。

    顧綺年伸手觸碰了下,有些溫燙。

    李蓮便泣道:「今早的時候他總是哭,我原以為只是小病不打緊,可誰知……都說小姐您是最心善的,還請您幫幫我和遠兒,他可是你弟弟啊。」

    她說著,就要下跪。

    顧綺年伸手攔了,沖藍蘇吩咐道:「送蓮姑娘回廂房吧,著人通知母親,請個大夫去瞧瞧。」

    說完,就要轉身。

    「大小姐,你……」李蓮卻揪住了她的衣角,見其轉身目光費解,啟唇添道:「您不一起去看看嗎?」

    「我又不是大夫,能幫上什麼忙?蓮姑娘莫要犯糊塗了,生了病得先去找我娘,如何來求我?」

    顧綺年說得理所當然,又朝藍蘇使了個眼色,後者應了「是」就請李蓮出去。

    「小姐真的不擔心遠兒嗎?要不你隨我一同回去吧?」

    李蓮心知顧家的小姐是最好說話的,續道:「再者,您瞧遠兒身上都淋了水,能不能上樓給先弄點熱水擦擦身?」

    「我就不去了吧。」

    顧綺年望向門口,視線落在靠在門邊的天青色紙傘上,再開口:「這本就是個閒坐看書的地方,東西並不全。既然孩子病情嚴重,耽誤不得,你還是先隨藍蘇回屋去,正好用我哥哥的傘。」

    她說的合情合理,李蓮一時間無話可接。

    藍蘇便趁機將她請了出去,「蓮姑娘,來,我送你回去。」

    顧綺年上樓時,顧南華正在斟茶,見到她彎唇道:「也就你性子好。」

    「娘說,這叫做真人不露相。」

    自顧自的從對方手中接過茶,她狡黠的笑道:「哥,那孩子根本就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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