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三、平亂 文 / 易崑崙
九三、平亂
富春江畔，趙傭面罩寒霜，陰沉著臉問道：「反賊有多少人？」
跪在他馬前的婺州知州滿面灰塵，四肢顫抖著回答道：「有三、五萬……啊，不，有，有十萬人！殿下，下官是見反賊來勢洶洶，擔心殿下安危，特地趕來報訊的啊！請殿下看在下官一片忠心……」
趙傭喝了一聲：「閉嘴！」提韁縱馬，把那知州踩成肉泥，口中吩咐道：「狄詠留下五百騎兵，帶其餘的騎兵趕往杭州，助其守城。九翼道人傳令青龍會在江南各地潛伏的釘子，凡是江南州府官吏有畏戰私逃者，給我就地砍了。韓嘉彥持我印信，隨狄詠前往杭州，催朝廷盡快調兵。其餘兵馬聽我指揮，就在這裡等著。我倒要看看，是多大的陣勢，把這雜碎嚇得跑到了這富春縣來。」
眾人不敢違拗，紛紛聽命而去。趙傭把身邊所有的青龍會高手，全都當作斥候，派了出去打探義軍的進軍路線。又把剩餘的四千軍兵編成兩隊，一隊完全由弓箭手組成，因為當初狄詠調兵時，以弓箭手為先，因此有兩千人之多。另一隊則是刀盾手、長槍手的雜燴。
到了黃昏時分，探子回報，義軍沿江北上，並未分兵，大概有四、五萬之眾。已過了桐縣，現正在休息。趙傭聽了，心中喜悅，在詢問了當地之人後，有了主意。一番佈置後，帶領著一千弓箭手，向南邊義軍休息的雙嶺而來。
到了雙嶺，已經是二更時分，趙傭讓兵士稍作休息，便摸了過去。到離得近了，弓箭手便開始射起來。前面兩輪，射的都是火箭。黑夜中，霎時間一片火光沖天。隨著喧鬧聲響起，開始有人不斷逃竄。不一會，便聽到義軍中有人呵斥不斷，開始向這邊衝擊起來。趙傭也不上前，吩咐弓箭手們邊射邊退。直到所有的義軍都開始了衝鋒，趙傭大喝一聲：「跑！」宋軍的弓箭手不再射箭，掉頭撒丫子往回奔。義軍直追了有四五里左右，終於跑得累了，停了下來。趙傭卻已經到了事先埋伏的地方，帶著另一撥弓箭手，再次回頭，射殺已經有些疲倦的義軍。
義軍剛追趕了一通，除了幾個崴了腳掉隊的宋軍被他們砍成了肉醬外，毫無所獲。正覺得鬱悶得很，大半夜的被人一通亂射。這時卻忽然又來了一輪箭雨，一個個都是無名火起，不用首領吩咐，便都提刀攜棒，衝了上來。趙傭微微一笑，吩咐撤退，把義軍慢慢引向了事先埋伏好的天鐘山。
義軍的首領是烈火旗香主鄧彪。他跟著好像吃了興奮劑一般的義軍追出了幾里地，才慢慢約束住了一小部分人。黑夜中，猛然覺得光線一暗，鄧彪不由心頭一驚。抬眼打量四周，正看見黑忽忽的天鐘山俯臥在不遠處，把天邊的月色也遮住了不少。鄧彪連忙高聲叫道：「都回來，前面有埋伏！」可是義軍人數太多，已經有不少人衝到了山腳下。只聽得一聲大喝：「殺！」趙傭事先埋伏好的騎兵從山腳處衝了出來。
義軍大多不過是剛剛拿起武器的農民，哪裡見過這陣仗？被這些久經沙場的禁軍來回一陣猛衝，立刻亂了陣腳。緊接著趙傭帶領著刀槍兵，以偃月陣出擊。雖然是不足兩千的軍隊，但是大宋軍兵所受的訓練，向來以陣法為主。趙傭依據地形選擇了這偃月陣，黑夜中宛如一把彎刀，狠狠的插入了義軍的心臟。不過是一個衝擊，彎刀的前段就已經殺到了義軍首領鄧彪的面前。
鄧彪大怒之下，帶領著屬下奮力應敵。無奈追得太急，好些火器不在身邊，好不容易熬過了偃月陣的衝擊，卻又被騎兵撞得一個個暈頭轉向。等到鄧彪在黑夜中辯清了方向，發現自己竟然是被人流沖得向南而去。氣得他「哇！」的噴出一口鮮血，卻是剛才在與騎兵作戰中受的內傷發作了。
趙傭帶領兵士們追殺了近十里，才收攏了部隊。眼望著滿地的死屍，他卻毫無興奮之感，仰天歎息了一聲。
這一陣夜襲，宋軍死傷不到四百人，而義軍在戰場上卻留下了近萬具屍體。
第二天狄詠在杭州城外依仗騎兵的突擊，幾乎全滅了從天目山奔襲杭州的一支三萬多人的義軍。使得義軍襲擊杭州的計劃落空。趙傭於是在援兵到達後，下令開始分兵剿滅各地的反叛。
江南的地形，多為丘陵、盆地，少有平原。又有無數水道縱橫交錯，自古以來就不利於北方士兵作戰。縱使是當年吞滅六國的大秦強兵，在攻打楚國時，才是採取了「疲兵」戰略，才獲得了最後的勝利。由此可見當年諸葛孔明口中，這孫權所得到過的「地利」，是多麼的強悍。
趙傭此刻要面對的最大困難，就是這地利。明教所蠱惑煽動的百姓們，未習戰陣，不通兵事，其戰鬥力還不放在趙傭等人心上。只是這江南縱橫交錯的水道，以及無數的山嶺窪地，帶給宋軍不小的困擾。往往是大軍攻到某地，那些義軍們就放棄了守衛城鎮，退進了深山。等大軍離開，他們就又再次從山中出來，把駐留的少量守軍騷擾的苦不堪言。
一個月的奔波下來，狄詠已經有些無力之感。這總是抓不住、殺不完的小打小鬧的剿匪，實在讓他覺得味同嚼蠟一般。眼見得手下的軍兵追逐砍殺著那些手持刀劍，農夫打扮的反賊們，漸漸進入了句余山中。連忙傳令停止追擊，收拾了兵馬，來見趙傭。
見到正在品著小酒，與王語嫣諸女說笑的趙傭，狄詠便把鐵盔往桌上一扔，抱怨道：「我的太子殿下，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就這種陣仗，你能不能換個人來指揮。除了一開始，在杭州打的那一仗多少算是過了點癮，此後這哪裡是在打仗？分明就是在趕鴨子啊！我剛把反賊趕進了天目山，你又調我去婺州；剛和嘉彥攻破了婺州城，打算乘勝追擊了，你又讓我來東邊。你說說，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趙傭放下酒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狄詠一個沉肩，閃了開去，哼了一聲，把眼瞪他。趙傭收回手，摸著鼻子說道：「狄三哥啊，你看那些反賊也沒什麼戰力。不過是些普通鄉民而已。當初我們保住了杭州、婺州等地，已經可以確保今年江南的收成不會損失太多。所以啊，把他們趕進山，也就是了。不出個把月，糧食不足，他們還能在山中呆多久？這一個月來，的確是辛苦你了，為的就是把這些反賊們都趕出州縣，讓他們失去根基。我也是沒辦法啊，誰叫我手上只有你的這支騎兵呢？要想快速打擊，只能靠這支禁軍了，你狄三哥這也是能者多勞嘛！」
狄詠聽了好話，臉色好了些，卻仍然道：「那你為什麼留下衢州不打？」
趙傭舔了下嘴唇，說道：「這個麼，我是有意給他們留個據點。想那慕容復總要有個發號施令的地方吧。如今青龍會的人已經深入衢州城，傳回的消息中說，已經有大量的明教教徒彙集在那裡。所以只要一發現慕容復的蹤跡，我就會立刻動手。那衢州四通八達，乃是兵家爭地。可是卻又三面是山，只要我將它的通路斷掉，圍起來打，以明教的戰力，是根本守不住的。這樣留個城給他們，到時一鍋端也方便些，我想你也不願意再去搜山吧？」
狄詠點了點頭：「算了，反正我只管打就是了。如今這東西兩面的已經趕得差不多了，什麼時候向南打？」
趙傭悠然的道：「我姐夫那小子這次來了興致，非要指揮一把。所以現在的兵馬調動我已經都交給他了，你要想知道什麼時候向南打，得去問他才行！」
狄詠翻了翻白眼，沒有說話。心說韓嘉彥現在人在婺州，我怎麼去問？
正在這時，外面傳令兵進來稟報，韓嘉彥送來了消息。趙傭與狄詠看後，都是一笑。狄詠說道：「還是嘉彥夠兄弟，現在就調我過去。我去召集兵馬了！」三兩步不見了人影。
趙傭無可奈何的看著他背影，搖了搖頭，吩咐眾人準備上路。大家一起前往婺州，與韓嘉彥會合。
到了婺州，韓嘉彥對趙傭與狄詠講述雙方形勢。經過狄詠一個月的奔襲，把攻擊杭州、越州的兩股義軍分別擊潰後，由明教所組織起來的義軍已只剩下最大的兩股。一股較大，約有近十萬之眾，佔據了衢州城及其附近一帶。另一股卻在雁蕩山一帶，大約有超過一人。已經由黃裳帶領著三萬兵馬，前去清剿。
韓嘉彥與趙傭都認為慕容復就躲在衢州，只是派進去的人都沒能打探到準確消息。韓嘉彥於三天前剛剛把常山、開化、仙霞關等重要通路完全斷絕，所以是信心滿滿的催促著趙傭發動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