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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大唐洗花 第四十四章 舉酒相逢 文 / 蕭索寒

    「喲呵——喲呵——!」

    休息整束後,虞薇扶著項羽,花木蘭扶著趙雲,尚香與真如挾著神智不清的逸霜,我們一行人朝道觀外走去。其中飛燕貂蟬中更夾雜著一個我從沒見過的女子,看她臉形卻又有幾分熟悉,只是那神態惶惶不定,像是在擔心著什麼般。

    一問之下我才知道,這年約十六七歲的女子居然是武媚。細細聽了貂蟬說起她變化的原因,我只能驚然歎息,搖了搖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要是讓一個美貌女子親眼看到自己瞬間容顏蒼老,那受的驚嚇的確是不小。

    殿門外我們騎乘而來的馬匹和馬車早不見了蹤影,這時,我們便聽到從遠處傳來充滿節奏的吆喝聲。

    這裡什麼時候有這種船歌了?我微微一愣,也不多想,朝文成公主走了去,微帶歉意的道:「發生了這麼多事,讓公主受驚了……」

    李熙寧秀目眨了眨,緩聲道:「先生可是要勸熙寧打消吐蕃之行的念頭?」

    我一愣,想不到她的反應這麼快,點了點頭,頗有點無奈的笑道:「的確如此,一來我二弟三弟都受了傷,若是再往吐蕃去,怕是難以找到好的藥材給他們治傷;再則若是讓公主自己去,那委實太不敬,再說王道長也不在此,那還不如讓我們護送公主回長安,回皇上身邊。」

    「先生都做了決定了,熙寧自當遵從才是。」輕輕一笑,李熙寧細聲說道。

    想不到李熙寧的言辭如此鋒利,明明是想說我擅自做了決定,卻說得那麼委婉……決定不去理會她話裡還有多少層意思,我淡淡一笑,轉身朝文姬處走去。

    「爺在想什麼呢?」輕輕攏住了我,文姬眼波柔和的望著我道。

    轉眼看了看她,我笑著拍拍她的手,道:「還能想什麼,總不能我們就這樣走回長安吧!」

    「回長安?」文姬如彎月的眉毛輕佻了起來。有些驚訝的說道。

    「是啊!」我拉著文姬,將她轉了半個身,與我相對著,也不理會她漸漸變得暈紅的臉色,「長安可是有我們的宅子,再說了,去長安有什麼好怕的?」自然,我知道文姬是擔心李世民,可不知怎地,我並不擔心李世民對付我,或者說是我確信李世民不會在長安對付罷了。

    文姬輕啐一口,掙開了我的手,轉身朝妺喜走去,末了,那秀髮飄起,傳來她細柔的話語:「生不同時,死當同穴……反正,反正……」

    說什麼吶!我心中暗念了一句,隨之便是一點點酸楚湧了上來。

    來到石城鎮,好不容易買到兩匹馬和兩輛馬車,這才算是解決了一路上的交通問題。

    「自古以來蜀地多奇藥……」

    緹縈這一句話便讓我決定了不是一直朝長安而去,而是轉道西蜀,從蘭州繞道,穿益州、下渝州再北上金州,最後才回長安。

    行了一路,眼看著就要到蘭州,趙雲的身體也康復得差不多了。至於項羽,那更是早在前一段時日就生龍活虎,求著妺喜讓了坐騎給他,與我並肩而馳,說是領略蜀地風光,其實是不願待在馬車中,整日價的與一眾女子相對。

    看到自己身體好得差不多了,趙雲曾要求直接去長安,但我知道緹縈的執意。這麼多年來她都沒有放棄過想要尋找藥味,以便替我治好不能習武的毛病,自然,這念頭現在變成了要恢復我能習武的毛病,而且不止是對我,還對妺喜妲己等女子,現在更加上了趙雲。

    不能習武又怎麼樣?沒有武功又怎麼樣?我們又不是只靠武功才活著?我是贊同妺喜曾說過的這話,但這話是絕對不能說給緹縈聽的,她念滋念滋就只有這個了。反正,就隨天吧!一路上也不差多一次遊覽而已!

    「聽說蜀地的百姓為了悼念諸葛亮,都是頭系白巾。」當看到滿街都是繫著白頭巾的人,項羽很是奇怪,一問之下便立刻對我邊笑邊搖頭說道。

    「這是老百姓感謝當年諸葛亮治理有方,讓他們都過上了好日子,要不,還不是罵你個半死。」我笑了笑,隨口答道。這一路行來,除了食宿都是甚少停留,進到蘭州才算是歇了口氣。四處一看之下,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可仔細想來,卻又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麼其他原因。

    「大哥,前面就有酒家,我們下去休息休息?」看到我臉上明顯的心不在焉,項羽也不說破,挽了挽韁繩,從馬上一躍而下。

    「什麼休息,只怕是你自各酒蟲犯了才是。」一聲輕啐,虞薇從馬車中探出頭來,臉上掛著一抹責怪的笑,看了看我倆才從馬車上走下來,「要是真累了乏了,進去喝口熱茶……」

    項羽老臉一紅,不等虞薇把話說完立刻大聲嚷嚷道:「你倒是連大哥也教訓起來!」

    項羽這話說得雖然強勢,但誰也聽的出其中軟弱的味道,一下從馬車內傳來眾女的輕笑聲,自然我也忍俊不已。

    虞薇眼珠一轉,反駁道:「哼,說了怎地?大姐和二夫人也這樣說了!」

    項羽一下愣住了,拿眼朝我看來,其中的求助之色表露無疑。這一路上本就少在城鎮處停留,再加上他的傷勢,可說是真有一長段日子沒有碰酒了,今天好不容易算是有了機會卻不想又被虞薇一句話說得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笑著還沒說話,車簾一掀文姬從裡面走了下來,柔聲道:「二哥,薇姐不讓你喝酒可是為你好的。」說著,她輕移兩步,與虞薇站在一起面對著項羽,看那架勢便像是兩人在審問他一般,不由得我哈哈笑了起來。

    幾人都不知道我笑什麼,詫異的看過來。文姬咬了咬唇,道:「爺,你先別高興,你也不准喝!」

    聽文姬說得堅決,我仍是笑著,只是聲氣小了起來,道:「二弟不能喝,那是因為他的傷剛好,身體還虛著,薇妹擔心不准喝那是正理,再說縈兒也交代了,別說是喝,連聞也不准聞。我一沒傷二沒病的怎麼不能喝?」

    文姬狡然一笑,眼波如水橫了過來,道:「你沒病沒傷就能喝了嗎?」

    聽到女人獨享的這種狡辯我還能說什麼?在圍觀眾人的驚訝羨慕目光中,一干女子嘰嘰喳喳的簇擁著我、項羽、趙雲三人朝酒樓內走去。

    此時已過了午末,食客早就散得差不多了,整個酒樓內就只有三三兩兩數人而已。尋了臨窗處坐下,店小二剛奉上了茶便聽到項羽長著聲音歎了口氣,顯然是因為想喝酒不能得逞所至。

    趙雲在一邊嗤嗤笑道:「二哥,茶可清酒也可清,你這麼想喝那就權當這杯茶是酒好了,搖頭品一下興許還真有酒味不是?」

    項羽端起茶,放在嘴邊,聽到這話瞪了趙雲一眼,低聲道:「什麼茶可做酒?你只怕也想喝得緊,你瞞得了大姐和木蘭卻瞞不了我!」

    趙雲瞇了瞇眼,臉上掛著笑道:「我的傷已經好了,要喝自然喝的,二哥你現在可與我不一樣……」

    「你喝一杯我便陪你喝一杯。」花木蘭的話語雖低,但清晰的從另一桌傳了過來。原本在揶揄項羽的趙雲聽了忙收了聲,只惹得心頭正不快的項羽呵呵笑了回去。

    「人生若是無酒豈不是無趣得很?」聽到這話,我們這邊笑鬧的聲音漸消,都拿眼朝不遠處的中年男子瞧去。

    那中年男子半睜著眼,滿臉滄桑,不過四十上下,那皺紋卻是形如諸外。此時他斜著頭枕著一條手臂,另一隻手還拿著個酒壺一下一下搖晃著,看情形卻是醉了**分。

    「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因酒而聲或生,那人生豈不是無趣得很?」我淡淡一笑,舉起茶朝那男子一揖。

    那男子嘴中念叨,眼光一振,將那酒壺重重在桌上一磕,大聲讚道:「好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當浮一大白!」說著,就在我們驚訝的目光中將酒壺高高舉起,任壺中酒潺潺而下,張嘴將酒接了個正著,待壺中無酒,他才哈哈大笑,邊笑邊用衣袖一抹嘴角,朗聲道:「痛哉快哉!痛快!痛快!」

    項羽看得極是羨慕,自然,用酒壺灌酒並不算什麼,但那男子一瞬間流露的豪氣卻讓他心動不已,連他嘴角都帶出了笑,亦哈哈笑道:「好!」

    灌了壺酒,那人復又倒在桌上,只是這一下便隱隱聽到他發出的鼾聲。我們不由相對笑然無語。那店小二走了上來,將那人的酒壺取走,又替他換上了一壺。

    素素看得大是好奇,不禁道:「他都已經醉得睡著了,你還給他換酒幹什麼?」

    店小二嘻嘻一笑,道:「回姑娘的話,這位客官只是小醉一會,待會還會醒過來的,若是醒來他手上沒有酒,那我受的責罰就大了!」

    聽店小二說得如此古怪,項羽也忍不住了,插嘴道:「他已經醉了,怎麼會醒得這麼快?」

    店小二看了看那男子,仍是笑著回道:「這位客官一連三日都在我們這裡喝酒,每天早上雞沒打鳴便來,晚上直到敲了三更不催還不走……」說著,他臉上浮現起一絲苦笑,顯然是這三天讓他苦不堪言。

    素素咯咯一笑,道:「如此說來,此人是個真正的酒鬼咯!」

    店小二嚇了一跳,忙扭頭看了那男子一眼,朝素素擺了擺手,壓低了聲音道:「這話可說不得!也就是姑娘這般人物,要是讓這位客官以為是小的說的,當不得又要受那酒澆酒灌的滋味了!」

    看店小二那煞有其事的樣子,我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文姬扶著我的手臂才沒讓自己笑軟下去,她瞟了那男子一眼,玩笑道:「他如此喜歡酒,讓你受酒洗,受酒淋那可是很看得起你啊!」

    「夫人你就別笑話我了!」店小二苦著一張臉道,文姬妺喜兩女都坐在我身邊,但文姬剛剛那一下讓他瞟見了,他也乖巧機靈,張口便來了個尊稱。

    「那你肯定是做了什麼得罪人的事……」文姬細細笑了起來,端起茶抿了一口。

    「哎呀!夫人真是,真是……這就是小的剛說他會醒來的原因!」店小二那神情彷彿得了什麼寶貝一般,一隻手重重拍在自己腿上。

    我們又被店小二如此誇張的表情逗笑了,項羽強忍著笑,道:「你不知道酒醉的人最大嗎?好了,好了,你快些說來聽聽你到底做了什麼。」

    店小二又扭頭看了眼那男子後緊趕兩步走到我們面前,低著嗓子道:「各位大人都知道我是什麼人啊,我是店小二,做的就是服侍人的事,我哪能去得罪人,這不是跟我自己過不去嗎?就算客人醉在店裡,那是我們店裡酒好,斷無去得罪人趕客人走的道理……」

    想來這店小二平日裡也是個喜歡嘮叨的人。雖然聽他閒聊不是什麼很為難的事,但聽他說了這麼一大堆還沒說到我們想知道的地方,連趙雲也忍不住了,望著店小二道:「是不是他醉了你就要趕他走啊?」

    店小二忙搖手不停,辯解道:「這位大人,我哪能做出這種事啊?小的剛剛不是澄清了一回?不錯,那日這位客官是像今日般醉了,可偏偏當天中午的生意也是好得嚇人,那個人多啊……」

    聽店小二又有將話題拉開的跡象,我們心中暗暗叫苦,文姬輕然一笑,道:「你定是見那日生意好,所以便將他叫醒,是不是也怕他付不起酒錢啊?」

    店小二愣了,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文姬,隔了好一會才道:「夫人真是,真是……」說到這,他才彷彿醒過神來般,卑微的朝我一笑道:「酒錢那位客官一來就付足了三日之資,我叫他也就是想請他挪個地方,不成想那位客官醒來後發現自己手上沒有酒便狠狠責了我兩耳括子,澆了兩壺酒在我身上,還告訴我他醉只是睡個十息,不用人叫也會自己醒過來。從天之後,小的一見他醉了就會替他換上一壺酒。」

    想不到這世上還有如此嗜酒如命的人,連酒醉睡著了也要帶著酒!雖說項羽也是好酒,只怕也不及這人一半。聽店小二說完,我們又是驚訝好笑又是歎息無語。

    「你別看著我,這酒既不能填飽肚子又不能解憂散愁,爺還說過『舉杯澆愁愁更愁』,醉的時候忘了一切,醒來還是沒有改變,反正我是不許你再多喝。」虞薇瞪了看向她的項羽一眼,氣勢凜凜的說道,末了又加上一句:「至少現在是不要想喝!」

    項羽期待的目光立刻頹然下來,歎道:「看那人喝得如此豪爽,我心實有慼慼,你不讓我喝,至少讓我聞一聞總可以吧!」

    趙雲忍不住撲哧一聲偷笑了出來,隨即他忙轉過臉不讓項羽看到自己的神色。文姬將茶舉到我嘴邊,一笑道:「若說起酒,原是祭天地鬼神,祭列祖列宗的;後來慶豐收慶勝利要用酒,迎賓客交朋友要用酒,婚喪嫁娶、日常宴樂也要用酒。若是起酒的壞處那可是一大堆一大堆……」

    說著,文姬突然停了下來,只拿笑眼看著我。我一樂,就著她的手喝了口茶,道:「你說便說吧看我做甚?」

    文姬淺淺的橫我一眼,只讓我覺得這一口茶喝得無比清甜,才緩緩道:「爺不嫌我賣弄學識才好。」

    「你知道才貌才貌,這可是連在一起評價人的。我聽過才貌雙全可沒聽過才貌居一……」

    聽我逗樂文姬不依的推了推我,道:「不跟爺說了。」說著,她理了理思緒,接著道:「酒一用得廣了,不止是王侯,就連老百姓也是深愛之,便有了紂王的『酒池肉林』,而酒也讓帝王將相沉湎其中,荒『淫』喪國……」

    「如此說來,文姬你是認為酒無趣可談咯?」笑著看著文姬,我道。

    「如若說無酒便無趣我是不敢苟同。因酒喪國,因酒喪志,因酒喪心,這點點滴滴數來著實讓人十個手指都扳不過來。酒有趣但絕不因酒才有趣。」

    文姬也喜小酌,但絕對比不上她喜歡品茶。濁酒清茶,原是兩種截然不同。

    這時只聽那中年男子的醉言恍恍而來:「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已聞清比聖,復道濁如賢。聖賢既已飲,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這聲音陶陶然而又熏熏然,讓我如墜夢中不知凡幾。文姬等女紛紛動容,不禁對那中年男子注目而視。

    這,這……這不是李白的詩麼?怎麼?

    我還在驚喜疑惑……各種難以描述的感情中,便聽得又有一人微微一歎,道:「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唉,誠哉斯言啊!」

    順著這話,我有些僵硬的轉過頭朝說話之人看去,只見那人也是年近四十,坐在彎角處;留著長鬚,已是半灰半白,與他的頭髮相映成彰;一雙眼睛不大卻是極有神。

    他先是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才將眼神在文姬身上打量起來,那眼中流露出讚歎之色卻是對文姬的美貌仿若未見:「這位夫人好見識……」說著,他將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一笑,容顏竟顯得有些蒼老:「這位兄台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實在是喝酒之人千古絕唱啊!想來也是深知酒中三味之人!」

    我心中大呼慚愧,忙回了一禮,道:「冒昧之言,冒昧之言,還不曾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眼色蕭索,似是想起許多往事,隔了許久才歎聲道:「在下姓杜,單名一個甫,字子美。」

    我驚得幾乎要跳起來,杜甫杜子美?!我眼前的這人是詩聖?

    看到他的模樣,我幾乎不敢相信,可轉念一想,杜甫一生不甚得意,幾經起伏,不是這般模樣又是如何模樣?

    看到我的樣子,杜甫有些驚訝,疑聲道:「兄台可有什麼不妥?」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幾個月前從道觀出來時還是貞觀年間,難道這一路走來歲月便隨著走掉了?現在那又是什麼年號?開元還是天寶?看著杜甫的樣子,估計已是開元末近天寶的時候了。

    或許,是那道觀中所謂的「窮玉周柱」的原因,我們進道觀的時候是貞觀,出來就已經是開元年了!我們一路上行來從沒想過這樣的問題,自然,也想不到,想到這,我不自禁回頭朝變化了容顏的武媚看去。

    武周亂唐,文成公主和親……這兩個人又該如何辦?

    看著我呆楞的表情,杜甫輕微的皺了皺眉,直到文姬在桌下輕輕碰了數下我才醒悟過來,忙恭聲道:「在下王寒生。」

    杜甫還沒說話,那醉倒的男子突然一笑拍桌而起:「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哈哈,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來來來,你我都是愛酒之人,當同喝一杯!」

    聽得這幾句,杜甫神色一朗,雙手捧杯,喝道:「兄台何人?」

    那人眼光迷離,顯然醉中帶醒,聞言打著酒嗝,將壺嘴湊到嘴邊,含糊著道:「你是杜子美,我乃太白青蓮,李白是也!」

    果然……

    我心中實在是震驚,想不到在這一間小店居然會遇見李白與杜甫,而要說到李白與杜甫相識那可是在天寶三年的洛陽!

    兩人對望數息,接著同時大笑起來,那豪邁,相識,相敬各種感情竟在瞬息讓兩人瞭然於胸。我的血也沸騰起來。

    管他什麼貞觀、開元、天寶,能見著如此會面,縱使穿越千年也是不枉!

    「寒生兄不喝酒?」杜甫與李白象是市井之徒般,勾搭著肩與我坐在了同一桌。

    「不喝?」我高高挑起眉頭,聲音興奮得連我自己也想不到,「怎麼能不喝?不僅我,我二弟三弟也是要喝上一喝的!」

    聽我這麼一說,文姬妺喜大是驚訝,還沒來得及阻攔,我又道:「與兩位舉杯對酌人生又有幾回?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不僅我們三人,她們也是要陪著喝上一杯。」

    「爺……」文姬極低的喊了一聲,顯然是在怪我讓項羽和趙雲喝酒。

    李白與杜甫相視一笑,自然是聽到了文姬那微帶勸阻的話。杜甫微微一笑,道:「聽夫人先前的話,夫人對酒也是熟知得很……」

    我忙截斷杜甫的話說道:「子美不知……」接著我便把文姬勸阻的原因說了出來,兩人這才瞭然,項羽趙雲見到兩人豪氣,也落得我開了口,不僅虞薇不能反對,便是木蘭也不說半句,自然喜笑開來。

    「說起酒,一直以來都是毀譽參半。說它好者,那是贊之為天瓊玉液;說不好的,又罵它為馬尿潲水……」一邊斟著酒一邊笑著說道。

    聽我一下說得文雅一下說得粗俗,李白杜甫都笑了起來,杜甫道:「要酒真只有貴夫人說的那般,再加上為權者的功利,什麼犒賞三軍,呂不韋之類借酒弄權……那酒就真正無趣了!」

    「俗物便俗物,喜歡又怎麼樣?」李白翻了翻眼,邊灌著酒邊道。

    「哈哈,」我一笑,將酒乾了個乾淨,「茶雅酒俗,但茶可沒取代酒。再說,酒幾時又只有俗而沒有雅了?」

    李白杜甫同時一怔,放下酒杯,道:「此話如何說?」

    我一笑,道:「酒飄逸,茶清爽;酒熱鬧,茶孤高;酒如豪士,當以結友;茶如隱逸,當以靜品!」

    「好!好論調!」兩人又是同時一拍桌子,爾後一笑而干。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情趣之間!」我一掃兩人,吱溜一聲喝下一杯酒,「飲酒的最佳境界不是醉態百露,而是將醉未醉之時,醉與不醉之間!親朋好友聚在一起,當喝酒;品嚐美味佳餚當喝酒;行詩聯句自然也當喝酒!若是此時都是品茶豈不是顯得怪異絕倫,貽笑大方?」

    這一席話說得杜甫李白哈哈大笑,連飲不止。

    「寒生兄乃是真愛酒之人,我李白不過是一酒徒而已!」李白已是醉眼朦朧,看那神情卻正是將醉未醉。

    杜甫亦讚道:「寒生兄真知酒也!」他見我沒喝多少,忙舉杯敬來。

    我笑著干了,道:「一日,王戎去拜訪阮籍,當時劉公榮也在座。阮籍對王戎說:『正好有兩斗美酒,可以和你一起喝。那個公榮,則沒有為他準備。』王戎不見怪,公榮也沒有異議。於是,阮籍與王戎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開了,劉公榮卻滴酒未沾。三人一起談笑風生,沒什麼異樣。」

    李白先是一愣,隨即笑道:「若是我在,必定要搶先喝個夠癮。」

    杜甫大笑,指了指李白道:「若是你,只怕他們兩人都沒得喝才是!」

    我一笑,替兩人斟滿,又道:「後來有人問起此事,阮籍答:『酒量可以超過公榮的,我不得不和他們喝;酒量不如公榮的,我不能不與他們喝;只有劉公榮,可以不與他飲酒』。」

    杜甫略一思索便笑道:「看來寒生兄借古喻今,不能飲卻能進入飲者的境界,飲酒之趣在酒外啊!」

    我哈哈一笑,道:「說不得我還是要偷喝幾杯。」

    聽我說得有趣,兩人再次大笑起來。「酒之趣不獨解愁忘憂避亂隱世,茶宜靜酒宜喧。建安文士常在清風朗月之中高台暢飲,慷慨擊築高歌;正始文士則喜聚竹林,浴日餐風,在鳥鳴溪聲中開懷痛飲;淵明公飲酒就離不開ju花與終南山……」

    李白擊掌而笑道:「我李白飲酒,就喜歡和朋友在酒店談笑共飲,舉杯邀月!」

    我眼中一亮,道:「太白兄這一對月斟酌可是一大境界啊!」

    李白一愣,停下了正要灌入喉嚨的酒,疑道:「此話如何說起?」

    杜甫輕輕一笑,抿了口酒道:「文士飲酒,當不得如那市井鄙俗,那可是要講究氣氛。」

    我點了點頭,道:「酒宜喧,這個『喧』,說的便是氣氛、情緒,暢懷豪爽,而不是嘈雜喧嘩。有道是:春飲宜庭,夏飲宜郊,秋飲宜舟,冬飲宜室,夜飲宜月;再者,花下、竹林、高閣、畫舫、幽館、曲石間、平疇、荷亭這些可都是飲酒者的最愛。」

    李白皺了皺眉,嘟囔道:「算來算去,寒生兄的意思豈不是我們在這店內喝酒什麼都算不上?」

    我笑而不語,杜甫拍了拍李白的肩道:「太白兄,你可想差了,先前寒生兄不是說過『酒逢知己千杯少』,要真這樣想,只怕我們早到店外面去了。」

    李白嘿嘿一笑,幾乎睜不開眼的看著我,道:「那我還是喜歡在店裡面,一壺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看到李白復又趴在桌上,我與杜甫相視無奈一笑,杜甫又敬了我一杯,道:「說了這飲地,下面想來該是飲候……」

    「那便是下面八種:春郊、花時、清秋、新綠、雨霽、積雪、新月、晚涼。」我一一數來,說完先自一笑,「真正說起來,這好友一相逢,哪來顧得了那麼多,自然是先暢飲了一番再說。真要按這飲地飲候來喝酒,那就只有大家都輕鬆寫意時,選一良辰,覓一美景,擔兩甕好酒才行啦!」

    杜甫聽得哈哈笑起,道:「是極是極,好友相逢時,心情中哪裡還顧及得到這麼多,這怕是就是酒了吧!」

    聽得杜甫說到最後,話裡卻透露出一絲哀戚,我心中不由一怔。雖然在酒上面,杜甫顯然不及李白的名氣,就連後世的酒棧也每每打出「太白遺風」的招牌,但杜甫也是極愛酒的,他留存後世的詩有一千四百多首,其中有三百多說到酒。說他的詩是「詩史」,那其中五分之一亦可稱之為「酒史」。

    若說李白借酒恐怕是那種已被現實套成牢籠,卻不願意接受,而反過來想要征服的心理,那杜甫這一聲就只怕是看清了盛唐下的暗流,所發出的悲憫。

    在我長歎一聲中,杜甫連喝了數杯,漸漸的,他的眼光也迷離起來,在他也如李白般倒伏在桌上時,我卻聽到他口中兀自念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看著他們兩個,我的眼光飄忽起來,文姬輕輕依偎著,柔聲如雨:「爺,他們喝醉了!」

    我摟了摟她,淡淡一笑,連我此刻也不知道我那笑容是喜是悲,緩聲道:「他們兩人絕世驚才,醉與不醉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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