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版 第三章：不經意的沉淪(4) 文 / 追夢者
自從公司註冊了之後，阿緯就在靜安寺一帶買了房子，房子面積不大，才八十多平米，結構卻很好，廚房、衛生間、臥室、客廳都設計的極有人性化。起先和老媽一起住，後來買了乳山的地，老媽就哭著嚷著要回去蓋房子。阿緯一想，那地方遲早要賣，蓋好房子也要拆掉，不如租房，便讓苗苗的老爸幫忙看了一套乾淨的小院子。這邊一租好，老媽就歡天喜地的搬過去了，只把阿緯一人丟在埔西。
老媽走了之後，阿緯便不怎麼去學校了，每日除了到公司轉一圈，就是全上海到處走著玩。他還沒到領駕照的年齡，開不了車，帶著司機還不如打車方便。反正現在也不在乎那點錢，乾脆出門就打車，既自由又方便。
這一天阿緯實在無聊，從南京路一路轉過來，到了人民廣場，實在走不動了，便坐在石椅上曬太陽休息，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密集的鼓點節奏，緊接著，一把吉他的聲音傳出，那聲音十分好聽，讓人不由得心潮澎湃起來。
阿緯隨著音樂一路找過去，原來在香港名店街的地下入口處，有一個樂隊正在隨意的彈奏著，樂隊有兩男兩女，其中貝司和鍵盤都是女的，吉他和鼓則是男孩子。那吉他手將手中的撥片甩的飛快，音箱中發出震耳欲聾的重金屬節奏。路過的中年人似乎欣賞不了這麼激昂的音樂，紛紛加快了腳步，迅速經過。而幾個十**歲的年輕人卻聽的津津有味，其中還有兩人隨著音樂快速的扭動著身體，臉上露出很陶醉很投入的表情。
不知為什麼，阿緯覺得這種有點像噪音的音樂聽起來是那樣舒服，那旋律似乎象根細細的針，一次又一次的紮在阿緯的心口上，讓他在疼痛中感受快樂。
他找了個台階坐下，靜靜的欣賞，那男子很快彈完了一曲，他將吉他放下，與旁邊的夥伴們笑著聊了幾句。又把裝著麥克風的架子移到鍵盤手身邊。彈鍵盤的女孩把鍵盤音色調整了一下，左手同時按下幾個鍵，一陣略帶著點憂鬱的風琴背景音樂從音響中傳了出來。接著，鼓手加入了節奏，接著是貝司，吉他。那音樂帶著一種憤怒的傾訴，淒婉而堅強，女孩子用右手調整了麥克風，開始唱：
「那天是你用一塊紅布
蒙住我雙眼也蒙住了天
你問我看見了什麼
我說我看見了幸福
這個感覺真讓我舒服
它讓我忘掉我沒地兒住
你問我還要去何方
我說要上你的路……
阿緯曾經在一家音像店的門前聽過這首歌，唱這歌的人叫崔健，是個嗓音沙啞，略有點神經質的男人。當時他並沒有覺得這歌有什麼特別，可經這彈鍵盤的女孩唱出來之後，卻給人一種觸及靈魂的震撼。阿緯覺得歌裡好多事情唱的都是自己。
「這個感覺真讓我舒服，它讓我忘掉我沒地兒住……」
阿緯想起了當初被鄰居王大發趕出乳山村的場景，那時候自己也曾深深的感覺到那種無助。雖然手上還有一點錢，但那種沒有家的感覺實在是太痛苦，太辛酸，那種孤獨掙扎的感受不是用金錢就可以輕易撫平的。
此時，玩音樂的幾個孩子已經開始收拾樂器，準備離去。阿緯跑上前去幫忙，並問那唱歌的女孩，那首歌曲的名字。
「是崔健的一塊紅布。怎麼，你也喜歡？」女孩笑了笑，似乎覺得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不應該對搖滾樂感興趣，對音樂的理解是需要生活經歷做基礎的，他還太小，不會有那種生活經歷。
「嗯，很喜歡。」阿緯的回答讓女孩微微一楞，她想不到竟會在廣場上遇到一個這麼小的知音。
「特別是那一句，這個感覺真讓我舒服，他讓我忘掉我沒地兒住。這句歌詞讓我特有感覺！！我嘗過無家可歸的滋味。」
「可他表現的是愛情，它所說的沒地兒住是說愛情沒有居住的地方……」女孩子把阿緯當知己了，竟和他談論起音樂內涵的問題來。
「每個人都可以有不同的理解，我覺得這歌兒說的就是無家可歸……，對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以後怎麼找你啊。我特別喜歡聽你唱歌……」
「我叫林菲菲，我們幾個有空的時候就會到這裡排練，你經常過來轉轉就能碰到。」女孩說完，將最後一件樂器裝上一輛麵包車，然後自己跳上車去。
「再見了，小朋友……」林菲菲與他打了個招呼，關上了車門。麵包車很快消失在車流之中。
阿緯見他們走了，便準備離開。剛打了一輛車，卻突然感覺有些事情似乎不太對。彷彿記憶中的哪一個節點被人無意中觸碰了，一些在心底埋藏已久的記憶正在慢慢湧出，他想抓住這記憶的痕跡，理清它的脈絡，卻始終抓不到要領。
樂隊、無家可歸、崔健、林菲菲……到底是什麼讓我心神不寧呢？再想一遍，樂隊、吉他、鼓、無家可歸、一塊紅布、林菲菲……林菲菲！對啊，這不是當年救小乞丐的時候，幫著自己去劃價買藥的那個漂亮護士麼？她怎麼做歌手了？當年自己為了她，曾經三天兩頭往醫院跑。後來才知道，她實習期滿，已經回學校讀書了。註冊公司後，他還去找過她，可問便了全上海的醫院，都找不到這個叫林菲菲的護士。想不到今天竟在這裡找到了他。
「去哪裡？？」司機的話把阿緯從思考中拉回現實。他立刻對司機說：「追上前面那輛麵包車，快！」
「滿街都是車，你說的是哪一輛？」
「哦？」阿緯這才想起，那麵包車已經走了很久了。他指著前方說：「你先向前開，開快一點。追上了我告訴你。」
「出租車好貴的哦，你這個小孩子有沒有那麼多錢……」出租車司機啟動了車子，卻不開動。顯然他是不相信阿緯能付的起車費。阿緯拿出錢包，在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鈔中取出一張拍在方向盤上，急切地說：「老子叫你追你就追！哪有那麼多廢話。這是車錢，追上了我再給三張！」
司機見了鈔票，心中才落了底，一踩油門，車入離弦之箭，竄入滾滾車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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