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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黃金箭(下) 作者：零矢 時間：光明歷三二四年三月十八日。
地點：鋼鐵帝國首都聖王城。 這已經是摩裡卡耶林來到聖王城的第七天了，在這段時間裡，埃努克四世一直在找各種理由推脫與他見面，對於皇帝的這種態度，羅藍也深感無奈。 羅藍在每天的朝議上都極力為他的老師爭取與埃努克四世見面的機會，但每次都被皇帝拒絕，而皇帝對羅藍的態度也明顯越來越不耐煩，與之相對，羅藍對皇帝的忍耐力也在逐步被消磨，他現在每次見到埃努克四世都有一種立刻撲上去卡死他的衝動。 但是羅藍已經沒心情與埃努克四世計較了，與皇帝相比，民眾的反應更讓羅藍感到憂慮，不知從何時起，整個聖王城都開始讚美那個倒霉的弗洛伊領主，說他體恤下屬，愛護子民，幾乎要把他形容成如聖者般純潔無暇的人，而在讚美弗洛伊的同時，人們也詆毀著木精靈，甚至開始出現一種傳言，說木精靈是打算乘機佔領帝國的領土！ 在一些有心人的煽風點火下，民眾的憤怒程度以幾何倍增長，終於在三月十七日，一場大規模的示威遊行在聖王城展開，示威群眾高喊口號表示支持帝國對木精靈宣戰的行動，市中心三條可供六輛大型馬車並行的大道完全被遊行隊伍佔據，而其他道路上的人更是不計其數，還不時有更多的人從各自的家中和馬車中出來加入到遊行當中，這場聲勢浩大的遊行從早上八點開始，持續到晚上七點才漸漸結束，示威者幾乎將整個聖王城轉了個遍。對於民眾的舉動，鋼鐵帝國政府方面沒有一點反應，在羅藍看來，埃努克四世根本就是默許。 一瞬間，局勢變得對摩裡卡耶林極端不利，事實上，如果不是羅藍即使派出他的近衛隊，遊行的隊伍就要象進攻一座城堡那樣進攻摩裡卡耶林下榻的官邸了。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摩裡卡耶林又在聖王城逗留了一天，他希望羅藍能在十八日的帝國朝議帶回一些好的消息，然而，他失望了。 羅藍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摩裡卡耶林面前，嘴唇抖了抖，卻沒有發出聲音。 「失敗了嗎？」 「……對不起，老師。」羅藍輕輕地說。 「不，這不是你的錯。發現什麼了嗎？」摩裡卡耶林輕輕擺了擺手問。 「是的老師，根據我的調查，這次事件似乎是魔族策劃的。」 「魔族？」摩裡卡耶林一怔。 「是的，昨天我派出忍者對最近的事進行了調查，跟蹤了幾個活躍份子，後來我們發現，那幾個人都是受人指使的，於是我的忍者又跟蹤了那些指使者，偷聽了他們的對話。」 「結果發現那些人是魔族的？可靠嗎？」 羅藍點點頭。「那個忍者被發現了，他拚命擺脫了追殺來告訴我這個消息，說出這些騷亂的策劃者是魔族後，他就死了。」 摩裡卡耶林沉默了，以生命換來的消息，應該不是假的。 「老師，您不能再待下去了，這裡太危險，我看那個混蛋皇帝也不會見您的，您還是回去吧。」 「回去？」摩裡卡耶林思索了一下。「是啊，眼下這種形勢，我在這裡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了。好吧，羅藍你幫我安排一下，我準備立刻動身！」 「遵命老師。」聽到摩裡卡耶林願意走，羅藍非常高興，他實在不願意讓自己的老師繼續待在這個危險的地方，事實上，就連羅藍自己也不打算繼續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 然而羅藍不得不待下去，帝國與翡翠森林的戰爭一觸即發，如果無法阻止，他就必須在這裡為翡翠森林做點什麼。 「聖旨到！」就在此時，外面的街道上傳來嘹亮的聲音。羅藍向外望去，只見一個騎兵正打開一卷黃色卷軸，羅藍認得那正是聖旨。騎兵連進來的意思都沒有，當街大聲宣讀起來。 「奉鋼鐵帝國皇帝埃努克四世陛下之命，特此宣告：鑒於我國與翡翠森林的總體關係，以及木精靈對我國人民造成的傷害，朕宣佈--木精靈大長老摩裡卡耶林為不受歡迎之人，限其三日內離開帝國，否則殺無赦！欽此！」 「皇帝萬歲！」騎兵話音剛落，周圍便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騎兵揚起右手向歡呼的民眾致意，縱馬飛馳而去。 羅藍回頭看著他的老師，發現摩裡卡耶林臉上已然一片蒼白。 ※※※ 聖王城，冒險者公會。 「新任務！新任務！賞金高達三千枚金幣！」一個公會職員滿面紅光地衝了進來，一邊沖一邊高聲叫嚷。他的話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三千金幣！那可是SS級任務啊！當真是難得一見。剎那間，人們如被花朵吸引的蜜蜂般向那職員圍了過去，拚命伸長脖子想看一看任務究竟是什麼，而冒險者公會的管理者更是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他二話不說便將那職員拉到張貼著頂級任務的佈告欄前，伸手將最頂上的任務扯下--他也不管那是什麼任務了，更不管完成沒完成，反正抬手就撕了下來，再往後，他以十二萬分的熱情將賞額高達三千金幣的新任務貼了上去，好像這麼做可以使他得到光榮，等這個笨手笨腳的傢伙慢吞吞地（當然，這是那些冒險者的想法，這位先生寬廣的身軀將那黃金任務擋了個嚴嚴實實）終於把他的任務完成，對他的速度感到不耐煩的冒險者們已經連暴打他一頓的心都有，此時那佈告欄周圍已經被圍成了鐵銅金城，就算是一隻螞蟻，它也一定會為如何鑽過去而大傷腦筋，天知道那位張貼任務的管理者先生是怎麼從人群中鑽出去的，對於這件事，即使是作者，也只能用「奇跡」來形容。 人們懷著空前的熱情向那任務投去涵情脈脈的目光，可是等完全看清那任務的時候，即使是叫嚷的最凶的傢伙也都閉上了嘴。 任務是這樣的：鑒於帝國與翡翠森林的緊張關係及木精靈對我們造成的傷害，作為一個愛國者，本人懸賞三千金幣以求木精靈大長老摩裡卡耶林的項上人頭，此人現在正在帝國，預計近期將返回翡翠森林，若有意者請盡早行動！ 要求：傭兵等級不限，人數不限，截止期限為三二四年四月一日。 摩裡卡耶林？！ 沉寂了片刻，冒險者公會炸開了鍋，到處都有人在議論，公開懸賞一個政府的首腦，這等於表示兩個政府之間的關係已經惡劣到無法挽救的地步！ 那位管理員當即將送任務的職員叫來痛罵：這事處理不好可是有政治影響的。 可是那位職員到一點也不緊張，笑嘻嘻地看著他的上司，等管理員平靜下來，他才神秘兮兮地開了口，他那副樣子很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頭兒，你知道這任務是哪來的嗎？」 「我怎麼知道你從哪搞來的鬼任務！」管理員氣道。完了完了，這該死的任務還是自己親手貼上去的，這下飯碗保不住了。 「這任務是從皇宮裡出來的！」 「什麼？」管理員嚇了一跳。「皇宮？！你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知道任務的僱主是誰嗎？他是……對不起，我忘了他不讓我說出來，反正他是離陛下很近的人，因此，他的意思差不多就代表國家的意思！」 「……」管理員依然半信半疑，其他聽到這職員話的傭兵也一樣。 就在這時，安靜的街道上突然熱鬧起來，「皇帝萬歲！」這樣的歡呼聲即使在公會裡也可以聽得真真切切。 「怎麼回事？！」管理員立刻派人去查個究竟，片刻之後，那人一臉興奮地回來了。 「陛下決定開戰了！他已經下聖旨驅逐摩裡卡耶林，戰爭要開始了！」 「轟！」 公會裡立刻亂成一團，那可能造成政治影響的任務轉眼間就披上了合法的外衣，許多人都在想，接受了這個任務就等於響應國家號召，搞不好還能混個英雄的頭銜！每個角落都有傭兵在低聲討論，他們眼角的餘光不時掃過那賞金高達三千金幣的任務。 混亂之中，一個不起眼的人離開了公會，作為羅藍的忍者，他有義務讓他的主人知道這一切。 ※※※ 老師已經離開了。 想起那個忍者的報告，說那個懸賞老師的任務是由皇宮裡傳出來的，羅藍腦海中立刻閃過一個人的名字：傑拉德！ 一定是他！ 為了保護老師，羅藍派出自己的親衛隊為他保駕護航，可是剛才親衛隊隊長回來了，說他們把摩裡卡耶林一行護送到聖王城東邊關卡時，那裡的守軍以再向前就出了聖王城地界，沒有皇帝的命令聖王城的任何部隊都不得擅自離開為由，拒絕放羅藍親衛隊繼續前進，在摩裡卡耶林的勸說下，不得已，親衛隊只好返回。 聽完親衛隊長的敘述，羅藍火冒三丈：不用說，一定又是那個叫傑拉德的混蛋在搗鬼！ 可是已經沒有時間發火了，老師現在非常危險，不止魔族，人類也在打他的主意，必須馬上聯繫翡翠森林，讓木精靈派出援軍！ 告訴自己的親衛隊隊長艾迪不要讓任何人進書房，羅藍打開了書房牆壁上的暗門，與此同時，羅藍院子裡一棵高大的橡樹上，一個黑影將羅藍的行動盡收眼底，當羅藍消失在暗門內，黑影迅速使用傳心術發出了訊息。 「傑拉德，可以開始了！」 三分鐘後，兩隊各五百人的騎兵從東西兩個方向馳來，在羅藍的官邸前整齊地列隊。羅藍的衛兵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XXX（人名1），你帶三百五十人到後門去，XXX（人名2），你帶三百五十人守住前門，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離開這裡，明白嗎！」一個看起來像是首領的人大聲道。 「遵命！」得到任務的兩人同時回答。 「很好，其他人跟我來！駕！」 看到那人縱馬就要往裡闖，守門的衛兵連忙上來阻攔：「大膽！這裡是羅藍大人的官邸，誰敢亂闖！」 「滾一邊去！」那人一腳將左邊的衛兵踢開，另一衛兵大驚下趕忙停下，那人帶著其他騎兵一窩蜂衝了進去，衛兵耳邊傳來那人的聲音：「我是皇家衛隊隊長傑拉德，奉陛下的命令執行公務！所有人放下武器蹲下，違抗者格殺勿論！」 「這、這是怎麼回事！」衛兵傻呆呆地看著那些騎兵將反抗者的頭顱砍下。「難道羅藍大人出了什麼事情？」 不只是他，羅藍府邸上不管職位大小，衛兵還是僕役都抱著這樣的想法，位高權重的首相也有這一天，那是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 聽到院子裡混亂的聲音，艾迪連忙拉出長劍向外衝去，迎面正碰上帶著幾個皇家侍衛直奔書房而來的傑拉德。 「大膽！你們是什麼人！膽敢闖入首相府邸，你們可之罪麼！」艾迪挺劍大喝。 「我是皇家衛隊隊長傑拉德，這裡是陛下的手諭，經查證羅藍有叛國通敵嫌疑，我們奉命將其逮捕，你馬上讓開！」傑拉德從懷裡取出聖旨命令道。 「什麼！首相會叛國？！你少血口噴人！」艾迪大怒。 「陛下手諭在此，馬上讓開！」傑拉德喝道。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皇家侍衛一齊刀劍出鞘。 「傑拉德，我家大人為帝國鞠躬盡瘁，何罪之有！我看你才像個叛徒！你是魔族的內奸！」 劍光閃過，艾迪全身冷汗直流。 「我再說最後一遍，讓開！」傑拉德用劍抵著艾迪的咽喉，冷冷地說。 「……對不起了，大人。」 艾迪身體略側，傑拉德以為他要讓開，放鬆了警惕，哪知艾迪手腕突然一翻，長劍猛地向傑拉德持劍的手臂砍去。 可惜，傑拉德是從瞳武地獄般訓練中脫穎而出的精銳忍者，忍者一輩子都在暗算別人，又豈會被他暗算？ 「找死！」傑拉德手腕輕輕一抖，鮮血噴泉般自艾迪咽喉射出，艾迪的臉上現出不甘的神情，長劍雖以接觸到傑拉德的手臂，卻已然軟弱無力。 「我們快走！」在艾迪的長劍落地發出清脆的「噹啷」聲的同時，傑拉德等人越過艾迪死不瞑目的屍體，衝進了羅藍的書房。 ※※※ 環顧四周人類的屍體，摩裡卡耶林仰天長歎。 作為木精靈的大長老，他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人類與木精靈的關係發展到這一步！人類與木精靈延續萬年的友誼，在短短幾天之內便被破壞得一乾二淨。 摩裡卡耶林並不憎恨人類，實際上，他非常喜歡人類，人類與矮人，自古以來就是木精靈最好的朋友，然而很遺憾，現在的人類似乎並不這麼認為。 變成現在這樣，究竟該怨人類，怨魔族，還是怨木精靈自己？ 摩裡卡耶林是上午十點離開聖王城的，現在是下午五點三十二分，自出了聖王城、離開羅藍派遣的親衛隊後，前來襲擊的人類傭兵就絡繹不絕，到目前為止，死在保護他的叢林衛士手中的人類隊伍至少有一打，而叢林衛士贏的也決不輕鬆，從翡翠森林帶出來的五百名叢林衛士死了二百多，剩下的人各個帶傷。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大家小心，又有人來了！」突然，一個木精靈緊張地大叫。 「什麼？哪裡？」 「天上！快看天上！」 密密麻麻的黑點出現在東南方的天空中，至少有二三百。 「那是什麼？是人類的半獅鷲嗎？」 「注意隱蔽！弓箭準備！」叢林衛士的隊長高聲下達了命令。 摩裡卡耶林也抬起頭看著那些越來越近的黑點：戰鬥又降臨了嗎？ 黑點越來越近了。 忽然，一個木精靈臉上現出驚喜的表情。 「看哪！那不是半獅鷲！是飛馬！那是我們的飛馬部隊！」 「飛馬？是飛馬？」 真的是飛馬嗎？許多木精靈垂下了弓。 黑點更近了，已經可以看到那潔白的翅膀，閃閃發光的銀色馬甲，還有馬背上正在招手的木精靈。 「是飛馬戰士！太好了！」 人群沸騰的，叢林衛士們將手中的長弓拋向天空，許多人迎著飛馬飛來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激動地叫喊。 「不是敵人啊。」摩裡卡耶林長出了一口氣，還好不用打仗。剛才看著木精靈和人類兩個兄弟般的種族互相殘殺，不論人類的死還是木精靈的亡，都讓摩裡卡耶林感到分外心痛。 正因為這樣，摩裡卡耶林一再拒絕洛克菲斯特暴力推翻鋼鐵帝國統治的提議，可是他還背負著與艾薩克王子立下的約定，又不得不推翻現在的鋼鐵帝國皇帝，這使摩裡卡耶林感到非常矛盾。 夾在這樣的矛盾中，何時才能解脫呢？ 精神一動，摩裡卡耶林似乎有某種預感，他下意識地向西北方扭過頭去。 那裡是一片茂密的叢林。 在叢林和摩裡卡耶林之間，一支黑色的弩箭閃電般射向木精靈大長老的心臟。 摩裡卡耶林想躲，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震耳欲聾的歡呼掩蓋了弩箭發出的破空聲，為了迎接自己騎飛馬來的同胞，很多木精靈都衝了上去，這支箭與摩裡卡耶林之間奇跡般地沒有任何人。 終於，弩箭插入了摩裡卡耶林的心臟。 一陣劇痛傳來，摩裡卡耶林的身體向後仰去，耳邊傳來木精靈們的大吼，有驚惶，有憤怒，有悲痛…… 「大長老閣下！！！！！」 就這樣結束了嗎？終於，可以從矛盾中解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