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途--玄幻魔法小說網

　　大白總是穿一身潔白的衣裙，這讓人不免想起它是小兔子時的純潔。

　　她喜歡早上在溪水邊梳妝。她用山泉濕了木梳梳理她的頭髮，她的頭髮很長很黑飄然柔媚。瀑布旁邊。如注的水流從高高的山澗中墜落，濺起的水花濕了她的臉，水霧在朝陽的照耀下幻化出迷離的光芒。

　　我想她是在為我而梳妝。

　　每天早上我起來練功的時候，她都站在旁邊看著我微笑。她的眼睛裡始終是溫柔的神色，那清麗絕俗的端詳的表情，純潔得不沾一點人間煙火氣。她笑起來臉上有淡淡的紅暈，那種顏色很像崖上的梅花。

　　練完功之後，四處是一片倉痍。抬頭，總有不知來路亦不知歸途的大風，吹散著頭髮，吹散著世間的一切。所有的堅持道義，原本不在人間，只在自己的心裡。

　　大白用手絹溫柔地為我擦臉，她的手指輕輕滑過我的眉毛、眼睛和嘴唇。我知道她的溫柔裡掩藏了什麼，可是我始終無法正視。

　　我感覺再也沒有任何一種生活完美如此。希望可以，可以一直停留在這個地方，看桃花浮水、白雲清風，聽萬籟和諧、鳥鳴聲聲，等日出東山、月上柳梢。而且這裡，還有果饌相酬，生死互托的女子，還有聰慧靈氣，調皮可愛的靈蛇。

　　然而，這般快樂安逸的日子，小白卻突然失常起來。她的情緒變得非常糟糕，她的渾身冰涼，整天整天地漫無目的的在我身邊遊逛，不飲水，也不吃任何東西。我跟她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始終緊閉。我想我知道她發生了什麼，我一直陪著她，安撫著她光滑的身子，看著她的紅色的眼睛憂傷閃爍莫名的黯淡下去。有的時候她會突然緊緊地纏住我的手臂，伸出舌頭舔著我手腕上的傷疤。可是她什麼都不會訴說。我看她的眼睛，有陰影糾纏揮之不去。

　　一日午後，小白終於失去了蹤影。我瘋狂的踏遍了山谷，終於在山崖的盡頭找到奄奄一息的她。她渾身是血，神色疲憊而安詳的躺在冰冷的地上，目光裡卻浸滿快樂。她的身邊，有一張尺多長光滑而柔軟的完整蛇皮，光華如水，潔白如玉。

　　我顫抖的撫摩著蛇皮，我無法想像這是小白多麼珍貴的饋贈！一揮手，如匹練般光華閃爍，山石寸裂。我默然感激著，小心翼翼的捧起小白的身子，將她帶回家中。

　　我用靈力施展醫符術為她療傷，用草藥細細的將她全身塗了個遍。小白氣息微弱的看著我，眼睛裡班駁陸離，空洞無依，那種憂傷叫我居然不忍直視。

　　我將眼睛移向別處，用調侃的語氣問她：「為什麼我看到了你光溜溜的身子，還是沒有辦法確認你的性別呢？」

　　半晌沒有聲音，我回過頭來，小白已經安詳的睡了，臉扭向一邊，將一個後背留給了我。

　　大白捧一缽清水安靜的站在門邊，眼睛裡有一份淡淡的釋然。

　　我走出門口，忽然不安起來。有一種氣息，好熟悉的氣息，雖然微弱卻又清晰，遠遠的漸漸的飄近了。是妖氣！熟悉的好像在哪裡遇見過，卻又無從想起。莫非我在做夢。

　　風起，忽然漫天花雨，那無聲飄零的花瓣，驀的讓我心中倍感惆悵。繽紛零落裡，一個雍容的婦人出現在視野裡。湖藍裙衣，蔥白秀衫，慈祥的眉眼，典雅的氣度，腰間綴一隻透亮玲瓏的白玉蛇頭。

　　「公子有禮了。」她款款的道個萬福，頓時化解了空氣中的凝重。

　　「你……你是？」我竟有些驚慌。為什麼？為了她身上那股微弱卻熟悉的妖氣？

　　「我來找我的孩子，我知道她在這裡。」婦人的眉眼裡全是親切，我的心卻猛的沉落了下去，沒有了方向。我明白了。我終於知道了那股淡淡的妖氣之所以熟悉的緣故，我終於明白了這些天小白反常的原因。

　　我故意的用身體擋住了門，布下玄冥真氣掩飾了木屋裡的一切生息：「夫人你找錯地方了。這裡沒有你的孩子。」

　　「你撒謊很沒有天分的。」婦人臉上生動的漾滿了笑容，這笑容裡藏著幾分嘲諷與憐愛。這讓我感覺很沒有面子。我臉上赤紅，還想爭辯，卻又被打斷了。

　　「你如果有把握替她渡過天劫，我便由著你來照顧她。你坦白告訴我，你有這份自信麼？」

　　「天劫！」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蒼白。我有些無措的看了看同樣不再鎮靜的大白，一時間楞住了。

　　婦人不再看我，挪步越過我走進屋子。當我邁步進去的時候，小白正親暱的纏繞在婦人的脖頸上，狀似撒嬌。明明知道我進來了，卻沒有轉頭看我一眼。

　　婦人眼光驚奇的盯著床頭的蛇皮，忽然責備的拍打了一下小白的頭，眼睛卻剎那紅了。她轉身望向我，目光裡說不出的詫異。

　　她揉搓著光華潔白的蛇皮遞到我手裡：「我希望公子可以好好珍惜我的孩子特意為你留的這副蛇皮。」她的聲音裡居然有些哽咽。「你無法想像一隻蛇要冒著多大的生命危險經歷多麼生不如死的痛苦才可以蛻一張如此完整的蛇皮。我雖然不知道她這麼做的原因，但是我明白，你肯定有值得她這樣做的理由！」

　　「哦——」我聽見自己的喉嚨發出澀澀的聲音，無比嘶啞。

　　婦人捧著小白走出門去，向山谷外走去。小白在婦人的手腕上昂收回望，紅色的眼睛裡刻著難以掩飾的悲傷。

　　我的眼中突然湧滿淚水。我伸手，卻說不出一個字。

　　我知道我即使一句話也說不出，小白也一定可以明白我想說的是什麼。空氣中暴露著我右手手腕上的傷疤，是那樣的深刻！我想，這一生，它都不會消去的。即使消去，也不會從我的心底消失。它給了我深刻的記憶，我要用它去想念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