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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寒夜荒山聚風塵

作者:天河倒懸

    六、寒夜荒山聚風塵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遠處天邊,一輪紅彤彤的落日在雲中緩緩地降落,降落。當夕陽開始降落到遠處山崗上時,昏黃而溫暖的光芒緩緩地幻現,天空就出現異樣的紅艷。西邊,正在夕陽的上側,一朵烏雲猶如奔馬般迅速湧了過來,夕陽就馬上在烏雲中收起自己的光芒,於是天色就開始顯黑了。

    蕭意看了看天,無聲地笑了笑,緊了緊腳步往前趕路。天色將暗,宿處卻不知在何。

    路邊垂楊上的老鴉一聲一聲的叫,更顯現出這一帶的淒淒冷冷。這一帶都是荒山野嶺,人煙荒蕪。自己貪趕路,卻不知錯過了宿頭。

    這是通往長安的古官道,日久就荒廢了,但是依然可以看出以前的煌煌大氣。黃土為基,青石為面,寬九丈,足可讓四輛官制馬車暢通無阻。自官道廢棄後,連年戰爭動亂,原本富庶的長安道側的田園不斷荒蕪,這一帶的人煙也不斷減少,漸漸就變成人煙罕至的窮山惡水了。

    順手撥開路邊的長及人身的野草,露出了荒廢已久的界碑。蕭意信手摸了摸半頹的界碑,倒掉的界碑上還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出幾個大字,「長安道清平界」,落款是「大周至寶十三年」。掐指算了算,周、陳、唐、後唐,這條官道竟然已經過了四個朝代三百八十年了。蕭意自嘲地想:「四百年斗轉星移,這條官道也早該廢了。」

    自下山以來,蕭意不覺已經在這亂世中呆了大半年。這大半年來他四處漂泊,足跡遍佈六合八荒。由於他為人謙和,鋒芒不露,儘管見到許多異人,但是也沒人找他麻煩,不過倒使他感觸到天下之大,臥虎藏龍。一天他在邕州時,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在談論說金秋八月,當今權丞李烈在長安舉行武狀元賽,邀請天下參與,揚言如獲武狀元,可得天下武道至寶天地數。

    蕭意心頭一動,這李烈正是李繪之子,目前權傾朝野。而且據說這李烈武功也是極強,師承正宗玄門兩儀心法,可能已經晉入兩儀化太極的先天無上境界了,下山前大哥多次叮囑自己,自己在未進入先天之境時,千萬不要和這類人動手。

    「要知道先天後天之別,猶如雲泥之別。」

    況且據大哥說武道至寶天地數傳言就藏在大內,不過從來就沒人能夠見過。現在可見傳言不錯。當即決定去長安,反正離歲末大哥的陰山無歸崖之約還早。於是飄然起身,趕往長安。

    夜,已經很深了,很黑的天和很黑的雲層,一道道閃電不時劃過天際。

    一團火光在荒廟中熊熊燃起,驅散了無盡的黑暗。這是古長安道側邊荒山半腰上的一座小廟,廟裡極其荒涼蕭瑟,不知名的神像東倒西歪,四處都垂掛滿了蛛絲。蕭意坐在火邊,仔細的烤著一隻山雞,油脂嘰嘰地落在火中,每一次都引起火光的高漲。隨著油脂的加劇落下,香味開始傳出。

    「好香!」遠遠傳來一聲稱讚。聲音綿綿不絕,瞬間就到了廟門口。

    一團黑影夾著一陣風,如箭一般飛掠過來。強風吹過破舊的廟門,發出了「匡」的一聲巨響。

    黑影向前一衝,突的一停,然後就輕輕巧巧的定了下來,完全看不出來原來巨大的衝力。

    滿天的灰塵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一時間,小廟中灰霧瀰漫,不見五指。

    原來是個胖大和尚。破舊的僧衣上斑斑點點都是油跡,偶然還有不明的骨頭殘渣別在衣襟上,頭上卻出人意外的戴了一頂精巧的金絲僧帽。

    胖和尚笑嘻嘻地走到火堆邊,深深地打了個禮,道:「阿彌陀佛,小僧有禮了。」眼睛卻賊溜溜地直往蕭意手上的山雞瞟去。

    蕭意轉了轉手上的山雞,笑笑道:「大師有禮。」

    胖和尚看看蕭意,然後看到四處粉揚的灰塵無一侵到火堆裡,在蕭意的身邊落了一圈,眼中不經流露出一絲驚訝。遂即鎮定如初,大模大樣地坐了下來。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只有火上山雞的香味不斷傳出。廟外,不時有一道閃電劃破長空而過,空氣中充滿了雷雨前的悶熱和窒息。

    「阿彌陀佛」,胖和尚首先打破了廟中難受的沉默,喧了一聲佛號,道:「不知施主從何而來,為何而來,將往何去?」

    蕭意淡淡一笑,道:「從來處來,到去處去。大和尚問此,是動了疑心了。」

    胖和尚微一尷尬,馬上若無其事,繼續厚著臉皮問道:「施主高姓?」

    蕭意一笑,道:「蕭。」不待胖和尚繼續問,舉起手中的山雞,道:「大和尚,山雞熟了。」

    和尚馬上順風使舵,接過半邊山雞,大嚼起來。

    蕭意看了看和尚,道:「大師不怕我下毒?」

    胖和尚嘴中一邊塞滿雞肉,一邊含含糊糊地說:「得嘗天下美味,雖死無憾。」

    正兩個人互逞機鋒時,不遠處傳來衣襟掠風聲,兩道黑影一先一後從黑暗中掠了過來,領先的是一個鬚髮虯張,臉如猿猴的中年人,面無表情,一雙黃眸中精光四射,背後背著一根如意棒。滯後的一人面如滿月,招風大耳朝天鼻,敞開的衣襟中露出渾圓的大肚,手提一把九齒耙。兩人默然無語地掠了進來,點塵不起地坐在火堆邊。

    蕭意暗暗驚奇,這兩個人分明是傳言中山東大寇方干手下十二星君中的申、亥兩星君。傳言這兩星君豬不離猴,猴不離豬,凡出來決不空手。這荒山野嶺有什麼東西值得這兩星君動手,這倒值得推敲?

    胖和尚看到這兩星君過來,好像畏縮似的往後退了一退。

    申星君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不胖大師,不必躲躲藏藏了,我兄弟倆可當不起大師的拈花微笑。」

    聲音未落,一聲鬼魅般的長笑遠遠傳過來,道:「原來是方二郎帳下的申亥二位星君和李十一郎帳下的不胖大師。在下東木青蝠向三位問好。」

    轟然一聲,荒廟被人生生撞破了一個人形大洞,一個粗豪漢子手扶腰刀從容跨了進來,微笑地四下見禮,道:「大順王帳下滄海將軍成天見過各位將軍。申亥兩位星君最近地支神功又進了一層,可喜可賀。不胖大師的拈花微笑大概已經到了不著皮像的境界,同樣恭喜了。」轉頭看了看廟中半頹的神像,道:「東木旗主,這不是光明座,你不必依附在此。旗主的『四處聽聲,八方回音』原來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發前人未發之聲。」看了看蕭意,眼中掠過一絲好奇,卻沒做聲。

    黑暗中,一個青色身影緩緩從半頹的神像邊站起,一言不發。此人原來早已在此。

    申星君冷冷道:「滄海將軍果然目光如炬。」轉頭看著胖和尚,道:「不胖大師,那東西可以大家一起分享一下嗎?十一郎總不想獨掃天下吧。」語氣雖然婉轉,但卻不帶一絲感情,冰冷至極。

    胖和尚微笑道:「各位想要和尚什麼,請直說罷了。」眼睛卻有意無意的看了蕭意一眼。

    蕭意大感不妙,剛想開口。胖和尚卻打了個哈哈,道:「蕭先生,看來這會我們可麻煩了。」

    在座的各位都是老成精了,誰也不理胖和尚,只是冷冷的看著他,但眼光中對蕭意卻多了幾分戒意。

    滄海將軍成天斯斯文文的開了口,「不胖大師,明人不說暗話,四海漂泊孫大師的天下指掌圖是不是在你這裡?」

    此言一出,空氣頓時緊張。蕭意頓然大悟。他們爭的原來是軍事地圖。

    原來其時交通不發達,測繪水平極低,民間流傳的地圖錯誤極多,不可入目,甚至連皇家密藏的地圖多數也錯誤百出。地圖一事,天下昇平之時尚太平無事,一旦戰火紛起,這可就要了人家的老命。試想如果這些風塵中的好漢,煙火中的魔王在爭霸天下,戰機吃緊時,遇到地圖錯誤或被人錯指了方向,誤了戰機,這可就一敗塗地了。故有些有心人在遊歷天下時,自繪地圖,以備後用,這些圖往往成為搶手貨。但由於繪圖工程極大,要求極高,精品寥寥無幾。四海漂泊孫大師便是為數不多的地理專家,他繪的天下指掌圖更是被天下梟雄奉為爭霸天下的利器。此圖詳細記載了天下山川河流,交通要道,更可貴的是圖上還記載了各地風土人情、戰略要害以及攻佔之法,他自誇持圖可以橫行天下。

    胖和尚笑嘻嘻地從懷中拿出一卷東西,放在手上掂了掂。四處站立的人一起虎視眈眈地注視他手上的圖。

    當長空中一道霹靂轟然響起時,胖和尚突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驀然大袖一揮,人已揉身而上,觸不及發地四處各發一掌,卻是正宗的佛門金鋼禪掌心法,掌風如金石相撞,鏘然有聲。手中的卷軸卻彈往蕭意,大喝道:「蕭先生,快走。」四人遂不及防,本能出掌,小廟中頓時罡風四起,飛沙走石。

    火光一明一暗中升騰了一下,然後突然就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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