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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失去的帝國(截選)

作者:狂濤

    失去的帝國(截選)

    巴巴羅沙

    (過了二十五年,全世界的人還在納悶,阿道夫希特勒為什麼在一九四一年六月轉向東方。當時,英國由於在非洲和巴爾幹半島慘敗,加上德國潛艇所造成的損失,已經弄到了千鈞一髮的地步,而美國又無力抵擋住這個毀滅性的打擊。那時候看來,希特勒一定會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獲勝。只要把英國打掉,把驚人的收穫吸收下去之後,他就能著手在一條戰線上與蘇聯較量。但恰恰相反,他反倒把英國放在一邊,轉向東方,展開了一場歷史上規模最大、時間最長的血戰,在自己後方給諾曼底登陸留了空子,毀滅了自己也毀滅了德國。

    為什麼?

    關於這個問題,我覺得馮隆將軍從山的另一邊作了較為明確的說明。由於美國讀者對西線戰事更感興趣,因此我對這些材料作了較大的刪節。但我力求保持馮隆分析的主要線索。)

    轉向東方

    希特勒對蘇聯的入侵被普遍地認為是他的最大失誤,也許是世界歷史上最大的失策。產生這種觀戰,有兩個原因。首先,人們對阿道夫希特勒謎一樣的可怕性格還不可能清楚地認識。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外行人(很多軍人也一樣)在判斷一個軍事形勢時很少肯費力氣去抓住事實。這種判斷一般由觀看一張地圖開始。人們往往見了地圖就頭疼。然而希特勒在一九四一年六月轉向東方的關鍵卻在於繪製地圖的方法之中。

    你得看一幅歐洲地圖,最好是一幅清楚地表明河流和山脈地區的地形圖。

    你還得記住關於戰爭的一些不變的簡單事實。戰爭是力量的劇烈衝突。這種力量有三種,就是:動物力量,機械力量,化學力量。直到十七世紀,儘管像投石機這樣的機械已經使用了,馬和伯力量仍然起著決定性作用,有了火藥爆炸的化學力量,就增加了一種的因素。美國的南北戰爭首先反映在工業上的革命,主要是利用礦物燃料(煤)的化學力量,通過鐵路,使軍隊的機動性大大增加,此外由於冶金和設計的進步,槍炮達到了新的射程和準確性。

    工業革命在一九一四年-------一八年得到了充分地發展。德國人以一套為打仗而設計和建造的工業設施,在毛奇將軍為了穿梭般迅速調動軍隊而精心設計的鐵路網上進行內線軍事行動,輕而易舉地打擊了幾乎包括全世界在內的聯軍。到了一九一八年,在亞眠的英國坦克,以及脆弱的偵察飛機之間進行的空戰,顯露了新的使用石油發動機的燃料力量的革命的可能性。少數幾個軍人抓住了這種可能性,然而只有一個戰後的政治家真正理解了這種可能性,這個人就是默默無聞的退伍步兵阿道夫希特勒。

    希特勒看到英國人、法國人這些所謂的勝利才已經精疲力盡,世界帝國已向他們的繼承者開放,即使是一個小國,只要大膽地大量使用石油發動機,特別是地面和空中的配合行動,就能稱霸世界。

    地圖上的形勢

    在戰爭中馬匹的缺陷是它們必須吃草;拿破侖在鮑羅季諾躊躇不前多少也是由於缺乏飼料。同樣,一台石油發動機也必需有石油作燃料。阿道夫希特勒絕對不可能忘掉這個簡單事實,儘管有不少高談闊論的戰備家和自作聰明的新聞記者早已把它忘得一干二盡。

    德國人在歐洲大陸了奮力作戰,能夠到手的只有一個加油站,就是羅馬尼亞的地下石油。我們不能從海上得到石油。因此,一九四0年到四一年間希特勒在巴爾幹半島上所有的軍事行動和戰役,都是圍繞著普洛什蒂的油田。戰爭不可能在巴爾幹半島打贏,德國倒是可能在這裡遭到失敗。

    看一下地圖就清楚了,多瑙河流域的大平原上的普洛耶什蒂危險地靠近蘇聯邊境。從普魯特河到普洛什蒂之間是一片開闊的平原,不滿一百英里。但是從德國到那裡卻有六百英里,中間還隔著喀爾巴阡山。

    由於這個原因,一九四0年七月,當匈牙利和羅馬尼亞之間有爆發戰爭的危險時,希特勒就很快地強制予以和解。蘇聯並不喜歡這樣。俄國人,不管是沙皇還是共產黨,總是把他們的熊爪伸向巴爾幹半島;當時,俄國人正在向羅馬尼亞送去內容含糊、虛聲恫嚇的備忘錄。然而,只要事關石油供應,希特勒決不會去擔心俄國人是否敏感。沒有石油,德國的整個戰爭機器就成了一堆廢鐵。

    可是俄國的行為使他們停下來考慮了。他和斯大林訂的條約只是休戰。他自己這樣認為,而且還得假定斯大林這樣的屠夫也這樣認為。問題是,俄國會在什麼時候行動?這一點,希特勒只能從俄國的活動來猜測。一九四0年夏,我們在法國的輝煌戰役,蘇聯在巴爾幹進入了比薩拉比亞,沿著一條對我們的石油的寬闊戰線平均挺進了一百英里,這樣紅軍就到達了普魯特河岸邊。與此同時,邊境距離普洛耶什蒂只有五十英里的保加利亞也開始提出領土要求和進行軍事威脅。從保加利亞對羅馬尼亞做出和這些姿態,我們掌握確實情報,是俄國的陰謀在起作用。

    這些預兆的行動是在進行所謂「英國戰役」的時候發生的。西方報紙和廣播實際上不予注意。西方的歷史學家也不予注意。巴爾幹半島的政治常常使西方人,特別是美國人,感到迷惑和麻煩。然而這個圍繞著羅馬尼亞石油所進行的緊張的不顯著的行動,卻遠比所有浪漫的登頭條的新聞的英國空戰中混戰嚴重的多。那些反覆研究英國之戰的作家總是納悶阿道夫希特勒為什麼對英國戰役那麼不感興趣。看來,他們沒有一個人對軍事年表和地形圖有足夠的理解,因而對元首在這場毫無結果的空戰期間著眼於至為緊要的多瑙河低地這一作法無法表示讚賞。

    七月底,英國戰役剛開始,希特勒命令約德爾將軍開始部署對蘇聯入侵的時間預定在一九四0年或一九四一年春。西方作家經常以這個行動為例,作為德國領袖「背信棄義」的確鑿證據。這是沒有觀看地圖或者研究年表的結果。如果在俄國加緊了對普洛耶什蒂的擠壓後,希特勒不採取這個預防措施,那他就會犯罪惡的玩忽祖國利益之罪。

    偉大的戰備全景

    希特勒的世界觀是黑格爾的世界觀。偉大的黑格爾教導我們。國家、帝國、文化,在歷史是都有它們的興旺時期。它們興起來,它們的消失。沒有一個是永恆的,但是每個時代有一個占統治地位,由它發號施令。在這個世界主權的承襲中,我們認識到歷史的主宰----世界精神----的進化意志。於是,歷史的主宰在那些世界歷史人物的意志中得到了體現,像凱撒、亞歷山大和拿破侖,都把他們的國家引向世界帝國。平常的道德不能應用於這種人的行為,因為是他們創造了每個時代道德的新形式和新主題。

    這種黑格爾的世界觀,當然和小資產階級的道德觀正好相反,後者希望偉大國家的行為像進修學校裡有教養的年輕姑娘那樣,並且認為,按照它的道德標準,一個武裝起來的強大民族和某些鞋店裡的白臉職員沒有兩樣。大的資產階級強國,如法國、英國、美國,通過與軍事掠奪毫無區別的行為建立了它們的力量,擴展了它們的領土。在完成了它們的「歷史命運」之後,它們當然很容易就會來譴責這個想接著扮演其世界角色的年輕有為的德國。然而,阿道夫希特勒並不是一個容易接受這種說教的人。

    在他的方案中,進攻俄國,是德國走向主宰世界的大門。俄國地我們的印度,應該按照英國的方式來征服它,開發它。德國有這樣的意志,這樣的力量,這樣的使命。它只是缺乏糧食,缺乏生存的空間,缺乏石油。這些東西,它都要去取得。希特勒的觀戰是,一旦歐洲大陸的統治牢固地掌握在德國手裡,那麼那些盎格魯--撒克遜的海上勢力就不得不換掉它們的政府挑選能與新的德意志世界帝國相處的政治家來組閣。

    重心

    克勞塞維茲說:「我們可以……把它作為一個原則,即如果我們要通過戰勝其中之一而戰勝全部的敵人,那麼就必須打敗這個敵人作為戰爭的目標,因為在這個敵人身上,我們打擊的是整個戰爭的共同重心。」

    進攻俄國,目的是控制地球上具有無限人力和自然資源的廣大中心地帶,這是對重心的真正擊。

    許多似是而非的議論認為,英國是「真正的」重心。因為它能夠組織另一個聯盟來與德國對抗。這是頭腦裡擺脫不開拿破侖式類比法的人寫出的東西。一九四一年春,英國處於中立狀態,事實上是離開了戰爭,頂多進行一些小規模的空襲干擾。它不再統治海洋了。日本和美國都超過了它。它們不沒有成為德國的緊迫問題,當然將來有一天德國要同美國算帳。

    既然英國在軍事上已經不行了,為什麼它還不投降?顯然,因為它希望蘇聯,或者美國,或者兩國同時對其進行援助。美國相距很遠,而且幾乎還沒有武裝起來。而俄國呢,則正在很快地重新武裝,並且就在我們的邊境,公開地威脅著德國在普洛耶什蒂的生命線。的確,它以俄國人外交上慣用的粗魯方式,給我們小麥和石油,企圖撫慰我們;但是它拿回去的卻是機器,用來武裝自己對付我們。長時間地用這種方式依靠一個斯大林,是無法忍受的。我們對世界帝國的要求,總是一場和時間的賽跑。德國比它的兩個對手:蘇聯和美國,小得多。它的優點,只在於目標一致,紀律嚴格,和希特勒強有力的領導。到一九四一年,很明顯,弗蘭克林羅斯福打算等他的工業一轉向戰爭體制就開戰,哄騙他不情願的國民跟著他走;同樣明顯,斯大林卻只找到一個保險的膽小辦法,在普洛耶什蒂把德國的喉管割斷。六月二十二日前夜,希特勒在一封給墨索里尼的坦率而雄辯的信裡,把這一情況說得很清楚:「蘇聯和英國,都對這個……被長期戰爭壓垮的歐洲……感興趣,……在這兩國的背後站著美國,慫恿它們往前……因此,我長期地苦苦思索之後,最後決定,在繩索沒有拉緊之前就把它割斷。」

    巴巴羅沙是否正確?

    「希特勒應該先打垮英國。」這種議論沒有現實基礎。

    希特勒下定決心,要到不論什麼地方奪取他的國家所需要的土地和資源,這方面很像凱撒。而他對一個和平的世界親秩序又有豐富的想像力,這一點,他又像亞歷山大。但他的戰備,卻是拿破侖式的,因為像拿破侖一樣,他的中心問題也地處於敵人的包圍之中。拿破侖的解決方法是用速度、力量、突擊,在攻擊點上高度集中兵力,以便把他的敵人各個擊破。希特勒就是這樣做的。他對宏偉的戰略倒是目光敏銳,然而帶點冒險性;但他對戰術行動的完全外行的干預,以及他在緊要關頭缺乏軍人的才幹,卻是毀滅性的。

    一九四0年五月,在戰敗了法國,把解除武裝的殘餘英軍走出歐洲大陸的時候,他只調了二十四個師到東線對付紅軍二百多個師。這是一場奇妙的賭博,然而也是一場有眼光的賭博。有可能俞下柏林的斯大林,卻表示出特別樂意讓德國去毀滅法國,而他自己則地波羅的海和巴爾幹半島搶奪土地。

    到一九四一年,蘇聯變得更強了。它挺進到距離普洛耶什蒂一百英里的地方,取得了波羅的海的控制權。它在正對著德國和被德國征服的波蘭領土的邊境,集結了三百多萬士兵。它要求在達達尼爾海峽,在保加利亞,在芬蘭自由行動。這些要求,是莫洛托夫在一九四0年十一月提出來的,終於使希特勒忍無可忍。希特勒覺得,分真正只有三種選擇。他或者自殺,讓德國人民自己去交涉;或者殺過海峽去,進行一次壓服英國的不會有結果的嘗試,同時讓自己的後背受到來自東方的背信棄義的襲擊;或者撇開被打垮無用的英國,趁自己力量最強的時候,以一次毀滅性的打擊,來實現自己的整個歷史目標。巴巴羅沙就是解決的方法:即一條戰線的拿破侖式的攻擊,而不是開展真正的兩條戰線的戰爭。未來沒有偏見的歷史學家,決不可能因為轉向東方而責怪希特勒。從一開始他就是孤注一擲。由於一連串的錯誤行動和倒霉事件,由於歷史的偶然,他當時遇到對手是一個冷酷的、以同樣材料構成的、蜘蛛般狡黠的天才弗蘭克林羅斯福,因而他精心計劃的冒險失敗了。

    羅斯福的角色

    一九四一年羅斯福的主要是時間問題。他處於暫時的劣勢,而他的對手則是最強的時候。這位美國總統的弱點在於內外兩個方面。德國人,在他們的領袖後面團結一致,而美國從卻是一盤散沙,被羅斯福的高傲和不可靠弄得不知所措,惴惴不安。希特勒掌握著世界上最強大的武裝部隊,正處在力量和戰鬥狀態的頂點;而羅斯福既沒有陸軍,也沒有空軍,只有分散的缺乏訓練的海軍。那麼,這位美國總統怎麼能把重擔往肩上挑呢?

    然而他卻挑起來了。他最善於在劣勢中施展計謀,他的總統職位就是在輪椅裡贏得的。

    他必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強丘吉的力量。只有丘吉爾,這個對希特勒懷有無比仇恨的業餘軍事家,才能使英國繼續作戰。丘吉爾,就像他在回憶錄中所說的那樣,既當陸軍將軍,又當海軍將軍,幹得很出色。然而,在他的領導下,這個帝國卻越來越糟。擺脫這位說大話的首相,選舉一個負責任的政治家和德國講和,是英國一個自救機會。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就無法想像現在的世界地圖是什麼樣子了。大英帝國這塊粉紅色的地區仍然遍佈全球。羅斯福的<<租借法案>>這著妙計,使丘吉爾保持了力量。一九四一年,美國給英國人的東西很少。然而<<租借法案>>給了這個勇敢的戰敗民族以希望,而戰爭就是靠希望來進行的。希望也是弗蘭克林羅斯福在一九四一年送到蘇聯去的主要物品,當然到十一月、十二月時供應物資開始逐漸運去。斯大林瞭解美國的巨大工業潛力。這種瞭解,以及羅斯福答應援助的諾言,支持他去戰鬥。他懂得,既然羅斯福不肯使許多美國人為援助蘇聯而流血犧牲,他也許會把各種武器全都給俄國人,利用斯拉夫人的勇敢和自我犧牲精神,去為美國人爭取世界霸權而戰鬥。

    護航的決定

    羅斯福對世界事務巧妙、嚇人奸詐的本能,從來沒有像他在大西洋護航問題的做法上那麼好的表現過。大多數美國人在一九四一年五月間對歐洲戰爭是漠不關心的。那些最穩重的人反對插手。羅斯福給他們找了一個很不好聽的名字:「孤立主義者」。然而在他周圍,那些拍馬屁的人不斷地催促他開始為英國去的美國輪船護航。的確,把美國的糧食和武器裝到英國輪船上,然後讓它們沉沒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羅斯福固執地拒絕進行護航。他已經得到情報知道要進攻蘇聯。事實上,除了斯大林全世界好像都知道這件事,羅斯福當然不願插手。他知道大量的德國人不可避免地要被殺死。這個前景使他心裡十分激動。

    但是在大西洋上爆發一場戰爭,可能使巴巴羅沙停止進行。直到六月二十二日希特勒都可能取消命令。德國參謀部會如釋重負地來執行這道從巴巴羅沙撤下來的命令。

    弗蘭克林羅斯福懂得一個當時很多政治家不能理解的道理-----就是希特勒歸根到底也得依靠公眾的意見。德國人在他後面團結起來,準備作出一切犧牲,但是,他們並不打算馬馬虎虎地去自殺。與美國開戰的消息會使德國軍隊喪失士氣,無法向俄國進軍。德國公眾不瞭解美國軍事弱點。儘管有戈培爾宣傳,可他們記得上一次大戰就是由於美國參戰才打敗的。

    羅斯福準備與德國打仗,他熱切地要求打,但是得等我們和斯大林的一大群暴徒搞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所以他拿定主意,不聽顧問話,兜來繞去避開新聞記者對護航問題的刺探。對護航遲遲不作決定地他確保德國和俄國之間開戰的一個辦法。他就是這樣幹的。他使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感到迷惘而沮喪,甚至他的妻子也不例外。但是在六月二十二日希特勒轉向東方的時候,他達到了他可怕的目的。

    (隆對巴巴羅沙的辯護是不尋常的;大多數其他的德國軍事作家都譴責它是兩條戰線作戰的致使開端。看來隆似乎是參與了這個行動的策劃工作,要不就是參謀部送呈的計劃,正好與他在最高統帥部所作的研究相吻合。每一個人都珍惜自己的思想,軍人更是如此。

    關於普洛耶什蒂油田起了關鍵性作用這一論點,在許多別的軍事歷史中並不強調。早在一九四0年七月,希特勒就計劃進攻俄國。當時互不侵犯條約才簽了一年,斯大林還一本正經地把大量戰爭物資,包括石油,運到德國去。希特勒的行為看起來倒像是有點不守信用,如果在這兩個大兇犯之間還有信用可講的話。在德國著作中一般替自己開脫的說法是,蘇聯軍隊的部署表明了斯大林的進攻意圖,而希特勒不過是比他先下手而已。但是大多數德國歷史學家現在承認,俄國人的部署是防禦性的。希特勒始終把進攻蘇聯以便取得生存空間看作是他的主要政策。所以很自然地,他會在一九四0年七月就開始策劃,當時他的強大的陸軍力量正在處在最高峰,而且沒有別的地方可去。這就是全景,石油供應問題也許只是一個細節。然而無論如何,隆的議論說明了希特勒的問題。

    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

    我們這齣戲的角色現在分散在世界各地。他們的舞台變成了一個星球,在只照亮一半佈景的太陽聚光燈下旋轉,而且總是從東邊轉向西邊。在德國入侵俄國的日子,在最東邊的人是萊斯裡斯魯特。

    天剛濛濛亮,在莫斯科西邊三百英里的地方,無數只德國手錶正指在三點十五分上,這時候,德國的大炮,沿著一條一千英里長的戰線,從冰凍的波羅的海直到溫暖的黑海,開始隆隆地轟擊。同時,成群的德國飛機,提前起飛,超過邊境,開始轟炸蘇聯的機場,把成百架飛機炸毀在地面上。晨星依然在大路上空,在鐵路的上空,在芬芳的原野的上空閃爍,這時候,裝甲兵縱隊和步兵師團----無窮無盡的年輕強壯的條頓人,頭戴鋼盔,身穿灰色軍服,在通向莫斯科、列寧格勒藶基輔的廣闊的波蘭平原上,向著微露桔黃色光芒的烏黑的東方滾滾地大步挺進。

    太陽出來不久,在莫斯科,一個滿臉愁容、渾身發抖的德國大使對外交部長莫洛托夫說,既然俄國顯然要進攻德國,因此元首明智地命令德國武裝部隊為了自衛進行攻擊。據說,莫洛托夫那張灰色的、平板的橢圓形臉上露出一種稀有的表情-----驚訝。歷史也這樣記載著,當時莫洛托夫說:「我們該受到這種對待嗎?」這位德國大使傳達完口信完畢,就溜出了房間。他畢生為了恢復拉帕洛精神即俄國和德國的鞏固聯盟而工作,最後終於終於被希特勒槍斃了。

    只不是莫洛托夫對這次入侵驚訝。斯大林也驚訝。在俄國,斯大林的一言一行舉足輕重,因此紅軍和全國也都驚訝。這次進攻,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戰術上的成就,其規模達到了空前絕後的程度。三百五十萬武裝人員突然襲擊了四百五十萬武裝人員。六個月之後的珍珠港的突然襲擊,雙方各自只有幾千戰鬥人員進去,相比之下,規模差遠了。

    共產黨的歷史學家利用事件來證明他們的教條。這對宣傳有利,然而是壞的記錄。有些事實無法用黨的理論來解釋,就被丟在一邊了。在這場俄國人叫作「偉大的衛國戰爭」----他們不喜歡用第二次世界大戰這個名詞-----規模巨大的陸戰中,許多事情可能永遠不會為人所知。共產黨歷史學家斷言責任在於斯大林,因為他忽視了告警的情報,因而德國的突然襲擊得以成功。這是以一種非常簡單的方法來看待驚人的重大事件。然而如果就事論事,這確是事實。

    向莫斯科進軍

    「巴巴羅沙」侵蘇計劃的地理形勢

    在戰爭中,勝敗就是一切,而德國戰敗了。戰役使它在戰場上有歷次勝利黯然失色。它的敵人沒有取得過像它一樣的勝利,而是在最後以人的數量和機械裝備的優勢壓倒了它。

    打敗仗也很自然使戰敗者對自己的軍事行動產生懷疑。因此,我們的軍事歷史學家,很遺憾地包括德國名將古德裡安、曼施坦因、瓦爾利蒙等在內都普遍認為我們入侵俄國的計劃是「模糊不清的」、「拼湊起來的」或「沒有戰備目的的」。這種歷史性的家醜外揚,除了喪失軍人的尊嚴作自我辯解以外,還能起什麼作用呢?我們令人傷心地棋差一著,打了敗仗失去了世界帝國,已經夠受的了,更沒有理由再把我們全國上下的最大努力描繪成一種不在行的愚蠢行為。這種阿諛奉承的著作,迎合勝利者的偏見,對誰也不光彩,而且歪曲歷史。我自己曾被派往馬克斯將軍的參謀部臨時工作過,在一九四0年秋冬兩季,這個參謀部曾經作出關於入侵蘇聯的最初軍事計劃,後來以起草了作戰方案。所以我是一開始就參與其事的人。這個方案不論是從時間和空間的範圍、動用人力和物力的數量以及巨大的政治賭注上來說,都是一個大膽的設想。從細節上說,巴巴羅沙是極其複雜的,幾乎不是任何人的智力所能掌握的,但從整體的輪廓來說,這又是一個很簡單的計劃。它的優點和力量就在這裡。它有可靠的地理、經濟和軍事實際的依據,任何戰爭都不可避免地要擔一定的風險,在這個前提下,這是一個穩健的計劃。請讀者稍花點時間研究一下我繪製的很簡單的地圖,以後我在敘述作戰過程時,還將提供四十幾張從檔案裡找到的軍事形勢圖。現在扼要地說明一下巴巴羅沙襲擊計劃的內容。

    第一線是我們主要使勁的地方,是波蘭的出發線。全線自波羅的海到喀爾巴阡山脈,自北至南,共長約五百英里(此外還從羅馬尼亞採取防守措施,目的在於保護普洛耶什蒂油田)。第三線是我們的目標。從白海的阿爾漢格爾向南到喀山,再沿伏爾加河到裡海,全長幾乎兩千英里。其最遠目標,離出發點約一千二百英里。

    第二線是我們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到達的最遠的地方。這條線從芬蘭灣的列寧格勒經莫斯科到黑海的克裡米亞,差一點沒有到頓河的羅斯托夫。全線長近一千二百英里,離出發點六百多英里。因此,表面看來秩是被俄國人阻止在半路上,但實際並不如此,我們是戰鬥到最後一分鐘才停止前進的。

    進攻的概念

    一九四一年,我們的情報部門報告,紅軍正在西邊靠近把波蘭分成三分之二的線上集結。斯拉夫軍隊威脅性的集結,警告我們布爾什維克主義席捲歐洲的危險。這是元首決定發動預防戰的主要理由,它證明了我們早先提出的計劃在有道理的。

    但斯大林的軍隊的威脅性部署仍然使我們感到高興,因為他準備放棄他在俄羅斯廣闊土地上調動軍隊的極有利的條件,而把紅軍集中在我們能夠迅速予以粉碎打擊的兩小塊土地之內。當時,斯大林不論在數量和裝備上都佔優勢。根據我們當時可靠情報我們的進軍,可能要以一進五十個師來對付二進個師,三千二百輛坦克來對付一萬輛坦克,還有空軍力量對比不利於我們的地方,情況還不清楚。因此很明顯,秩的希望寄托在我們的訓練、指揮、戰士和裝備的優良素質一,以及出其不意的決定性的閃電式攻擊。芬蘭戰役以後,對形勢的這種估計看來是合理的。

    巴巴羅沙的戰備目的是在夏季對蘇維埃國家發動一次粉碎性的沉重打擊,使粉碎後的蘇聯成為一些非武裝的社會主義省,自波蘭邊境到伏爾加,均由德國人駐防和統治。伏爾加以東的原始土地,冰凍的西伯利亞荒涼地區,以及烏拉爾外的空曠森林。可以包圍起來有工夫再佔領。一個重要的考慮因素是從這些邊遠地區,現有的轟炸機都飛不到德國。

    在作戰方面,我們希望同時發動三次巨大的閃電突擊,兩次在沼澤地以北,一次在其南,心突破西部邊境的縱深防禦,然後用幾個星期的時間,包圍並肅清已被打散的軍隊。這樣,紅軍的大量主力幾乎一開始就被消滅了。

    這些是我們估計能夠做到的,但也知道事情並不就此完了。我們完全知道,敵人會在莫斯科與邊境之間保存大量的後備軍力,他們會在一定的地方挖戰壕,固守下來。我們也知道頑強的斯拉夫人在保衛自己祖國時,戰鬥力最強。所以我們預期並計劃在七月上旬,也許在第聶伯--德維納線以外地區發動第二次的中路大戰役,包圍並消滅這些後備軍力。最後,當打到列寧格勒--莫斯科--塞瓦托波爾線以後,我們還準備遭遇俄國人的最後一次抵抗,包括首都以及蘇聯這個脊柱地區其他大工業城市的自發性的群眾自衛(後來確實遇到這樣的抵抗)。據我們判斷,一旦我們打斷這一條脊椎骨,那麼對驚恐萬狀的的居民進行掃蕩和可能有一些小規模的游擊戰之外,一直打到我們的最後目標阿爾漢格爾---伏爾加線,就沒有別的的阻力了。

    當然這是一項困難的任務,一次冒險的賭博。戰場是蘇聯本土,在一頭長五進英里、另一頭長一千七進英里這樣一大片漏斗狀的土地上。漏斗向北的斜坡上從波羅的海一線,向南的斜坡則是從喀爾巴阡山脈到黑海。我們的兵力必須在單調無邊無際的俄羅斯平原上扇形展開越向前進,交通線越長,前線的兵力也越薄。這一點是我們估計到的,擔令人吃驚的是俄國農村的荒涼和道路的簡陋,不是適合我們閃擊戰的地區。沒有估計到這一點是我們情報工作的錯誤。事實上,共產黨俄國的極低的標準和工作效率倒成了一個可怕的防禦力量。他們沒有花費力量修建像樣的公路,鐵路的路基很不完善,並且路軌的寬度顯然有意與我們的不一樣。

    (按照隆的觀戰,德國參謀部攻擊其它國家的計劃是防禦性的,假設性的;但總是由於別人愚蠢的或者惡意的行動,引起他們按計劃行事。關於斯大林在一九四一年的動機,歷史學家至今還有爭議,但看來他並沒有進攻的計劃。蘇聯對德國怕得要命,直到最後一分鐘,他們還盡一切可能安撫德國人,防止他們進攻。)

    切餡餅

    儘管各種各樣的問題,巴巴羅沙計劃一開始就打響了。在整個前線上,我們取得了突然襲擊的效果。這些成就將給戰爭史留下極大的奇跡。古德裡安寫的書裡記載著,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周圍的德國炮兵怎樣靜靜地等待著在黎明前對毫無疑心的布爾什維克開始猛烈的炮擊,望著俄國最後一次供應列車忠實地離開蘇聯境內進入波蘭我們的佔領區。沒有比這更清楚地說明斯大林和他忠實的信徒怎樣受到元首機敏珠政策的愚弄。西方作家現在把這次突然襲擊叫作「背信棄義進攻」,好像在生死鬥爭的開始,德國還能顧得上遵守室內遊戲的清規戒律。

    一步佔先以後上,巴巴羅沙按原計劃繼續進行。德國空軍發現地面上蘇軍龐大的第一線空軍,就在幾小時內把它消滅乾淨。在步兵挺進的支援下,在中路和北路我們的裝甲部隊的鉗形攻勢按原計劃前進。六天後,我們已到達明其克和德維納河岸,俘獲了近五十萬敵軍以及數以千計的槍炮、坦克。只有在南線,倫斯德遭遇到一些真正的抵抗。其餘地區,紅軍像一個已經沒有了頭但還在那裡掙扎的巨人一樣。既見不到斯大林,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他已經在憂鬱痛苦裡癱瘓了。

    兩個星期後,沿著通向莫斯科的主要公路三分之二的地方,第二個巨大的裝甲兵包圍圈在斯摩稜斯克附近合圍;在北線,我們佔領了波羅的海國家,把波羅的海變成了德國的內湖,並繼續通過荒野地區迅速到達列寧格勒附近。倫斯德加速挺進接近基輔我們又俘虜了幾十萬人。俄國人在一些小包圍袋裡繼續頑強而勇敢地戰鬥,但就整個戰局來說,我們已不再遭遇一個國家軍隊的有組織的抵抗了。根據各戰場的匯報以及顯示在最高司令部面前的一幅圖畫,我們又打贏了一場戰爭,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在三個星期內完成了一個巨大的警察行動。現在的任務是肅清殘餘。這樣在波蘭、法國之後,又加上蘇聯。

    當然,這樣大規模的進軍,必然會有人員的傷亡和物資武器等的損耗。所以接著是停戰休整到八月份。有些作家聲稱這次休整是「因猶豫不決而貽誤了全局」,但顯然他們對後勤工作一無所知。休整是我們原計劃的一部分。一點也不是猶豫不決,從波羅的海到黑海打了勝仗的德國軍隊在勝利的興奮中喜氣洋洋,重新集合,重新裝備,這情景,當時的老戰士現在一想起來還感到很激動。

    作為一個熟悉巴巴羅沙最小細節的參謀人員,我也出席了七月十六日在「狼穴」總部舉行的著名的會議,當時,希特勒用雙手在桌面的地圖是一揮,得意地對戈林、羅森堡、鮑曼以及黨內其他高級官員說:「大致說來現在的是,把這塊巨大的餡餅按照我們的需要切成小塊,以便能夠:

    第一,控制它;

    第二,治理它;

    第三,剝削它!」

    希特勒扳著手指算著,他那臃腫、不健康的臉上帶著喜悅的微笑,蒼白的雙頰因勝利而略顯一點潮紅,這一切還都歷歷在目。會議結束後,他非正式地說到要在九月份裁撤四十個師,以便把人力調回工廠。為了最後粉碎英國,結束戰爭,他要縮小坦克與槍炮的生產以利於一個加速海、空軍建設的計劃。這些看來是很自然的事,當時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從戰場上明顯的實際情況來看,東線戰役已經勝利

    評論

    坐在扶手椅上高談戰備很容易,可以放馬後炮,而且不負責任,但是沒有人會真正重視這些戰備家是怎麼想的。戰爭已經結束,沒有什麼事還要聽取他們的意見來作決定,他們不過消耗一些不值錢的紙張和墨水而已。可是在勝負未定之前,每一個戰爭的決定都牽涉到無數士兵的生命,甚至也許還會影響到國家的想存亡。經過一段長時間以後,不加思索就把當時參加實際工作的軍事人員的判斷一筆抹煞是很不明智的。但是,在關於巴巴羅沙計劃的評論中,很少有人加這份小心。

    對於我們這場戰爭,三個錯誤的批評是經常不斷出現的,這它們之間互相矛盾,但這並不妨礙評論家們用其中一個、兩個或全部三個觀戰。他們提出的論據是:

    第一,不管取得多少軍事上的勝利,我們入侵蘇聯是洽談室要失敗的,因為只有歐洲的上小塊土地、人口只有八千萬的德國,要想壓服有近一份億人口、領土遼闊的俄國是沒有希望的;

    第二,希特勒殘酷對待俄國居民是愚蠢的,要不然的話,他們可能雙手歡迎我們,幫助推翻他們厭惡的共產黨統治。接著就一定會搬出那個老故事,說農村婦女怎樣用鮮花或麵包與鹽來歡迎德國侵略者;

    第三,這個計劃犯了軍事上的通病,就是追求領土和經濟利益,而不是集中力量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

    好吧。對第一點,我的答覆是:你從世界地圖上看,像英國這麼個小島,人口只有三、四千萬,是不可能統治人口近五億的南非、印度、加拿大和澳大利亞的。但不管怎麼樣,英國很長時期都統治著這些地區。不僅如此,這些領地都在數千英里戶外,不與英國接壤,只有海上航運一線相連。蘇聯相反,與德國陸運相連,直接在我們大炮射程之內。

    這些評論家忘了,蘇聯是由一個小小的極端主義布爾什維克黨建立起來的,他們推翻舊的政體,統治了比他們多一萬倍的居民,好多個不同的民族。他們忘了,一個凶殘的為數不多的蒙古侵略者,所謂的「金帳汗國」,曾經統治了斯拉夫人一世紀多。一句話,這些評論家對征服異族的歷史,軍事統治的技術,特別是在現代交通和軍事裝備條件下的統治技術一無所知。如果我們征服了蘇聯,我們就要治理它,有些省份我們佔領了幾年,治理得很好。

    第二條論戰當然是與第一條矛盾的。如果無論如何我們無法壓服俄國人,那麼對他們採取緩和政策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只能夠加速我們的滅亡。這些評論是以他們對蘇德戰爭的整個性質的那些謬誤見解為依據的。應知道,嚴格來說,這是一場生死搏鬥。

    歷史已經到達一個轉折點,歐亞大陸只剩下兩個工業強國,只有兩個。他們互相對峙,他們為了兩種完全不同的革命意識形態而奮鬥。如果布爾什維克得到勝利,我們知道德國就必定滅亡;如果德國國社黨獲勝,大陸的中心就沒有一個獨立的,武裝起來的,比德意志帝國大得多的。威脅性的布爾什維克存在的餘地。

    綠皮卷宗

    綠皮卷宗是戈林領導下的東線經濟參謀部所擬訂的關於征服俄國後進行經濟剝削的總政策和指示,在這個卷宗上做的文章已經不少了。在紐倫堡審判中,我確認我沒有參與這個行政計劃的起草,因為我的主要責任在作戰方面。

    綠皮卷宗的建議不用說地很毒辣的,它存心要讓幾千萬俄國人餓死。戈林承認這一些,文件都已列入記錄,所以想否認它是愚蠢的。想證明綠皮卷宗是「附合道德標準的」既無意義,亦沒有什麼好處。但是,做一些軍事性質的觀察也許是有道理的。

    綠皮卷宗是以明顯的地理情況作為依據的。南俄「黑土地帶」地區的糧食不僅供應它本身以及本地區的工業需要,而且供應北方的整個工業區的需要。北俄從來就是一個低產貧困的地區,由於氣候不良和土壤貧瘠造成長期糧食不足。綠皮卷宗建議包括搜括兩個南方的穀類、肉、煤、油料、脂肪以及工業產品,以便維持我們前方部隊需要及緩和國內的供應緊張。計劃對南部的斯拉夫人留下最低限度的熱量需要,以便他們能繼續從事生產。但德國依靠俄國農產品的需要量既然是這麼大,自然會造成大範圍的糧食不足。北俄地區人口的銳減被認為是必然的後果。

    也許,我們對俄國的統治計劃,與美國人滅絕印第安人、把他們從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搶走比起來,就更不「道德」。也許,我們缺少西班牙人掠奪墨西哥和南美洲、毀滅迷人的印加和阿茲特克文明時那種維護宗教的崇高心靈。也可能,作者本人在某方面也搞不很清楚,是否英國征服印度,歐洲殖民主義者和美國對中國貿易是的掠奪,比綠皮卷宗提出的計劃更好、更道德一點。但公正的讀者永遠還要忘記,從德國人的世界哲學觀看來,當時的俄國就是我們的印度。

    我們德國人從來就缺乏盎格魯-撒克遜人那種特殊才能,不會給自私心披上虔誠的道德外衣。我們的心口如一使感情脆弱的西方作家和政客感到震驚。阿道夫希特勒是個世界歷史人物,這一點現在已經成了鐵的事實。他給日爾曼的國家提出了一個世界歷史性的目標。黑格爾曾經說過世界歷史的轉變是上帝意志的啟示,遠遠超過微不足道的道德的限制。也許在德國的巨大努力和巨大悲劇之中,上帝已有隱約的設計,要經過若干代之後人們才會明白。綠皮卷宗是這種努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從世界哲學的觀點來考慮,這不過是一個民族想從人類浮士德式無窮無盡的路程外另辟新路的正當行為。

    按照上面的這些觀點,認為我們必須厚待烏克蘭人或其他斯拉夫人,以便他們來幫助我們來推翻他們的共產黨統治的這種說法,就顯得很荒謬可笑了。德國當時是一個既強大又貧窮的國家,不沒收南糧食,就無法把戰爭繼續下去。除非遭受鐵拳和鎮壓沒有別的前途,怎麼能期望斯拉夫人能安於貧困與強迫勞動,安於千百萬因飢餓而死而不進行認真的反抗呢?阿道夫希特勒說過,統治南俄的唯一辦法是誰要愁眉苦臉就把誰槍斃。他有時說一些話措詞很刺耳,但是關於這一類事,他所說的很少是不現實的。最後必須指出,由於我們沒有能夠征服英國,所以綠皮卷宗的統治計劃始終沒有成為現實,它不過是一個不能執行的假設計劃而已。因此,在紐倫堡審判中強調了這個問題是歪曲事實的,也是過分的。

    向南迂迴

    主要是根據古德裡安的材料,許多作者認為,我們以驚人的速度三個星期打到離莫斯科只有三分之一路程的斯摩稜斯克以後,希特勒沒有讓古德裡安的裝甲兵團繼續推進,而是命令他去南線協助倫斯德完成對基輔的包圍網,這樣早在七月中旬希特勒的敗局已定。他們的論點是,我們因此喪失了幾個星期寶貴的時間,裝甲兵團的裝備也過分損耗,所以減弱了最後打擊首都的力量。

    這些對「向南迂迴」的批評是有很多漏洞的。首先,在第聶伯以東完成對基輔的袋包圍是人類歷史上最大一次地面軍事行動的勝利。在一次打擊中,德軍擊斃或俘虜軍隊和裝備,幾乎相當於德軍入侵蘇聯時全部軍力的一半!這樣巨大的勝利一筆抹殺,說成是「戰術上的牽制攻擊」當然是不對的。由於這次勝利,我們鞏固地獲得了南俄的財富,使我們在以後的幾年能夠繼續打下去並幾乎打勝。我們獲得了糧倉、工業基地和燃料儲備,這是德國人長期以來所追求的,是阿道夫希特勒政策的全部核心。

    的確,克勞塞維茲說過,戰爭的主要目的是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而不是去贏得領土或經濟上的利益。但大受批評的「向南迂迴」也取得了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的巨大成就。

    萬一南線的敵人突圍而出,並在側翼攻擊我們呢?即使我們消滅了莫斯科正面的敵軍,佔領了首都,我們的處境能比拿破侖好一些嗎?拿破侖基本上是採用了古德裡安的戰略,在莫斯科攻取了「戰局的重心」。問題是,他到達那裡以後,人馬缺糧,左右側翼又受到威脅,呆了一個星期,無路可走,只有撤退,最後落得一個悲慘的結局。

    我們這些制定巴巴羅沙計劃並注視它的發展的人,手頭少不了一本

    克勞塞維茲的「回憶錄」。如果說在一九四一年可怕的冬天德國軍隊鞏固了陣地,其主要理由是我們沒有重複拿破侖的錯誤。至少我們攫取了南方,這支持了我們,使我們有希望繼續作戰。當古德裡安到「狼穴」來抗議「向南迂迴」才計劃時,希特勒對他說,將領們對戰爭的經濟方面都很無知,他說的是冷酷的真理。他們像受捧的運動員一樣,只關心顯示自己的技能,而讓別人去操心場地、觀眾和開支等問題。古德裡安正是這樣一個固執已見的、也許算是有才華的明星。

    認為中路攻勢被削弱的論點由於古德裡安完成對南線的任務後回到北線取得了九、十月的可觀的勝利這一簡單的事實,論據本身也削弱了。在這次九、十月的戰鬥中,我們並沒有什麼地方特別顯得被削弱。我在其他場合曾經毫不含糊地指出希特勒因不是職業軍人而犯下的錯誤,其中有些造成了災難,但「向南迂迴」是一個穩健的、必要的而且成功的行動。

    指向克里姆林宮的尖頂

    中路和北路的紅軍殘餘又吃了敗仗,狼狽地向俄羅斯的望不邊的大地後撤,成批成批的被俘,更多的是成批成批地丟棄坦克和武器,在夜間穿過我們的包圍圈溜走。在北路,我們的全部目標都達到,只是沒有打下列寧格勒。列寧格勒被圍九百天,瀕於絕望和幾乎毀滅的境地。波羅的海沿海已經歸屬我們,所以能從海上供應北路的軍需,並與我們的芬蘭盟國在軍事行動上保持聯繫。在南路,我們圍攻克裡米亞,迅速向高加索油田挺進。在中路,裝甲兵團巨大的鉗形攻勢已從南北兩方形成對莫斯科的包圍,實際上已進入莫斯科城郊。包克無堅不摧的步兵,自斯摩稜斯克一路勢如破竹,從正面一直衝向布爾什維克的首都。在俄國戰爭文獻裡,十月十六日直到現在還被稱為「大逃跑」的第一天。這一天,外交使團、政府機關以及一大批蘇維埃的大頭頭,與成群的平民一道,倉惶放棄了城市,東撤到烏拉爾的安全地帶。斯大林留存莫斯科,發表了絕望掙扎的演說,動員婦女兒童在即將到來的我軍通路是挖溝。俄羅斯中部平原正開始降雪。秋天泥濘的季節也已從九月開始。天知道在這種條件下,進軍是多麼困難,但我們照樣前進了。從來沒有一個軍隊在更大的困難下顯示出比我們更大的力量和更高的士氣。從最高的將領到最下層士兵都煥發著無比的熱情。德意志民族在元首的領導下,走過了九年難以置信的道路,現在又穿過積雪泥濘的荒野,在那映著低垂寒冷的紅日的朦朧的俄羅斯平原上,道路的終點已經在望。我們的稱、先頭的巡邏部隊已經看到了克里姆林宮的尖頂。世界帝國終於呈現在德國人面前,唾手可得了。

    珍珠港的災難

    動盪

    在一九四0年五月,只消一個星期,就足以打破延續了幾世紀的歐洲均勢;同樣,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份,也只消一個星期就足以決定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結局和未來的全球均勢。

    十二月四日,我們的集團軍中心在漫天風雪中長驅直入莫斯科近郊;從列寧格以克裡米亞,布爾什維克的俄國正在搖搖欲墜。法蘭西帝國早已崩潰。大英帝國也已瓦解,雖然英倫三島還在勉強支持,但我們日漸擴大的潛艇封鎖已越來越使它們在飢餓線上掙扎。除了美國,沒有別的國家能夠攔阻我們通往世界帝國的道路,但美國過慣了輕鬆舒適的生活,內部又爭吵不已,使它的力量削弱得無法作戰。罷工把它的工廠癱瘓了一半,但它仍舊開足馬力生產奢侈品和裝飾品。它的兵力也只集中在以戰艦為中心的過時的海軍上,而且為了威懾日本人,竟然冒著危險選夏威夷為海軍基地,卻不能影響德國已露端倪的具有世界意義的勝利。

    七後,十二月十一日,我們跟一個轉變成侵略性的軍事獨裁統治的美國發生了戰爭。這個美國在德國的瘋狂的敵人的統治下,萬眾一心地團結起來,把全國的工業轉變在緊急而廣泛的戰爭基礎上,徵召龐大的新陸空軍以打敗我們。在莫斯科戰線上,被英美兩國的供應和新開原始的、拚死作戰的西伯利亞師團所增強的紅軍,已經轉入反攻。在另外地方蘇軍正在逼迫我們從羅斯托夫後退----這是自從阿道夫希特勒起來領導我們以來德國的第一次撤退。

    在十二月四日,德國人民離世界帝國的頂峰只有一層梯級了,但是,到了十二月十一日,卻發現自己已陷入生死存亡的兩線作戰的總體戰中,在東西兩面受到人口等於我們五倍以上而領土等於我們二十們的兩個工業巨人的威脅。

    像這樣軍事上的巨大逆轉,在歷史上是沒有先例的。主要原因是由於日本人襲擊了珍珠港。溫斯頓邱吉爾勳爵坦白地表示,一聽到進襲珍珠港的消息,他快樂得流出感激的眼淚來,因為他當時就知道,這一場戰爭他們已經打勝了。他當然不會為受到空襲和殺戮的美國水兵浪費眼淚。

    (下面是邱吉爾所說的一段話:「要是我宣稱,有美國站在我們一邊對於我是最大的快樂,我想沒有一個美國人會認為我是錯了。我不會預言事件的進程我不能自稱已經準確地衡量了日本的軍事力量,但是現在,在這一剎那,我知道美國已經投入了戰爭,而且全力以赴,準備決一死戰。所以我們終於取得了勝利!」)

    日本的大錯

    日本襲擊珍珠港當然是完全有理由的。但這是一個可怕的戰略上的錯誤。

    法國和英國勢力的崩潰,使歐洲人在遠東的殖民地幾乎藩籬盡撤。日本是這筆財富的天然繼承者。它需要利用這筆財富結束對中國的戰爭。歐洲人在幾代前就已經來到環地球的中途,把東亞征服,把它的資源掠奪去。但是現在一切都成為過去。日本是東亞所存在的唯一強大勢力。與其讓死歐洲帝國裡幾個喝酗酒的白人官吏繼續過他們上流紳士的寄生蟲生活,倒不如讓這個亞洲民族把一片富繞的地區接管過來,這樣做自然更合乎道德。對於這個為命運氣流寶勤勞聰慧的民族,阿道夫希特勒尋求的只是跟它的友好關係。在總參謀部,我們推測日本會在對它最適當的時機進軍。我們根據世界哲學的每一種證據贊成這樣做。

    日本對珍珠港的襲擊,從戰術上看是一次極其傑出的軍事行動,在許多方面都可跟巴巴羅沙相媲美。這兩個例子又都說明不管緊張的戰爭空氣和各種預告的警告與暗示,一個貧窮的小國可以使一個富有的大國猝不及防地受到打擊。在這兩種情況下,突襲被用來大規模摧毀敵人的第一線兵力。巴巴羅沙的突襲依靠和蘇俄訂互不侵犯條約去哄騙敵人,這個條約在當時還在生效。日本從更勝一籌,他們在和平談判中間對敵人發動了突襲。

    當然,在發動這兩次突襲的時候,都有人在大聲叫嚷著:「無恥」和「出賣」,彷彿這類私人道德標準與歷史事件有什麼關係似的。一個窮國如果想要取一個富國而代之,就必須使出它能夠找到的最好的手段。在歷史是,凡是取得成效的事情,就是合乎道德的事情。黑格爾教導說,上帝的意志只有在歷史的結局中才顯示出來。從這個觀戰上看,巴巴羅沙和珍珠港都是向著宏偉的世界新秩序推進的理想主義的一招。

    所不同的是,巴巴羅沙在戰略上是無懈可擊的,要不是由於一些不幸的沒有料到的因素,包括五個半月以後日本對珍珠港的突襲在內,結果一定會會取得勝利。而對珍珠港的突襲恰好相反,它是戰備上的失算,所以邱吉爾把這個事件叫作自殺行為,這一次他倒是說對了。

    只要違反了一個基本規律,就足以使得戰略上的計劃成為無效。日本對珍珠港的突襲違反了兩個規律。

    被日本所忽視的兩個鐵的作戰法則是:

    1打擊敵人的心臟。

    2瞭解你的敵人。

    「打擊敵人的心臟」

    「打擊敵人的心臟」這個規律,只是作戰和第一個原則也就是集中兵力的原則推論出來的。這正是日本的軍事領袖們所忽視的。他們正確地判斷歐洲戰爭是他們爭奪東亞的好時機,從那一刻開始,他們就面臨著一個嚴峻的抉擇:應該首先北進攻打蘇聯,侵入西伯利亞還是南進去發掘歐洲各國殖民地看守得不嚴的財寶?當然,南進更誘人些。但是在戰爭中,我們不應該被只是容易到手的掠奪物或是抵抗最小的戰線引入歧途。

    戰爭的報酬所包括的正好是在政治上重新分配世界廣大的土地。這是劇烈的全球性衝突,是第一次真正的世界大戰。雙方的陣容是合乎規律的:富的對窮的,黃金對黑鐵。德國是站在蒸蒸日上的一邊的唯一的頭等強國,這一邊正在設法繪出一幅新的世界地圖,進攻蘇聯是它偉大的使命。一旦做了俄國的主人德國就會無敵於天下。根據邏輯推斷,日本人應該採取行動幫助德國把蘇聯打垮。隨著德國的勝利,日本人就可以在東亞佔有它所需要的任何東西。但是,如果德國被打敗,日本就很少希望保持隹即使到手的龐大利益。

    如果日本在一九四一年進攻西伯利亞,德國向莫斯科進軍肯定會成功,俄國人在十二月就無法轉入反攻。布爾什維克政權要麼已經崩潰,要麼已經簽訂第二個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和約。因為在十二月拯救了莫斯科的,只是由於斯大林不顧一切地把西伯利亞一線的後備軍抽調一空,全部投入戰鬥,這樣才在最後一秒鐘間不容髮的關頭扭轉了戰局。

    再說,拿破侖有一句名言,認為在戰爭中精神和物質是三與一之比,日本只要在那年秋天對西伯利亞發動突襲,就會促成俄國的崩潰。十月中旬,恐懼緊緊揪住了布爾什維克黨人直到政府最高級人員的心,各部都不顧體面,像驚弓之鳥似的從莫斯科倉皇逃走,而那位嚇破膽的獨裁者卻發出刺耳的總動員令,來拯救這個城市。有一個未經證實的故事,說是斯大林本人曾經秘密地逃跑,驚慌平息後,又秘密回到莫斯科,把知道這件丟臉行為的從通通槍斃。俄國的統治者在拜占庭迷宮裡發號施令,使人沒有方法來查對這個插曲的真偽。無論如何,這真是二次世界大戰中的大好時刻,對於日本民族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它的優柔寡斷的領袖們既在軍事思想方面缺乏訓練,又有東方人的奇怪性格,混合著過分的魯莽,機警和感情,他們讓時機永遠從手指縫中溜走了。歷史像一個女人,當她欣然順從的時候,就得堅決把她佔有。不然,她就會嘲笑愛撫她的人,決不寬恕他,決不給他第二次機會。

    「瞭解你的敵人」

    因此,第一個錯誤是以南進代替北進,以搶奪戰利品代替打擊心臟。但是,如果日本不在第一個錯誤之外又犯了近於真正瘋狂的第二個錯誤,儘管力量分散軸心國還是會贏得戰爭的。

    姑且認為南進的戰略是對的,它的明顯的進程是以最大的速度和兵力進入東印度群島,迅速鞏固戰果,準備擊敗美國的任何反對把美國青年派去替亞洲紳士們送死。羅斯福也許只是唾沫飛濺地罵一些刺耳的話,一看到希特勒打了勝仗,他就是這樣罵的。羅斯福決不向輿論的範圍以外邁出明顯的一步。這是瞭解敵人特點的萬能鑰匙。由於東方人的思想乖僻,日本人已經把它忘了。

    即使羅斯福蔑視他的半數人民的意見,派遣海軍去東亞去跟掘壕固守的日本人作戰,那麼,這個艦隊就要在敵人的領海中,在離補給線很遠的一端,在日本空軍從基地起飛的航程以內跟敵人公開攤牌。這一場戰鬥就要變成又一次對馬海戰,外加空軍的力量。這樣為了一個不得人心的事業而遭到丟臉的殺戮,可能引起對於白宮裡這個絲毫不受人愛戴的權術家彈劾。

    但是甚至這也不是日本人的錯誤的最糟的一面。

    美國有世界上最好先進的最大的工廠。這個崇拜金錢萬能、享有從印第安人那裡盜竊來的極好的礦物資源的唯利是圖的國家卻把工廠的巨大生產力用來製造玩具和不重要的小球藝兒。但是這種生產力很容易改成巨大得難以想像的規模製造軍火。軸心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獲勝的全部希望,就寄托在使美國保持意見分歧和軟弱不堪的狀態,等到它成為沒有盟國的孤立國家時再對付它。

    這種前景近在眼前。一半的美國人聽到德國戰勝了蘇聯,都會歡欣鼓舞。直到珍珠港受襲擊的前一天,<<租借法案>>的計劃依舊陷於官樣文章和惰性的泥沼,這就反應出人民中間的意見分歧和思想混亂。

    在這一方面,阿道夫希特勒有很大的功勞。他是一個器量狹小的人,對於美國無知透頂。可是他的近於女性的直覺向他提出警告,必須不讓他的不共戴天的敵人羅斯福有機可乘,把美國人團結起來反對他。所以元首忍受美國總統一切公開的下流辱罵,迫使德國潛艇忍耐過分的挑釁。

    但是元首的這個英明的戰略被扔在珍珠港的炸彈炸得粉碎。一億三千萬美國人原是爭吵不休、變化不定、意見分歧的,可是一夜之間,卻變成了渴望戰爭的憤怒的集體。羅斯福向國會提出了龐大的作戰計劃和軍費,這在幾天前是完全不能想像的。

    八月間,羅斯福向國會提出溫和的<<徵兵法案>>,經過幾個星期的辯論,才以一票的多數通過,現在卻在幾個小時內一致通過了凶狠的宣戰決議以及羅斯福計劃已久的一切龐大的驚人的作戰計劃。

    這是珍珠港事件的主要結果,因為艦隊不久就修復並加以擴充了。德國不嚴採取戰略攻勢,世界帝國也已掌握在手,但在一個星期內,卻轉入了毫無希望的戰略守勢,除非我們的敵人犯下同樣愚蠢的自殺性錯誤,我們除了被打垮之外別無出路。

    並不存在的「軸心」

    也許有人會問:「德國怎麼會允許發生這樣的災難呢?」回答是:日本人並沒有跟我們商量過。我們發現珍珠港成為進攻目標的時候也和美國人一樣,就是說,是在魚雷和炸彈在那兒爆炸的時候。

    德國、日本和意大利軸心從來沒有作為一個軍事實體存在過。這是被宣傳吹脹的一隻貌似兇惡的橡皮氣球。它的目的是恐嚇。三個國家在戰爭的整個過程都是各自為戰,關於它們的進攻、入侵、和戰略上的決定,通常甚至不預告通知它們的夥伴。

    正因為如此,希特勒進攻波蘭的時候,墨索里尼忽然拒絕參加作戰,直到法國快垮臺,他才慌忙參加進去。意大利獨裁者產,並沒有通知希特勒就入侵希臘。希特勒進攻俄國,在戰爭即將開始的時候才告訴意大利領袖。不過他這樣做是有充分理由的。我們的情報部門曾經向我們報告,凡是墨索里尼知道的事情都通過意大利皇室直接傳到美國人那裡去了。

    在軸心國部隊之間,沒有舉行過一次真正的參謀會議。在珍珠港事件的前一年,英美兩國就舉行過多次這樣的會議!它們和布爾什維克密切合作,在整個戰爭期間一起採取聯合作戰的戰略。現在他們可以從容地考慮幫助斯大林摧毀我們,把斯拉夫的洪水引到易北河是否明智了。然而盟軍的軍事行動都是聯合作戰的榜樣,而「軸心國」的戰略卻是無效的。這裡是人自為戰,不幸的德國被兩個第二流的夥伴束縛了手腳,它們做出魯莽任性的冒險,因而使它遭到毀滅。

    山本五十六的作用

    日本為什麼採取這種越出常軌的注定要失敗的途徑呢?

    它是靠一九四0年在旅順港偷襲俄國海軍而突然闖進現代歷史的,它大概還在留戀這種黃種人打敗白種人的這個方式。日本海軍參謀部主張採取正常的行動;先把東印度群島拿下,如果和美國海軍遭遇,就跟它在日本附近的海面上決一雌雄。但是襲擊珍珠港的計策是艦隊總司令山本五十六海軍上將設想出來的,他以辭職相威脅,強迫他的海軍和政府接受他的意見。山本五十六完全反對和美國作戰,理由是,企圖對抗工業上佔七比一優勢的一個敵人是沒有希望的。可是他又堅決主張,如果一定要他作戰,他就要一開始就把美國艦隊打垮。對於這種襲擊更廣泛的後果,他是懵無所知的。海軍參謀部認為這種襲擊是一次太冒險的賭博,但是,山本五十六的意見佔了上風。當然在戰術上講,他的戰績是不能磨滅的。只要人們讀到或者寫到這段歷史的,「珍珠港事件」將要成為成功偷襲的同義語。它在世界語言中跟「滑鐵盧」一樣著名。

    那麼,日本的艦隊怎樣能夠集合,橫渡太平洋駛到離夏威夷群島二百英里以內,避開美國情報部門的一切偵察和所有的海上和空中的巡邏,出其不意地襲擊美國的海陸軍呢?根據戰後揭露,美國曾識破日本的電報密碼,看出它秘密的外交海底電報,這就使這個謎難解了兩三倍!美國國會關於珍珠港事件的調查記錄多達幾百萬字,然而它依舊是個謎。

    作為德國的一個參謀軍官,我把珍珠港事件看作像薩拉米斯戰役或者特拉法加戰役那樣一個抽像的戰爭問題。山本五十六的軍事行動之所以使美國人感到吃驚,正因為這種軍事行動是那麼愚蠢的行為,那麼凶狠的賭博,那麼拙劣的戰略,那麼糟糕的政策,那麼不健康的心理狀態。即使成功,這也是日本所能嘗試的最壞的軍事行動。所以美國人也應犯了根本不考慮這個問題的錯誤。於是日本人毫無理性地幹了起來,湊巧獲得了成功。

    在審問被撤職的吉美爾將軍時,被告的申訴中有一段短短的記錄,似乎可以提供解開謎底的鑰匙。在那些日子裡,需要把空投魚雷投到深水裡,才能使魚雷有可能在預定的深度線上筆直前進。根據美國專家的意見,最淺的深度大約要七十五呎,而珍珠港是三十呎深。所以戰艦受魚雷飛機攻擊的危險性被認為是「很小的」,從而沒有裝備防魚雷網。十二月七日,空投魚雷擊沉了七艘戰列艦,給珍珠港造成了極大的破壞。因為日本人發明了一種魚雷,可以在不到三十呎深的水裡進行空投,從五月到十二月,日本航空兵就已練習在淺水裡投雷技術了!這件事總結了一九四一年兩國之間智力上的差異。

    這是羅斯福策劃的嗎?

    歷史性的懷疑產生了,直到現在還沒有消除,那就是懷疑珍珠港的失敗是羅斯福和他的高級助手們一手策劃的。依照這種說法,他們從破譯的外交密碼中已確實知道日本即將進攻,卻向夏威夷的指揮部隱瞞了這個消息,使那裡的武裝部隊對敵人的打擊毫無準備。根據這種說法,羅斯福斷定使美國堅決參戰在軍事上比損失幾條船更重要。這種推測是那些措手不及的將領想起的。他們和支持他們意見的人直到今天還保留他們的看法。

    當然,這種卑鄙的行為是羅斯福幹得出來的。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但是根據記載,證明珍珠港的司令部和太平洋所有的美軍一定知道戰爭已經逼近。的確,他們只要看看報就會知道的。無論如何,即使是在最寧靜、最太平的環境中,也不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原諒那些職業將軍這樣措手不及。事情是發生了,然而這是不能諒解的。

    經過詳盡的調查,沒有發現什麼證據可以證明羅斯福知道敵人要朝哪裡進攻。日本人對於他們打算進攻的目標完全保守秘密。連他們自己的外交官也不知道。我們的最高統帥部也不知道。因此決不會把這樣的秘密交給密碼電報。

    美國軍人之所以措手不及,是因為沒有作戰的心理準備,如同紅軍在六月間的情形一樣。在被襲擊的前夕,毫無疑問,珍珠港的軍官們都像多數美國軍人那樣,遵守美國神聖不可侵犯的過週末夜晚的風俗,一個個喝得酩酊大醉,所以第一批炸彈落下時,他們就沒有辦法使用他們無數的飛機和高射炮來保衛自己。這裡,「瞭解你的敵人」這個準則肯定幫助了日本人。美國軍隊無論駐紮在哪裡,如果再次受到襲擊,合適的時間總是星期天早晨。民族性是改變得很慢的。

    羅斯福在珍珠港要是打了個勝仗,肯定要比遭到一場災難好得多。擊退敵人的進攻會提高士氣。珍珠港失敗使美國人經過長時間才在精神上恢復過來。羅斯福不是低能兒,只有低能兒才會放棄這個機會來個反突襲,把駛近來的暴露的日本艦隊主力擊沉。羅斯福之所以沒有向珍珠港指揮部發出即將空襲的警告,只是因為他也跟別人一樣,不知道也猜不到日本人會幹出這樣古怪的事兒來。認為珍珠港的失敗是陰謀策劃的那種看法,只是替自己的失職找到一個無聊的借口罷了。

    當然,事實完全是這樣:弗蘭克林羅斯福先向日本斷絕了石油供應,然後魯莽地要求日本同中國,並且退出東亞,作為恢復石油供應的代價,這樣就迫使日本不得不進攻美國。他把日本逼得無路可走,使得這個高傲的好戰的民族沒有別的體面的辦法可以找到退路。但他原是個玩弄策略的高手,這些全球性政治策略他一向是公開玩弄的。報紙上滿是報道這次外交上交換條件的消息,所以談到這裡面有什麼陰謀是愚蠢的。羅斯福大概始終希望能夠威嚇這個比較弱小的民族,想不通過戰爭就使它就範。希特勒在同樣的情況下也會幹出同樣的事來。不過有這樣一個區別:德國軍隊不會因他遭到突然襲擊而丟掉面子,像羅斯福的軍隊那樣。我們是真正的軍人!

    對美國作戰

    希特勒的失策

    十二月十一日,發生了最後的災難。經過四天連歷史本身都嚇得不敢透氣的躊躇以後,阿道夫希特勒召集國會,對美國宣戰了。

    弗蘭克斯羅斯福在十二月八日向國會發表宣戰演說時,連提也沒提到德國。這是很有理由的!他的國家所掀起的洶湧澎湃的戰鬥熱情,是百分之百地針對著「可恥」的日本的。如同一向所做的那樣,這個狡猾的總統連一時也不想超過輿論的範圍。

    在這焦灼不安的四天裡,我們參謀本部的一些人認為,珍珠港的襲擊對我們可能證明是戰爭的重大轉折點。可以想像,美國國會從歐洲整個地轉身去就會日本。羅斯福所製造的歇斯底里的戰爭壓力,都會發洩到太平洋去,停止《租借法案》。這樣我們終於有了透口氣的機會,把英國絞死,把蘇聯打倒,然後我們就可以按照我們的方式對付美國。

    然而元首卻受到日本的強大壓力,要他「尊重所謂三國公約。

    公約變成陷阱

    公約的主要作用是宣傳上的欺騙手段,像德國和意大利之間的《鋼鐵公約》一樣。日本在一九四0年加入了《鋼鐵公約》因此這就變成了三國公約,從而產生了虛妄的世界聞名的「軸心國」。這是一句虛張聲勢的假話。意大利等於零。日本想借德國去嚇唬美國人,而希特勒想借日本去嚇唬美國人。這兩個窮國用公約結合起來,希望使介於這《它們中間的一個富國癱瘓到不能動彈的地步。

    然而地球是圓的,在另一個方向還有另一個強大的國家介於它們中間---這就是蘇聯。這種情況有所不同。德國和俄國是由裡賓特洛甫的互不侵犯條約聯繫著的,所以我們的外交家們在三國公約中列入一個條款;跟蘇聯的關係不受這個新條約的影響。

    我們開始對俄國作戰的時候,日本人發現我們的這個條款是他們逃避義務的一個可喜的借口。他們很禮貌地引證這個條款,以及他們當時跟俄國簽訂的中立條約,不願進攻俄國。他們說,一旦情況許可,他們會這樣做的----這就是說,要等到德國打仗流血差不多了,勝利近在眼前的時候。但是珍珠港事件發生,世界的情況突然逆轉過來;現在日本要求德國幫助它進攻美國了,儘管它以前沒有幫助德國去進攻俄國。不言而喻的是,希特勒對日本人並沒有什麼虧欠。三國公約規定,締約國的任何一方受到第三者的進攻的時候,有互相援助的義務。把珍珠港事件叫做美國對日本的「進攻」,即使在東方人的修辭中,也是牽強附會的語言。希特勒當然有權至少要求日本應該俄國宣戰,作為對待交換。日本的這一行動的消息會使我們在俄國冰天雪地中作戰的軍隊無限地提高士氣。這樣也就會使整個情況有所改變。

    但是希特勒從來沒有提出這個要求。他讓日本跟俄國繼續保持中立,而他自己卻把德國人民投入對美國的戰爭。隨著這一個叫人迷惑不解的失策,元首把他的歷史性的勝利和帝國的前途拋棄了。

    為什麼?

    元首到柏林去宣戰的時候,我本人正飛往莫斯科前線進行空中視察。十二月中旬,當我又在「狼穴」裡見到他的時候,他把美國看作花花公子,毫不放在心上。有一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也在場,他把美國叫做一半猶太化一半黑人一個雜種民族,不可能進行重大戰爭。他得意洋洋地說,美國忙於就會日本,大概要被打敗。它不可能還有機會干預歐洲的事情。這就是他說的話。但是那時我相信,現在也相信,這些話都是他叫部下高興的胡說八道,不然就是自欺欺人之談。跟日本的領袖們不同,希特勒深知一個關於美國的決定性的軍事事實:切勿做那種喚醒和團結這個混亂的、愛爭吵的、奢侈腐化的巨人的事情。但是珍珠港事件卻做了這樣的事情。

    這場戰爭根本上是一盤棋,玩棋的是抱有兩種意志和兩種世界看法的人員和國家。自從一九三三年以來,阿道夫希特勒和弗蘭克林羅斯福就已經在下這盤棋了。在工廠、人口、盟國和天然資源方面,希特勒一開始就讓了兩個城堡和兩個卒子,那就是工廠、人口、盟友和自然資源。這些條件逼得他採取虛張聲勢和不顧一切的方式。而那個坐在輪椅裡的人卻能夠慢慢地、小心地下著棋子,等待著他的對手用拙劣的賭博使自己失敗。年復一年,希特勒彷彿很出色地勝過羅斯福。他在一九三九年之前的不流血的勝利,他對波蘭和西歐的迅速征服,以及一九四一年他對俄國歐洲部分的驚人的佔領,合這盤棋局大大對他有利。正當阿道夫希特勒眼看著要將死對手的時候,日本突襲了珍珠港。這正是羅斯福早在等待著的一個時機。

    我深知有一種說法,說希特勒覺得我們既然事實上已經在大西洋跟美國作戰,為了威望的緣故,要用宣戰把羅斯福打倒。還有人甚至認為,對美國宣戰是一個提高士氣的聰明舉動,使公眾不去注意我們在東線的的停頓和挫折。但是這些推測都忽視了我們沒有要求日本對俄國作戰的這個致命弱點,以及當時這篇宣戰書的措詞。這個缺乏政治家風度的文件是針對羅斯福的一連串絕望的叫喊和怒吼。我一直認為,希特勒是看到這盤棋已出乎意料地失去贏的希望,於是一怒之下把棋盤踢翻。

    德國的結局

    其他的作者們跟著邱吉爾的說法,把戰局的轉折點放在一年以後,歸結在三件同時發生的事件上:斯大林格勒戰役、阿拉曼和北非的登陸,當時,戰場上已經明顯有了轉機。然而真正的轉變還是珍珠港事件。

    毫無疑問,只是到了一九四二年,在珍珠港事件和莫斯科受阻很久以後,我們才獲得了巨大的勝利,把我們短命的帝國擴大到驚人的最遠的地方。我們的潛艇差不多完全控制了大西洋,把整個英美艦隊擊沉海底。我們的軍隊開進高加索山脈、裡海和尼羅河。我們精力充沛的盟國日本,在迅速的輝煌勝利中取得了它的東方帝國。

    但是這一切勝利期間,一個記憶常常縈繞在我的心中,這就是珍珠港事件剛發生以後我飛往莫斯科前線的空中旅行。我在空中看見德國的坦克、卡車和炮車在幾百里荒涼的平原上蹣跚地行動,在陰鬱而低沉的俄國太陽下面,凍結在泥淖裡,深陷在雪地裡。我看見躺在雪地上的死馬,我們的士兵用刀砍碎它們凍硬的屍體,吃它們的肉。我們的飛機往往降落在一群成年的和年青的士兵中間,他們穿著破爛的灰綠色夏季軍服凍得發抖,在汽車下面燃起一堆火,使引擎散熱器免於凍裂,使汽油免得凍成粘性流不出來。我聽到士兵沒完沒了地抱怨缺乏靴子、厚襪、手套、防凍劑以及一種據說可以使坦克上的望遠鏡轉動的軟膏。望遠鏡一旦被凍住,沒有軟膏使它轉動,坦克兵就成了瞎子,無法操縱坦克和保護自己。那些冷得發抖的士兵,穿著戈培爾徵募來運到前線的女人皮大衣和皮毛圍巾,實在可憐。

    我的那次旅行使我看到了莫斯科阻塞氣球和高射炮火。在那裡,我充分體會到使人苦惱的停頓的痛苦;在那裡,我第一次聽到我們又跟美國作戰了。我心裡明白,這表明德國的結局終於來了。

    在一九四一年以後,德國就像一個腦殼裡中了一顆子彈的橫衝直撞的大象,在倒下以前,使出它的全部力量去踐踏、撞死折磨它的人們。那一顆子彈就是珍珠港事件。

    失去的世界帝國

    我用這些評語結束了我對第二次世界大戰戰役分析的第一卷,並且按規定給它作個總結。

    喬治馬歇爾將軍在他一九四五年的勝利報告中,把德國、日本和意大利叫做「恣意掠奪的三個犯罪國家」。但是,假使我們勝利了,那是我們差點就要做到的,要上絞刑架的領袖人物該是斯大林、邱吉爾、羅斯福和馬歇爾先生。犯罪國家就該是盟國。

    世界歷史上從沒有道義可言。只有依靠暴力和死亡來造成潮流的演變。勝利者寫下歷史,宣佈判決,把失敗者絞死或者槍決。實際上,歷史是根據舊政治結構的腐朽和新政治結構的興起而發生的一連串連綿不斷的霸權的變換。戰爭是那些變換的高熱度轉折點。戰爭上不可避免的;戰爭是永遠會發生的;而唯一的戰爭罪行就是戰敗。這就是現實,其他的都是感情用事的胡說。

    我們自始至終跟隨著阿道夫希特勒,從難以相信的勝利直到空前的災難,從珍珠港事件到柏林的陷落,因為他就是我們民族的命運。他是一位浪漫主義的理想家,一位鼓舞人心的領袖,抱著到達人類可能的新高度和新深度的偉大夢想,而同時他又是具有鋼鐵意志的冷酷的謀略家。他是德國的靈魂。我們是一個富於幻想的民族,希特勒便是德國幻想的化身。如果不正視這一事實,我們民族的真實歷史就永遠也寫不出來。他有他的缺點,包括確切地嗜好殘忍,某種根深蒂固的小資產階級粗鄙,對他自己軍事才智的誇大評價,以及人所共知的令人遺憾的反猶傾向。這些都是這位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人物的缺點,但是人類誰都不是完美無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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