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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 機緣巧合下 文 / 萌吧啦

    「天子腳下,拐帶人家家的小主人啦!」那老奴的臉在賈璉腿上蹭了蹭,十足的撒潑氣勢。

    全福、趙天梁幾個嚇得半死,他們哪個不知道賈璉喜潔,便是銀子他也不肯多碰一下,此時見那老奴不知死活地往賈璉身上蹭,趕緊就去拉那老奴。

    賈璉先是怔住,隨後見全福、趙天梁不顧這老奴死活地去拉人,又見街上站了一些無所事事的主,前面先生又快過來了,心知若使勁將這老奴拉開,有理也成了沒理,就道:「住手。」

    「二爺。」全福咬牙,趕緊叫人回府斷了水盆拿了帕子來,「二爺,這老東西……」還要再說,忽地指著那老奴道:「這老東西不是買了賴大一家的老奴嗎?」

    賈璉細看了看,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哪裡記得,只是眼皮子略動了動,自己不說話,只叫全福接著說。

    全福會意,又指著那老奴道:「那賴大捲走了我們府上幾十萬銀子,我們老太太發話要將他們一家賣出去。你們家倒是樂善好施,將他們買了去。如今我們二爺好端端的在家讀書,你又來告他拐帶了你家小主人,莫非你們是為賴大打抱不平,來訛詐我們二爺?」

    賈璉瞧見先生的轎子停下了,也彎下腰,從袖子裡抽出帕子遞給那老奴,和氣地道:「老人家起來好生說話,我尚且不知你們家是誰呢,你且通報一下姓甚名誰,我們先瞧著看是不是誤會了。」

    「二爺,據我說,他們家跟賴大一家好,一準是跟賴大一家狼狽為奸,要誣賴二爺呢。」趙天梁冷笑道,隨後看那老奴狼狽不堪,露出來的一截腳踝浮腫通紅,又覺他家小主人不見了是真的,於是叫賈璉看那老奴的腳踝。

    「攙扶他起來吧。」賈璉道。

    那老奴被人扶起來後哭道:「我們家是城東的柳家,我家老爺、太太先後過世,只剩下年才九歲的小主人。」

    「二爺,水來了。」全壽忙著濕了帕子給賈璉去擦夾褲。

    賈璉拿著手指在他肩上一指,又指了指那老奴。

    全壽心道賈璉何必對這老奴那樣客氣,雖腹誹,但也強忍著將帕子遞給老奴,「來擦擦臉。」說著,又重新拿了帕子蹲下給賈璉擦褲子上的眼淚鼻涕,心道這褲子二爺定是不要了。

    賈珠忙問賈璉,「這是怎麼回事?」

    賈璉輕笑道:「只怕他是當真有了難處,要求咱們相助,又沒門路,於是豁出去誣賴咱們拐帶了他家小主人,想叫咱們為證明自家清白,替他找人呢。」

    賈珠失笑道:「哪有這樣的道理?虧得他想得出。」見賈璉這會子沒工夫去迎接先生,忙替他去迎接。

    那老奴見賈璉看得明白,越發慚愧得無地自容,顧不得擦臉,五體投地跪在地上道:「求璉二爺大慈大悲,幫小的尋回小主人,不然小的就算是死了,也沒臉去見泉下的老爺、太太。」

    全福沒好氣道:「你倒是說說怎麼回事,我們二爺才好幫你。」

    那老奴連聲稱是,面朝黃土地跪著道:「我家小主人湘蓮……」

    「湘蓮?」柳湘蓮?賈璉詫異了,唯恐被人看出古怪,就有意問:「你家小主人是女兒家?」

    那老奴忙道:「我家小主人是位小爺,小主人因鬥雞認識了府上大管家的兒子賴尚榮,那日見賴尚榮被趕出家門,就逞一時義氣贖買了賴尚榮一家,又說賴尚榮是讀書人,遲早要考功名,就將賴家一家上下全部放了奴籍。好吃好喝地供著賴家幾日,賴家原說要投奔寧國府的管家賴二,誰知賴二又才得罪了寧國府的老爺,也是自身難保。賴家人琢磨著賴二怕也不好了,又見我家只有小主人一個,有個姑太太也不肯管我家的事,就設計將小的指派出去,捲了我家錢財拐著小主人逃了。」

    「你告官就是,何必來我們門前冤枉人?沒得你家小主人被中山狼咬了,反倒怪我們這打狼的。」趙天梁又氣又笑,不免也佩服這老奴的膽量——不是什麼人都敢到榮國府門前鬧事。

    那老奴這才敢抬起頭來,望見賈璉並無慍色,心想這璉二爺好寬廣的胸襟,說道:「因沒有證據,衙門裡不管。我家小主人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落到那些奸人手上,只怕要被賣進那些下三濫的地方,求璉二爺大慈大悲,派人去尋一尋,小的甘願做牛做馬報答您。」說著連連磕頭。

    「快攔著他。」賈璉微微挑眉,那位愛串風月戲的柳湘蓮,莫非當真要去唱戲為生了?想來那柳家也不是大富之家,不然書中的柳湘蓮若是動輒帶著一群人呼呼喝喝地出門,便是再愛唱戲再生得好,也沒人敢將他看做優伶,畢竟,相貌比他好的可還大有人在呢;況且柳湘蓮娶妻還要薛家幫著賣院子,也可見他家家底不厚,咳嗽一聲,對趙天梁道:「領著這位老人家去喫茶,回頭叫人帶了銀子隨著他去追。」

    「二爺,這不關咱們的事,咱們家懲治刁奴,他們家小主人黑白不分……」

    「住口。不知道就罷了,既然知道了,總歸要幫一幫,況且,那賴家這般恩將仇報,叫誰聽了不氣憤?」賈璉擲地有聲地道。

    趙天梁忙低了頭。

    全福火上加油地道:「二爺,他們家小主人那相貌,要贖回來,怕得要幾百兩銀子呢。」

    「去賬房關了一千兩銀子。」賈璉豪爽地道。

    柳家老奴越發地無地自容,連連跟賈璉磕頭後,趕緊說:「小的已經打聽到那賴家一群向南邊去了,大過年來觸了二爺霉頭實在對不住。」

    賈璉親自攙扶他起來,眼睛不肯落在他滿是油污的衣裳上,只道:「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你且放心,我一定替你將你家小主人找回來。」

    趙天梁等沒好氣地催著老奴快隨著他們走,全福趕緊又遞了帕子給賈璉,賈璉顧不得擦手,忙向藍布轎子那邊去,望見賈珠與一個三十七八歲,國字臉劍眉星目的魁梧男子過來,心道這位不像是讀書人,倒像是個武夫,趕緊拱手迎上去,「學生賈璉見過先生。」

    那男子不敢受禮,側身也忙拱了手,又將黎芮的信函送上,笑道:「賈二爺果然是仁義之人,被人無禮地纏上,反倒能先設身處地地明白那老奴是有事相求。」

    賈璉忙慚愧地擺手,「先生謬讚了,不過是看他一把年紀了還這樣忠心,可憐他罷了。」當面看了黎芮的信,這才知道這先生姓葛名魁,又是稱呼他為葛先生,便請他入府,進了家門後,叫金彩家的、林之孝家的帶著葛家的女眷去見賈母,他與賈珠領著這位葛先生去見賈赦。

    這葛魁進了賈赦的屋子,就見滿目珠玉金翠堆積,在這富貴氣勢下不敢久留,又隨著賈璉、賈珠去賈璉的外書房裡說話。

    賈璉立時就拿了君子六藝所為何物一一請教葛魁,葛魁朗聲笑道:「五禮、六樂、五射、五御、六書、九數這些,我也未必通,不過是會些騎射又會做些文章,白得了個能文能武的名罷了。」謙虛之後,又未免賈璉以為他是來吃白飯的,就叫了書僮拿了他推演的算數拿給賈璉看,「莫小看了這加減乘除,當真厲害了,便是去為天家測算皇陵方位也使得。」

    賈珠連連驚歎。

    賈璉口中也連連稱是,心道這樣精妙的算數最大的用場就是看風水。他原在算數上沒什麼可精進的,自居為葛魁的先生也能夠了,只是對那與算數密不可分的陰陽八卦風水等一竅不通,於是又借口說自己這書房佈置的不好,請葛魁給瞧了瞧,聽他說了些玄而又玄的話,雖不通,也記在心裡,又聽賈珠與葛魁說些之乎者也的話,插不上嘴,就在一旁靜靜聽著。

    葛魁與賈珠說話時,暗暗去看賈璉,見賈珠與他「相見恨晚」,滿臉興奮地引經據典,就覺賈珠雖有才學,但於人情世故上有些不通——因聽說過賈家的事,便覺賈珠是還沒從早先被賈家眾人捧著的心境中走出來,不然,明知他是賈璉的先生,又明知那賈璉才學不足聽不懂他們的話,為何還要拉著他說?再看賈璉始終謙遜地聆聽,只覺黎芮頗有兩分眼光,於是問賈璉:「二爺可有不解的地方?」

    賈璉笑道:「已經存了七八處不明白的,待過年後正式上課了,再向先生請教。」

    「璉兒都記著呢?」賈珠後知後覺想起賈璉好半日沒說話了。

    「從《尉繚子治本》就開始不知二位在說什麼了。」賈璉坦然道。

    「……慢慢學來就是,也不用急於一時。」賈珠道。

    葛魁見賈璉是當真記下了,並不是嘴上胡說,點了點頭道:「這些雜學旁收知道不知道都無關緊要,既然二爺有野心要將六藝都學了,不如進了二月,隔兩日換一科目,輪流著學,如何?」

    賈璉忙道:「求之不得呢。」

    正說著話,就見趙天梁進來回說:「二爺,那柳家老管家不是胡說,叫人去衙門裡問過,果然那老管家去告過狀,因沒證據又過年呢,衙門沒受理。」

    「叫幾個閒著的隨著那老管家去追人,賴家人口眾多,一路上總有瞧得見的。」賈璉又想那賴家人精明狡猾,不給他們留下案底以作把柄可不行,又道:「去替那老管家告狀去,咱們的人手畢竟少,求助官府才能事半功倍。」

    趙天梁忙答應著去了。

    「不如請先生先回去歇歇,學生待先生歇過後,請先生赴家宴略吃一杯薄酒。家裡有孝,佳節過的冷清一些,還望先生見諒。」賈璉起身親自送葛魁去後頭院中。

    葛魁推辭了兩句,便答應了,與賈璉、賈珠從書房左邊偏門向後,入了第一所院子,見這院子寬敞得很,房裡桌椅案幾俱全,又早配了丫鬟、婆子,因內人樓氏已經從賈母處回來了,便請樓氏見過了賈璉、賈珠。

    賈璉見這樓氏雖無甚姿色,但打扮得十分整齊利落,只說:「師母缺了東西,只管打發丫鬟、小廝去尋管事們要。」說罷,見葛家還有女兒躲在房中,便與賈珠告辭了。

    一面向外走,賈珠一面笑道:「這葛先生果然不俗。」

    賈璉笑道:「珠大哥閒著來與先生說話,也能叫我跟著學些皮毛。」

    賈珠又慚愧起來,到了偏門外攜著賈璉的手道:「父親、母親對璉二弟頗多得罪,我早先也隨著他們對璉二弟頗多怨懟。如今親眼見璉二弟還了國庫銀子,又這麼虛心上進……」說著,便紅了眼眶,擺擺手,就帶著自己的小廝去了。

    賈璉一笑,回了內書房換了衣裳,將方纔葛魁、賈珠說話時提起的典籍名字記下,去外書房裡去翻找那些典籍查看,正在翻,就聽人說賈珠來了,今次並未迎出去,只站在書架前聽到動靜回頭笑道:「珠大哥來了。」

    賈珠笑道:「知道你找什麼,我替你拿了來。」說著就叫前兒將一捧書送到賈璉桌前。

    賈璉忙去看,見果然是那些書,且書中要緊處,賈珠已經做下了筆記,忙感激道:「多謝大哥。老祖宗已經將話說給我聽了,因著……」

    賈珠忙擺手道:「不必再說了,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若換做是我,也不能對金陵的事毫不介懷。」因心裡尷尬,手上就胡亂地往書案上摸去,只覺得手裡握著個什麼東西才踏實,不覺翻了一本《詩經》,瞧見字裡行間有些蝌蚪、圓圈,先以為是隨手塗鴉,細看那蝌蚪、圓圈又點的恰到好處。

    賈璉見他好奇,便道:「回京路上,我與四位志同道合的少年結拜為異姓兄弟,我們在一起讀書時,一個隨口說了句若有符號將文章裡一句話的停頓完結標示出來,叫人讀書的時候也省下不少力氣。於是這麼著,我們一群便弄了一些標點符號出來。」說著,將詩經中夾雜的一張記載著各色標點的紙張遞給賈珠。

    賈珠見了連連點頭,「有道是推陳才能出新,雖說你們只是臨時起意,但這舉動也使得。似我們這等讀多了書的自然能一目瞭然地斷句,若是不常讀書的,連篇的字寫在紙上,豈不看糊塗了他?」說完,才想起賈璉恰是看書不多的,面上就有些訕訕的,於是又一一請教賈璉那些標點,連聲歎道:「若哪一日能見到你的那些異姓兄弟們才好。」聽見放在屋子裡的鎏金落地大鐘金鐘銅磬般地響了四下,就道:「該去老太太那了。」

    賈璉聽了,忙叫人請葛魁、葛太太,自己先與賈珠向賈母院去,才進門,就見賈母院子裡上上下下喜氣洋洋,一掃早先灰頭土臉的模樣。

    賈赦沒來,賈政、王夫人、李紈、元春已經來請賈母赴宴,一家四人立在賈母房中瞧見賈珠與賈璉並肩有說有笑地過來了,喜氣稍稍一滯。

    「家裡有什麼喜事?」賈璉笑道。

    王夫人拿著帕子擦嘴角,賈政也因賈璉拒絕了賈珠的事有些不悅,只元春還跟早先一樣,親切地笑道:「璉二弟,林姑父升了蘭台寺大夫,年後就要進京了。」

    林黛玉要來了?賈璉一怔,隨手摸向腰上香囊裡的通靈寶玉,瞥見王夫人身邊雪團一樣的賈寶玉脖子上的玉,琢磨著若是眼下把玉送給林黛玉,那林如海夫婦會不會想著二房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立時跟二房絕交呢?

    作者有話要說:猜猜小柳會遇上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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