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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回歸故土 作者：鬼舞若湖 離開瑟巴王國已四年有餘，一路遊山玩水花去了盡五個月，澈影才最終被綾羽壓送到開往名為瑟巴的美麗島國的大客船上。此時已是春末，夏天的味道正凝聚著，迎著腥鹹的海風吹來，渾身的肌膚都變得濕粘，儘管如此，卻還是讓澈影倍感親切。
然而同游的綾羽並不享受這五個月來途中的景致，這也是她寧願把澈影逼回瑟巴王國，也不要與他一同遊走天下的原因。太多糾纏不散的紅顏了，無論走到哪裡，都會遇到與他有牽絆的女人。而他那一副多多益善、來者不拒的神情更是叫她欲哭無淚。他根本不在乎她，卻會在剛剛送走另一個幸福陶醉的女人後，轉過身再花心思哄她開心，並送她漂亮的首飾作禮物。而這一切都只是出於樂趣，他曾直言不諱地說過這是一種消磨時光的好辦法，喜歡什麼就做什麼，及時行樂。即使每個女人與他初見時都會明瞭這男人不會屬於任何人，卻還是無法自持地為他瘋狂，明知自己永遠不會得到他的承諾，卻為了能更多地享受到最為虛無的浪漫和柔情而自甘沉淪。不能拾起，卻捨不得放下。 多麼可悲的女人啊，被這個視女人為玩物的男人撥弄於股掌之間。當綾羽坐上了通往瑟巴王國的大船上時，她只是默默地盯著澈影那張精緻的側臉，哀怨著自己同樣無法逃脫的命運。 瑟巴王國在環繞河文大陸的三座島嶼中，屬於面積最廣闊的一座。最為難能可貴的是它的獨立主權，不附屬於任何一個大陸王國。瑟巴國特有的富饒土地盛產著大陸中絕無僅有的各式水果，每年都會因農業出口為國家帶來豐厚的利潤；在島嶼東部的山嶺間更是珍貴天然礦石的出產地，鑽石與各色寶石經過加工後，可以作為金屬的交換物，擴充軍備；近些年來更是在島嶼四周的海域中發現了新的財富----珍珠和珊瑚，質量上乘，價格不菲。加之作為獨立島嶼的有利地勢，大陸中偶發的戰亂並不會對他們構成影響，即便有國家圖謀不軌，也必須在通曉海戰的同時認真研習在澈影走前為瑟巴國四周布下的水陣。那是一種極其詭異的陣法，一旦進入備戰狀態，水陣便會啟動，靠近瑟巴國的戰船會被捲入因機關帶動而產生巨大漩渦，並被鐵鉤直接鉤入海底，不再浮出。 由於四面臨海，碼頭則作為瑟巴王國的門面，修建得極其宏偉壯觀。幾百條鷹頭戰船分別整齊地排放在各個碼頭一側，用鐵鏈貫穿。沒有戰爭時，他們就成為了觀光客最喜歡的景致。所以還應該提一下，因為優美的島國風光，瑟巴國還是河文大陸各國貴族最喜歡到訪的一處旅遊勝地。 「最美的還是你的家鄉，不是嗎？」當注意到澈影環顧四周的眼神越發深沉時，綾羽適當的小聰明在努力呼喚著他內心的歸屬感。 沒有隆重的夾道歡迎，儘管綾羽的快信早已送到如今的瑟巴王手中，而國王月璉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在他們所登陸的碼頭。顯然，綾羽對此深感不悅，但澈影並未表示什麼，而花了五個金幣在碼頭上買了兩匹馬，一匹交與綾羽，微笑道：「你自己回王宮吧，我去找你哥哥。」 「你去哪裡找他？既然他沒來接你，就一定在王宮等你為你洗塵啊！」綾羽有點莫名其妙。 澈影的心情不錯，但還是沒有直接回答綾羽的問題，「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也很快會回去。」說完便翻身上馬，飛馳而去了。 綾羽找了塊大石踩上去，才算上了馬，慢慢向首都佳吉城的方向走去，心中有點抱怨澈影少見的不體貼。 倒不是澈影有什麼特殊的預知力，而是他還記得在上次離去時，月璉曾一直送他蹬上河文大陸，並動容地說過，只要澈影能再次回到瑟巴王國，他願以任何他希望的方式隆重歡迎他，而澈影記得當時的自己只說希望二人可以在他們以前常去的一個海邊酒館喝酒敘舊。所以他猜想，月璉此時應該正在等他。 果不其然，在他推開了酒館的半截小木門時，月璉正頂著滿頭的汗水站在一張小方桌前，尷尬地衝他笑，「想不到你真的來了。」 連澈影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明明在心中溢滿了感動，卻還是帶出了一絲嘲弄的笑意，走過去拍拍著這個大男人的臉，「看看你這張小媳婦臉，等我等瘋了吧？」 「澈影，你……怎麼還是這麼沒正經。」這話說得多少有點無奈，想起他把澈影抓回他的強盜大營第一天開始，就被他的嬉皮笑臉整得體無完膚。而在半年後，全強盜營的兄弟竟然敬重一個不滿十九歲的男孩子勝過了對自己這個作首領的。 「嫌我不正經？那我就說點正經的。」澈影連寒暄的機會都不留給對方，端坐在方桌另一段，乾咳了兩聲後，低聲道：「這次我特地繞路，從托維多王國的港口乘船過來，沒有踏進希賴柯森王國半步。怎麼？聽說你們因為珍珠的事鬧得不愉快？」 「你……」話題展開的太快，月璉一時難以適應，趕忙端起一杯果子酒往嘴裡灌，又突然整口噴出，嗆得要死。 澈影暗自慶幸自己敏捷的身手，不然自己一身風塵的樣子已經夠帥，再添些彩就顯得多餘了。自我陶醉得不知自省，還正好與一個滿面春色的女招待對上了眼，看來他還不是自戀那麼簡單，於是月璉咳得更厲害了。 一切平靜過後，月璉硬要經過一番問候才肯回答澈影先前提出的問題。 「綾羽對你說的吧，」他知道他這個妹妹有多想念澈影，更知道她也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只是他更瞭解澈影的心思，就在他們認識的第二年，他親眼目睹了澈影與死神搏鬥的場面。當時那種病狀，想來若是換成自己，便無論怎樣也難以堅持了，更會選擇死亡來解脫，然而這傢伙卻熬了過來。在他奪回了瑟巴國的主權後曾對他說，他再也不擔心七年後的生死劫了，因為他生命的全部意義都已經實現，這個世界不再需要他，他也不再眷戀這個世界了。 重建瑟巴政權時，月璉作了他的皇家騎士團隊長，並對天發誓效忠國王澈影，然而在一年後，他竟把王位讓給了他。不過他永遠都會是他的騎士，永遠都只會對他一人保證絕對的忠誠。 他看向帶著淡笑的澈影，「你把一個幾乎完美的國度交給了我，卻還是讓我給搞砸了。你知道，這兩年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們和希賴柯森之間已經爆發了很多次小規模的戰爭了。哎，誰都知道，他們的不滿只是在針對我，如果你仍然是瑟巴國王，他們任何人也萬萬不敢與我們作對的。」 「當初我做了那麼多，無非是想減少你的麻煩，卻想不到讓他們低估了你的能力。我該死，早知道就不該繼位，而把所有的事直接交給你來做。」他們太不瞭解月璉了，從被國王出賣的皇家騎士，直到做了幾百名強盜的首領，這樣的人還不至於無能到哪裡去的。 「你這麼說豈不是更令我內疚？」他的確感到非常慚愧。 澈影輕笑，正經道：「我們的海域內還經常有他們的打撈船隊？」 月璉輕歎了一聲，無奈地點了點頭。 「趕不走？」他發現作了國王以後的月璉開始變得不如從前有衝勁了。 「怎麼趕呢？普通漁民沒那麼大的能耐，如果發動軍隊去趕，還不被對方算成是挑釁？戰爭又要爆發了。我不想啟動水陣，擔心百姓為此而恐慌。」他看向澈影的眼神有些無助，更可以理解成求助。 「想我幫你？」澈影笑著把兩個人的酒杯再次斟滿，「你的腦子越來越不好用了，任何一個蹩腳的方法都可以哄走他們，你甚至可以操起你的老本行。」 「什麼意思？」 「我們可以不動他們，百姓也可以躲開他們的船隊。但是這片大海上不只存在著他們和我們，還有海盜！」見到月璉恍然大悟卻又略顯躊躇的神情，他繼續笑道：「我們的人扮作海盜去打劫他們的船隊，就算對方認定是我們在作怪，那麼我們也正好借此機會開戰。呵，你怕什麼，你以為繼續讓他們在我們四周橫行，百姓就不會惶恐了？拿出點強硬的態度來，百姓會支持你的。」 「可是假如不利用戰爭來解決問題呢？難倒你就想不出其他辦法了？」顯然，和澈影對坐的國王是個和平主義者。 澈影一愣，嘲弄道：「你嚇我？你這個皇家騎士出身，之後又去作強盜打家劫舍，更是與我一起殺回瑟巴王國的傢伙！怎麼？對我說不要戰爭？你被人下藥了？」 「哎！」月璉搖搖頭，「也許是安逸太久了，忽然對之前血雨腥風的日子感到厭倦，如果可以，我是希望世界和平的。」 誇張地瞪著兩隻眼睛，然後大笑起來：「好吧好吧，賢王啊，這件事交給我，過一陣子我親自去一趟希賴柯森，保證不會開戰，放心放心！」 月璉感激地點了點頭，與澈影舉杯痛飲。 再次回到瑟巴王國皇宮，還是讓澈影感到非常不適。沒有野心、厭惡束縛的個性，與皇宮一類的地方根本不搭調。只是與生俱來的皇族氣質從表面看來並不是那般格格不入，所以那些把眼睛按在頭頂上的貴族們仍然對他百般諂媚，似乎認定他這次回來是為了取回王位的。 在首都佳吉停留的時間沒有超過一星期，他便匆匆趕往南部的海邊木屋，看望他的母親去了。拒絕了綾羽一同前往的要求，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迎著粘熱的海風，他半跪在澤湄的墳前，手中捧著一束不知名的小白花，這是一種在四周很常見的花，以前澤湄常常採來裝飾房間。如今他仍然記得帶來這花，並把它們擺放在她墳前。一如多年前所持有的微笑，澈影輕聲喃喃地說著：「一走就是四年，雖然有點久，可之前我也沒有想過還會回到這裡。這些年我只是漫無目的地四處走，就像我小的時候常常說要環遊世界，並且堅信我會找到一方真正的樂土，可事到如今我才發現，真正的樂土並不存在。我並不想家，您走以後，我知道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事物值得我去想念和留戀了。而且我也不相信靈魂，所以我知道，我有沒有回來看您，對您來說都是不重要的。我來，只是想安靜，從今年秋天的二十六歲生日起，我就要隨時準備面對死亡了，我需要選擇一個合適的地方來結束我這一生。本來，我是希望走到哪裡就結束在哪裡，可是當我再次踏上瑟巴王國的國土時，真的很想就在這裡做個瞭解。在這裡其實很不錯，一年四季都是我最愛的炎熱，沒有冬天，我也不喜歡冬天，那種寒冷的感覺讓我不舒服。您說我要不要乾脆就讓月璉把我葬在這裡，和您永遠在一起？」 念了一會兒，他就暗自皺起了眉，覺得這種沉重的氣氛並不怎麼適合自己，連笑容都難以堅持在臉上了。於是起身並張開雙臂面向大海深呼吸，讚歎著這地方的確很美，就在這裡吧，還有六個月，六個月？不夠了，看來□天為他打造的長劍沒機會碰到了，真是遺憾啊。澈影忽然有點高興，死前終於留有遺憾了，有了這點遺憾，他的死亡也變得完美。也許他更為擔心的就是毫無牽掛的感覺吧，哪怕是為了把劍，至少也成了他的牽絆。 獨自在木屋中靜住了半個月，月璉親自接他回到王宮，開始為他安排出訪希賴柯森王國的事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