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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成人的巡禮儀式

作者:Weekend

    「伊恩,你冷靜一點,事情遠比你想像的複雜。」賢者之塔的管理者用灰白混濁的眼珠望向年輕的賢者,「這不僅是一場戰爭,更是一次立威的舉動。」

    「立威?」

    「魔法已不再像從前那樣令人恐懼。」魔法協會的副主席歎了口氣,伊恩忽然發覺他也不過是個精疲力竭的老人而已,「在滅世之劫以後的歲月裡,大量的魔法元素長年累月地充斥在地面上,魔法生物開始氾濫,魔法師再也不是少數特異體質人類的專利,只要有足夠的智慧,普通人都能夠使用魔法,當某樣東西失去它的神秘性,它將不再被尊重,魔法也一樣。」

    「你站在大街上隨手一指,就能輕鬆地找到一個魔法師,這間接地導致軍隊中的魔法部隊人數不斷增加,簡直不能再稱之為精銳;你去瞧瞧那些將軍看待魔導士的眼神吧,同看待一個步兵、一個騎士有什麼區別?但這是不同的,培養一個騎士要花多少時間?一個魔導士呢?或許問題並不在這上面,但如果無法端正普通人對待我們的態度,總有一天,我們會被不再信仰神明的愚民,從高高在上的神龕上扯下來!」

    「所以你就準備用魔法製造一次災難?讓死亡的恐懼提高魔法師們的地位?」金髮青年感到一種悲哀,「這同為了鞏固自己的威信而屠殺暴民的領主有什麼區別?你不是最厭惡這種事嗎?為什麼要違背自己的信念呢?」

    「這件事不是由你我決定的,是由皇帝決定的,這件事也不是由我一個人贊同的,而是十三位賢者的共同意願,」老人幾乎是在用最後的生命訴說著,「我是衰老無力的,反對也好,抗議也罷,都不能改變什麼,反而會召來殺生之禍……」

    沉默的賢者忽然開口道:「好吧。我同意了。」

    「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同意,同意遵守『馬理安的三個願望』,既然我的老師也抵受不了死亡的威脅,我又何必同自己過不去?」伊恩緩緩站起身子,沉重地向傳送點走去,「我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一切結束之後,我就同賢者之塔再無任何瓜葛。」

    「需要這麼徹底的決裂嗎?」

    「就像您說的那樣:反對也好,抗議也罷,都不能改變什麼。」金髮青年向後回望的眼神是失望而沮喪的,「那麼就讓我離開,哪怕這是個愚蠢的主意。」

    青年落寞的身影消失在傳送點上,老人轉過身子遠眺窗外被層層霧靄遮蓋的灰色森林。

    「原諒我吧,我年輕的學生啊。」

    ※※※

    伊恩神情抑鬱地走到自己在賢者之塔所擁有的房間門前,從房中傳出伯克蘭爽朗的笑聲,他做了幾下深呼吸,重整面容推門而入。

    那是一間典型的魔法師的房間,整潔而明亮:左手的書架上,用金線裝幀的蘊含魔力的咒語書籍整齊地排列成四方形,它們都被施展了一定的保護魔法以防止主人之外的隨意閱讀;右手的玻璃櫃寬大厚實,其中擺放了不少法師的收藏品,其中一些或許美不勝收,另一些卻必定會令人毛骨悚然;在最裡面,一張柔軟的大床佔據了大部分的空間,對於魔法師來說,充足的睡眠應該是必不可少的,它有助於集中精神;在牆角擺放有一隻圓形的玻璃茶几和四個座椅,它們不知被施展了什麼法術,正平靜地懸浮於半空中。

    年輕人發覺在他房間中的人數比預料中的多了將近一倍,其中還不包括所羅門的存在。

    「啊,伊恩,你回來啦!」盜賊興奮地走到賢者跟前,他的手中拿著一團柔軟的金屬,那是某次煉金試驗的成果,「你瞧!我們遇上了什麼人!」

    順著伯克蘭手指的方向,一張精靈的俊美面龐落入伊恩眼中。

    「啊,原來是奈哲爾,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巧遇友人這件事讓金髮青年多少感到些振奮,他也向正和愛思麗圍坐在角落邊說悄悄話的孿生少女打招呼,「辛西婭小姐、狄安娜小姐,你們都好啊?」

    「事實上,我們也是來拜訪貝塔羅布主席的,辛西婭和狄安娜的父親同這位老人已經保持了多年的友誼,這次她們兩人進行成人巡禮,他也叮囑再三,一定要我們好好問候一下這位受人尊敬的賢者。」奈哲爾的一舉一動透露出精靈特有的優雅氣質。

    「原來你們是來進行成人巡禮,這麼說來你就是她們的監護人囉?」金髮男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哎,我真遲鈍,你們是從岡瓦納大陸來的嘛。」他並不想將話題轉移到精靈提及的另一個訊息上。

    岡瓦納大陸許多王國的成人儀式,都是通過巡禮來完成的,傳說環繞家鄉進行巡禮旅行的路程越是漫長,那麼這個年輕人今後的生活就會愈加幸福美滿,所以有條件的家庭大都讓兒女跨越國境進行巡禮,即使是環繞世界的巡禮,同樣屢見不鮮。至於監護人的責任,則是保護那些年輕人不受山林野獸或是其他危險侵害的角色,一般家長們會出錢僱用冒險者來擔任,由情人或是親戚擔當監護人的情況也不少見。

    「說來慚愧,身為監護人的我,還曾經陷入危機,需要她們的救助,真是不夠稱職。」精靈所說的這件事是在場大多數人都經歷過的,他們都不禁會心一笑。

    「嗨,伊恩,你好像曬黑了不少……」同金髮青年並不熟絡的辛西婭毫無顧忌地這樣招呼他,她的舉動很快得到她禮貌得體的姐姐的小聲呵斥。

    「小婭,有時候你在禮儀上的不自覺叫我臉紅。」狄安娜(或者是露娜?)轉而向年輕的賢者問好,「你好,賽寇西思先生,許久不見了。」

    「嗯,幾個月不見,兩位小姐還是如同我印象中那麼漂亮。」伊恩似乎並沒有在這個地方做過久停留的打算,「聊天的話,我認為旅館會是個更合適的地方,我們現在就動身如何?啊,奈哲爾,不知道你們是否願意同我們一起回旅館共進晚餐呢?」

    「我們今天剛剛來到賽托加,還沒有決定住的地方,既然你這麼問,那我們一定要和你們選擇同一間旅館了。」

    「十分榮幸……」

    ※※※

    伊恩的日記其五:

    一月十三日

    我這幾天一直在苦苦思索,對於一個不太可能娶她為妻,甚至不會同她有更進一步親密接觸的女子,我為什麼要處心積慮地追求她的愛呢?

    要是她的青睞真的難以企及,以至於讓我為她寢食難安,魂不守舍的話,倒還說得過去……可結果呢?這簡直太簡單了!並沒有什麼挑戰,我輕鬆地從競爭對手中脫穎而出,吸引住她的目光。

    我究竟在渴求什麼呢?佔有這麼一個青春洋溢,充滿激情的少女難道不是一件叫人心醉的事情嗎?她就彷彿是清晨的第一滴晶瑩露珠,如果不能在時間消逝前用唇將之吻去,她將落入涓涓小溪,隨波逐質,趨於平凡;或者在午日陽光的曝曬下,逐漸蒸發,只留下淡淡的水漬。

    但我卻不會為此而有任何震動,那並不是我想要的愛情,夢中的事物之所以美妙,就在於你得不到;瑟雷人(泛大陸古代人種)在陶罐之上雕刻的,有關男女追逐的畫面,正表現了這種永遠無法成功的、靜止的美感。

    或許我應該及時退出,免得深陷泥潭而無法自拔,但在此之前,請讓我稍稍享受一下卡斯托斯。瓦倫庭的嫉妒吧。

    在父親舉行的文藝沙龍上,我朗誦了沙利文的十四行敘事詩,那是關於背叛和罪惡的詩句,我是那麼的投入,以至於而後我在陽台上同伯爵千金聊天時,她給與我的評價是「憤世棄俗的危險分子」。

    「或許您說的並沒有錯。」我背靠陽台,讓月光照亮面容,在我對面,遠處的沙發上,我可以清楚地看見皇家親衛隊上尉那近乎瘋狂的眼神,「從我小時候起,人們就在我的身上看到了罪惡的影子,他們嘲弄我,藐視我,把我棄於不顧。」

    「我企圖改變他們的看法,給予他們愛,給予他們尊敬,但他們視而不見。」我輕輕地歎息,「於是我把美德藏於胸中,只把冷漠示人,我瘋狂地汲取知識,想讓智慧說明一切。」

    「但就像故事裡敘述的那樣:事與願違。當我發現我苦苦追求的那些榮譽和幸福,竟然得靠機靈乖巧的阿諛奉承和一點也不著邊際的機緣巧合而獲得時,我就把最後一絲希望也拋棄,只留下魂不守舍的幻想和難以滿足的慾望。」

    當我的激情退卻,我已經分辨不請這是又一次虛假的表演還是無意中的真情流露,反正那位接受傾訴的女士已經大為感動,兩眼泛紅。

    她一定是在同情我,並暗下決定要給我更多的補償,但叫人沮喪的不就在這一點上麼?當結果已經不言而喻,這出肥皂劇還有演下去的必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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