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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雲卷 第五章 第一重陷阱 作者：曉月聽風 放過我吧！！
我在心裡哀號著。 真想不到，這年頭，居然真的還有山賊說這麼遜的台詞！！ 我抬頭望去，只見幾十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山賊——姑且這麼稱呼吧，雖然那身打扮跟貧民窟的人有得比，個個面黃肌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亂七八糟地站在前頭堵住去路。 不用多做分析，一看就是一群又小又窮的山賊，沒什麼油水又沒什麼本事，惹不起大的商隊，只有間或搶一點旅人或者小伙商人得點生活費。 這種程度的敵人，別說帕特裡夏了，就算芭露麗也是一打一個准。 果然，帕特裡夏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芭露麗已經衝到最前面，氣勢不讓鬚眉地跟他們對峙。 「你們是從那個洞裡鑽出來的老鼠？敢來擋姑娘我的路？！」她火爆地開口就罵。 嘖，夠狠！ 我咋舌。 特雷姆剛擦完臉上的水，馬上又讓她給嚇呆了。帕特裡夏嘴角動了動，有點像忍笑的表情。其他的人呢？畢竟都是老實普通人，雖然是這種蝦兵蟹將，也讓他們嚇破了膽，各自找地方躲去了。 於是，就形成了這麼一個奇妙的場面：一群落魄的山賊攔路搶劫，芭露麗站在最前面作螳臂當車之勢，帕特裡夏高踞馬上漠不關心，我安坐在馬車駕駛座上看熱鬧，特雷姆目瞪口呆愣在我旁邊。嵐令夫人母女倆躲在車裡不敢出聲，山石、馬車後頭則四處躲藏著商隊的人。 那山賊頭目氣得渾身發抖，手中大刀高高舉起，抖得像篩米，彷彿馬上要砍下來的樣子，看得我很擔心，萬一掉下來傷到他自己那就不好了。 「你這臭娘們，不知道天高地厚！識趣的就快點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我們兄弟還能給你一個全屍！！」他氣焰高漲地叫囂。 我一聽就知道這人完了。果然，只見芭露麗一臉煞氣，柳眉倒豎，話也不說就開始唸咒語。 我一聽大驚失色，一頭鑽進馬車把嵐令夫人母女抓出來就往馬車底下躲，鑽下去了才發現特雷姆已經早我一步藏好自己。 我們兩個交換了一個難看的笑容，顧不上莫名其妙的嵐令夫人母女向外看去，此時場中除了芭露麗和那群真正不知天高地厚的山賊之外已經再沒有別人，連帕特裡夏都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紅蓮爆焰！！」芭露麗念完咒語，雙手倏抑忽張，朵朵紅蓮在空中爆閃，化作點點流星向著四面八方飛散攻擊。 這是火焰魔法裡的強力攻擊魔法，威力強大，一般來說只有大魔法師以上級別的魔法師才有能力施展。這倒不是問題，能夠攻擊敵人是很不錯啦，可是…… 這可是屬於無差別殺傷魔法誒！！除非是被敵人重重包圍，否則施用結果只會使大家一起倒霉。就算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也不能攻擊自己人吧？ 對方不過是沒什麼路用的小小山賊，我們這邊又有大把活人在，且不說我們站在外面的夥伴，另外那些沒有戰鬥力的普通人，怎麼承受得了？ 真虧她使得出來！ 我歎息，搖頭，無可奈何，無力的眼神對上特雷姆同樣無奈的表情，心裡有悲慘的預感—— 有這麼個喜歡找麻煩、罔顧同伴生存權利的火爆女在，我這一路恐怕是要不得安寧了！ 朵朵紅蓮在空曠的荒野中盛放，映紅了半邊天空，煞是美麗。但是在鮮艷魅惑的表象之下，隱藏的是慘絕的地獄和致命的殺機。對面的人們，不管他們以前做過什麼，當通向黃泉之門打開時，會有如何的覺悟呢？ 突然間，怒放的紅蓮彷彿被摧殘了生機的鮮花一般凋零，在一道看不見的牆前面紛紛碰壁，衝撞、破裂、消失。巨大的爆撞聲響徹空中，驚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待我愕然抬頭，只驚見半空中爆閃的火花，以及感受到空氣中的激烈震盪傳遞著驚心動魄的信息——兩種威力強大的魔法展開了正面的衝擊。 芭露麗在驟變中不得不後退了十來步的距離，及時張起防護壁將火花和氣流的震盪攻擊阻擋在防禦之外。然而，衝擊仍然持續著。 我和特雷姆都吃了一驚。能夠抵擋高級魔法的，只有高級魔法而已。而能夠施展跟剛才的「紅蓮爆焰」相同程度的高級魔法，至少需要跟芭露麗一樣具有大魔法師的資格才行。這群小小的窮山賊中怎麼會有大魔法師？！ 疑慮尚在我們的心中盤旋，不祥的預感剛剛冒起，外面的衝撞已經慢慢停息。 沒有意外的，對方在剛才芭露麗的攻擊中死傷慘重，然而芭露麗自身卻也是喘著大氣，額頭上滴滴冷汗，臉色微微發白。可見剛才的防禦讓她損耗了不少力氣。 望向前方，只見在滿地的翻滾哀號聲中，有幾個人赫然仍然站立著。剛才被一堆人擋住了所以沒有發現，現在打量起來，他們雖然跟其他人一樣穿著破爛，但氣勢卻跟他們截然不同。尤其是這幾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魔法氣息，不算很強，但也不可小視。 剛才的高級魔法，是他們使出來的嗎？ 塵埃漸落，空氣中的元素慢慢穩定下來，然而四周卻是愈加寂靜，壓抑的呼吸聲，急促的心跳聲，讓人有被扼住氣管、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帕特裡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場中，劍出鞘，全身戒備；芭露麗的臉色則越來越難看，憤怒的火焰在她眼中點燃、蔓延，與其說是對於對方以軟弱的姿態欺騙自己的行為感到生氣，不如說是不能原諒自己竟然粗心大意差點中了對方的計謀。隨著怒火的逐漸高漲，震怒的氣息彷彿連空氣也引燃起來，沐浴在怒火中的她，比剛才盛開的紅蓮更加鮮艷美麗。 己方氣勢的高漲，通常伴隨著對方的氣虛膽寒。 「跑……跑啊！！」不只是誰帶頭一聲大喊，那幾人爭先恐後轉身就跑，連反擊的勇氣都沒有，更遑論任何攻擊的行動。 他們的動作是如此整齊，以至等我們回過神來，只能看見他們遠遠的背影。 「竟……竟敢……」芭露麗反應過來，憤怒得幾乎連頭髮都要燒起來。「別跑——」 一邊叫喊著，她毫不猶豫就追了上去。 不輸給對方的速度，很不幸地，這次我們又沒能阻止。 看著雙方追逐的背影瞬間消失在我們的視野中，躲藏的人紛紛從藏匿處探出頭來。 我和特雷姆從馬車底下爬出來，跟帕特裡夏面面相覷。 「怎麼辦？」特雷姆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憂心地問。 帕特裡夏看了他一眼：「那你追去看看好了。」 特雷姆愣了一下：「為什麼要我去？」 帕特裡夏冷冷地說：「我不說你們也該清楚，這伙山賊大有問題，竟然有大魔法師存在。說不定他們在前面設置了陷阱，讓芭露麗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有必要讓她趕緊回來。而且這邊沒有人守衛是不行的，這是我們的生意，絕對不能擅離職守。你的功夫不錯，又不是被請來的護衛，所以你去是最合適的。還是，你準備讓流雲去？」 兩雙眼睛轉移陣地，齊齊望向我，看得我捏一把冷汗。 不要太看得起我啊！我不過是個小小的治療士而已！！ 我拚命用眼神傳遞著這樣的信息，特雷姆苦笑了一下。 「我去是沒問題，可是芭露麗看我很不順眼，你認為她會聽我的話乖乖回來嗎？」 「前面究竟會發生什麼，現在也說不清楚。說不定根本不需要你的勸說。」如果芭露麗已經解決了所有問題，或者處於無法接受任何信息的狀態的話。 歎了口氣，特雷姆整了整裝備。 「那我去了。」說完頭也不回循著芭露麗消失的方向追去。 「特雷姆先生，你去哪裡？」剛從馬車底下爬出來的嵐令珊華只來得及看見心上人遠去的背影，不由得大聲叫喊。 「怎麼回事？」嵐令宏也從藏身處走出來，有些摸不著頭腦。 「沒什麼。芭露麗去追敵人，特雷姆怕有意外，也跟著去了。」帕特裡夏輕描淡寫地說道，尚處於疑惑階段的想法沒有必要說出來擾亂人心。 「嵐令先生，目前前方形勢不明，不適合貿然行動。請您快把車隊整理一下，隨時準備下一步行動。」他提醒著僱主，同時轉頭看著我。「我們到周圍察看一下，確定一下情況。」 我點了點頭，看見嵐令宏被帕特裡夏一提醒，已經著手開始重整車隊，便認同了這個提議一起向前方的岩石區走去。 默默地探查著周圍的動靜，我們都沒有說話。隨著偵查範圍的擴大，我們距離車隊也越來越遠。 「你很沉得住氣。」帕特裡夏突然說了一句，在寂靜的荒野中，讓我心裡一跳。 「我說過，我也是有些經歷的人。」淡淡地說著，我輕描淡寫避開要害。 「沒錯，確實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所以我有點疑惑，你……應該不只是一個普通的治療士吧。」他步步緊逼，毫不放鬆。 「何以見得？」我心裡歎了口氣。以肯定的語氣說出來，他已經認定我的背景撲朔。 「對於大魔法師的能力瞭如指掌，不是普通人能夠辦到的。而高級魔法的對戰並不常見，在這樣的衝撞中仍然能夠鎮定如恆，更不是一般業者的水平。」 「如果以這樣的標準，那帕特裡夏你也不簡單啊！」我輕巧地把球踢了回去。 他笑了。 淡淡的，有些憂鬱的笑。 「我之所以問你，不是有懷疑你的意思，只不過，我覺得我們似乎是同類，如此而已。」 同類嗎？正巧，我也有類似的感覺呢。 我微微一笑：「不論如何，我參加這個商隊真的只是偶然，而我的目的也正如所說，不過是要去找人而已。」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否則也不會讓你留在這裡。」 「你信不過特雷姆？」我敏銳地問。 「難道你信得過他嗎？」他不答反問。 我頓了頓，說道：「他的出現確實值得懷疑，但是正因為這樣，讓他一個人去追芭露麗，說不定會讓她陷入更危險的境地也不一定。這樣真的好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你應該不知道吧？我是第一個被聘請的護衛。」 突兀的話語讓我有一霎那有點摸不著北。 「你的意思是……」 他深深地看著我，說道：「芭露麗出現的方式，其實跟特雷姆很相似。」 我恍然大悟：「她也是自己找上門來的？」 帕特裡夏點了點頭：「一般來說，大魔法師級的人物，不是在魔法工會中擔任要職，就是參加大型的傭兵團，你認為這樣的人，自己一個人跑到名不見經傳的小商隊裡毛遂自薦擔任護衛，會有什麼原因？」 我愣住了。因為不想跟這些人扯上太深的關係以免糾纏不清，我並沒有費心瞭解這個商隊的一切。現在看來，我錯了。 帕特裡夏從一開始懷疑的人就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不過實在很難想像，像芭露麗這樣直來直去的一個人，居然會隱藏著似乎很巨大的隱情。 現在的情況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複雜。最壞的假設，就是芭露麗和特雷姆都是有備而來。而這種情況又可以有幾種發展：一種是芭露麗和特雷姆雖然表面上不和，但實際上卻是同一夥人，如果再加上跟剛才攔路的山賊是同一來歷，那麼前方很可能會設下了更為險峻的陷阱；就算他們跟山賊素不相識，但是在現在兩人都不見蹤影的情況下，他們會在前面做些什麼，實在難以想像。另一種情形就是他們兩人雖然各懷鬼胎，但卻彼此不識，它們之間的不合也是貨真價實。如果他們之中有任何一人跟那些山賊互通消息，那對另外一人來說，前途可真是堪慮了。相對來說，最令人輕鬆的假設，只有那兩個人既沒有互相串通，也沒有跟外界任何勢力掛鉤，那麼這樣好歹他們可以互相牽制一下。 可是，現在的情形不明，又不能一下子主觀斷定他們都是身懷惡意而來，如果他們真的沒有其他意圖，又或者是懷著好意來幫忙，那我們這樣的懷疑和安排無疑就有點太過分了，而且可能削弱我們自己的實力…… 啊——不行了！ 一切都不能確定，而可以肯定的，也是最麻煩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這個商隊絕對有什麼蹊蹺！！ 我有點頭疼，為什麼我走到哪裡都避不過麻煩的？還是我特別招麻煩的喜歡？ 「如果他們兩個都有問題，你把這兩個人弄到一塊兒，不是更加危險麼？」我反問著帕特裡夏。 「沒錯。但是這樣總比隨時把火藥藏在身上來得安全吧？」 我點了點頭，確實，這也是這種情況下最無奈的選擇。 而這種安排的另一層含義，也就是說，對於帕特裡夏來說，我算是「自己人」了！ 我該感到榮幸嗎？ 不知道如果讓他知道，我其實無意為這個商隊做任何事情，他會有什麼感想？ 我抬頭看了看晴朗亮麗的天空，卻覺得自己其實烏雲罩頂。 「既然這樣，我們現在除了靜觀其變以外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還是先回去吧，商隊現在每人保護，我們不能走得太遠。」 帕特裡夏點了點頭，說是偵查不過是掩人耳目，目的只是乘機做一下溝通而已。正如我剛才所說，現在的情況下，做什麼偵查都沒有意義。 「啊——」 一聲尖叫從商隊方向傳過來，我們剛剛轉過身。 出事了！ 這樣的念頭一瞬間閃過我們的腦海，相視一眼，我們向著來時路沖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