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二十四章 她沒走 文 / 幻塵二
老婆終究是害怕跟我離婚,她似乎真的很害怕被我拋棄了。
第二天那個開奧迪的大堂經理把她送回來了,他還上樓來坐了坐,是老婆特意叫他上來的。
我說你該走了,不知道避嫌嗎?他有點彆扭,看了一眼我老婆,老婆示意他回去吧,他就溫爾文雅地告辭了。
「看見了吧,就算離婚了還有男人會娶我,別以為自己多了不起。」
老婆趾高氣揚地翹著腿,我揚手就是一巴掌:「那好,現在就去離婚!」
她徹底呆了,捂著半張臉頰發傻。我深吸一口氣:「你還當自己是大學生?你青春期是嗎?你看看我們女兒怎麼樣了!」
「你你瘋了,你」老婆有點畏懼地縮了縮,我想我是嚇到她了,我以前也覺得我不可能這麼粗暴,但我現在就是這麼粗暴。
我說要麼你照顧女兒,要麼離婚。
老婆臉色陰晴不定,她不知在想什麼,最後她語氣緩了下來:「老公你怎麼了嘛,是不是在北京受氣了?沒關係,我會支持你的。」
我說我沒受氣,我就想跟你說清楚,你已經是媽媽了。
她微微撇了下嘴:「如果有時間我肯定帶孩子啊,我在銀行上班啊,根本沒多餘的時間,再說現在都是公婆帶孩子啊,我才二十三歲」
我明白這個道理,但我不滿老婆的態度。我心裡消了點氣,老婆靠了過來:「老公別生氣了,以後我經常去看女兒。」
我說不行,不能將女兒丟在鄉下,我父母根本沒時間照顧她,我甚至怕她哪一天出事都沒人知道。
「女兒必須來這裡住。」
這個要求我絕不退讓,老婆給我按摩:「那你來帶她啊,誰賺錢。」
我想了想,說讓我母親來這裡帶女兒,每個月給她工錢,你也順便照顧一下。
老婆當場翻臉:「你讓你媽來跟我住?這麼小的房子住三個人?」
我說你根本就不常住家裡,電視都沒開過,你到底跑哪裡去了?
她嘴一抿:「回娘家唄,我又不會做飯,只好跟著我媽了,她經常罵你什麼都沒有,全是我在說你好話。」
我說那好,以後我媽媽來這裡給你做飯,還可以帶孩子。
她還是不肯,她嫌棄我媽媽。
「我要跟一個老人相處,還得跟一個嬰兒相處,你是要煩死我嗎?頂多這樣,讓你媽在鄉下帶女兒,每個月多給五百塊,叫她別幹農活了。
這個要求根本就是無理取鬧。我心裡冒火:「這個房子就是我父母的血汗錢買的,房產證上寫的名字是我,我父母都可以住!」
老婆臉色很難堪,她不跟我爭論了,她直接打電話給她娘家。
我說現在我只在意女兒和父母,你愛咋地就咋地。
以前我從未想過會跟老婆鬧得這麼僵。大三時候那青澀的戀情,還有同居時候的溫情,最後什麼都沒了,我們圍繞著錢,糾纏不休。
老婆叫她娘家的人過來,她跟我鬧翻了,她在亂罵。
我坐了一會兒,尋思著她的娘家人該到了。我就去廚房拿了菜刀,這菜刀買回來就沒用過。
我拿著菜刀放在桌子上,然後我坐在桌子旁。老婆嚇得跑到門口,我說叫你父母過來跟我說,老子跟你們慢慢說!
她跑下樓了,不一會兒一堆人就上來了,他哥哥打頭陣,還抓著塊磚頭。
我將菜刀劈在桌子上,這幫人都嚇了一跳,我的丈母娘著急:「小茂你這是幹什麼?怎麼鬧到動刀動槍了,叫別人知道多不好。」
老婆的哥哥則小心翼翼地走過來,他似乎想抓住我。
我用菜刀指著他:「老子告訴你,老子已經瘋了,你過來試試?」
丈母娘讓他將磚頭丟了,我岳父則考慮報警,而老婆一直躲在最後面。
我長呼一口氣,聲音冷淡:「我要讓我媽和我女兒來這裡住,你們有沒有意見?」
丈母娘立刻鬆了口氣:「就是這個事啊,你鬧什麼嘛,真是的,來就來嘛。」
老婆開口訴苦:「不要,我不習慣的。」
「不習慣你就滾。」
我冷聲道,一幫人臉色都不好看,岳父擺出陣勢,他走前幾步:「小茂你脾氣怎麼那麼沖?小敏還年輕,當然不懂事,你何必動刀呢?就讓你媽媽來這裡住,好好說嘛,都嚇哭小敏了。」
我冷笑一聲,不見她哭啊。
我說可以了,你們回去吧。他們突兀間不知所措,老婆不准他們走,必須幫她。
我又開口:「你們帶走你們的乖女兒吧,但記得每個月給撫養費,不然就離婚,我沒意見。」
老婆的哥哥漲紅了臉,他想揍我,我說你動手啊,老子早看你不順眼了。
丈母娘趕緊帶人走:「好了好了,小敏先跟我們回去,小茂你冷靜一下。」
一幫人全走了,走遠了都在罵,街坊領居則偷笑著看熱鬧。
我沒多理會,回鄉下將母親和女兒接了過來,事情我也說清楚了,但母親很惶恐,她害怕我跟小敏鬧僵。
我沒解釋,我說你先一個人帶著女兒,等我手頭寬裕了再將父親也接過來。
母親很想勸我,但她似乎開始怕我了,她同意了。
這裡是郊區,雖然離市區有點遠,但畢竟是一片小區,附近有市場,買菜不用跑那麼遠。
我在家待了幾天,陪了幾天女兒,也讓母親熟悉了這裡,之後我就該辦正事了。
朱姐說過我們這些干中介的來錢不穩定,你必須有付出才有收穫,如果老大接受你了,你做一單買賣可以分到不少錢,像老白那種核心人員,負責提供供體的,他一單至少能分五萬,十個供體就是五十萬,如果幸運的話,甚至一年就能賺到這五十萬。
我現在迫切需要錢。
我晚間就開車去市裡的網吧溜躂,我得找出某個急需錢的傢伙,然後蠱惑他跟我去北京。
網吧很多小青年,他們平時看起來特別拽,很嚇人。但其實就是無業遊民,在家裡遭罵的貨。
像黃毛那種希望賣腎買蘋果的人也不少,他們多數是看了相關言論產生這種念頭的,或許你不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在龐大的網絡言論背後,在那調侃嬉笑的陰暗面,在那賣腎買蘋果的笑話之下,是無數將笑話當真的蠢貨。
我需要這麼一個蠢貨,我上次也見過這麼一個蠢貨,是朱姐手上的供體,披著非主流的髮型,每天去網吧玩qq炫舞,他痛恨他的國產手機。
我回到這裡就去找黃毛,他不是蠢貨,他偷家裡的錢買了蘋果5,但不代表他不能成為蠢貨,因為蘋果5s和5c快上市了。
我找到黃毛的時候他還在原來的網吧上網,臉色疲憊,手旁照舊放著泡麵。
我瞄了幾眼,他的蘋果5沒拿出來炫。
我在他旁邊開了機子,假裝很意外地開口:「誒,朋友,你不是」
他沒空理我,就看了一眼,果真沒認出我來。我碰了碰他:「你不記得我啦?上年我問過你賣腎的事。」
他一怔,終於拿正眼看我:「是你?我靠你腎賣了?」
我歎了口氣:「麻痺的,體檢不過關啊,我腎有毛病,人家不要,不然能賣三萬多呢。」
黃毛手停了,他對錢很敏感:「不是說兩萬嗎?」
我說我是大學生,專門賣給香港人。
他特驚奇地看我:「大學生?大學生都賣腎?」
我壓低了聲音:「這有什麼奇怪?我很多同學都賣腎了,現在賺錢難的,賣腎來錢快,可惜我腎不好,媽的。」
黃毛有點不信,我嘖了一下嘴:「我騙你幹嘛?你以為大學生多了不起啊,現在搬磚的都六千塊一個月,大學生才兩千塊一個月,我連工作都沒有,哎。」
黃毛神色不平靜,我轉移話題:「你的蘋果5呢?」
他臉色一訕:「賣了,一千塊賣掉了,我爸差點沒打死我,他逼我去打工,我沒去,只好賣掉手機弄點錢。」
我說都是可憐人啊,你快下機了啊,我給你充錢,今晚咱們通宵。
他說好,夠義氣。
其實我不想通宵,通宵難受得要命。我熬到天亮的時候就頂不住了,黃毛竟然還在打遊戲。
我說我得回去了,我留個電話給你,有事就找我。他用山寨機記下了,我又給他買了瓶水,然後回家去了。
我想趕緊回去睡一覺,不然得崩潰。我母親也罵死我了,問我去哪裡了,小敏等了一晚上。
我說那婆娘來了?母親讓我好好說話。
我回臥室一看,小敏還在睡覺。我推醒她,問她有什麼事。
她還是很怨恨我:「我認了,以後就跟你媽媽一起住。不過我工資低,你每個月要寄兩千塊回來。」
我說我賺多少就寄多少,她想罵人,但想想又溫柔了:「我這輩子都被你害苦了。」
我沒理會,我得睡覺了。老婆想討好我,我說我沒錢了,錢都給母親了。
她臉色就不好看了,我說你出去幫我媽做家務,她鐵青著臉出去了。
我躺著了一會兒,以為自己睡著了,可是過了很久還是沒睡著。我看看時間都快九點了,我太陽穴一跳一跳的,腦子裡累得慌,但我睡不著,我不知道是為什麼。
我以為自己是因為愧疚,畢竟我又要害一個人了。但仔細一想,我對黃毛根本沒有愧疚,他不值得我愧疚,那麼我在愧疚什麼?
每當一個人安靜的時候我總是被各種感情纏繞著,現在我在愧疚,或許是黃毛激起了我的愧疚,我騙他說我很多同學都賣腎了,其實只有一個同學賣腎了,那個同學還是被我騙去的。
我用手背擋在眼睛上,我很想入睡,我說快睡吧,然而你總也無法說服自己。
我的手背在眼睛上輕輕揉著,我眼睛很痛,我揉著揉著感覺手背有點濕潤了,如同你做了一個讓你流淚的夢,流出來的淚讓你手背濕了,但你記不起那個讓你流淚的夢。
我說,對不起。
說得並不完美,「起」字說到一半的時候,我的手機震了我一下。我的愧疚立刻消失了,黃毛上鉤了啊。
我忙拿起手機接聽,然而不是黃毛,是那個讓我流淚的夢。
她說張茂,你回老家了啊。
我感覺自己在夢中,我說陳霞你
「你什麼你?我出院啦,就是還有點痛,回租房也找不到你,我還想你照顧我呢,說好的北京之夢呢?」
說好的北京之夢呢?其實我們只是說說而已,在北京出人頭地,然後不賣腎逃走。我以為我們只是說說而已,原來只有我是說說而已。
「你什麼時候回北京啊,我等你啊,我感覺身體還挺好的。我痘痘真的在消失耶,哈哈,本姑娘的黃金時代來臨了,我要成美女啦!」
我擦了擦眼睛,流淚的夢真是很好笑,我笑了起來,我笑得拍床板了,我說你等著,我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