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版 第二章：超級破爛王(1) 文 / 追夢者
1986年，上海埔東。
清晨的埔東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靄，渾濁的黃浦江水不斷沖刷著岸邊的堤壩，遠處一艘*緩緩駛過，幾隻江鷗緊隨其後，盤旋飛舞，等待捕食被輪船發動機震昏的魚類。幾隻巨大的起重架正在空中緩慢地移動著，將一條跨江大橋的重要部件一點點的吊向黃浦江的中心。百餘名工人往返奔走，將大量建築材料運送到起重架旁，與此同時，一車車的建築垃圾源源不斷的從工地上拉出，傾倒在離將邊不到三百米遠的垃圾場裡。
垃圾場佔地將近一千平方米，各種各樣的建築垃圾在這裡堆砌如山。垃圾場的邊緣處，有兩個孩子正在忙碌的翻找著什麼。一輛垃圾車在他們附近停下，自動翻鬥將幾十噸水泥鋼筋混雜物迅速卸下，揚起數米高的灰塵。那兩個孩子被灰塵嗆的直咳嗽，司機此時才發現了他們，將頭探出窗外，大聲的罵：「你們兩個小癟三不要命了！這裡多危險啊！砸到你們可不得了！」
其中一個身材較為瘦小的孩子向司機揮了揮手，示意不礙事。司機又罵了一句，將車開走了。
「媽的！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都跟著我混飯吃……」揮手的那個小孩子擦了擦臉上的髒東西，對身邊的另一個小孩說：「我們快點幹，別揀沒用的東西，只要鋼筋和廢腳手架。那些東西比較值錢。快點結束，一會兒還要去上課。」
「知道了，把這些搬過去就夠一板車了。」身邊一個體格比較壯實的男孩子一邊擦汗一邊說：「這活真不是人幹的。」
兩個孩子都是乳山中學初二的學生，瘦弱一點的叫王北緯，小名阿緯。壯實一點的那個名叫成大同。他們都住在乳山村，平時一有時間，便到建築工地垃圾場去揀些建築垃圾來換錢，開始只是小打小鬧，後來看利潤還不錯，乾脆湊錢買了一輛平板車，一次裝一車，直接拉到廢品收購站去出售。這樣利潤更大，效率也更高。
由於還要上課，他們只能利用早上的時間來做這些事情。每天五點半起床，七點半將廢品送到收購站，然後洗臉吃飯，再用十分鐘的時間趕到學校。這工作時間安排的極緊湊，稍有不慎便會遲到。阿緯仔細研究了這個流程，發現吃飯和洗臉的時間佔用太多，便建議多拉一個人進來幫忙，只負責送早點。
「阿緯！大同！吃早飯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大同聽到這聲音，臉上立刻露出憨厚的笑容來。而阿緯卻皺起了眉頭：「你是豬啊！沒見這裡是垃圾堆嗎？別喊吃的東西！搞的老子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人家苗苗還沒做幾天麼，別那麼認真。」成大同顯然對阿緯的責罵不太滿意。
「她已經做了三天了！每天都讓我說一次！同樣一的事情被罵了三次還記不住，你說她是不是豬！要不是看在她是你未來媳婦的份上，我早就把她開了！」阿緯一邊說，一邊狠狠地瞪了大同一眼，大同好像很怕這個比自己矮了半頭的小個子，他一句話也不敢分辨，只紅著臉扛起幾十斤廢鋼筋，跟在他後面走下垃圾堆。
「來，洗洗手，吃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從暖水壺中倒出水來，讓阿緯和大同洗手。接著又從書包裡拿出兩袋熱騰騰的生煎饅頭，塞在兩個男孩子手裡。
阿緯一邊吃著早點，一邊盯著面前這個小女孩仔細的看。這女孩名叫苗苗，是乳山村村長的女兒，也是自己的同班同學。苗苗屬於那種天生麗質的女孩子，身材高挑，皮膚白嫩。瓜子臉，大眼睛，生得十分俊俏。大同天天喊著將來要娶她做老婆，平時要是哪個男生和她說一句話，他一定會立刻衝上去給一頓拳腳。當然，阿緯是例外。
「真他娘的可惜了，這麼漂亮的女生，怎麼就被大同那個呆瓜給預定了。早知當初應該先下手的。」阿緯心中一陣後悔，他迅速的把生煎饅頭塞進嘴裡，又對著暖壺喝了兩口水，一邊擦嘴一邊說：「苗苗，我再說你一次。以後我們在垃圾堆上的時候，你別喊吃的東西。我站在那地方一聽到吃飯就想吐。這可是第三次了，再有一次，我就扣你工資。」
「我……我不是想讓你們早點吃上飯麼，我又沒有別的意思……」苗苗感覺有點委屈。
「是啊！阿緯，別嚇唬人家苗苗，她是女孩子呢。」大同也在一旁替苗苗說話。
「大同你少說兩句我不會把你當啞巴！」阿緯將聲音提高了八度，對著大同吼了一嗓子。大同嚇的一哆嗦，險些將手裡的半個生煎饅頭扔在地上。
「我再說一次，我們不是揀破爛的，我們是做生意。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規矩。沒有規矩什麼事情都做不了，現在我們只有三個人，可將來我們會有三十個人，三百個人。三個人我就這麼累，到三百個人的時候我還活不活了？我佔七成股，我說了算。今天我就把規矩立下來。以後不管什麼事情，我只說一遍，苗苗要是記不住就結帳走人，你大同要是記不住，咱們就分錢散伙！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苗苗屬於僱員級別，對阿緯這個老闆言聽計從。大同卻有點不能理解，他努力將最後一個生煎饅頭嚥下去，打著咯問阿緯：「不要這樣吧！一次就要散伙！我們是好朋友啊！這樣太沒情誼了……」
「情誼歸情誼，生意歸生意！這個要講清爽。」阿緯堅持原則，寸土不讓：「我這樣也是為大家好。你要是想揀一輩子垃圾，那我就無所謂，想怎麼做都好。要是想跟著我賺大錢，就要聽我的。」
「好……你說怎樣就怎樣。」大同四肢發達，感情卻很細膩。自己沒什麼魄力，平時什麼都聽阿緯的。
其實大同很佩服阿緯，這個小子雖然個頭不高，打架也沒什麼力氣，卻有一個絕頂聰明的腦袋。什麼事情只要放到他身上，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大同腦子笨，卻很崇拜聰明的人，從他認識阿緯那一天起，就認定將來跟著他做事情一定能夠發達。他們倆是最要好的朋友，他的任何東西都可以和阿緯一起分享。阿緯卻不這樣，花錢的時候固然大方，可分錢的時候卻連每一分每一毛都計算的清清楚楚。不過大同能理解這種做法。阿緯說的好，親兄弟明算帳，要先說明白錢是誰的，免得傷了兄弟和氣。
三個月前，阿緯突然對賣廢品發生了興趣，從那天開始，大同開始陪他一起爬垃圾堆，浦東人大部分都比較窮，卻極要面子，不願意做撿垃圾這種下九流的營生，因此這成堆的垃圾也沒有人願意去揀。本來兩人只想靠揀垃圾攢一點零花錢，沒想到自從幹上這一行後，廢品回收行業的利潤就開始爆長。短短兩個星期內，廢鋼鐵的價格就從5毛一斤漲到了一元五角，而且還有持續上漲的趨勢!兩人靠著市場形勢發了一筆橫財，僅僅四個多月的時間就攢下了一萬多。
大同看到已經有了這麼多錢，便提議到埔西去大吃一頓。沒想到這一提議竟招來阿緯的一頓臭罵。阿緯說，有這麼一點錢就急著去花掉，這是典型的敗家子！他還信誓旦旦地說，這錢一分都不能動，留著發展。
阿緯的這種做法讓大同對他更加崇拜，阿緯知道將錢變成更多的錢。僅是這一點就比自己有眼光。從此，大同對阿緯言聽計從，阿緯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從沒有二話。今天若不是因為苗苗的事情，他甚至連那一點點軟弱無力的異議都不會提。他知道自己沒資格和阿緯爭執，要不是阿緯，自己恐怕還在為每天那五毛零花錢天天跟老媽吵架呢。
「阿緯，你有沒有覺得咱們賺錢賺的太容易了。」大同一邊吃一邊說:」最近那幾家收廢品的還在提價呢，自從我們開始做這行，他們的行情就沒有跌過。」
「錢多了不好啊?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阿緯覺得大同就屬於那種沒事兒瞎琢磨的主。
「我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勁。我問過幾個收廢品的，以前三年裡鐵的價格一直是只跌不漲，可自從咱們開始賣廢鐵的那一個月開始，收購價便像瘋了一樣漲起來，好像是專門為我們漲的價似的。我怎麼總覺得這裡面有點不對勁呢?」
「那是老子我命好，天生聚財，老天爺都照顧我。」阿緯似乎對大同的懷疑不屑一顧:」別想那麼多，努力賺錢，買房買地!」
大同見阿緯還是一幅大大咧咧的樣子，知道說也沒用，便不再多說。雖是不提，可心裡的疑問卻依然存在。四個月靠揀垃圾賺到一萬多?這事情太不正常了。一個大型國有企業的工程師一年的工資也不過五六千塊錢，以前揀垃圾的多是些外地過來的流浪漢，揀一天不過只能顧兩頓飽飯，而自己和阿緯這兩個生手上陣，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能賺到一萬多塊!難道真是老天爺照顧?
「還吃不吃喲，這裡還有些……」苗苗又從書包裡掏出一包生煎，塞向大同。大同心中暖暖的，伸手要去接，卻聽阿緯喊：「告訴你一人一包，怎麼又多買了一包？你當我說話是放屁啊！這包你自己掏錢……」
天哪！他什麼時候才能改掉這個動不動就大聲吼的脾氣。大同一邊想著，一邊將熱騰騰的生煎塞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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