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275章 暗湧55 文 / 牂牁野人
第275章暗湧
順著洛水，王仁則帶著鄭軍緩緩而行。
雖然他的心焦急，可是鄭軍渡過洶湧的洛水已經耗掉了大半的體力，渡河之時，鄭軍已經死傷不少，至少有餘名的士兵被河水沖走，對士氣是一個較為嚴重的打擊，是以整支隊伍顯得非常的散漫，瓢潑大雨之，人人如落湯雞一般，渾身濕透，士氣顯得非常的低落。雖然渡過了洛水，暫時逃出了隋軍的包圍圈，可是還有漫長的路要走。
從鞏縣以北，逐漸西行，已經漸漸的踏入了邙山的地界之。瓢潑大雨之下，道路泥濘，非常的難走。鄭軍的士氣是降到了極點。因為布匹被雨水侵濕的關係，原本飄揚的旗幟垂一旁，被士卒捲成一團，不停的流下數串水流，然後濺落地上，渾濁的水滴四處飛濺，然後從低窪之處，漸漸的會成小溪，向著洛水彙集。
就這樣的情形之下，王仁則奮力的催促著士兵，努力前行。
按照計劃，他準備天黑之前，趕到偃師，稍事休息之後，再奔往洛陽。
「啪！」忽然一名士兵倒了地上。這是一名傷兵，虎牢關攻堅戰他受的傷，之後拚死逃出，鞏縣剛剛將傷勢養好，又隨著大軍渡河，這才崩裂了傷口，雖然暫時止住了傷口不再流血，可是體力已經衰竭，若不是向著回轉洛陽，恐怕早已經倒下。如今渡河之後，又行走了七八里的路，已經是不能再支撐了！
「堂哥，起來啊！」他身邊的一名士卒大聲的喊著，眼流出了淚水。
「老弟，我，我……」那名漢子想要說些什麼，卻是咳嗽不已。
「堂哥，我們一定會回去的！」年輕的堂弟說著，再奮力的準備抱起他，可是觸摸之處，一片冷涼。也不知道是因為氣息微弱還是被雨水帶走了大部分的熱量而導致的。
「沒用了，沒用了……」氣息微弱，那名漢子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這個時候，他看見了什麼呢？
「老弟，你一定要回到洛陽，為我照顧家小啊！」一口氣，那名漢子說出了這幾句話，然後狂喘不已，胸膛亦猛烈的起伏著。
「我一定會的，你放心！」哭泣著，他答應了堂哥的請求，雖然戰爭哪能不死人，可是當災難降臨到自己身邊的時候，又有誰不面露悲傷呢？
「辛苦你了！」那名漢子如釋負重的一個微笑，然後突然身子一鬆，冰涼的手臂垂了下來，任由冰涼的雨水沖刷著，一片死白。
這只是王仁則行軍途的一個小插曲，並不能影響鄭軍邁向洛陽的步伐，大勢面前，這些士卒是微不足道的，可也正是這些微不足道的士卒，才能改變一場戰鬥的走向啊。
鄭軍繼續前行，高大的邙山已經逐漸出現眾人的視野之。王仁則的心暗喜，只要穿越了這一片邙山，就能到達偃師城！回頭瞧了一眼士卒，王仁則決定休息一會，畢竟這個時候，已經接近午時了。因為大雨的緣故，鄭軍的行軍速非常緩慢，這才使得平素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變得無比的艱難。
雖然事情緊急，可是士兵的體力也已經到達了極限，那就讓士卒休息片刻，吃點乾糧，恢復一下體力趕路！
為了安全起見，王仁則派出了斥候後方打探，看隋軍是否有趕來。畢竟好幾個時辰過去了，隋軍已經現了空空如許的鞏縣了！雖然下著大雨，可是誰又能保證隋軍不會追來呢？看似安全的時候，往往卻是危險的時候啊！他王仁則怎能不打起精神？
很快，冒著大雨，斥候衝了出去，然後沿著洛水北岸進行，可能的尋找隋軍的動靜。一炷香之後，斥候回報，一切正常，洛水以北並沒有現隋軍的蹤跡。這個結果讓王仁則心稍安，這才讓斥候繼續探查，隨時報告消息，然後下令士卒休息，加緊進食，半個時辰之後繼續前行。
雖然對於士卒來說，半個時辰並不足夠，他們已經困乏之極，恨不得倒地上，睡個方休。可是他們也明白，早一些回到洛陽，才安全啊。
看著士卒很安靜下來，各自拿著手已經被河水雨水泡得軟軟的麵餅，奮力的吃著。雖然這樣的麵餅吃起來已經沒有滋味，如同嚼蠟一般，可是如今卻只有這種食物可以充飢。士卒們的情緒看起來，似乎還比較穩定，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問題，這讓王仁則的心稍安。
接過親兵遞過來麵餅，王仁則咬了一口，剛嚼了兩口，面色微微變。他雖然知道麵餅已經被泡軟，可是沒有想到這個味道實是太難吃了。他自從做上王爺之後，一直是錦衣玉食，那裡吃過這等劣食？可是他明白，這種情況下，他不進食的話，就不能保證有足夠的體力回轉洛陽。這東西雖然難吃，可是總比餓著肚子要強啊。
他眼睛微微的閉著，大口大口的咬著麵餅，幾乎是嚼上兩三下就一口吞了下去，對於他來說，這個時候的食物只是保證他體力的東西而已，而非是吃美食的享受。
雨霧依舊籠罩邙山以東的這塊不大的平原上，所有的士兵緊緊的吃著食物，未來，是怎樣的呢？
王仁則看來，雖然形勢艱難，可是隋軍並沒有趕來，一定能夠逃脫的了。
就他信心滿滿的吃著麵餅的時候，邙山之，突然響起了一片號角之聲！
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的這支軍隊是誰的軍隊？他們的目的究竟是為何？
當號角響起的第一時間，王仁則有如觸電一般站了起來，他的目光緊張而慌亂的瞧向了西方！大霧之，他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雨霧之兵馬奔馳，他們的旗幟雖然高舉著，可是已經被雨水打濕，使得他並不知道來將是誰。
突然，有人高聲的喊著：「是援軍，陛下來救我們了！」
雨霧，這句話雖然顯得並不是很大，可是對於一心求生的鄭軍士卒，還是有如打了一劑強心針一般，人人興奮起來，他們紛紛站了起來，然後大聲的呼喊著。有的人是不停的跳躍著，朝著從邙山之奔馳而出的友軍奔去。
王仁則這才心稍安。此地已經是邙山邊緣，隋軍雖然驍勇，可是未必會這個地方埋藏有伏兵。何況這樣的天氣下，隋軍選擇追擊已經讓他大為意外了，不用說出現西側了。
所以，雖然他沒有看清這支軍隊的軍旗，可是依照他的判斷，這支軍隊必然是鄭軍，至於是偃師的部隊還是皇帝陛下派出來的援軍，王仁則已經不去考慮了！
「來人，牽馬！」王仁則喝道，不管是誰，他總要是瞧一瞧，問一下偃師的情況。
可是，他剛剛騎上戰馬，就見西邊，大雨之下，慘叫聲不斷的傳遞了過來，就王仁則一愣神的功夫，雨水已經從較高的邙山衝了過來，渾濁的雨水帶著殷紅的痕跡。
「這是怎麼回事？」王仁則大吃一驚，他略微一愣，難道是隋軍？可是不可能啊！隋軍的速不可能怎麼快！一定是誤會，對的，誤會！對面的鄭軍一定以為自己是隋軍的兵馬，是以這才刀戈。
想到此，他連連揮動馬鞭，朝著西邊奔去，準備要說清楚。可是他沒還有奔上幾步，就看見漫山遍野的軍隊掩殺而來！雖然下著雨，泥土鬆軟，延緩了敵軍前鋒的速，可是聲勢還是頗為驚人。
這一次，距離近了一些，王仁則已經能夠看清楚這支軍隊身上所穿的鎧甲！一瞬間，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那些鎧甲的確不是鄭國所有啊！這支軍隊，的確是隋軍啊！大驚之下，王仁則已經顧不得思考這支隋軍為何這裡出現了，他只能撥馬而回，瘋狂的沿著洛水向東奔去。
抵抗？王仁則就算有這種心思，可是鄭軍士卒體力已經衰竭，面對突如其來的隋軍已經膽喪，紛紛驚恐的逃竄，可是面對早有準備的隋軍，又能往哪裡逃走呢？
這次帶領隋軍的乃是大將程知節。
他埋伏邙山之，是楊浩奪取了洛口倉之後，讓他北渡洛水，除了查探邙山的地勢，為重要的就是伺機奪取偃師城。雖然後來楊浩的計劃改變，可是仍令他駐紮邙山，等待著機會。後來，陰雨霏霏，程知節只能將軍隊駐紮邙山之，等待楊浩的軍令。
可是他沒有料到，雨勢越下越大，洛水水勢暴漲，使得他想要南渡也不可能，所以他只得留了邙山之，下令士卒節約糧食，同時廣闊的邙山之打獵，以滿足軍需。
正是他這無意的舉動，使得他收穫了一條大魚！
程知節並沒有想到，這裡他居然遇見了這支敗兵。當外出的士卒將消息傳遞回來的時候，他就立刻判斷出這支軍隊一定是來自鞏縣的鄭軍。畢竟這樣的天氣，誰會輕易的出兵呢？只有那些被圍困，試圖殺出一條血路的困獸才會做出這種舉動。
因此，他立刻召集了軍隊，冒著大雨前行，準備將王仁則抓獲。讓程知節意外的是，鄭軍並沒有多大的戰鬥力，似乎因為連續的行軍而耗費了大量的體力，這場勝利，取得自然不費力氣。
很快，大多數的鄭軍繳械而降。王仁則雖然有著戰馬，可是還沒有奔跑幾步，就被隋軍追上，捉了下來。
長安。
為了表達出對李淵的誠意，王世充派出的是荊王王行本。王行本也知道事情緊急，是以一路上並未停留，出了函谷關之後立刻經由潼關奔往長安，僅僅花費了兩日的時間。
李淵對於王世充的來使頗為尊重，畢竟河北異常強勢的情況下，雙方唯有聯合起來，才是對付隋軍的上策啊！當初，李唐的勢力還很弱小的時候，他李淵就曾經討好李密，稱臣於突厥，如今與王世充聯盟，也就顯得不是那麼奇怪了。
雖然荊王王行本出使長安並不是什麼秘密，可是李淵還是單獨召見了他。這件事情，雖然早晚會被隋帝各地的探子查知，可是能瞞一時是一時啊。
不需要多餘的禮節，雙方均是知道事情的緊急，因此直接進入了主題。
由於原先的時候，李淵曾經策動王世充聯合王薄、徐元朗等人進攻河北，是以這次荊王王行本的出使非常的順利，雙方簡單的交談，就敲定了聯合起來對抗隋楊的決定。李淵還表示，必要的時候，關的精銳會應鄭帝的要求，出兵協助他們守衛洛陽！
李淵的回答讓荊王王行本的心稍安。隋軍勢大，假如真的攻陷偃師，兵臨洛陽，必要的時候，請求李唐的幫助是應當的，只要擊退了隋軍，鄭國就能夠再收復原，恢復昔日的江山。
當然，隋軍叛將事情明朗之前，王世充對李唐的政策不會變，他也無須急著引唐兵進入洛陽，引狼入室的教訓，古往今來，數不勝數，王世充自然不會忘記。何況當初宇化及北上的時候，李淵曾經派出了由秦王李世民、太子李建成親帥的一支精兵，假裝援助東都的模樣，試圖奪取洛陽。
當時，已經稱帝的越王楊侗群臣的建議下，拒絕了李唐的要求。可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秦王世民居然撤退了原，並洛陽外圍設置了安、宜陽兩縣，隨時可以窺伺洛陽，同時又可以協同防守潼關，戰略意義非常的大。
這件事，王世充猶記心，所以李唐為定楊軍所困的時候，他連連出兵，攻取了這些地方，剪除了來自函谷關以西的威脅，並將兵馬駐紮函谷關，防禦來自李唐可能的威脅。當時，李淵正為定楊軍所困，對王世充的攻勢也頗為無奈，不僅沒有反攻，反而是派出了使者，連通王世充，讓他攻擊河北，牽制河北隋軍進攻河東的企圖。
雖然後來還是失敗了，河東也被隋軍所佔據，可是兩大勢力之間，猶如**，還是勾結了一起。
看到王世充派出侄兒前來聯盟，李淵的心情也是頗為複雜，一方面，他希望王世充能夠擊敗隋軍，這樣他也可以離石郡的匈奴後裔反叛的時候，出兵河東，那樣，自顧不暇的隋軍定然無力對抗唐鄭聯軍的攻勢。
而另一方面，李淵又不希望王世充因此而坐大，洛陽堅城，並不是那麼容易攻取的，何況若是擊敗了隋軍，他李淵收復河東，那王世充因為地利的關係，定然能夠比李唐較早的進攻河北。如果王世充坐擁原、河北以及山東諸郡，那麼勢必成為李唐大的敵人，救援王世充勢必會造成一個勁敵啊！
當然，雙方大的敵人還是隋楊，沒有擊敗隋楊之前，一切都只是李淵的美好幻想，因此，締結盟約的宴會之上，幾個大小狐狸各自端著酒樽，含笑而立。只不過他們之的笑意，卻是各自隱藏著虛偽、殺意。
李淵也明白，王世充若不是迫不得已，斷然是不會與自己聯盟的，畢竟這兩年，兩軍潼關以東、洛陽以西的地界上打得一片火熱呢。唐殷州刺史李厚德回家探親之時，令他的弟弟李育德駐守殷州，被王世充抓住機會，親自率領大軍進攻殷州，李育德和三個弟弟全部戰死。隨後，榖州和熊州又被王世充所佔據，可以說，如果沒有隋楊這個強敵，李淵恨不得生抽了王世充的筋骨，那裡會與他結盟？
李淵明白的道理，荊王王行本自然也是明白，不過他又能怎麼辦呢？之所以提出那個要求也是無奈之舉，畢竟若是大鄭亡於大唐，應該還有高官厚祿，至不濟也是衣食無憂，就像當初的陳後主一樣，雖然亡國，可是終生還是富貴。可是若是亡於隋楊，當初的叛國大罪，並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忽悠過去的。
荊王王行本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假裝不勝酒力而退去。他之所以提前提卻，乃是想要修書一封，及時將長安與李淵商議的事情告訴皇帝，以便讓他做出相應的安排。
就荊王王行本退卻之後，李淵接過太監送來的錦帛，擦了一把臉之後，原本醉醺醺老臉露出了一絲笑意，那裡還有半分的醉意？隨後，他屏退了左右，坐了軟榻之上。
「父皇，早些安歇！」太子李建成微笑，其實說起來，今日的事情他才是主角，父皇只是一旁指點、暗示，或許是想要培養他了！自從河東淪陷之後，父皇的眉頭一直緊緊的皺著，長安也好久沒有舉辦這種盛大的宴會了。
李淵點點頭，他的身子是越來越差了，不僅是為了河東的淪陷。他自從登上帝位之後，就納了不少妃子，雖然有所節制，可是那些妃子，一個個年輕美貌，如狼似虎，李淵年紀大了，還真是有些招架不住呢。
李淵走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瞇著眼睛，瞧著太子李建成，問道：「建成，若是隋楊攻打洛陽甚急，王世充派出使者前來搬去救兵的話，你準備怎麼辦？」
太子李建成略一沉吟，瞧著李淵一雙充滿信心的雙眼，知道父皇是準備考究自己一番，不由微笑道：「爹，若是隋楊攻打洛陽急切，兒欲使趙郡王領巴蜀精兵趕赴洛陽，秦王領隴西精兵去取河東。」
「哦？」李淵轉過了身子，兵分兩路，攻打隋軍要地，倒也是個好計，只是，河東倒也好說，洛陽還需要動上一番腦筋啊。他不由問道：「去了洛陽之後，接下來又該怎麼辦呢？」
太子李建成笑道：「若是不敵隋軍勢大，便不與之硬拚，以免損傷軍力！」洛陽對於他，只不過是對抗隋楊的一個戰略據點而已，如果不能挽救，李唐自然捨不得空耗國力為王世充拚命。
看著李淵只是微笑，太子李建成續道：「若是擊敗隋軍，那麼就讓趙郡王派出偏將，渡過大河，攻下河內、汲郡等地！」
李淵不由微笑道：「不錯！」如果擊敗了隋軍，那麼就要及時的佔領這幾個要地，以便阻止王世充北進，避免他坐大。
李淵點點頭，對李建成的計劃還是感到了滿意，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準備回轉寢宮休息。
就李淵準備挪動腳步的時候，李建成忽然緊走兩步，端起了一杯酒，一口喝，然後斬釘截鐵的聲音響起：「王世充老奸巨猾之輩，一定也防備著我們。他一定只有陷入了困境，無力回天之際才會向關求救，那個時候，洛陽城一定極的虛弱，如果有可能，趙郡王不必北上，而是趁王世充不備，直接攻進洛陽城，如此，原定矣！」
李淵回頭，然後定定的看著他，沉默片刻之後，忽然哈哈大笑道：「好計，好計！」他的聲音響徹大殿之，久久迴盪。就一片回音之，李淵再挪動腳步，緩緩的向著寢宮而行，就身影即將消失的一瞬間，李淵的聲音傳了過來，「建成，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務必不能走脫風聲！」
「是，爹！」李建成看著手的酒樽，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隨後他放下了手的酒樽，向著太子的寢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