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途--玄幻魔法小說網

    我不是人。

    我是一隻狐。一隻有道行的狐。用人類的語言準確的描述，我是一隻狐狸精。

    我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麼人類會把千嬌百媚丰姿綽約舉止輕浮的美麗女子稱做狐狸精。難道不知道人有男女之別，妖也有公母之分麼？狐狸精裡也有垂髫流涕的黃口小狐，也有魁梧粗壯的虯髯大狐，當然也有一些經常發騷的母狐。這裡的騷不是風騷的那個騷，而是真正的代表一種氣味。

    外祖母曾經告訴我說人類是狐狸的天敵。她這樣說的時候，我緊張的抬頭用目光鎖定天空。

    外祖母又笑又氣的拍著我的頭說：「傻孩子，天敵是指天生就是對頭，是敵人，而並不是說他們是飛在天空中。」

    外祖母是只執著修道狡詐凶殘的狐狸，她對待同類也像對待人類一樣的冷血無情。但是她對我卻不知道為什麼出奇的疼愛。

    她撫摩著我的頭接著說：「人類是很殘暴不仁的，他們剝我們的皮，拆我們的骨，食我們的血肉，殺的我們家破人亡還為此互相變態的舉杯相慶。」她這樣說的時候眼神裡射出冷冽的寒光。我攥著小小的爪子說：「人類真是壞東西。」

    「可是，人類也有好的呢，」外祖母幽幽的說。「有像你外祖父那樣和藹慈祥的老人，也有像你這樣純潔善良的好孩子。」

    善良？是的，我是一隻善良的狐。並非我沒有狐狸的本性。我有靈敏的嗅覺，矯健的身軀，抓小動物更是一件輕鬆的事。可是在我們居住的這片山林裡，小動物是我的朋友。我從來不生吃鮮活的小獸，當同類在追逐殘食虐待小獸的快感中成長的時候，我卻和所有倖存的野兔，松鼠，山雞們交上了朋友。在每個風清雲淡天氣晴好的日子裡我們在山林裡奔跑追逐快樂的嬉戲，輕鬆無比。

    每次同類問起我為什麼老是找不到小獸吃，我就老老實實的交代，是我通風報信的結果。我連撒謊都不會，我一撒謊就會臉漲的通紅耳朵還不停的跳動。哥哥姐姐們為此吃盡苦頭，他們要去遠處的山林找吃的。他們抱怨憤恨卻不敢把我怎麼樣，因為我是外祖母和外祖父的寵兒。

    可是有一天我這樣輕鬆快樂的日子結束了。那個陰雨連綿的天氣裡我的外祖父，一隻成了精的老狐狸，渾身是血的回到洞中，他緊緊的抱著我臉上老淚縱橫。他顫巍巍的抓緊我的手艱難的喘息著對我說：「你知道這麼多子孫裡，我為什麼一直最疼愛你麼？因為從你的身上我看到了我年輕時的影子。你身上有一種品質是其他凡禽俗獸所沒有的，那是真誠與善良。」

    他沉默了片刻接著說：「我今天心軟的放過了一個欲置我於死地的稱做天師的人類，可最後卻被那個卑鄙的人類用法器暗算為重傷。你要記住這個教訓。要堅持做一隻優秀善良的狐，但是前提是一定要保護好你自己，尤其要小心人類。」說完他把功力和道行灌輸到我的身體內，把一顆通紅髮光的內丹呼出來讓我吸收了，然後他把一個沉甸甸的百寶囊仔細的掛在我單薄的肩頭。做完這些後他很不捨得看了我一眼倒下了。倒下的時候還緊緊抓著我的小爪。

    我想外祖父太累了，需要休息。所以我就在一邊安靜的看著雨乖乖的等著他醒來。我相信他還會像往常一樣醒來後撫摩著我頸上的毛誇我乖巧；還會像以往一樣醒來後從身邊拿出一塊好吃的乾肉給我解饞；還會向往常一樣醒來之後給我講人間的很多神奇動人的故事。

    我等啊等，等到兩隻眼睛打架都要睡著了，可他還是這樣睡著。我覺得他的手冰涼，於是我在洞裡找了很多乾草厚厚的蓋在他身上，可是還是冰涼。我用自己小小的身子靠過去給他取暖，可是最後我冷的渾身發抖，他還是熟睡著。

    在徹骨的冰涼中，我逐漸吸收了他內丹的精華，我的靈台漸漸的空明起來，我有了深刻的思想有了細緻的知覺有了豐富的情感有了敏銳的喜怒哀樂，我終於明白他永遠都不會再次醒來，他是永遠的睡了，他解脫了。他臨死前叮囑我繼承他的遺志做一隻優秀善良的狐。可是，可是我善良的外祖父，卻是因為善良而死。

    外祖母回來以後，抱著外祖父冰冷的身子一言不發，靜靜的沉默著。

    我問她：「外祖父是因為把內丹給了我而死的麼？」

    外祖母說：「不是，他是自己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

    我說：「外祖父臨終的時候說他最牽掛的人是你，可是看到你一心求道成仙心無旁騖才很放心的去了。外祖父說你一定可以平安度過天劫，因為他會在輪迴之中為你祈願祝福。」

    外祖母聽了我的話突然間淚水滂沱。她衝進風雨中披髮引劍向天一次次發動陰陽九轉大法，企圖讓外祖父重新獲得生機。

    她狀若瘋狂的一次次的脫力發動著陣法，最後終於體力不支昏厥過去。她曾經救活過無數生命，喚醒過無數的靈魂可她卻救不了自己最心愛的人。甦醒過來之後外祖母很仔細很溫柔的摩挲著外祖父的臉喃喃的說：「你去了，我成了仙又怎麼會快樂？」

    她慈祥的把我抱在懷裡，像平時一樣撫摩著我頸上上柔軟的毛說：「你這個沒出息的孩子，真是我們狐類家族的恥辱呢。你千萬不要學你外祖父一生怯懦軟弱的活著最終鬱鬱而死。你要做一隻優秀的狐妖。」她重複著外祖父臨終前的動作，將一身的道行修為灌輸給我，把內丹吐出餵我吸收了，然後一腳將我踢出門外，，落地的時候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沒有足夠堅強優秀你就不配做我和你外祖父的乖外孫。」

    外祖母的激勵是有效的，因為我是一隻善良孝順的狐。我忍著盈眶的淚水在風雨中走向遠方。我要做一隻優秀的狐，我要做一隻堅強的狐，我要證明我是外祖父還外祖母最乖最懂事的外孫。我在心裡堅定的對自己說。

    我強忍著不回頭去看，可是沒有用。兩千年的道行讓我不必回頭也可以清晰的知道身後烈火沖天。我的外祖母，那個一生冷血薄情做盡惡事夢想成仙的母狐最終為愛而徇。

    哦，我又流淚了！我怎麼可以哭呢？我剛剛答應外祖母要做一隻爭氣的狐。

    我使勁的擦著淚，使勁的擦啊擦。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越擦臉上會越濕潤呢？我對自己說，這不是淚，雨水而已。是的，滿臉流淌著的都是雨水。然後我淌著滿臉溫熱鹹濕的雨水踽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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