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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靈魂天平 作者：零矢 門一開，外面站著一個身穿便服的男子，舉手投足顯露出軍人特有的風範。
「很抱歉打擾了你們。」男子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請問……哦，您就是阿爾芒先生吧。」男子的目光落在阿爾芒身上。 「我就是阿爾芒。」阿爾芒邊說著站起身來。「請問你是……」 「我是帝國首相羅藍大人的衛隊隊長艾迪。很高興見到您，阿爾芒騎士先生。首相大人希望能見見您和您的團員，你們能否和我一起去？」 阿爾芒和伊斯對視了一眼，想不出首相為什麼突然要接見自己這夥人。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的？」被攪了飯局的伊麗莎白有些不高興。 艾迪微笑了一下：「我之前在街上見到了您和伊斯先生。接到命令後，我幾乎翻遍了全城的教會，終於在其中的一所得到了你們要去吃砂鍋兔子的消息。」 伊麗莎白的臉不由得一紅，伊斯卻是一付無所謂的樣子。 「我很榮幸。」阿爾芒鞠了一躬。「我很高興能親眼看到這位偉大的首相。」 「那為什麼我們現在不走呢？首相大人也很迫切地希望見到您。」 ※※※ 這是一幢雄偉的建築，牆壁完全由青灰色的大塊花崗岩砌成，外表樸實無華，卻帶給人一種壓迫感，彷彿在提醒來訪者這裡主人的身份。唯一的飾物是高懸於大門正上方的黃金獅鷲紋章——這是鋼鐵帝國首相羅藍的標誌。 艾迪將眾人帶到一間小書房，請眾人在一張長椅上坐下，然後去通報首相。 阿爾芒認真地打量著這間屋子。這是間名副其實的小書房，只有三十多平米，一個大書架就佔了半堵牆。有意思的是，這個書架上的書並不像阿爾芒想得那樣是些內政外交之類的書，而大部分都是有關傳說中的人類英雄——聖王羅蘭德的。什麼《羅蘭德回憶錄》、《灰石口大捷》等等。看來，這間屋子的主人是一名羅蘭德的崇拜者。 書架旁是一張辦公桌，桌子上面整齊地擺放著羽毛筆、羊皮卷、紙張及一些薄子，桌後則是一張檀木椅，如同這間屋子的其他物品一樣，沒有任何修飾。 再過來就是自己一群人坐的長椅，對面是門，以及一幅掛在牆上的畫。 這幅畫引起了阿爾芒的興趣。上面畫的是一個全身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戴著帽子，面部被作者繪成一團黑色，彷彿是一個沒有頭臉的存在。 那人的右手握著一柄巨大的鐮刀，長長的刀鋒閃爍著慘白的光。左手則平托著一架天平，天平的兩個托盤上，一邊站著天使，另一邊站著惡魔。 阿爾芒幾乎立刻猜到了畫中人的身份——傳說中最邪惡的神，死神修蘭德斯。 死神的背景色是一片血紅，第一眼看去，阿爾芒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當他不經意間掃過第二眼時，他不由地站起身來，直走到那幅畫前。 血紅色的背景中有些奇怪的紋路，而且似乎有著什麼規律。 阿爾芒深吸了一口氣，調動自己的全部精神去感受這幅畫，這次，他驚呆了。 背景不再是一片血紅，而是形成了四幅栩栩如生的畫面。 第一幅畫：蕭瑟的秋風中，最後一片樹葉從樹上落下，阿爾芒似乎感到了生命逐漸逝去的悲哀。 第二幅畫：乾裂的大地上，一個老人捧著也許是最後一袋谷子，絕望地昂首向天。 第三幅畫：一把利劍刺穿了戰士的身體，戰士惡狠狠地看著從心臟處湧出的鮮血，彷彿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第四幅畫：一艘在暴風雨中掙扎的船，桅桿已經斷掉，人們驚恐地跑來跑去…… 阿爾芒緩緩閉上眼睛，這四幅畫可以說集中了人類所有的負面情緒：悲哀、恐懼、絕望、憎恨…… 「你覺得這幅畫怎麼樣？」一個低沉的聲音自阿爾芒身後傳來。 不知何時，一個身穿白袍的中年人已站在了阿爾芒身後。此人身材比阿爾芒略高，渾身散發出一股威嚴的氣勢，只是一雙眼睛卻顯得毫無生氣，宛若一潭死水。 阿爾芒腦海中立刻浮現出眼前這人的資料：羅藍，姓氏不詳，十二年前成為帝國最年輕的首相。極有才幹，在軍、民、商、政各界都擁有頗高的聲望。不過，十年前他支持杜勒依候爵追殺風仲信子爵一事使他遭到眾人非議，並導致一部分貴族叛逃國外。即使這樣，他還是擁有最廣泛的支持者，在帝國國民心中的地位僅次於埃努克四世皇帝陛下，與鋼鐵騎士團的團長拉斐爾將軍平分秋色。 此時，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三人正直直地站在首相身後，表達他們對這位傑出首相的尊敬。 阿爾芒立刻恭敬地鞠躬為禮：「對不起，首相大人，我確實沒注意您什麼時候來的，請您原諒。」 羅藍擺了擺手。「不必多禮，我來了有一會了，見你看得那麼入神，就沒打擾你。話說回來，你對這畫有什麼看法？」 「我覺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想，阿爾芒說道，「這幅畫的主體並不是居中的死神，而是死神背後那紅色的佈景。那裡才包含了作者真正的情感，有悲傷、絕望等諸多人類的負面情緒，彷彿創作這幅畫的人心中充滿了灰暗的色彩。」 羅藍的眼睛短暫地亮了一下。 「只有這些？」 「是的，我只看出這些。」 「你的眼睛很厲害，但很遺憾你錯了。因為你只是用眼睛和思維去感受它，而不是用心去體會。」 「用心體會？」 「你不想試試嗎？」 「怎樣才能用心體會？」 「你可以試著想像那畫中的主角就是你。其它的就要靠你自己去感悟了。」 阿爾芒轉過身來，重新面對那幅畫。 飄零的樹葉、乾裂的土地、不甘的戰士、暴風雨中的船…… 似乎什麼也沒有改變。 阿爾芒深吸一口氣，全部注意力放到那片葉子身上，想像自己像它一樣就要失去生命，心中充滿悲傷和無奈…… 等等，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除了悲傷，自己竟然還感到一絲欣喜，這、為什麼會這樣？ 周圍，那是什麼？ 人們快樂地收穫著成熟的果實，那些果子正在向自己致謝。 一股驕傲的情感佔據了阿爾芒的心。 四周景色一變，己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自己原來生長的大樹已抽出新枝，小片小片未長成的樹葉也出現在枝頭。 此時的自己，身體已腐爛得只剩幾條主要脈絡，其它的，都變成了大樹的給養…… 為什麼悲哀呢？自己很幸福啊…… 景色又一變，自己已身處在那乾裂的大地。 大旱就要過去了，這袋種子應該夠那些孩子渡過災期了吧…… 當然，是在少了自己這張嘴的前提下。 還會有剩餘，正好可以用來作春耕的種子…… 上天啊，謝謝你給我們留下了希望…… 為什麼要絕望？我的後代將帶著我的希望活下去…… 四週一片金鐵交鳴聲，自己已身處在戰場上。 自己的祖國已在毀滅的邊緣，身為祖國的戰士，自然要去為祖國而戰鬥！ 敵人的劍已刺入了自己的心臟，可那算什麼？ 看到身後的百姓了嗎？雖然沒有經過正規的訓練，雖然手中只有鋤頭鐵掀，可他們站起來了…… 為什麼不甘？敵人已永遠無法毀滅自己的祖國…… 被暴風雨肆虐的船上。 愛人有力的雙臂緊緊環著自己，魁梧的身軀擋住了大部分的風雨。 斷掉的桅桿砸在他身上，他往外噴出一口血，依然嚴密地守護著自己。 「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我的天使……」 為什麼恐懼？我最愛的人和我在一起，死亡也無法將我們分開…… 景色再次變化。 阿爾芒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死神手中天平的中央。 天使和惡魔仍在他們各自的小托盤上，小托盤僅由三根極細的金屬絲線吊著，下面則是無盡的深淵。 突然，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傳來，天平一端的天使發出一聲驚恐的叫喊，回頭一看，本來平衡的天平由於多了自己，且自己正處於靠近天使的位置，使得載有天使一端向下墜去。 「錚」地一聲，天使一端的托盤已斷了一根線。 省悟過來的阿爾芒連忙向載有惡魔的一端跑去。 天使的一端開始回升，惡魔的一端又開始下降。 那惡魔也是一臉恐慌的樣子，雙眼求助地看著阿爾芒。 阿爾芒猶豫了。長久以來長輩的教誨和周圍人的評訴，使他如大多數人一樣，有著「天使是朋友，惡魔是敵人」的思想。 「錚」，惡魔的托盤斷了一根絲線。惡魔大叫一聲，看著阿爾芒的雙眼開始現出驚恐的神色。 救，還是不救…… 阿爾芒不由抬頭看去。死神原本一無所有的頭部竟然出現了一雙眼睛。 那是怎樣的眼睛啊。它是如此的深邃，卻充滿了失望、悲哀，但又殘留著希望。他沒有傳說中眾神那種超然世外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對世界深深的眷戀。 這、這就是死神的眼睛？ 「錚」，惡魔的托盤只剩一根絲線了。 阿爾芒看到惡魔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悲哀，隨後，他的眼神變得空洞，沒有任何情感，宛如一潭死水。 阿爾芒努力想讓自己回過頭不去理他，可似乎有一種力量拉住了他，使他無法回頭。 吊著惡魔托盤的最後一根絲線開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惡魔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 突然，阿爾芒猛地向天使一方跳去。 惡魔一驚，但他眼裡很快浮現出笑意，他的托盤已開始向上回升了。 接下來，阿爾芒就像一隻游碼，努力維持著天平的平衡。他拚命想在天使與惡魔間找到一個真正的中心點，可是一無所獲。 阿爾芒的體力逐漸喪失，終於，當惡魔一端再次下墜時，他筋疲力盡地倒下了。 歇一會兒吧，阿爾芒對自己說。可他猛然又想到了什麼，立刻抬頭向惡魔處看去。 只見惡魔帶著微笑，露出決別的眼神，在他的腳下，托盤載著惡魔無聲無息地墜向深淵…… 「不！」阿爾芒狂叫一聲撲了過去。「你為什麼不喊，你為什麼不喊我！你的托盤只剩一條線了啊！你……」阿爾芒已泣不成聲。 惡魔依然微笑著，眼中傳送出這樣的訊息：我怕你累著了啊，朋友。 漸漸地，惡魔已消失無終。 阿爾芒無聲地哭著。神啊，世人所有的努力只是一場精采的表演嗎？結局為什麼依然無法改變！ 抬頭望向天空，死神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連天平、天使也不見了，只剩自己一個人孤獨地站在無邊無際的空間。 與此同時，天界所有天使的首領——大天使長加西亞猛地從冥想中驚醒，口中喃喃地說；「怎麼可能，竟然又有人通過了靈魂天平的考驗。這、這究竟是誰？」 同一瞬間，魔界的大魔王卡魯茲，精靈族的大長老摩裡卡耶林、有翼人族長菲羅以及龍族的十大長老全都收到了與加西亞相同的訊息，他們也都有著一個同樣的問題——那個人是誰？ 不過，他們都可以肯定一件事：戰亂又將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