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關風月--玄幻魔法小說網

    「嗚嗚——」

    是呼嘯而過風的聲音。

    方走出桃林，關情就陷入另一片迥然不同的天地。如果說剛才還是春天的話，現在就是冬天了。

    這裡是一處小山谷，山頭光禿禿的，顯得甚是荒涼。山谷的入口對著出口，出口處除了幾棵衰敗的枯樹，就無其他遮蔽物，風直灌進來，嗚嗚作響。冷風刺骨，關情收緊領口，整個人都想縮到衣服裡。觸目是一片灰褐色的，石壁上和地上橫著的枯樹都有被燒灼的痕跡。

    風捲起地上的沙礫，關情的視野是灰濛濛的一片。隨風還飄來一股濃郁的香味兒，他的肚子馬上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還沒全愈的肋骨也開始隱隱作痛。關情使勁地拱著鼻狂嗅，像小狗一樣循著香味找去。

    雖然此地好像沒有人住的樣子，他仔細一看還是讓他發現了有一處大岩石塊顯得比較乾淨，放置上感覺也有些突兀，而香味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有人在嗎？」沒人回應。

    關情推推大石頭，石頭紋絲不動。他也不氣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終於發現關鍵不在石頭上而在邊上的兩個小石頭上，它們竟然可以轉動，不過得用點力氣。他一手旋左一手旋右，大石頭沒有反應。兩手同時旋左，石頭果然嘎嘎向右邊移開，露出可通一人的窄口。

    「真沒意思。」關情撇撇嘴，覺得這個機關太簡單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笨人設計的。

    「咳咳……」關情開門時使力岔了氣，痛苦撫著肋部咳嗽。這時又是那股濃香整個圍了上來，肚子更餓了，他只能不停的嚥口水。對食物的渴望讓他突然倍生不少氣力，大踏步向洞裡走去。

    入洞的路也不長，很快出現一處寬敞的洞府。靠牆放著幾張大木桌，放著很多零零碎碎的製藥的物件。各形的乳缽、切藥材的剪子、藥篩、秤、藥罐等。桌旁是一排齊牆高的藥櫃。每個櫃子上都貼著一張小紙條：汞、碳、錫、鉛、銅、金、銀、黃丹、鉛丹、砒霜、石英、紫石英、赤石脂、磁石、石灰、丹砂、雄黃、雌黃等等。關情驚訝地一路看過來，發現這裡東西十分齊備，甚至超過了瑜長老的丹室。

    瑜長老聽說有兩處丹室，一個在裡村內，一個在谷外的眠月原的地底下。裡村那個，關情沒有機會去過，但外頭那個他卻去過很多次。他八歲的時候，在亂葬崗玩時，不小心掉到一個樹洞裡，沒想到樹洞是通到地底下的丹室的。丹室裡沒有人，格局和這裡也很像。中央擺著一摸一樣的丹灶和丹鼎，還有一個咕嘟嘟冒著氣泡的天然水池。想到這兒，關情發現這裡的池子是另砌的。那時桌上玉盤上還放著幾顆黃澄澄的小丸子，好奇又貪吃的小關情忍不住吞了一顆，接著又想把小手放進池裡玩的時候，瑜長老跟師父突然出現，師父忙把他提了起來，大大訓斥了一頓。當她們知道他偷吃了藥丸，嚇得面如土色。瑜長老逼他灌下一瓶很難喝的綠藥水，吐得他連膽汁都要嘔出來了，那種噁心感跟了他整整一個月，不過體力卻是大幅增強。至此以後，關情不但沒學乖，反而對植物的藥用、煉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看到奇奇怪怪的東西，他還是忍不住要嘗一下。為了他的生命安全，師父默許他可以在瑜長老不在的時候進入她的丹室自由的翻閱典籍，使用器械。所以對各色植物的形狀、口味、效用他可謂如數家珍。不過這麼多年，他只是自學，雖然是愛瞎搗鼓，卻沒搗鼓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弄出來的東西除了治治跌打風寒大都是拿來捉弄人的玩意兒。

    水池旁的角落架著一個爐子，爐子上的陶壺燒得咕嚕響，被水汽拱起蓋子縫邊，吱吱冒著白色的煙雲。關情使勁把煙雲送過來的香氣吸進肺裡，肚子不停使喚的亂叫起來。「好奇異的香味，除了有濃郁的人參味兒，還有其他的……嗯，雪蓮、雪羚羊角，還有什麼，唉，不行了，聞不出來……管他是什麼，反正是好貨，吃了再慢慢品味。」想到這兒，他又吞了一大口口水，去桌上去了一個銀勺和空玉缽。

    「真是人間極品，極品美味啊……」關情胡亂吹了幾口氣，就一氣喝光了玉缽內的藥湯。美味當前，餓得難受，他忍不住又舀了幾碗。可是流質的液體不解餓，反而越喝越餓了。

    「這裡東西那麼多，明天再煮也可以。我不喝就要餓死了，這裡的主人再小氣，給人喝碗湯的器量總是有的吧。」雖然知道這鍋東西的珍奇，他卻還是寬慰自己，大不了就偷偷溜掉嘛。結果他心安理得的乾脆拿起陶壺，把裡頭的人參塊及其他藥材也盡數吃入肚裡，也不給人家再熬一鍋的機會了。

    「嗝——」關情終於打了個飽嗝，他幸福的拍拍肚皮，覺得整個身子都暖洋洋的。他貼著藥櫃跌坐在地上，全身骨頭都酥軟了，從腳底板有股暖流衝了上來，遊遍他的全身各處穴脈。每過一穴，那個穴道外的肌肉就要跳一下。剛開始他就像躺在雲端裡，曬多了太陽，軟不著力，舒服得不行。可是這股暖流越流越熱，好像有一團火流在他的身體裡燃燒，那熱流就是四處奔流的岩漿，他開始呻吟起來。

    他急促的喘氣，皮膚漸漸有微微的粉色變成很深的赤紅，頭皮發麻發脹，人變得暈暈乎乎的。「好難受，哇……我好難受！」關情覺得自己全身的筋脈都要被著熱流脹破開了，他使勁把衣服扒開，貼在地上，想從地上尋點涼意。他在地上翻滾，無意識地在牆上，藥櫃上亂撞。

    每一次身體和牆壁的衝撞都能稍稍疏解體內的脹痛，他胡亂的衝擊藥櫃，結果小櫃把手勾住了他的衣服。關情使勁把衣服拽出來，順勢把櫃子也拉了出來，狠狠甩在地上，一包玉石粉飛濺了出來。他就像陷入癲狂一般，發瘋似的，拉出好幾個藥櫃，把它們摔在地上。一下子藥石亂墜，塵囂滿室，一地狼藉。

    突然碰到一個櫃子拉不動，他赤紅眼，呲牙咧嘴地一腳抵櫃，雙手奮力拉著。小櫃卻還是紋絲不動，他憤怒地一推，小櫃子竟被推了進去，這一排藥櫃緩緩地移開，一股冷冽的白霧從開口處湧了出來。撲到的關情臉龐上，他的腦袋微得一凜，身子也稍微舒服了些。不由自主地他走了進去，藥櫃又很自然地合攏了。

    裡面是個很大的冰窟。地上、岩石上是一層厚厚的冰，頂上垂著千百條晶瑩透亮的冰柱子，交相輝映，煞是好看。關情至今頭還是渾渾噩噩的，到了這個冰窟，他也不覺得冷，反而開心地在地上滾來滾去。最後他撞在一個架子上，紅紅的木架上放著一個極大的紅玉雕刻的玉盤，不過是背對著的。他傻笑著把玉盤翻轉過來：表面光滑如鏡，映得人纖毫必現。但鏡子照過來，關情熱得更難受了，好像都要被灼傷了，他就忙把木架轉了個方向。

    紅光射在對面巨大的冰塊上，逸出奇異的紅白相間的煙來。冰塊的表面看似比較薄，好像被一巨大的厲斧劈出一片平整的表面。清晰可見一位穿著藍色異族風味的六七歲小女孩沉睡在冰塊裡。她頭上包著寶藍色墜流蘇的頭巾，臉頰上繪美麗的花卉的圖紋，上衣和下面的裙褲之間是纖瘦的蠻腰，露著可愛的肚臍。她的臉色稍稍顯得蒼白，不過那粉紅色的小嘴好像會說話似的，而緊閉的雙眼下濃密的睫毛彷彿隨時會眨動、睜開。

    「這是個夢吧。」閃過關情腦海的只有這一句話。突然他不可止地打起哆嗦，外邊是寒氣逼人，裡面是熱火難消，他痛苦地跪在地上。「怎麼辦？」關情頭痛欲裂，頭好像也要爆開似的。他抽出塞在腰間的綠玉笛，猛敲自己的腦袋。「我要瘋了，我要瘋了……」他的腦子只是迴盪著這一句。

    「『石上清泉曲』意境幽遠，很適合在心浮氣躁的時候聆聽，不過卻不適合在那時候吹奏。欲入其境，先疏己憤……」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師父淡淡冷冷的聲音會在此時紛亂的腦海中響起，當時他在做什麼，一心想出去玩耍，無心聽課，一曲《石上清泉》吹得浮躁不安……五十遍的《戰鬥練習曲》吹得沒脾氣了……

    很自然的，關情橫笛吹奏那曲《戰鬥練習曲》，吹得氣勢磅礡，響徹雲霄。一曲下來，頭皮不是那麼脹了，他站起身來，開始吹《雪域驚濤曲》。剛開始婉轉悠揚，是初雪飛揚，山河大地略施薄妝。小溪石上，鵝毛細落，泉水叮咚。隨著呼吸的調整，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暖流好像隨著音符從這管綠笛中緩緩流出，幾個吞吐又匯成細細的寒流重新進入他的體內，反覆循環之間是說不出的酥麻、受用。慢慢地，音階高了。一夜之間小雪也轉成一大片一大片的，降落在群山、千屋、萬樹之上，大地是銀裝素裹，美不勝收。笛聲平穩高昇，百轉千回，空氣中彷彿都盤旋著音樂。海浪拍打著覆著皚皚白雪的堤壩，沖刷

    著雪中的海岸，雪花在浪花翻騰中消失，浪頭過後又重新飛落。音樂激昂起來，大批的鐵騎蜂擁而出，馬蹄飛濺起雪白的塵土。刀擊槍格，還有戰鼓的轟鳴。

    每每到這裡，關情都是上氣不接下氣，可今天體內洶湧的氣流卻毫不氣竭，一個個高階音，把氣更多的送出體外，再變成小溪流返回體內。他不知道每一次的循環，他的筋脈就通順一分，不亞於會武藝的人用的打通筋脈的練氣。他越吹越興奮，技巧更是磨練的更為圓熟。氣流慢慢和緩了，他只覺得通體舒暢，神情氣爽。徐徐到了最後一節，音樂漸漸平和，從早晨到了黃昏。戰場上肢體亂飛中，染血的雪花無聲的覆蓋了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夕陽下的雪域，一片淒涼。返回的氣流最終歸入丹田，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氣海。至此，關情總算有了一點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