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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恩的日記其十：

    一月二十日

    我同皇家親衛隊的卡斯托斯上校在樹林中的決鬥在昨天傍晚的時候已經被傳得沸沸揚揚，我的一些所謂的朋友紛紛前來拜訪，在讚揚我的勇猛之後，他們無一例外地表示了深深的憂慮，因為毫無疑問地，這個決鬥行為的結果將會刺傷瓦倫庭家族的榮譽感，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是又怎樣？我早就不在乎了。

    今天早晨基茨敲開我的房門的時候我才梳洗完畢。

    「你真傻，我的弟弟。」他顯然不站在我這一邊，「你答應這個決鬥根本就是一件錯誤的事，而把卡斯托斯傷得這麼重就更是錯上加錯啦。」

    「如果我不將他打倒，受傷的人將會是我。」我做著徒勞的辯駁，只不過想看看基茨還有什麼說詞。

    「假如你受了傷，那麼形勢倒對我們有利啦！」我的哥哥作出無奈的動作，「但假想不會成為現實，瓦倫庭家族的人在昨天已經向皇帝提出抗議，皇帝對你的評價是『荒唐』兩個字。」

    「他們要求什麼呢？總不會打算敲掉我的膝蓋，再把我的耳朵給割下來吧？」

    「那樣的話倒簡單了，雖然他們是戰鬥派系，但也不會這麼沒腦子。」基茨揮揮手道，「他們要求得到補償，父親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已撤去你在宮廷裡的所有職務，將它們的任命權交給了瓦倫庭家族，唔，我開始懷疑這是否從一開始就是一樁陰謀。」

    「迪福伯爵有什麼反應？他女兒呢？」後一個問題才是我想問的。

    「應該很自豪吧？自己的女兒讓兩大家族的人為之爭風吃醋，那麼他們家族的風評也會隨之水漲船高。至於那位寧克斯小姐，」他湊近我小聲道，「你最近還是別去探望她為妙，你應該能理解吧？」

    「是的，我當然理解，事實上我正準備去城郊的別墅住一段日子。」

    「那真是太好了，這件事雖然現在很熱鬧，但我敢保證不消一個月它就會消聲滅跡，再沒有人提及。」基茨拍拍我的肩膀，「我會經常去看你的。」

    其後的時間裡我都在整理衣物，為入住別墅做準備，我不打算去見菲琪，我已經距離危險太近了。

    在離開的前一刻，我又環視了一遍這個我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地方，忽然發覺自己對它沒有一絲留念。

    是的，我要離開這個叫人窒息的地方，我不應該站在這裡，我不應該過這樣的生活，或許我應該去流浪，到別的國家去，甚至去剛瓦納大陸旅行，然後死在那裡……但我決不要再呆在這兒，這個藏污納垢，腐敗滋生的九重地獄！

    然後我想起別墅所在的森林深處，似乎便是賢者之塔的所在地。很好，我會去拜訪那些賢者，再看看魔法是否能成為耗費我一生精力去鑽研的東西。

    。。。

    日記翻到了最後一頁，伊恩在等待父親到來的時間裡將它看完，他歎了口氣，用魔法的火焰將日記點燃，這兩年前的記憶在瞬間化為灰燼。

    帝國的宰相恰好在此時走進書房，他看到日記本的餘燼，有些不滿：「不要在我的書房裡玩弄魔法。」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體質特殊，出生於魔法世家的羅納德。賽寇西思無法使用魔法，他對此亦耿耿於懷，族人因此看不起他，至少在他成功之前是這樣，不過很難說那些鄙視的目光有沒有給予他前進的動力，但他決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擺弄法術。

    「我們不要關心旁枝末節的問題了，父親，您找我來到底所為何事？」青年看看窗外，「現在已經是午夜……」

    父親板著臉，低沉地說：「我找你來的目的你應該很清楚，是為了皇帝陛下的旨意。」

    「您是說發動集合魔法攻擊塔斯肯這個願望？」年輕的賢者緩緩坐下，雙手在胸前交叉。

    「還會有比這更糟糕的事嗎？」羅納德坐到書桌前，同兒子面對面地談話。

    「什麼？您反對這個計劃？」金髮男子好像聽到了劣質的笑話，他的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帝國將不費一兵一卒取得戰爭的勝利，賢者之塔甚至是賽寇西思家族的聲望都會因此而提高，難道您不認為對所有人而言這都是十分有利的舉措嗎？」

    「我以為我的兒子會有些不同的見解，沒想到他也是個目光短淺的蠢蛋。」宰相毫不留情的話讓兒子的額頭皺成一團。

    「請您繼續，父親大人，我謹願受教。」

    「如果這塊大陸上只有兩個國家，這顯然還算是一個不錯的計劃，但在羅亞大陸上大大小小總共存在的七個王國，會眼睜睜看著我們輕鬆消滅塔斯肯而無動於衷？帝國能不費吹灰之力把大陸上軍事實力最強的王國擊潰，哪個君主會感覺不到威脅？他們聯合起來的時候，也就是帝國滅亡的時刻！」

    伊恩蠕動嘴唇，但沒有出聲。

    「我從一開始就反對皇帝打這場戰爭，為私人的理由發動戰爭是不理智的，」羅納德走到書桌前，不耐煩地走來走去，「但既然一切成為了事實，我們就應該贏得這場戰鬥，而且是以有意義的方式。」

    「殺死塔斯肯數百萬民眾能有什麼關係？但與此同時把那片豐饒而廣袤的土地以及其上匯聚了巨大財富的城市全都摧毀的話，就是愚不可及的罪行！」金髮青年平靜地看著他的父親，帝國宰相冷酷無情的個性是他完全瞭解的。

    「再看看國內，高層官員才不會在乎軍隊的損失，貴族軍官更關心的是如何建立戰功，而那些個糟老頭子揮揮手指就把他們陞官發財的好機會給斷送掉了，他們能善罷甘休嗎？賽寇西思家族將成為首當其衝的受害者！隨著敵國的覆滅，帝國的內亂、得不到補償的戰爭債務以及其他國家虎視眈眈的目光，都會接踵而至，真不知道比特是怎麼想的，他只要快意恩仇，其他的事一概不理會！」羅納德將拳頭重重捶在桌面上，咬緊嘴唇沉吟道，「或許，距離繼承人即位的時刻已經差不多了。」

    「我要阻止馬理安的最後一個願望的實現。」羅納德伯爵忽然轉變了語氣，「勸說皇帝回心轉意是不可能的，那麼從另一個方面著手呢？」

    「哦，我知道您的計劃了，但您的願望能達成嗎？我的意思是說……」伊恩的態度是悠然自得的。

    「像這種由複數的施法者共同發動的集合魔法，只要出了細微的差錯，就會讓法術失敗，雖然我不能使用魔法，但這不代表我沒有接觸過相關的知識。」父親用嚴審的眼光盯住金髮青年，「我希望你能破壞隕星破獄陣的發動，伊恩，你明白嗎？」

    「但失敗一次，他們不會再來一次嗎？我不可能每次都做手腳吧？毀滅終究會落在塔斯肯的土地上。」

    「一次就足夠了，我已經說服家族中的那四位長輩，只要我有能力讓魔法儀式被破壞，他們就會以『馬理安的三個願望』已經被執行為理由，拒絕再為亞蘇羅爾的皇帝服務。」帝國宰相胸有成竹，他彷彿見到成功在望。

    「我想您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伊恩笑著搖搖頭，準備繼續說下去。

    「你想要什麼獎賞？」羅納德打斷兒子的話，他確信自己早已猜測到兒子的意圖，「你想要什麼獎賞呢？我的兒子？我絲毫不奇怪你會因此而向我索取報酬，畢竟這是一件頗具風險的工作，血緣關係不足以成為籌碼。我聽說你最近在外頭冒險，為的是籌一筆數目巨大的錢款。那麼我向你保證，在這件事完成後，你所能得到的報酬將比你積攢的還要多得多。」

    「好吧，父親大人，我就回答您的問題。」金髮青年並沒有像他父親預料的那樣爽快的答應下來，他慢慢地站直身體，不為所動地往下說，他的姿態是傲慢叛逆的，「我的回答只有一句話，這就是：我不想從您那裡要求報酬，我也絕不會服從您的任何命令！」

    帝國的宰相從座椅中跳了起來，從沒有人膽敢這樣拒絕他，他像看待一個背叛者那樣看著他的兒子。

    「您為什麼要驚訝呢？哦，是的，從小我就沒有違背過您的任何意願，唔……不，應該說您從來就沒有徵求過我的意見，從前我總以為有機會，至少在最後一刻之前，我能表示贊同或者反對的觀點，但直到今天為止，這情況從來就不曾發生過！」

    「我憑什麼要為您服務？尊敬的父親大人？沒有人能命令我！」伊恩接著說，「我不願意受壓制！我不想被束縛！當我趟過命運擺在我面前的第一條激流時，我就把我所有的重負和羈絆都丟棄了！我不想欠任何人的情，不要負任何人的債，更不願愛上什麼人！我是靠我的意志存活下來的，並且要繼續這樣生活下去！」

    「你在說什麼啊，我的兒子，你的妄想已經達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了嗎？」羅納德面容慘淡地自語道，根據以往對付政敵的經驗，他知道眼前的這個障礙是多麼地難以克服。

    「這是妄想嗎？」金髮青年曬笑道，「我有力量！我也有智慧。托您的福，我還有一張不算難看的臉，雖然我並不怎麼在乎，但它讓我同其他人相處時，不會有任何困難。我有強大的夥伴，就現今而言，也有不小的名氣，在冒險的時候，我有足夠的能力掙取金錢，我的客戶也會給我您無法給予的足夠尊重。而您卻說我妄想？用您精明而睿智的腦子想一下吧！我為什麼要聽從您的命令呢？」

    「但我是你的父親！」羅納德尖聲嘶喊道，帝國宰相準備作孤注一擲的賭博，但顯然連他自己也沒有什麼信心。

    「您竟然真的把那個詞給說出來了！您竟敢把這個詞掛在嘴邊？」伊恩不敢相信地低呼，他的嘴角露出絕望的笑意，彷彿看見世上最荒謬絕倫的事物在自己眼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