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版 第三章：不經意的沉淪(3) 文 / 追夢者
下午三點，阿緯的別克商務緩緩的開進乳山村。村長苗立秋組織了幾十名村民，和先一步到達這裡的北緯國際員工們一起列隊歡迎。車還沒停穩，苗苗就放下車窗大喊：「爸！爸！我回來了。」
苗立秋站在歡迎隊伍裡對著女兒不住地招手，他似乎很為這個只有十七歲的女兒驕傲。別看女兒人小，一個月賺一萬多呢。自己的左鄰又捨加一塊兒幹一年也賺不了那麼多錢。真不知道自己祖上積了什麼德，竟能生出個這麼出息的女兒來。
車停好，顧飛下車拉開了後面的車門，阿緯穿著一身略顯寬大的黑色西裝，紮著一條金黃色的領帶，派頭十足地走下車來，揮手向迎接他的人致意。四周響起熱烈的掌聲。苗立秋走上前來，握著阿緯的小手使勁的搖晃，嘴裡不停地說：「歡迎啊，歡迎！」
廢話！你當然歡迎了。這一筆土地收購合同你就收了一百多萬回扣，你巴不得我天天在村裡轉悠呢。阿緯抽出手來，沿著熟悉的路走向自己家的故居。苗立秋在他身後緊緊跟著，像照顧殘疾人一樣對他百般呵護。
走了約十五分鐘左右，故居那殘破的院牆便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阿緯站在門前，仔細看著這裡的一磚一瓦，往事種種一幕幕浮現在心頭。牆角那對放了不知多少年的磚頭，不正是自己兩年前捉蟋蟀的地方麼？那已經腐朽的木門檻上還留著自己用小刀刻出來的圖案，房簷上的燕巢每年都會多幾個，還有那客廳裡的八仙桌，小時候自己經常躲在那桌子下面，聽著老媽在外面焦急的叫著自己的名字……這裡有自己的童年，有家庭的恥辱，有那麼多抹不去的記憶。今天，這房子終於被自己買回來了。他多想坐在院子裡大哭一場，哭盡憋在心中整兩年的屈辱。但他沒有這麼做，他是北緯國際的董事長，身後，有一百多雙眼睛正在看著自己，他的每一個行動都要與自己的身份相稱。
阿緯看了看身邊的顧飛，平靜地說：「這裡的幾戶人家都遷走了嗎？」
「都遷走了，每家補償了二十萬的搬遷費。」顧飛認真地回答。
「好，讓所有員工到這個院子裡來開會！」阿緯說完，逕自走進了院子。不到十分鐘，阿緯家的老院便被一百多名北緯國際的員工擠滿了。大家按職務高低，整齊的站成六排。苗苗讓老爸找出了幾個凳子放在前面，讓阿緯、大同、顧飛三人坐下。又找了一張籐椅，安排被大同接過來的阿緯媽坐好。幾名工作人員忙著端茶倒水，不一會兒的工夫，臨時會場就被佈置的井井有條。
阿緯見一切都準備好了，便從凳子上站起，對著人群輕輕做了一個手勢，喧鬧的員工頓時安靜下來。他拿過村長找來的闊音器，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話：
「各位同事，我今天代表北緯國際全體領導層，與大家講兩句話。可能有人會奇怪，公司花三十多萬裝修了一個大型會議室，為什麼還要跑到這窮鄉僻壤的埔東來開會？現在我就告訴大家原因，也許有的人知道，有的人還不知道，你們腳下踩著的土地，就是我和副董事長成大同一起創業的地方，也是我們與顧總相識的地方。可以這樣講，沒有這塊土地，就沒有今天的北緯國際。那個時候我和大同還是連兩毛錢都拿不出來的窮學生，而顧總還在黃浦江邊討飯過日子！是這塊土地讓我們相識，讓我們有機會一起創業！我對這塊土地有著深厚的感情，我相信顧總和成大同也是這麼想。」
「今天，我們公司耗資一千五百萬人民幣，買下了這塊土地的八十年使用權。這一事件必將記入北緯國際的史冊！前些時，我聽到你們中間有這樣的評論，說公司資金並不富裕，卻話總資產的三分之一來買一塊位於埔東的地皮，是不是有點失策？我能理解你們的議論，有一句話凡是上海人都知道，叫做『寧要埔西一張床，不要埔東一座房。』，埔東這個地方經濟沒有埔西發達，地產升值潛力也不大。可是，正如我剛才所講，這裡是我們創業的地方，是我們走向成功的——，換一句話來講，這裡是我們的福地。我買下這裡，就是為了牢記自己的貧寒出身，不忘根本。
另外，現在國內房地產建設比較熱，買地是最保險的投資。對於一個年贏利達到兩千萬的公司來說，風險問題是必須考慮的，一筆生意做不好就可能傾家蕩產。這塊地是以我個人名義買的，即使公司出了問題也波及不到這裡。有了這塊地，大家就可以放開手腳去作事情，一旦出了事情，我們也不會一蹶不振，這一塊地皮就是我們東山再起的資本……」
阿緯話一講完，四周便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阿緯知道，這掌聲中一大半鼓的並不情願，這一千五百萬動用了公司的儲備金，幾乎所有的員工為了這件事情，都要連續四個月拿不到獎金。事實上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買地也是不符合商業規律的。顧飛甚至說，這種行為無異於『自殺』。唯一支持他的是苗苗和大同，只有他們瞭解阿緯心中的那一份恥辱。
關鍵時刻，還是從小到大的兄弟貼心。
阿緯等掌聲落了，對顧飛說：「開始清理吧。」
顧飛走出院落，大約五分鐘左右，十幾輛大型挖掘機緩緩的開了過來。阿緯走到老媽身邊，激動的說：「媽，咱們把房子買回來了。」
「是啊！買回來了……」阿緯媽不住地流淚：「買回來了，買了這麼大一片呢。你那死鬼老爸要是泉下有知，指不定多高興呢……你看看我，也是越活越沒出息……這麼好的日子，我哭什麼。」
挖掘機分散開來，開始拆除房屋。這一片的房子都要扒掉，連阿緯的故居也不例外。磚瓦結構的民房在十幾台巨大的鋼鐵機器下顯得不堪一擊，一堵堵牆壁有秩序的倒塌下來，整齊的民宅轉眼就變成了平地。
阿緯這次購買的土地佔了將近半個乳山村，除了三小隊的九家宅基地外，還包括兩百多畝農田。由於暫時沒有足夠的資金來搞建設，他準備先將這裡圈起來，等著地產升值後再賣出。苗苗的老爸在這次拆遷工程中撈夠了好處，眼巴巴地等著搞建設時大撈一筆。他見阿緯心情極好，便湊上來打聽下一步的安排。
「阿緯啊……哦，不，王總……這個下一步想搞哪方面的建設啊？我準備組織一個建築隊，以後就專門幫您拆房子蓋房子。您別看大叔我沒上過幾天學，但我勤快，做的活也細緻。你看這次拆遷，我幹的夠漂亮吧。您要是有工程，一定還要交給我……」
「你放心，今年的工程全交給你。」阿緯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啊？那可太謝謝你了！你可真是我們家的活財神……您打算建什麼工程啊？是開發住宅小區？還是蓋寫字樓？」苗立秋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了。
阿緯聽的想笑，寫字樓？虧他想的出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蓋出的寫字樓只有鬼才來住。
「兩個工程。你記好了。第一，把我家的房子扒掉之後，挖個魚塘，魚塘是聚財的，風水這一關要把好。第二，我們隔壁王大發家那個院子你看到了麼？」阿緯順手一指，苗立秋順著方向看去，搶著說：「看見了看見了，就是你家隔壁那個院子麼！」
「就是那裡！在那裡蓋個豬圈，養幾十頭豬。要那種長白山瘦肉型的。要派專人管理，魚苗和豬仔你先墊錢買，回頭結算工程款的時候一塊兒給你報銷了。收入歸你……」
「就這兩個？」苗立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想不通阿緯為什麼花一千多萬買塊地，卻只上了這兩個投資不過幾萬元的農副產品項目。
「兩個就夠多了。」阿緯笑了笑，轉身不再理會苗立秋。
苗立秋楞在那裡發感慨：「兩個怎麼會夠呢？這麼大的地方，兩百個也是不夠的。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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