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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兄妹之戰 作者：零矢 在阿里西亞的歷史上，亡靈似乎對雪山聖域懷有十分強烈的感情，以至於他們才出現了短短三百多年，就有兩次輝煌的聖域之戰在史書上留下了重筆，不過這兩次聖域之戰的影響可謂完全不同，前一次宣佈了第一次亡靈戰爭的結束，而後一次，也就是我們眼下正在關注的這次則標誌著第二次亡靈戰爭的正式開始。
普遍認為，這兩次聖域之戰都是相當緊張和激烈的，它們等於是光明與黑暗的超級大碰撞，不過，即使是這樣的戰鬥，它也不會從頭一直緊張到尾，至少現在，戰場上的眾人，不論是信徒還是亡靈，都安安靜靜地待在各自的崗位上，關注著光明塔上看起來相談甚歡的兩人。 對亡靈一方來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埃爾德瑞安是他們絕對的領袖和主人，如果他命令己方停止戰鬥，那他一定有他的理由，而這種理由，不論是最普通的骷髏士兵還是地位稍高的骷髏法師，又或是亡靈騎士相當看中的殭屍戰士，他們都沒有資格過問。 而聖天使教會方面就不同了，雖然他們很珍惜這難得的平靜，雖然這平靜使他們的僧兵部隊終於安全地回到了大部隊中間，雖然這平靜讓法力消耗過多的信徒們有了喘息的時間，使可憐的雷尼亞特四世和索拉馬等人終於有機會得到救治，可是這並不能讓他們對帶給他們平靜的人產生感激之情，在這些虔誠的人看來，與那個該死的邪惡的卑劣無恥的龍騎士進行交談，哪怕只有一分鐘，都會玷污自己身為女神信徒的尊貴身份，哪怕進行交談的那人是普遍被稱為「聖天使最有前途祭司」的露西絲也一樣。 更何況，這位年輕的女祭司竟然和那個可惡的傢伙一談一個多小時。 即使是最信任露西絲的索拉馬也感到不可思議：這個女孩子去哪找來那麼些話和敵人說，事實上，自從十年前她進入教會以來，除了前幾個月和那個叫阿爾芒的騎士作了一次令人記憶深刻的旅行，她從來沒離開過聖域，而和阿爾芒旅行的那幾個月，也沒聽說她曾經結交過一個擁有龍騎士身份，並能夠統帥死靈大軍的朋友。 胡思亂想的主教大人甚至產生了這樣的聯想：那個龍騎士會不會是被亡靈法師招了魂的阿爾芒？ 當露西絲和埃爾德瑞安的友好交談進行到一個半小時的時候，急脾氣的主教大人終於忍不住了，他大叫一聲，語氣裡已經包含了一些不愉快的成分。 「露西絲，他到底是誰！？你為什麼會認識這樣一個邪惡的傢伙！」 埃爾德瑞安皺皺眉頭，他到不是介意索拉馬將他稱為「邪惡的傢伙」，他也知道在世人眼中那些和亡靈搭得上關係的人形象確實不怎麼樣，他介意的是那個老傢伙竟敢用這樣的口氣和自己的妹妹說話。 露西絲也有些尷尬，此時她已經意識到在戰場上和一個敵人暢談如此長的時間是不應該的，即使這個敵人是自己的哥哥。 「那個討厭的老傢伙是誰？」沒等露西絲說話，埃爾德瑞安用陰森的語調問。 「他是我的老師，這些年一直是他照顧我……哥哥你可別傷害他，他對我很好的。」看到埃爾德瑞安的臉色，露西絲趕忙補充了兩句。 「是嗎？」埃爾德瑞安的臉色變了變。經過一個多小時的交流感情，他已經知道他的妹妹這些年在教會過的還是挺滋潤的，儘管自己向她說了一大堆教會的醜事，可她究竟聽進去多少就不得而知了，而且看她的樣子，想說服她放棄教會投入自己這邊也不太可能。 但是，埃爾德瑞安還是要最後試一下。 「那麼小玲，關於你的教會的事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全告訴你了，現在我問你，你願意跟我走嗎？」 露西絲猶豫了。如果真如哥哥所說，那麼自大混亂之後，人就一直生活在謊言之中，而這謊言的發源地就是自己願為之獻身的聖天使教會，雖然他沒有拿出任何證據，可是按自己對哥哥的瞭解，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絕對不會說謊。 更何況，她從哥哥口中聽到了一個以前聽到過的驚人故事：一千年前魔帝加龍的重新出現和兩位黑暗天使化身為冥界的傳說。 那個叫亞迪羅的吟遊詩人也是這樣說的，除非他和哥哥是一夥的，否則…… 此外，十年之後終於又見到哥哥，露西絲確實很想和他待在一起。 可是，自己就這樣拋棄養育自己十年的教會嗎…… 露西絲真的很矛盾。 埃爾德瑞安彷彿覺察到了什麼，他又拋出一個誘餌。 「小玲，如果你跟我走，他們中的一些人，」亡靈騎士說著用槍指向地上的信徒。「比如你那個老師，我可以饒他一命，如何？」 這話到是提醒了露西絲。開戰以來，教會基本上一直是被亡靈壓著打，如果自己和哥哥走可以結束這場戰鬥，那真的會一舉兩得。 「那麼，哥哥，如果我跟你走，你不要再和教會作戰可以嗎？」年輕的女祭司滿懷希望地問。 埃爾德瑞安心裡歎了口氣，對露西絲的要求，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他的妹妹最終還是提出了這個他唯一無法答應的要求。 「這不可能，你還是換一個要求吧。即使讓我饒了那個教宗都可以，但是聖天使教會必須被毀滅。」 「可是哥哥……」 「不要再說了。」埃爾德瑞安打斷了露西絲的話，他怕再聽下去自己會心軟，畢竟從小到大自己一直十分關心和呵護這個妹妹，且從未拒絕過她的要求。「我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如果你還不滿足，我也沒有辦法。」 露西絲怔怔地看著對面的騎士，在她的記憶裡，哥哥還從未如此粗暴地對待過自己。 看著露西絲失望的臉，埃爾德瑞安有一些不忍，但他很快強迫自己的心硬起來。他的老師正在等著他帶回聖天使教會覆亡的消息，與妹妹相比，他更怕令自己的老師失望。 埃爾德瑞安用堅定的眼神與露西絲對視。 看到哥哥的眼神，露西絲就知道自己的願望是無法得到滿足了。 「那麼，哥哥，我、我也拒絕跟你走。」露西絲彷彿很辛苦地說出這番話。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埃爾德瑞安還是感到了失望和惆悵。 「你要考慮好，小玲，如果你不跟我走，那你會將成為我的敵人，而對於敵人，我是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我考慮好了。」面對亡靈騎士威脅的話，露西絲的語氣卻開始平穩。「哥哥，為了教會，如果一定要和你作戰，我不會逃避。」 埃爾德瑞安的身軀震動了一下，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了，接下來他看著露西絲的眼神變得平淡和冷漠，彷彿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很好，露西絲小姐。」亡靈騎士用他的眼神一樣冷淡的語氣說。「我很欣賞你，那麼，準備戰鬥吧。」 看著巨大的黑龍緩緩向上升起，回想著哥哥最後話語中那微妙的稱呼上的變化，有一段時間露西絲幾乎要叫住埃爾德瑞安，告訴他自己願意聽他的話，可是她終於忍住了，吟唱自她的口中響起，乳白色聖靈守護的輪廓漸漸在她身邊顯現出來。 埃爾德瑞安的心情一點也不比露西絲輕鬆，他做夢也沒想過會和自己最心愛的妹妹作戰，可是在心情沉重的同時，他也感到一些欣慰：自己的妹妹果然是個有骨氣的人，即使是面對自己這樣強的敵人，她也毫不畏縮，也終於沒有因為誘惑而放棄同伴。 「小玲，我的妹妹，你終於長大了。」 埃爾德瑞安高高舉起手中的戰槍，地面上半天沒有動作的亡靈突然齊刷刷地舉起手中的武器作為回應，同時張開嘴巴，發出無聲的吶喊。 ※※※ 第二次聖域之戰在中斷了近兩個小時後再次展開。地面上無數骷髏從四面八方向光明塔進軍，已經稍微緩過來一些的信徒則在教宗雷尼亞特四世的帶領下，將亡靈一次又一次擊退。 埃爾德瑞安乘著巨大的黑龍，在戰場上飛行穿梭，他的任務是阻截露西絲發出的天使十字攻擊。本來，只要打倒露西絲就可以徹底讓天使十字攻擊癱瘓，可是埃爾德瑞安畢竟還是無法對他自己的妹妹狠下心來出手。 但是，儘管他阻截住了大部分的天使十字攻擊，可黑龍巴爾巴耶德飛行的速度究竟趕不上露西絲發動天使十字攻擊的速度，受到攻擊亡靈軍隊大片地消失，戰爭的天平開始趨於平衡。 然而光明塔頂上的露西絲心裡同樣很難受，她同樣不願意攻擊自己唯一的哥哥，她已經盡力向距埃爾德瑞安最遠的亡靈發動攻擊，但看來並沒有太多效果，黑龍的飛行速度太快了，她的做法只能讓埃爾德瑞安變得疲於奔命。 雷尼亞特四世和索拉馬也發現了戰鬥中的微妙變化。那個敵人的龍騎士明明可以輕鬆地殺死露西絲從而讓天使十字攻擊完全停止，但他明顯沒有這樣做，甚至可以說，他在盡量避免與露西絲正面對抗。而露西絲好像並不領情，她正在使用天使十字盡力調動對手，使他騰不出手來對付己方其他的人。 也許，這個弱點可以被利用一下。 教宗迅速下達了命令。 黑暗的戰場上，一道極細但是非常明亮的光從教宗所在之處射出，這道光將露西絲和埃爾德瑞安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 埃爾德瑞安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他並沒發現什麼特殊的問題。 可露西絲就不一樣了。地面上的祭司彷彿雜亂無章地站著，可她一眼就認出那些人的站位組成了一個以教宗為中心的魔法符號--這是聖天使教會發動最強攻擊的先兆。 這同樣屬於魔法中的降神術，只是這次召喚的已經不再是光明女神露西婭，而是傳說中的眾神之首，神皇雷斯！ 只是這個法術要消耗的法力相當驚人，即使是教宗本人也無法獨自施展，此外，這個法術還需要一個必要的媒介來將信徒們的請求轉達給神界，這個媒介就是陽光。 聯想起教宗剛才射向天空的光箭，露西絲立刻明白了教會的用意：要她使用天使十字攻擊破壞這個結界！ 可是，那樣自己的哥哥就等於死定了。 自己，真的能忍下心來將哥哥送入地獄嗎？ 看到露西絲毫無反應，急性子的索拉馬又向天空發了一道光箭。 這次埃爾德瑞安也開始重視了。 偶爾一道光箭射出，有可能是瞄準時出現了意外，可這麼短的時間內兩道，自己就有必要好好考慮一下敵人的用心。 下意識地，埃爾德瑞安向露西絲望去。 教宗已經等不及了。露西絲緊咬著下唇，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要是哥哥一開始就攻擊我，那就不會有這些事了吧。 可是，那樣養育自己十年的教會不是就完蛋了嗎？ 如果自己死了…… 一個不成熟的計劃在露西絲腦中浮現出來。 ※※※ 在埃爾德瑞安抬頭看的同時，一道天使十字的光劍向他射來。 猝不及防之下，埃爾德瑞安匆忙抵擋，但急切中聚集起來的力量是無法與天使十字攻擊抗衡的，埃爾德瑞安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湧，不由得吐出一大口鮮血。 難道……難道剛才的光箭是要小玲向自己攻擊的命令？ 可是，小玲又怎麼會聽從這樣的命令！ 埃爾德瑞安再次抬起頭，迎面而來的赫然又是一道光劍。 小玲……她真的在攻擊自己！ 哥哥，攻擊我啊，你趕快攻擊我啊！ 不知什麼時候，露西絲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哥哥，我已經開始攻擊你了，你趕快還手！為什麼不還手！ 看到哥哥在自己的攻擊下吐血，露西絲的心幾乎破碎，可她還是不能停止。 攻擊強度還不夠嗎？那就…… 向埃爾德瑞安射來的光劍更多更快了，使這位龍騎士不得不全力應付。 小玲……這次是動真的了。 小玲你……為什麼對我下如此重手…… 憤怒和悲哀充滿了埃爾德瑞安的胸膛，三色的火焰猛地沖天而起。 「露西絲到底在幹什麼！她為什麼要激怒那個人！」看到黑色的巨龍終於向光明塔直衝而去，索拉馬大驚失色。 哥哥，你終於來了。 看到面目猙獰的埃爾德瑞安向自己衝來，露西絲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哥哥，假如沒有了這個結界，你會不會知難而退呢？ 現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感到受了欺騙的埃爾德瑞安向他的妹妹直衝過去，現在的他真想把槍抵在那個剛才還一口一個哥哥叫著自己的女孩咽喉上，好好問問她究竟想幹什麼！ 事實上，他也正在採取這樣的行動，他已經估算好了可以穿透那層防禦結界，但又不傷害露西絲所需要的力度。 但是這時，異變突生。 「天哪！露西絲你幹什麼！」教宗、索拉馬以及和露西絲相熟的信徒們幾乎同時喊出來。 「小玲！」埃爾德瑞安同樣大驚失色。 在暗龍槍接觸到聖靈守護之前，露西絲突然取消結界，將全身魔力灌注在光明塔上的水晶十字架中，一道分外明亮的金色光劍射向天空，隨著一聲悶響，漆黑的天魔死靈界頂部出現了裂痕，一道陽光穿過裂痕灑在白雪皚皚的大地，之後第二道、第三道……最後，天魔死靈界化作無數黑色的碎片，眨眼便消失在虛空中，蔚藍的天空中，金色的太陽顯得如此溫暖和可愛。 在天魔死靈界破碎的同時，戰場上數不清的亡靈也隨之消失，剛才發生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場噩夢。 亡靈敗了！ 但是不論是雷尼亞特四世、索拉馬還是埃爾德瑞安都已經無心理會這些，因為眼下露西絲已然命在頃刻。 埃爾德瑞安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可他已經收不住力，即使改變攻擊的方向也有所不能，只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戰槍離最心愛妹妹的咽喉越來越近。 他看到滿面淚痕的露西絲嘴角現出一絲微笑，這微笑使埃爾德瑞安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心片片破碎的聲音。 「天魔死靈界碎了，結果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好。」露西絲平靜地望著充滿陽光的大地想。「亡靈部隊竟然會隨著天魔死靈界的消失而消失，這下哥哥可真的沒辦法毀滅教會了，不過，以他的本事，逃走應該還不成問題。」 永別了我的哥哥，真高興還能見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