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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皇帝的自白

作者:零矢

  看到屋子裡只剩自己和蘭迪兩人,埃努克四世長歎了一口氣,指著身邊的一把椅子道:「坐下吧,蘭斯洛特,我早就想跟你談談了。」

  蘭迪一聲不吭地坐了下來。

  埃努克四世又歎了一口氣。「在我開始說之前,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他問。「我可以先回答你的問題,然後再告訴你一些你應該知道的事情。現在,開始吧。」

  「……我本來有很多問題要問你的,」蘭迪沉默了一會說。「但是現在,這些問題已經得到解答了,與木精靈開戰,血洗聖王城,還有通緝卡蘭克,這些事情都是傑拉德干的吧?這些我就不說了,現在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塞倫娜到底是怎麼死的?!」

  埃努克四世剛端起一杯茶,聽到蘭迪的話,他的手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幾乎將茶潑了出來。

  「你都知道了?」皇帝嘶啞著嗓子問。

  「……是的,我都知道了,塞倫娜是你派人殺死的,而當時一同攻擊我,只不過是你的障眼法。」蘭迪面無表情地說。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還問我幹什麼?」皇帝的心情已經恢復了平靜,他重新端起茶杯。

  「我還問你幹什麼?!」蘭迪「蹭」地站了起來,激動地大吼。「我當然是問你殺她的理由!她做錯了什麼,以至於你非要殺了她?!你說啊!你知道這些年我有多麼痛苦嗎?她是為了我才死的!為了我啊!」

  「……安靜蘭斯洛特,這件事你不明白……」

  「不,我明白!我知道你為什麼殺塞倫娜,不就是為了這個狗屁皇位嗎?!」

  聽到這句話,埃努克四世終於無法再保持鎮定,他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你說什麼?」皇帝的聲音更加嘶啞了,「你全都知道了?」

  「是的,我全都知道了!塞倫娜是羅藍的女兒,你害怕羅藍通過她利用我奪取皇位,所以你殺了她對不對?可是你為什麼要放縱羅藍呢?你為什麼要將本來應該對準父親的矛,插入女兒的心臟呢?!」

  這些話是蘭迪一時衝動說出來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只是他自己的推測,是他根據羅藍告訴他的事情推測出來的,他已經預料到他父親對這些話的反應會很強烈,但其強烈的程度,卻是他始料不及的。

  「你說什麼?」埃努克四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比紙還白。「你是說,塞倫娜是羅藍的女兒?!這是誰告訴你的?」

  「還能有誰?這是羅藍親口告訴我的!」

  「天哪,怎麼是這樣?她居然是……羅藍的女兒?」埃努克四世只覺得一陣眩暈。這究竟是怎麼搞的?怎麼……會出現這種錯誤?

  「如果塞倫娜是羅藍的女兒,」皇帝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那她見到羅藍的時候為什麼不認識他呢?我不認為她是在假裝。」

  「她確實不認識那樣的羅藍,」蘭迪回答。「因為羅藍一直都戴著面具。」

  聽了這話,皇帝彷彿一下子老了好多,他用手托著腦袋,喃喃自語。過了好一會,他才平靜了一些。

  「既然你已經說到這個了,」皇帝說。「我就把整件事情告訴你吧。這件事情,也正是我準備告訴你的事情,是我們家族的最大秘密。」

  *****

  聖王歷一二八零年。

  經過一年多的努力,作為鋼鐵帝國象徵的聖王城終於自廢墟中重生,鋼鐵帝國的臣民們歡呼雀躍,年輕的艾薩克皇帝在皇城的城牆上對興高采烈的人民揮手,在他的身旁,來自雪山聖域的代表,勇敢而高貴的聖騎士威塔·聖·吉爾非爾德與皇帝一同接受民眾的歡呼。

  在鋼鐵帝國復國的慶典上,年輕的皇帝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可是等到晚上,他一個人待在自己的寢宮時,艾薩克卻唉聲歎氣,愁眉不展,如果有某位以當皇帝為人生目標的野心家看到艾薩克現在的樣子,他絕對會產生「當皇帝是一件極端痛苦的事」的想法,從而改變他的人生目標。

  「怎麼了陛下?今天是一個喜慶的日子,您為什麼還這樣不高興?」艾薩克的近侍上前小聲問道。

  「你也叫我陛下嗎?拉格尼斯?」艾薩刻苦笑著搖搖頭。「別人不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我哪裡是什麼皇帝?我只不過是一個傻瓜,一個冒牌貨,一個卑鄙小人,一個……教會手中的提線木偶而已。」

  「……你不必這樣頹廢,我親愛的羅格。」狠了狠心,拉格尼斯終於叫出了皇帝的真名,之所以他如此謹慎,是因為他和羅格都曾得到過教會的警告,如果他們再敢提羅格的真名和身世,那他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你現在是皇帝,」拉格尼斯繼續說道。「這有什麼不好呢?難道從前那樣流浪的生活才能使你快樂嗎?不,羅格,我們現在的生活不知比從前好了多少倍,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一萬年都難得遇上一次。我們碰上了,說明我們夠幸運,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我寧願自己不是這樣幸運,我寧願自己還是浪跡天涯的那個小流浪漢!」羅格堅定地說。「我們偷走了不屬於我們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原本的主人,他像他的祖先一樣是位英雄!坦率地說,我為我現在的行為感到羞恥!在真正的艾薩克王子英勇地抵抗亡靈的時候,我在做什麼?!我只會偷走窮人家的最後一塊麵包,用它來填滿我的肚子!我現在坐在這裡,只是為了滿足教會的私慾,為了滿足我個人的私慾!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有什麼資格坐在這兒,坐在皇帝的寶座上?!」

  羅格的心情越來越激動,與之相應的,他講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這可使拉格尼斯感到極度緊張,他不得不出聲阻止羅格的胡言亂語。

  「小聲點夥計!」拉格尼斯小心地向外望望。「你會把我們兩個全都送進地獄的!教會的先生們既然已經幹掉了一個艾薩克,自然也不會介意再幹掉一個!」

  「……對不起我的朋友,」冷靜了一下,羅格喪氣地坐到床上。「我只是……我只是太激動了。我知道我很懦弱,我不敢當面對那些信徒發火,如果我當他們的面說了這些,他們絕對會把我綁在柱子上燒,連骨頭都燒成灰,可是我又不能把這些話在心裡壓著,那樣我早晚會得病的。因此我只有把這些話衝你吼了出來,你不會怪我吧?」

  「……不,當然不會。」拉格尼斯好像正在思考著什麼。

  「對不起,」聽出拉格尼斯的話好像有點言不由衷,羅格再次道歉。「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我還是第一次衝你大喊大叫,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好吧,我很累了,明天還有數不清的麻煩事在等著我,我想你一定也很疲勞了吧?那麼,讓我們互致晚安吧。」

  羅格只以為拉格尼斯是在為他剛才的失禮生氣,而疲憊的他今天也不想再解釋,按照他的想法,過了今天晚上拉格尼斯的氣也就應該消了,就算還不消,那明天再向他解釋也還不晚。

  然而羅格無論如何想不到的是,被他視為知己的拉格尼斯此時正打著出賣他的主意。

  正像羅格說的那樣,在一年以前,他和拉格尼斯還是兩個到處漂泊的小混混,在這二人組裡,通常拉格尼斯的地位要比羅格高一些。與羅格相比,拉格尼斯的頭腦更聰明,也更加膽大,在兩個人斷炊的時候,他總是可以判斷出哪棵野草是可以吃的,或者誰家的雞比較容易偷,而性格有些軟弱的羅格,他通常只是充當給拉格尼斯打下手的角色。一次偶然的機會,聖天使教會的某位主教發現了他們,當時就為羅格與艾薩克的相似大感驚訝,從那以後,兩個人的地位就發生了變化:他們被秘密帶到教會,被教授宮廷的禮儀,不過羅格學的是皇族的禮儀,而拉格尼斯,他只能學習侍衛和普通貴族的禮儀。到了現在,羅格成了一國的皇帝,而拉格尼斯只不過是皇帝身邊一個不起眼的小小侍從。儘管對現在的生活質量感到滿意,可是對以前一直叫自己「老大」的羅格一下子騎到自己頭上的事,拉格尼斯還是感到難以接受,只是他一直把這種灰暗的感情埋藏在心底,讓他們在心裡發酵,他一直想向教會證明他比羅格更出色!當鬱悶的羅格向他吐出心裡話的時候,拉格尼斯就感覺到,自己一直苦苦等待的機會終於來臨了!

  實際上,如果不是拉格尼斯碰巧找上了聖騎士威塔,而威塔碰巧是放走了真正的艾薩克的那個人,羅格就該為他的小命擔心了。

  一覺起來,羅格發現不見了拉格尼斯,不過他並沒往心裡去,他以為他的朋友是到什麼地方散心去了。這時有人來報告,聖騎士威塔來訪,儘管十分不情願,羅格還是得接見威塔,因為威塔代表著教會。

  羅格不想見威塔,是因為他看不起威塔,根據他所知道的消息,正是這位聖騎士殺死了英勇的艾薩克王子,而且在下手前,這個威塔還虛偽地作出一副與艾薩克很親熱的樣子。羅格最看不起的就是這樣的小人,事實上,如果不是考慮到自己不是對手,羅格真想撲上去把威塔狠狠地揍一頓。

  「我要跟您談談拉格尼斯的事情。」把不相干的人支開後,威塔開門見山地說。

  「拉格尼斯?!你把他怎樣了?!」一聽這話,羅格立刻就急了。

  「您還是先考慮一下自己吧。」威塔冷冰冰地說。「拉格尼斯昨天晚上找到了我,他說您對教會有意見,這是真的嗎?」

  羅格到吸了一口冷氣:他做夢也沒想到拉格尼斯居然會出賣他!

  「說呀?還是您打算聽點更詳細的?」威塔的聲音還是冷冰冰的。「他告訴我,您對艾薩克表示同情,您宣稱您坐在這個位置上是為了滿足教會的私慾,對不對?」

  「……這些真的都是拉格尼斯告訴你的?」

  「您認為呢?」威塔笑了一下。「難道昨晚您的寢宮裡,除了你們還有第三個人嗎?」

  「是的,沒有第三個人了,見鬼,虧我還把他當成最親密的朋友。」羅格苦笑著用手遮住了眼睛。「那麼現在,你看著辦吧。」

  「這麼說,您承認您說過那些話嘍?」

  「是的,我承認。」羅格平靜地看著威塔,等待對自己的判決。

  威塔又笑了一下。「拉格尼斯告訴我說,您很懦弱,之前我也是這麼認為。」威塔慢條斯理地說。「但是現在,我已經不這麼看了,您是一位勇敢的人,我希望您能把這勇敢一直保留,並傳承給您的後人。」

  看到羅格發愣的樣子,威塔又道:「放心吧,拉格尼斯已經永遠無法再說出那些對您不利的話了。」

  「……你殺了他?」

  「是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幫我?」  「我沒有在幫您,我在幫助另一個人——真正的艾薩克王子。」

  「真正的……艾薩克王子!?」

  羅格張大的嘴足夠放下一整顆雞蛋。

  「聽著,從現在起,我告訴您的事您必須保密,」威塔突然嚴肅起來。「這些事情您只能告訴您皇位的繼承者,您做得到嗎?」

  看著威塔嚴肅的臉,羅格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您要發誓!」

  「……好的,我願意以光明女神的名義發誓。」

  「很好,那麼我告訴您,艾薩克王子根本沒有死……」

  在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裡,羅格的心一直劇烈跳動著,他從威塔口中聽到了艾薩克已逃走的消息,以及威塔與艾薩克的約定。

  「艾薩克王子一定會回來,即使不是他,也一定是他的後人。」威塔最後說道。「在他回來之前,您或您的後人要在鋼鐵帝國的皇位上坐下去,等他回來,您就把帝國的皇位交給他,結束您的任務,這是我們能為英雄的後裔所做的唯一的事情,您願意這樣做嗎?」

  「……我當然願意。」羅格努力壓抑著自己激盪的心情:如果照威塔說的做,那自己就不再是一個可恥的騙子和小偷,而是一位勇敢的戰士,在一條看不見的戰線上維護著聖王羅蘭德留下的光輝。

  「很好,謝謝您,您的父親一定會為您感到驕傲。」威塔向羅格伸出一隻手。

  「能幫助艾薩克王子和您是我的榮幸,您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聖騎士!」羅格也伸出手來,與威塔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拉格尼斯的事,您認為該怎麼處理呢?」計劃制訂完成,羅格又開始考慮眼下的問題。「他畢竟也是教會直接派來的人。」

  「這件事交給我好了,我已經說過一次慌,難道……還在乎說第二次嗎?」

  威塔像是毫不介意地說,但他的眼神告訴羅格,威塔他真的很在乎。

  「……不如讓我說怎麼樣?」羅格試著問道。

  「您嗎?絕對不行,教會不是很信任你,還是我來吧。算了,今天就到這吧,我也該走了。」最後這個問題顯然使威塔感到煩躁,他站起身來,卻又拍拍腦袋:「好像還有什麼事,怎麼想不起來……哦,對了,關於您假冒艾薩克王子的事情,教會在內部留了一份檔案,記載了全部事情的經過,如果您不想做教會的傀儡,您可以想辦法毀了它。」

  說完,威塔轉過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威塔以為自己已經想到了那件事情,然而事實證明,在那個時候,發現自己必須再次說謊已經使威塔思維混亂了,他說出了教會文件的事情,卻沒有想到比教會文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艾薩克王子的下落,最初與羅格談話的時候,出於謹慎的威塔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羅格,以至於後來羅格和他的後人想找艾薩克的下落都無從找起。

  除此之外,威塔還忽略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沒有把與羅格的協議通知艾薩克(由於依然無法解釋威塔怎麼會犯如此嚴重的錯誤,只能依然歸咎於那個不得不說的謊言),這就使艾薩克的後人一直將羅格的後人看作是教會的走狗,儘管羅格的後人從未起過違背祖先誓言的念頭。

  威塔終於再次說了謊,他究竟如何對教會解釋拉格尼斯的死我們已經不得而知了,我們只知道,在這件事情結束一周後,威塔死在了他的家中,在他腳下有一隻被摔破的酒杯,杯口塗有劇毒。

  *****

  「你知道,蘭斯洛特,從那個時候起,我們這個家族就一直等待著艾薩克後人的歸來。」深深吸了口氣,埃努克四世繼續說道。「在這段時間裡,我們所做的唯一值得一提的事,就是為了讓我們的家族脫離教會的掌控,一位祖先想辦法毀掉了記載著事情真相的文件,這就是『教會縱火案』,為了這次行動,那位祖先,他犧牲了自己的一個兒子。」

  「……這我知道。」蘭迪面無表情地說。

  埃努克四世又歎了口氣。「那我們就來說說現在吧:羅藍最初到達鋼鐵帝國的時候,他就表現出了他的野心,以及他天生的王者氣度,儘管他自己已經很注意壓制了,但有些東西,僅僅靠壓制是不夠的,它總會在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你知道,在我國人民的心裡,聖王羅蘭德就如神一般,人民認為由聖王的子孫統治他們是天經地義的事,自聖王羅蘭德建國到現在,幾乎沒有人意圖造反,因此,當我發現羅藍的野心時,我幾乎立刻肯定了他就是艾薩克的後裔,其他人不會有這樣激進的思想。」

  「於是,我開始下意識地培養羅藍,我盡可能將手中的事交給他去做,把權力下放給他,我從不過問他所做的任何事,因為這國家本來就是屬於他的,他有權處置這個國家……我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可以與羅藍開誠佈公地談一談,我希望他能有一個孩子,這樣我就可以把他當成我自己的孩子,在我退位的時候把皇位讓給他,這樣即完成了我們的使命,又使我們的家族可以體面地退出歷史舞台……」

  「那麼你又為什麼要殺塞倫娜呢?她正是羅藍的女兒啊!」

  「我怎麼知道?我又怎麼知道,她會是羅藍的女兒呢?」埃努克四世用手摀住了臉。「我當時只知道羅藍是艾薩克的後裔,他對我的皇位有野心是應該的,但是塞倫娜,她居然也表現出了對皇位的興趣,儘管遠不如羅藍明顯,但她還是表現出來了,於是我開始懷疑:既然她不認識羅藍,那她就不應該是艾薩克的後裔;除了艾薩克的後裔,對我的皇位依然抱有野心的,就只剩下了……教會。」

  「什麼?」蘭迪又一次從椅子上跳起來。「你居然懷疑她是教會的臥底?!」

  「是的,我當時的確是這麼想,因為我曾經經歷過同樣的事。」皇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空洞。「還記得你的母親嗎,蘭斯洛特?你曾問過我很多次,她是怎麼死的,但我一直都在敷衍你,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她是自殺的。」

  「自殺?為什麼?!是不是你、你對不起她?!」

  「不,我的孩子,你的母親之所以自殺,是因為她覺得她對不起我。事實上,她正是教會派來的臥底,她希望通過我將帝國重新控制在教會手中,但是後來她發現,她愛上了我,她對我的愛甚至超過了對教會的忠誠,但她又不能允許自己背叛教會,因此……她自殺了。」

  「……」

  蘭迪呆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知道我當時有多痛苦嗎?蘭斯洛特?我的心就像被攪碎了一般。儘管塞倫娜是個好女孩,我還是殺了她,只因為我不想讓你步我的後塵,我不想讓你和塞倫娜經歷我和你母親已經經歷過的痛苦……」

  「可是你以為,我現在的痛苦會比你更少嗎?」蘭迪嘶啞著嗓子道。

  「是的,我已經發現我錯了,正像你說的,也許你的痛苦並不比你的母親和我更少。我終於明白了,即使等待你的痛苦比我曾經經歷過的高十倍,那也該由你自己來選擇是不是去承受它。我錯了,蘭斯洛特,我已經在後悔了,你能原諒我嗎?」

  「……」

  「……」

  接下來是長時間的沉默,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埃努克四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蘭迪不知該從何說起。兩人就這樣沉默著,任時間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好吧,蘭斯洛特。」終於,埃努克四世開了口。「你需要知道的,我已經全部告訴你了,你究竟如何判斷,那已經是你的事情,我只想讓你知道一件事:我愛你,而且渴望獲得你的原諒。現在,我還要寫一些東西,你可以走了。」

  皇帝疲憊地揮了揮手,蘭迪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終於沒有說出來,他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在蘭迪就要走出房間的時候,皇帝突然說話了。

  「蘭斯洛特,如果你是帝國的皇帝,你做的一定會比我好,對嗎?」

  蘭迪被這個突兀的問題問的愣了一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而皇帝顯然也沒準備聽他回答,他對蘭迪微笑著揮了揮手,在自己面前展開了一張羊皮紙。

  *****

  第二天的太陽升起來了,負責保衛埃努克四世的侍衛發現皇帝還是沒有從書房裡走出來,由於書房裡同樣備有床鋪,侍衛以為皇帝是在睡懶覺,就沒有太在意,可是一直到了下午皇帝也沒有任何動靜,侍衛們終於沉不住氣了,他們找到蘭迪和卡蘭克兩位皇子,說出了自己的擔心,然後,在卡蘭克的支持和蘭迪的默許下,侍衛們強行闖入了御書房。

  埃努克四世就坐在他昨天與蘭迪談話的椅子上,他的屍體已經變得冰涼,在屍體的心口處插著一柄精緻的匕首。埃努克四世面前的桌子上平鋪著一張羊皮紙,黑色的字在皇帝殷紅的血的襯托下,顯得觸目驚心。

  羊皮紙上寫道:

  「朕,鋼鐵帝國皇帝埃努克四世立遺囑如下:因為朕的大意,使自己成為邪惡之徒的傀儡,為聖王城帶來空前浩劫:悍然與木精靈開戰,使百姓承受戰亂之苦;大臣因言獲罪,令朝廷動盪不安,更以荒唐命令使鋼鐵騎士團盡毀於敵人之手。朕罪孽深重,朕只能以死謝罪,惟願能以自身鮮血洗清恥辱。朕死之後,蘭斯洛特大皇子即為帝國新君,願汝勵精圖治,重振帝國,則朕死亦瞑目。鋼鐵帝國皇帝埃努克四世 光明歷三二四年五月六日夜。」

  看過埃努克四世的遺囑,卡蘭克放聲大哭,蘭迪呆立當場,好半天,兩行淚水終於從他眼中滾落。

  光明歷三二四年五月六日夜,鋼鐵帝國皇帝埃努克四世為本來不應該由他承擔的過錯付出了生命,以鮮血洗刷了自己的恥辱,一天後,追蹤傑拉德的阿爾芒歸來,與亞迪羅和拉墨瑞,以及聖王城的臣民們一起見證了蘭迪加冕成為埃努克五世的典禮。

  *****(本書幻劍書盟首發,轉載請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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