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版 第五章: 決裂的開始(5) 文 / 追夢者
陽澄湖位於上海與江蘇的交界處，附近沒有什麼大型的工業區，經濟也不算發達。可每年秋季，卻有成千上萬的海外華人來到這裡。他們並不是要遊山玩水，而是來品嚐這裡的特產——大閘蟹。
陽澄湖大閘蟹美絕天下，儘管價格昂貴，卻依然無法打消那些遊客的食慾。到陽澄湖吃大閘蟹已經成為一種時尚，一種生活品位的象徵。只要一入秋，從上海、南京、無錫、蘇州等地過來的車輛就會在陽澄湖邊的飯店門前排成長龍，由於大閘蟹利潤極高，在旺季，一個普通的飯店每天的利潤都在萬元以上。
阿緯已經在陽澄湖邊的一家大閘蟹餐館裡吃了三天飯，他對海鮮過敏，只要一沾螃蟹就會出一身的紅疙瘩，因此，每天他看著苗苗對著一盤大閘蟹瘋狂掃蕩，自己只能摟著一盤青菜吃米飯。那感覺讓阿緯極鬱悶，彷彿一個家財萬貫的太監每天被逼著觀看別人娶新媳婦入洞房，只能乾著急。
「你能不能少吃點！一隻螃蟹八十多塊，一你頓飯最少二十隻，一千多塊錢就沒了！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阿緯吃完了飯，便開始教訓啃螃蟹的苗苗。
「阿緯！我很同情你，能夠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想這樣刺激你。可是……」苗苗啃完了最後一隻大閘蟹，抬頭對阿緯說：「遇見這麼好吃的東西你要是不讓我吃個夠，那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啊！更何況還是你付帳？」
「你……」阿緯被苗苗氣樂了，笑著說：「算了，你愛吃多少吃多少，反正也吃不窮我。不過那老頭子如果今天還不回來，你就給我先回上海去。」
「為什麼要讓我回去？」苗苗不解：「你是董事長啊，你的事情多，要是公司有什麼事情，你又不在，那損失可就大了。還是把我留下吧。」
「把你留在這兒我損失更大！你一天光吃大閘蟹就要吃掉兩千多，一個月就是五六萬！要是把你放在這裡一年，不用對手擠兌，光你就把公司吃倒了！」
正說著，飯店包間的門突然開了，老闆娘一臉堆笑走了進來：「哎喲這位小哥，我跟你講，我們家老頭子回來了，讓你等這麼久真的不好意思呢。」
「你別不好意思，三天才給你貢獻了兩萬多，不好意思的應該是我們！」阿緯皮笑肉不笑地挖苦老闆娘。
「儂是大老闆麼，開奔馳車的，還在乎那兩萬多？年輕人就喜歡開玩笑拉，走吧，跟我去見老頭子。他在釣魚呢。」老闆娘說完，便讓服務員收拾起碗筷，又拉著北緯和苗苗從飯店的後門出去。
飯店的後門正對著一個魚塘，一名年過花甲的老先生正坐在堂邊，一邊釣魚一邊用耳機聽著收音機，十分愜意。北緯在魚塘邊拿了一個小凳子，放在老人身邊，坐下，也不說話，只看著魚浮。不一會兒的功夫，那浮子突然向下一沉。老先生順勢一提魚桿，水面立即翻起了一片水花。一條半尺長的鮎魚在水塘上上下翻騰，老先生也不著急，只是將魚線微微放了一點，又迅速收一段，再慢慢放，迅速收，往返折騰了幾下，那魚便筋疲力盡了。這時，老先生準備將魚桿插在地上，卻見阿緯突然拿起了兜網，伸到魚塘中央，輕輕一兜，將那魚輕巧的撈了上來，扔在草地上。、
「小伙子，看來是個釣魚的行家呢……」老先生摁住魚嘴，將魚鉤輕輕取下。
「以前家裡窮，買不起肉，經常到河裡抓魚吃。河裡的魚比魚塘的魚更狡猾些，力氣也大的多，經常會把魚線弄斷的。」阿緯笑咪咪的跟老先生侃起了魚經。老先生卻不接他的話，直奔主題：「你來這裡是為了那份病歷吧……」
「啊……是！」
「對不起，那病歷的事情我不能說。」老先生突然將臉一沉，收拾起漁具，轉身就走。臨走時，又將那條魚扔回了魚塘。
「老先生……你等等！」阿緯跟著那老先生糾纏，可那老先生卻進了房間，將門關上，不再理會。阿緯氣的直跺腳，苗苗卻走過來拉著他說：「別急麼，看我的。」
苗苗說完，轉身就拉著那飯店的老闆娘到了牆角，只嘀咕了一會兒，那老闆娘便氣沖沖地衝進房間，將門重重地甩上。只一會兒的工夫屋裡就傳來老闆娘極具爆發力的狂罵。
「你個老不死的東西，老娘跟著你享過一天福嗎？每天辛辛苦苦的賺錢養家，還要伺候你這個廢物！你那一個月幾百塊的退休工資夠個屁啊？還不夠我交工商管理費的！我告訴你，你好吃懶做老娘我就認了，可你別不把錢當錢。人家這幾天在咱們家光吃飯就吃了兩萬多，還答應給三萬塊錢的好處費，你就那麼個破病歷有什麼不能說的？今天你說就說，不說就給我滾，老娘也跟你過夠了！」
「可我當初已經拿過那個人的錢了，答應人家不說的……」
「那都是什麼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我告訴你，今天你說也要說，不說也要說。你要是把這兩個財神趕走了，我，我就和你離婚！你說你六十多的人了，過兩年你一吹燈拔蠟燭就什麼都不管了！老娘我今年才三十出頭，我還有半輩子要過呢！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
屋子裡吵的熱火朝天，苗苗和阿緯卻在門外偷著樂。阿緯問苗苗：「你到底跟他老婆說了些什麼？」
「我就說等事成之後，除了給老先生的三萬塊好處外，再另給她五萬塊做私房錢！」
「我操！你她媽出手倒大方！」阿緯罵了一半，想想要不是苗苗這麼幹事情可能就黃了，於是便把後半句嚥了下去，只用眼角狠狠地瞪了苗苗兩眼。不再說什麼了。
老闆娘在屋子裡折騰了整整兩個多小時，先是厲聲大罵，隨後又開始發嗲，經過一翻軟硬折磨，那老先生終於答應講講這事情。老闆娘見他同意了，急忙興沖沖地跑出來，將阿緯和苗苗讓進屋裡來，自己出去了。
阿緯一進屋，便將早已經準備好的紅包輕輕放在老先生的書桌上，那老先生見了紅包，也不去拿，只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哎，年輕人，我本來是不能說的。人這一輩子不求要有多少富貴，只求一個問心無愧啊。只可恨我娶了個見錢眼開的老婆，害的我晚節不保。」
「老先生，這事情對我們公司極重要，可能關係到我的前途命運啊。只求您能幫我個忙，告訴我真相。」阿緯說的極誠懇。
「哎！都是命。」老先生長出了一口氣，將那紅包拿起，掂了掂份量又放下，然後開始回憶那個病歷：
「那應該是19，我在埔東醫院做外科主任醫師。那一天送來個病人，人只有十七歲，卻從頭到腳被人砍了十一刀。我當時看了一下，第一感覺就是沒救了。一般來說，這種沒有什麼希望的外傷病人我是不會親自動手的，如果病人死了，那麼會很麻煩。我當時就把手術的事情交給了三個實習生，想不到他們做完手術之後，人卻救活了……」
「那三個實習生的水平比您還高麼？」苗苗不知趣的問了一句，本想接著說，卻見阿緯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便把另外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老先生也不介意，只笑了笑，接著說：「論水平，那三個實習生還嫩的很。而且我有一個本事，基本上看外傷不會走眼，我看到救不活的傷口就一定救不活。那個年輕人傷的都是要害，又傷的極深，血也流了不少，肯定是救不活了。
當我知道他們把人救過來了，就覺得非常奇怪。我把病歷調過來看，又給他做了一次全面檢查，發現他的傷口特別奇怪。每一刀都割的恰倒好處，堪堪繞過要害處的動脈血管，尤其是脖子上那一刀，幾乎是貼著頸動脈血管的血管壁劃了下來。可以這麼說，只要那刀子在切的時候稍微一顫抖，碰到大動脈，那這個青年人就死定了。神仙也救不活他。
我當時覺得很奇怪，我做外科手術三十多年了，可把那青年人弄傷的人，功力卻遠超過我的水平。可以這麼講，那十一刀中的每一刀都割的極藝術，即讓人看不出破綻，又要在要害地區下刀而不傷及要害。」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人是自殘？」阿緯問。
「是不是自殘我不敢說，但可以肯定的是，下刀的人絕對是個高手。這種人必須對人的身體結構有足夠的瞭解，而且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的外科手術經驗。」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沒有繼續研究呢？為什麼我向您打聽這事情的時候，您又不願意提起呢？」阿緯連著問了兩個為什麼。
老先生笑著搖了搖頭，無奈地說：「我當時的確想繼續研究下去，並寫一篇論文發表。可就在那年輕人出院以後，有兩個人找到我，要求我把病歷拿給他們，並對這件事情守口如瓶。我開始並不同意，讓我不說這件事情倒不難，可病歷是不能偷的。那人見我拒絕，便拿出十萬人民幣現金，並告訴我，只要我按照他們說的做了，這十萬塊就是我的。
十萬塊啊！1986年的時候，十萬塊就可以建一個工廠。那時候我已經離婚兩年，想娶現在的老婆當太太。可她開口就要五萬的彩禮。我一個普通醫生，哪裡去找五萬塊給她？為了她，我就把那十萬塊錢收了。可我當時也覺得奇怪，一個病歷能值十萬塊？我多了一個心眼，將病歷複印了一份。
那兩個人走後的第三天，就有另外一夥人來問這個病歷。我收了人家的錢，自然為人家說話，只告訴他們病歷丟了，其他的什麼也沒說。那些人還比較有禮貌，只是問問就走了。後來，我提前辦了退休，和現在的老婆結婚，開了這家飯店……」
「老先生，能不能把病歷的複印件給我一份？」阿緯說。
老先生打開抽屜，在裡面翻了半天，抽出一個檔案袋，放在阿緯面前，歎了一口氣說：「就是這一份了，你拿去吧。我也沒留底，你拿走了，我也就解脫了！」
阿緯將那檔案袋拿了過來，放在手上端詳。檔案袋是黃牛皮紙做的，放了數年，那袋子已經老化了。袋子的封面是個表格，上面的字跡雖已模糊，卻依然可以辨認。那上面清晰的寫著：科室：外科性別：男年齡：17歲
最下面一行是姓名欄，上面用碳素墨水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顧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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