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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暗風吹雨 第五章 野店 作者：彩色漩渦 這家野店建了有些年頭了。木板牆上的一層皮都泛黑剝落，還有很多排得密密麻麻的蟻坑。客房有二層共八間，上二樓必須踩上狹窄又有點腐朽的木樓梯，昏暗中的樓道中就會一直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樓上樓下各有四間房，靠左邊的第一間——一號房和五號房都有人先住進去了。侍衛們把熊方平抬到樓下的六號房，隨便把他一扔到床上，某甲侍衛冷哼道：「真走狗屎了，還要大爺來抬你。」 「喂，我們住在哪兒啊？」翩翩攔住侍衛們，問道。 「你們還真想住兩間？給你們一間房就不錯了。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某甲瞪大雙眼，不耐煩地道。他心想，這幫賤民難道吃錯藥了，給他們幾分顏色就想開染坊。 「可是……」翩翩還想說，小羅擋在她的前面，討好地笑道：「她是說大爺們把房間讓給我們，你們人那麼多住哪兒好呢？」 「是嗎？」某甲從鼻子裡打出個沖氣，道：「我們幾個還能住哪兒，頭領住兩間，剩下的守門口去唄！」 小羅湊到侍衛邊上，從胸口摸出一個小布袋，悄悄遞了上去。他鑽在兩個侍衛中間，低聲道：「辛苦幾位了，這點小意思，讓幾位大哥喝點小酒暖暖身子。」乙侍衛鬆開袋口一瞧，又掂了掂錢袋子，知道裡頭起碼有二三十枚金幣。他馬上不動聲色地把它收進袖子裡，笑道：「好，就先謝了，你們好好休息吧。」翩翩正欲發話，關情偷偷踩了她一腳。翩翩只能撅嘴看著兩個侍衛洋洋得意地走出房間。 翩翩席地而坐，白了一眼關情道：「那個人膽小怕事也就罷了，剛才，你怎麼也攔著我。」 「我哪有攔你，不過不小心踩到你了。頭暈死了，我的身體還很虛弱……」關情故作東倒西歪狀。 「大姐，不是我膽小怕事。你們可知道他們的來歷？」小羅扶著長案苦笑道。 「什麼來頭說來聽聽。」關情也靠在翩翩身旁，在蓆子上坐下，小小亦自動自發地跳到她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趴著。 小羅清清喉嚨，凝重地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個孟行優公子就是芙蓉妃子的表侄，據說快要榮任下一屆的祭酒了。那個紅衣男子的來頭我看更大，我聽到有人稱呼他為『小王爺』。」 「祭酒是個很大的官麼？小王爺，是哪兒的王爺？」關情聽得一頭霧水，不解地道。 「祭酒應該是神殿管祭祀的其中一個官職，一般由王室直系或貴族出任，職位是挺高的，但應該沒什麼實權。他不老老實實在神殿裡呆著，到外面瞎跑什麼。」翩翩插話道，她對神殿的官職還是比較熟悉的。 「祭酒這個官職在玄土國卻有很大的實權。現在誰要想釀酒、販酒就一定要先得到他的批准，每年還要繳一筆的錢，私釀、私賣酒可要被判坐監的。你可知道玄土國人有多喜歡飲酒，就知道他現在的權利有多大了。」小羅道。 「怎麼不知道，聽說，玄土國每年因為酗酒鬥毆而死的人，都可以堆滿一個山谷了。」翩翩道。 「那是太過了，酒神和酒鬼們都出自玄土國倒是真的。天下第一酒樓——連江夜雨閣，誰不想痛痛快快去那兒喝上一罈酒。」小羅心馳神往地道。 「酒神白雅濤都失蹤了，去連江夜雨閣還有什麼意思，又沒春露可喝。」關情無聊地道。 「春露！一瓶可價值千金。我能喝上雲山雨露就要偷笑了。」小羅現在想起那美酒的滋味，還大大地嚥一口口水。 「我聽說玄土國土地貧瘠，水源缺乏，一年都下不到幾次雨，穀物的收成也算是諸國裡最差的一個。其中重要城池旱土城和磐石城，氣候極冷，無谷可種，可以說是不毛之地。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出了個酒神，真是不可思議。」翩翩回想起學院的老師教的玄土國地理道。 「就是因為氣候如此惡劣，酒才會吃香嘛。一杯酒下肚勝過穿十件棉襖。」關情端起案上的粗茶，越喝越覺得無味。 「那紅衣服的是玄土國的王爺麼，好像玄土國沒聽說有什麼王的。」他接著又問。 「以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眼光來看，他不是玄土國人。」小羅道。 「廢話。玄土國沒有王爺，國主的兄弟輩在他那代的王位之爭中都死光了吧。」小小似乎睡著了，身體一直往翩翩腿上滑，翩翩摟緊小小嘲道。 「對，對。是那個什麼『四王之亂』吧。」小羅得意地道。 「玄土國國主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二殿下黑焱才華橫溢，在劍術、音樂、繪畫等方面都極有天賦。他在大陸十大美男子裡一直排行第一，可惜他在一次意外中雙腿不幸致殘。大殿下黑桀相比之下就顯得資質平庸，沒有什麼特點。」翩翩一邊摸著小小光滑的頭髮一邊解說道。 「咦，你怎麼清楚？」關情玩著茶杯道。 「還不有些無聊人士，嘴巴除了吃東西就是講人是非。」翩翩翻翻白眼道，一下子就想起王宮裡那幾個像花癡一樣的女人。 「十大美男子榜？竟然有這麼無聊的東西。」關情說無聊，眼睛卻開始發光了，「那有沒有十大美女榜這種東西的？」 小羅和關情熱切的眼神馬上投射到翩翩身上，她無奈地一攤手道：「我怎麼會知道？這個你們男的應該比較瞭解吧。」其實這個也算是她以前同窗們熱愛的話題之一，因為無關烈楚，她就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的，從沒放在心上。她對烈楚為什麼只能排在第七名，卻是一直耿耿於懷。 「想起來再說吧，那個小王爺，我看是神龍國的人。神龍國也不過就一個逆鱗王佘元昊。」翩翩遲疑地道，「難道，他是逆鱗王的兒子佘璟。他怎麼會來這裡？」 「真小氣……」關情情緒冷了下來，嘟囔道。 「小王爺？風姑娘是他的表妹，神龍國有哪個望族是姓風的？」小羅問道。 「風？沒聽過，好像沒有什麼望族是這個姓的。」翩翩肯定地道，她作為未來太子，曾受過很多各國文化、歷史等基本知識的教育。 「祭酒、王爺，反正都是些得罪不起的人啊。」小羅感歎道。 「旁邊跟的應該是佘璟的十六血衛吧。聽說『八海公子』佘璟脾氣不是很好，有個喜歡幫人放血的怪嗜好。」翩翩慧詰地對關情笑道：「你晚上可不要出去亂逛，夜路走多了會遇到鬼的，可不要被吸成人干，回不來了。」 「誰放誰的血，還不知道呢。」關情微笑地刮刮小小粉嫩的臉蛋道。小小蹙著小彎眉，微睜開眼斜了他一眼，轉了個側身翻進翩翩懷裡再度睡去。 「去，去。真是個色鬼，這麼愛揩油。」翩翩啐了關情一下。 「小小還真是個美人胚子呢。快點長大吧。」關情看到小小的臉蛋有點蒼白，好像有點冷的樣子，就邊說邊取了薄被蓋在她們身上。 「嗒嗒。」 待翩翩想再損他兩句時，突然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 「誰？」關情猛地開門。 「我……」風飛絮就婷婷立在門口。她不料關情會把門開得這麼突然，差點一頭撞到他的懷裡。風飛絮新換了一套淺蘭色的衣服，顯得更為的清雅秀麗，撲面而來的是秀髮甩動後的一股幽香。關情長吸一口氣，臉上一副陶醉的樣子。風飛絮見狀，有些著惱地退了一小步。 「別愣在門口，快請風姑娘進來。」翩翩提醒失魂的關情道。關情忙滿面笑容地把風飛絮給請了進來，至於也想進來的侍衛，他很快把門給關了起來道：「房間太小擠不下了。」 小羅被關情的少根筋嚇了一跳，他忙去安撫侍衛，又花了不少金幣，害得他心疼死了。而關情對他的這種舉動漠不關心，也不領情，讓小羅倍感鬱悶。 「腹部的傷口很大，還在出血……」關情解開熊方平腰上的布條，血湧了出來。他只有用一隻手把傷口壓住，還是有很多血從指縫間滲了出來。他馬上用另一隻手去按熊方平週身幾處大穴。 「可以放手了。」風飛絮道。她驚訝地看到，經關情之手後，傷者的患部血流的速度，緩慢了很多。她把纖指一比，突然彈出一枚細細的一寸長的骨針。這枚骨針彈向上空，劃出一道白線，彷彿長了眼睛般直落熊方平的傷口邊上。 左右，右左……骨針在傷口不停地穿梭。很快，血紅的開口被收攏，形成了一條露著紅芽肉的蜈蚣線。一滴汗從風飛絮秀氣的額頭，滾落在她長而濃密的睫毛上。她有些不舒服地眨眼，突然一隻手抓著汗巾伸了過來，飛快地把她的汗水揩走。 「你，作甚？」風飛絮嚇得整個人向後跳，線剛打結還沒收好，這用力一扯，把熊方平一小塊肉給扯了下來。可憐的熊方平疼的冷汗直流，臉部肌肉抽搐不已。 「沒事，沒事！」關情笑著擺手，他對男女之防一向就不嚴格。從小到大，他接觸的女性不是性格豪放的，也是外向開朗不拘小節的。他不但不覺得自己剛剛的舉動失禮，還覺得風飛絮的反應很新鮮、有趣。 「小姐，你沒事吧。」侍衛馬上掏刀踢門進來，雖然他們不覺得裡面幾個人有威脅到風飛絮的實力。 「沒事，剛剛有只蟑螂飛過，嚇死人了。」翩翩對風飛絮眨眼道，她直覺對方會幫她隱瞞的。 「能有什麼事，把刀收起來，先出去。」風飛絮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翩翩等人那麼有好感。 侍衛警惕地環視四周，慢慢退了出去。小羅剛剛一直坐在門邊，被侍衛幾把明晃晃的尖刀嚇得臉色發青。 風飛絮再度揚起手，纖指如舞蹈般旋轉，動作不是很快，但卻有一種內在的韻律感。漸漸地，她的手心裡轉出了一個小小的光球。光球飛落在熊方平的傷口上，緩緩散開，仿若無形的水流沒入肉縫，無影無蹤。熊方平傷口也很快由醜陋的醬紅色慢慢地變成粉紅色。 「給他敷點藥草，再煎些內服的藥給他喝幾天，慢慢就能調養好的。」風飛絮攏攏微濕的鬢角，玉色的臉龐泛著聖潔的光芒，令在場眾人既是驚艷卻又不敢逼視。一直守在熊方平榻邊的麻雀，咬著嘴唇，感激地望著風飛絮，心裡一陣陣地激動。 「好厲害！這是什麼法術？」關情凝視風飛絮的俏臉讚道。此時，麻雀像尊石像似的過來擋住他的視線，還伸出手向他討藥。關情打手勢示意他現在先別來打擾，可麻雀還是傻呆呆地攤著手。關情早就領教過了這小男孩的固執，別無他法，只能匆忙找藥配藥，急著想打發了麻雀。 風飛絮沒回答關情的話，也沒再看他一眼，反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小小身上。她對小小顯然很感興趣，俯身仔細地端詳起小小熟睡的臉蛋。 「這位是？」風飛絮問道。 「她是我妹妹。」翩翩很快地接話。 「妹妹麼？」風飛絮微笑地伸出手指——那是一隻毫無瑕疵，非常美麗的手。就是僅僅看到這隻手，人們也會肯定這絕對是一隻美女的手。她不必刻意的舞動，這纖纖皓腕就讓人有一種迷醉的感覺。翩翩的心底，不知為何卻開始有點不安起來。 風飛絮的手指撥開了小小垂在臉頰的柔髮，露出她那張可愛的巴掌臉。粉嫩的臉頰白白的，映著嬌艷的花朵圖紋越發奪目。 「好漂亮的小孩！」風飛絮喃喃道，她情不自禁地想去觸摸小小的臉蛋。 翩翩推開風飛絮的手，像怕人搶走寶物似的摟緊小小，有些不悅地道：她睡著了，今天她很累……」 風飛絮有點驚訝縮回手，無辜地微笑道：「是飛絮無禮了。」關情眉頭微微一皺，對翩翩的反應感到很奇怪。 「不過這孩子，好像病了。」風飛絮直起身子道。 「什麼？」眾人驚叫，大家對小小都是打心眼裡的喜愛，聞言都是一驚。尤其是摟著小小的翩翩有些不信地怒視風飛絮。 風飛絮漫不經心地把目光投向關情道：「而且病得還不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