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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9章 好事多磨 文 / 萌吧啦

    賈珠一笑,「鳳大妹妹拿了鹽引回去,薛姨媽更是覺得她能幹,要將家事托付給她了。」只覺這就是各得其所了,兩隻手在手爐上一拍,又對賈璉道:「走,咱們去梨香院瞧瞧挑哪幾個小子隨著薛家人去。」

    賈璉點了頭,攙扶了賈珠一下,摸到他這會子穿著的厚重棉衣裡手臂瘦弱不堪,出了門叫人抬了一定用湖綢遮頂的軟轎子來,命兩個長隨抬著賈珠,他自己個披著猩紅大氅在一邊跟著走,順著巷子一路向北,過了一道穿堂,再向南去,直接從東跨院通向梨香院的近道進了梨香院。

    才過去,便聽梨香院裡讀書聲朗朗,寬敞的前廳後院裡,並無子弟在戲耍。

    「去請了敕老爺、敦老爺來說話。」賈璉對趙天梁道,攙扶著賈珠進了梨香院正堂中,對裡頭供著的老夫子拜了一拜,並不在正座坐下,二人只揀了左手邊的椅子上坐下。

    趙天梁答應了,立時就從外去,須臾便將賈敕、賈敦二人請了過來。

    賈珠、賈璉忙起身,請賈敕、賈敦二人坐下後,便將要挑人隨著薛蟠做買賣的話說了。

    榮國府一宗在賈璉的帶引下,家家戶戶都有一份本錢在宗裡買賣中,依著節慶分發紅利。是以賈敕、賈敦只覺賈璉跟薛家合夥做買賣好得很,畢竟薛家是做買賣的行家,於是他們二人聽賈璉說,登時便將玉字輩的賈珂、賈瑄,草字輩的賈芸、賈藻、賈莘三個挑了出來。

    賈珠、賈璉聽著這幾個人算是宗裡心思靈活的幾個,立時又命人將這五人從正上課的學堂裡喚出來。

    待幾個人來了,賈璉含笑打量賈芸幾個,開口道:「咱們家如今有一筆買賣,要跟薛家一同做,你們哥兒幾個往日裡就不肯讀書,如今就隨著薛家人走南闖北去看看世面,順道將家裡的買賣管一管。」賈芸等幼時不過是在宗裡略識幾個字罷了,這二年被逼著日日在梨香院裡讀書,早有些不耐煩,此時聽說有正經差事交給他們,無不眉開眼笑。

    「二叔放心,都是自家的買賣,我們叔侄兄弟一准替二叔看好了。」賈芸流利地答應著。

    賈珠咳嗽一聲,不免叮囑一些隨著薛家人出門,不要多佔薛家便宜免得被人看輕並多從薛家學一些手段等話,臨了又道:「若是買賣上遇了什麼事,只管請薛家人出面拿了王家名頭辦事,不到萬不得已,別牽扯到咱們自家。」

    「正是,咱們家這二年家裡只剩下老弱,雖還有些親戚來往,但也不好多用到人家。」賈璉含笑道。

    王熙鳳想著通過賈家用到許家、黎家,他還想著出了岔子全部推給王子騰處置呢。

    賈芸幾個通透得很,出了事不麻煩王家,難道還給自家添麻煩不成?於是連連答應了。

    「也不必再讀書了,好生回家準備準備吧,待走了,我給你們踐行。」賈璉道。

    賈芸幾個又答應了,賈敕、賈敦也不多留,隨著這幾個子侄回家去了;賈珠還要去給子侄們上課,便留下梨香院。

    賈璉略過問了幾句梨香院的點心茶水紙筆可還充足,在窗外望了眼搖頭晃腦讀書的小兒們,只覺滿屋子人搖頭晃腦實在滑稽,笑了一笑,便向前去了,依舊穿過東跨院,正待要穿過榮禧堂的過道回警幻齋,便望見金彩領著王太醫過來了。

    「給二爺請安。」王太醫笑微微地過來。

    賈璉忙也給王太醫問了好,不解地問金彩:「怎今日家裡來客還請了老先生過來?」

    金彩笑道:「老太太瞧著玉姐兒身子骨弱了一些,又說蘭台寺年前兵荒馬亂的,至今大街上還有發賣的蘭台寺老爺的家眷,她不放心姑太太、玉姐兒,要留了姑太太、玉姐兒在府裡住上幾日。因姑太太不肯,老太太便說『既然我的話你不聽,那便請個聖手神醫來給玉姐兒瞧瞧吧。若太醫說玉姐兒無妨,你只管領了她走;若是老太醫說她受不得驚嚇,便是你不肯姑爺也不肯,我也要將玉姐兒留下。』因這麼著,老太太便打發小的去請王太醫。」

    窮寇莫追,如今賈家大局已然握在賈璉手中,於是對賈母要留下賈敏、黛玉的小心思,他便也不計較,辭了王太醫後,只管回自己的警幻齋去,在屋子前還沒進門,先見全禧來說:「二爺,許家來信。」

    「什麼信?」賈璉問,乍暖還寒時候,好不容易艷陽高照,並不立時回房去,站在廊下等著全壽、全祿搬了躺椅拿了書本子來。

    全禧忙將懷中的書信遞給賈璉。

    賈璉拆開信看了,見信皮上寫著許玉瑒的名字,裡頭卻是許青珩的信,只見她信裡寫著「昨日青珩於表姊妹家賞看雪中四友之迎春花,因與表姊妹提起幾代不出聖人等話,表姊妹俱是嗤之以鼻,詰問青珩『爾不過凡俗女子,見識淺薄,學問有限。聖人與否,於爾何干?』青珩才疏學淺,料想此生活足百歲亦做不得聖人,故請教四哥,『聖人與否,於我何干?又於天下螻蟻萬民何干?』」

    賈璉拿著這信在面前輕輕掃了掃,先回憶著這雪中四友是哪四友,隨後又想女兒家的聚會,沒事去扯那些不相干的作甚?吩咐道:「研墨、鋪紙。」說著話,便進到房中,思量著先前自己多嘴說了幾句才惹得許青珩今日藉著許玉瑒的名頭送信來,他且效仿一番老夫子的口吻斥責她鹹吃蘿蔔淡操心。

    這麼想著,便提筆在印著淡青蓮花紋路的花紙上抬頭寫下三從四德等字,寫了幾個字後,不說送人了,只他自己看著就覺彆扭,於是停住筆,又換了一張熏過木樨香的花簽,簡短地寫下「青妹放心,你雖不是聖人,但聖人必因你而出」,自覺這話並無不妥,於是便將信放進信封裡,依舊寫上許玉瑒的名令人送去許家。

    才送走信,便見鴛鴦笑盈盈地穿著一件水田坎肩慢慢地走了進來。

    「鴛鴦姐姐這是要出家麼?」賈璉玩笑道。

    鴛鴦笑道:「出家了才穿不起這樣好的水田衣呢,二爺瞧瞧都是用上等綢子拼的。這是昨兒個老太太賞給我的。老太太命我跟二爺說一聲,姑太太也怕義忠親王的事再波及到蘭台寺,答應留下玉姐兒了。只說等三月後天暖了母女兩個再回蘭台寺去住。」

    「人住在哪裡?」賈璉問,史家只逢年過節接走史湘雲幾日,一過了節日立時又送回,史湘雲還在賈母的屋子裡跟賈寶玉一起住,這林黛玉住在哪裡?還有個賈敏呢?

    「都住在大姑娘院子裡,老太太說咱們太太常年住在廟裡,正好叫姑太太幫著照看大姑娘。」鴛鴦眼瞅著賈璉坐在書桌後不動,先因賈敏氣度不凡、黛玉談吐不俗心裡歡喜地以為來了貴客,此時看賈璉不言語,便覺賈璉並不樂意留客。

    「那就這樣吧。」義忠親王府的風波尚未徹底平息,倘若賈敏回到蘭台寺又出了事,對賈家而言也是一樁麻煩事。賈璉略一思量便答應了。

    鴛鴦看出賈璉的態度是可有可無,便不再提起此事,只站近兩步,又低聲神秘地道:「寧府那邊有兩家新近常給我爹娘、趙奶奶來往,聽他們的意思,是想問問二爺,如今他們再來榮府這一宗還有沒有門路。」

    「門路麼……」賈璉沉吟了,賈珍發了一筆橫財寧府闊綽了,可宗裡的子弟們可沒跟著水漲船高,輕笑道:「暫時沒有,等有了,我再跟你爹娘說話。」

    「是。」鴛鴦答應著便去了。

    賈璉閒來無事,又去背誦許之安的八股文章,因賈敏母女來,打著賈赦的名頭吩咐廚房裡向賈母院子裡送了幾道菜,吩咐迎春送一些藥材給她們母女配藥,其他的不過是閒事聽全福說一說賈赦如何腆著臉在賈敏、賈政跟前顯擺賈母對他的容忍、疼愛。

    一連過了大半月,就連賈璉都忘了給許青珩回過信的事,不想許家裡又送了一封信來。

    賈璉拆了信看,只見此次許青珩在信中寫道:「四哥之言令人振聾發聵。青珩說與祖母聽,祖母手中戒尺則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說與祖父聽,祖父口中不再令青珩滾出去只說出去二字;說與一眾姊妹們聽,姊妹們先沉默,隨後自慚形穢,暗悔昔日妄自菲薄。今有一姊妹向青珩請教,倘若要說服翁媼,這『我雖不是聖人,聖人必因我而出』一句,該如何委婉傳達?」

    待看了這信,賈璉微微挑眉,不由地想這情竇初開的小丫頭若在信裡膩膩歪歪地扯些情情愛愛,他大可以胡謅些海誓山盟糊弄她,如今她在信裡這樣誠心請教,他該如何答她?

    猶豫再三,賈璉便回復道:「空說說得再多也無用,與其委婉傳達此話,不如請父兄收集京城紈褲子弟頻出人家所出的可笑可氣之事,潛移默化說與翁媼。但凡那等人家有個風吹草動,只管往那人家中女子太過安分守拙不知嚴厲教導子孫上附會;倘若青妹姊妹夫家有喜事,千萬壓制,不叫閤家上下知道;倘若青妹姊妹家有噩耗,千萬傳揚,務必令家中主僕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有道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若內憂外患齊具,家中翁媼必定讓步。」

    胡謅了一通,賈璉依舊托著許玉瑒的名頭打發人將信送到許家裡頭。

    此時他尚且以為許青珩的信是十天半個月偶爾來一遭,誰知後頭隔著三四日便有一封,信中人生理想到雞毛蒜皮,竟是半個神京城中大家閨秀所遇到的事,許青珩都拿來向他請教。

    賈璉漸漸有些不耐煩,只覺許青珩也未免太將他的話當回事了,便不肯回她的信,直到四月裡,許家先送了兩身新近裁剪的儐相的衣裳來,及至四月十二日一大早,賈璉一早起來,挑了許家所送的一身水紅金線蟒緞衣裳穿著,對著鏡子整了整頭上的金冠,暗歎好一個濁世佳公子的皮囊,天還不很亮,便帶著趙天梁等小廝長隨在前院等著,略等了一會子,才望見後院裡迎春的轎子被人抬了出來,於是便領著迎春的轎子出了東邊角門,在門外上了馬向許家裡去。

    路上又遇上了也是儐相裝扮一身水紅的馮紫英。

    「璉二哥準備好催妝的詩沒有?」馮紫英遠遠地就揚聲問。

    賈璉一怔:「要我催妝?」黎太太、黎婉婷上月才進京,這會子他跟馮紫英要先去了許家,待良辰到了再向黎家接親去。

    馮紫英一怔,指著賈璉道:「儐相選中的是你、我、玉瑒、胡競存、房在思並袁家一位表兄六個,我不是,你不是,其他三人我問過了也不是,這麼著到底是誰去唱催妝詩?」

    「反正不是咱們,咱們一群胸無點墨的跟人家滿腹經綸的一同去接新人,難道還要我們去作詩不成?」賈璉笑道。

    馮紫英略琢磨一回,也覺除了他們還有許家少年跟著同去,左右有人會做催妝詩,於是也不管這事,只與賈璉並肩走著,壓低聲音問:「那黎姑娘果然是個天仙一樣的美人?」雖說朋友妻不可欺,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問上兩句也無妨。

    賈璉點頭道:「我平生所見,就數她生得最好。若是能見一見寧國府的小蓉大奶奶,興許那小蓉大奶奶能跟黎姐姐比肩。」

    馮紫英一聽,越發抖擻精神,只說:「興許鬧洞房的時候能瞅見一眼。」

    路上接連遇上了不是桃紅的薛蟠、粉紅的胡競存、房在思,雖是紅男綠女,但一堆少年穿著紅妝招搖過市,也很是引人注目。

    眾人進到許家裡,迎春被接去許老太太院子裡去,剩下的人都去了前廳,果然又望見一堆穿著鮮亮衣裳的許家子弟,眾人在廳中坐下喫茶,待見許玉珩被許玉瑒陪著過來,便齊齊喊著新郎官地將他圍住。

    對著成親這樁人生大事,許玉珩兩分興奮兩分忐忑,只是思量著黎婉婷那性子進門後的事,不免面上又帶出兩分愁容。

    待時辰到了,眾人披紅戴綠地簇擁著胸前戴著紅花越發襯得他人比花嬌的許玉珩向外去,再次騎著馬吹吹打打地上了大街。

    今次路邊來看的人更加多了。

    胡競存老大不耐煩地道:「早知道被這麼多人盯著,我就不來了。」

    馮紫英啐道:「人家大喜之日嘰歪什麼呢?若不是你一張臉還有可看之處,人家肯叫你來湊數?」

    胡競存也不敢聲音太大,只是眼瞅著街上男女皆看他們有些不自在,望見賈璉含笑不時對街邊百姓點頭,低聲冷笑道:「璉哥兒,你做什麼呢?」

    賈璉低聲道:「我這是怕後年中了狀元跨馬遊街的時候不習慣,先練習練習。」

    胡競存聽說賈璉要中狀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時間也不將街上百姓指指點點放在眼中了,只跟旁人一起拿著賈璉取笑。

    眾人及時地進了黎家在京城的宅子裡,只見這宅子老舊得很,一瞧便是多年無人居住且也無人樂意休整,眾儐相簇擁著許玉珩向黎婉婷此時住著的院子去,逕直進了院子到了香閨廊下。

    「現在開始催嗎?」眾人簇擁著許玉珩問。

    許玉珩也看向站在門邊的曾卉家的。

    曾卉家的笑瞇瞇地將各有千秋的少年們一一睃了一遍,笑道:「你們只管催著就是。」

    言下之意大有門外人儘管催,屋子裡新娘何時出來自有新娘娘家人定的意思。

    儐相們聽了這話,便推國子監的翹楚去催,胡競存往日裡很有些目中無人的架勢,此時當真叫他去催,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哎,你們瞧。」雖不是儐相,但自覺跟許玉珩分外要好不能不來的薛蟠穿著一身紫紅袍子不知何時也混進了接親的儐相隊伍,此時他拉著許玉珩、賈璉的袖子,示意他們向牆上看去。

    許玉珩、賈璉乃至胡競存、馮紫英等人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瞧見二十餘步外花牆上的海棠、桃花樣的鏤空牆洞裡不時有女兒家的鬢髮、芙蓉面掠過,此時他們看去,那牆洞上才沒了人。

    「你們說,她們看誰的呢?」房在思情不自禁地去整理衣襟。

    「應當是看我的。」胡競存先前推辭不肯作詩,此時卻也拿出了真本事,邁著步子走到廊下便作起催妝詩來。

    四月的風中捲著些許的柳絮氤氳著些許的槐花清香,最先指過去的薛蟠低聲道:「咱們快別看了,不看她們才敢看過來。」說著,先掩耳盜鈴地低著頭只斜著眼睛去看。

    別人家的閨秀都是什麼模樣的呢?

    不獨賈璉,馮紫英、許玉瑒心裡不免也好奇起來,正待好奇時,只見一方嫩綠的帕子隨著風慢慢地飄了過來,挾著馥郁香氣直接向眾人頭頂飄來。

    薛蟠先人一步,跳起之後一伸手將帕子抓到手中,促狹地遞給許玉珩:「新郎官去那牆邊問問這是誰的帕子,指不定今兒個能雙喜臨門呢。」

    許玉珩怎敢在大喜之日生事,斜睨了薛蟠一眼,「蟠兒成親後就出息了,連我都敢戲弄?」

    薛蟠聞言,又遞給許玉瑒,急等著來看一出才子佳人如何因緣際會成就一段良緣的。

    許玉瑒接了帕子,展開一看,立時遞給賈璉:「給璉二哥的。」

    馮紫英、房在思不解,就連許玉珩都湊了過來,卻原來那雲霞一般清透的絲帕上,繡著兩朵淡紅蓮花。

    「胡說什麼呢,興許人家愛蓮,你就弄出這句話來。」賈璉啐道。

    房在思嬉笑道:「說到愛蓮,還有樁笑話呢,我家八妹這兩月不知著了什麼魔,先前愛傲雪紅梅,如今愛出水芙蓉。屋子裡掛了一幅周敦頤的《愛蓮說》,院子裡也擺了幾個水缸養著水蓮花,就連衣裳上也繡起蓮花來。我母親還說,乾脆給她改名叫小蓮得了。」說罷,自己笑得前仰後合,待見眾人蹙眉看他,尤其是賈璉想也不想地將帕子塞在他手中,登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抓耳撓腮起來。

    「你去送吧,興許是你妹子的,也就免了其他人唐突了你妹子。」許玉瑒素來就知道房在思沒頭腦——不然他當初也不會隨著胡競存跟自己姐夫黎碧舟作對,此時眼瞅著眾人跟賈璉玩笑的時候,他自動接了上來,自然要他去送。

    房在思心一跳,暗道該不會當真是他妹子的吧?心覺許玉瑒是無中生有詆毀人,心下有些不喜,便接了帕子大步流星地向花牆走去,遙遙地聽見花牆後細碎的聲響,走進了,卻又聽花牆那邊鴉雀無聲了。

    「這是哪位姐姐的帕子,房某特來奉還。」房在思謙恭地在花牆邊作揖,隨後伸著手探出牆上的海棠牆洞,扭頭望見天上大紅喜字的風箏飄著,耳朵裡細細去聽槍那邊的動靜。

    只聽見些許的環珮叮噹聲,便覺隔著牆有人去扯帕子。

    房在思手上暗暗用力,偷偷隔著格子望了一眼,見來接帕子的人並非他妹子或者他妹子的婢女,不由地鬆了口氣,只覺若不是,許玉瑒自然就不能再拿帕子上的「蓮二」取笑他了,才鬆了一口氣,便忽地聽見隔牆哎呦一聲,隨後有女子嬌呼「有蛇」。

    這樣常年不住人的老宅裡有蛇實屬尋常,房在思一聽,立時要用手撐著翻過花牆去打蛇,誰知這牆被他一按,立時轟地一聲倒下,灰塵高高地仰起,嗆得他灰頭土臉地咳嗽個沒完。

    「哎壓到人了,快來救人!」站在牆邊的婢女臉色蒼白地叫道。

    飛塵落下些許後,站在黎婉婷房門前催妝的人一瞧,果然望見倒塌的一截矮牆邊有幾個披著錦繡衣裳的女子倒在地上。

    薛蟠搓著手道:「快去救人!」見其他人去了,才要去,就被賈璉攔住。

    「你去做什麼?叫他們一沒成親二沒定親的去。」賈璉瞇著眼,思忖著這也算是相親大會了。

    薛蟠心癢難耐,卻心知那邊的大家閨秀不是他能唐突的,於是隨著賈璉、許玉珩在這邊站著,過一會子了,依稀瞧見馮紫英替一位大家閨秀推開身上土石後,那大家閨秀略跛著腿腳露出玲瓏有致的身姿。

    薛蟠心下再按捺不住,硬拖著賈璉去那花牆邊看熱鬧。

    「果然是依著喜好救人呢。」薛蟠在賈璉耳邊說,雖說被花牆上的土石壓著,眾女都略受了傷不免有些花容失色,但在薛蟠眼中,眼前儼然是一片美不勝收的場景,待見胡競存漲紅了臉猶豫著不知要不要攙扶那位纖巧靈秀、清麗絕俗的,便在心裡鄙夷胡競存行事瞻前顧後;又見許玉瑒已經與一位稚氣未脫卻溫潤清雅的女兒看對了眼,二人竟是只顧著害羞連壓在那女子裙子上的土石也忘了移開,不免心歎這可比看話本子有趣多了。

    「咳咳。」賈璉咳嗽一聲,示意在場的儐相們這些女兒的長輩們過來了。

    賈璉示意後,在場之人男子目不斜視,再規矩不過了;女子們也靦腆地低著頭不言不語;方才驚呆了的丫鬟們立時上前幫忙。

    「哎呦,這是怎麼了?」夫人們臉色煞白地過來。

    薛蟠扭頭迴避,賈璉眼尖地瞅見牆角露出半條蛇尾,立時跨過矮牆將那蛇尾遮住。

    「對不住得很,這宅子原是想徹底推了新建,就沒收拾過,沒承想今日偏就倒了。」黎太太匆匆地從黎婉婷房中出來,走到這牆邊就滿臉慚愧地賠不是,也顧不得黎婉婷那邊催妝的事了,立時與兒媳房氏一同張羅著令僕婦抬了軟轎子來將收了傷的女子抬走看大夫,見老牆上磚頭都粉碎了眾女只是輕傷,這才略鬆了一口氣。

    因是黎家大喜之日,眾夫人便也給黎家兩分顏面不立時追究此事,再看立在自家女兒身邊的公子哥個個英俊不凡、器宇軒昂,心下約莫明白這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便順著黎家人的安排,各自心疼去看自家女兒。

    「哎,怎麼會出了這樁事?」黎太太慍怒地道。

    「我們瞧見是房兄弟來推牆牆才倒的。」薛蟠指著房在思道。

    房氏並房在思之母一呆,黎家的院牆年老失修是一回事,房在思沒事推牆就是另一回事。

    房在思道:「我來還帕子,聽說有蛇……」

    「算了,不必深究了,要緊的是沒人受重傷。」賈璉說著,悄悄地去看腳下露出的一截蛇尾,這家宅中的蛇與山野中的蛇不同,它有個名字又叫屋龍,據說很有靈性,能保佑主人家人丁興旺、家庭和睦,倘若打死了屋龍,據說就要有滅頂之災降臨。黎婉婷出嫁之日,黎家死了屋龍,有這「不祥」的兆頭,黎婉婷在許家的日子必定不會好過。

    這會子在迷信的人眼中,這蛇可比人金貴。

    正待去看,卻見一女子就倒在他腳邊,也不知為何一樣是生得花容月貌,卻並沒有人過來幫她從這倒塌的土石下脫身。

    這會子亂糟糟的,那女子一直悄悄地看賈璉,見他擋著死蛇且有意不許人再提蛇的事,便大著膽子趁著無人留意她拿著披在肩頭的胭脂紅撒金披帛暗暗地將那蛇尾蓋住,悄悄地將蛇裹了起來。

    賈璉也瞧見這女子所為,心想卻是個秀外慧中的女子,牆倒了眾女被壓就是一場英雄救美的相親大會,日後說起來眾人笑了一笑也算是一樁美談,見那女子包裹住屋龍後,卻嚇得臉色煞白幾乎要吐出來,便對眾人道:「這邊還有位妹妹被壓著。」說著話,便也讓開路來。

    「八妹,你沒事吧?」房在思一怔,立時去幫著那女子將身上土石移開,見她也是驚嚇多於受傷,這才放了心。

    賈璉見房太太這會子與房氏攙扶著另一女子上軟轎子並不看向這位房八妹,便猜到這位大抵是庶出了,至於這位的丫鬟哪裡去了,卻是個謎。

    「八妹受傷了?」房在思望著攙扶那女子時手上染著的一點血水問那女子,又四處亂嗅,只說,「哪裡這麼腥。」

    「大抵是蹭破了一層皮。」那女子說著,手上依舊提著披帛。

    黎太太方才聽房在思說蛇,就在心裡直打鼓,此時望見那女子莫名其妙地提著披帛不放披帛裡又好似沉甸甸的,立時跨過被壓塌的花盆,親自過去攙扶那女子,待一碰那披帛果然覺察到裡頭有東西,也顧不得害怕,立時假裝關切地接過披帛隨後假裝隨手地遞給曾卉家的,「文慧,哪裡傷著沒有?」

    房文慧低著頭忙搖了搖頭。

    黎太太又道:「快送姑娘回房去仔細查查。」見房氏在她嫡親的妹子身邊,又令房氏過來照看房文慧。

    房氏雖不解,但也依著黎太太的吩咐去辦了。

    房文慧受寵若驚地依著房氏的吩咐上了二人抬的軟轎子,情不自禁地微微回頭去看賈璉,見他已經笑嘻嘻地與個虎頭虎腦少年一同向新郎官打扮的許玉珩去了,微微眨了下眼睛,收回眼神才察覺到自己兩隻手還在為方才隔著披帛抓蛇微微顫抖。

    黎太太心中對房文慧感激不盡,好容易將眾人都送走了,又請胡競存幾個去催妝,才領著提著披帛的曾卉家的離開此地向黎婉婷屋子去。

    「太太,這如何處置?」曾卉家的提著屋龍,不好惹人眼球地捧著披帛,卻又唯恐拿得隨意了,叫披帛裡的東西掉出來,低頭望見地上滴下幾滴血,忙用鞋子將那血抹了。

    黎太太有些頭疼,一顆心突突地跳著,連連念著阿彌托福,低聲道:「先收起來用匣子裝著,待姑娘出了門,立時去請人來做法事消災,然後埋在正房屋後。切記,這事萬萬不能張揚開,就連家裡下人也不許知道。」耳朵裡聽見那堆少年們不知愁為何物地還在惦記著方纔所見女子的花容月貌,心裡慶幸只有房文慧一個留意到這屋龍了,「你提醒著我,給那房家賠不是的時候,悄悄地多給那文慧姑娘兩樣東西。」腳步不覺有些發虛,連連念叨著還請祖宗保佑壓死的是條外頭游來的,不是他們黎家養著的。

    「是。」曾卉家的答應著,又拿著鞋子將青磚地上的血掃去。

    作者有話要說:以後都是十點左右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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