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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雲卷 第四章 矛盾與和諧

作者:曉月聽風

    我還沒有那種讓一個大活人壓在我身上還能睡著的本事,加上白天在車裡睡多了,自從被驚醒以後就再也沒辦法入睡,就這樣一夜無眠。

    東想西忖,讓思緒遨遊一遍五湖四海,天已快亮了,倒也不覺得難熬。只是……

    看著睡死在我懷裡的嵐令珊華,我壞心地鉤起嘴角。

    這小丫頭,自己睡得痛快,卻把我折磨了一晚上,不好好整整她,怎麼對得起我的「良心」!

    抿嘴笑著,我等她醒。

    只見她的眼眉動了動,眼見是要醒來了。

    我好整以暇,支著頭看她。

    只見她的眼簾慢慢打開,眼中從一片茫然,到漸漸清醒,然後看清了我,再然後——便是我們倆現在正處於極端「曖昧」的狀態下的事實!

    「……」她張口結舌,發不出一點聲音。張嘴瞪眼的表情,很可愛啊!!

    我忍住笑,幽幽一歎道:「原來……原來妹妹對我是這種心情,怎麼不早說呢?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有妹妹這麼可愛的人喜歡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拒絕你?」

    「我……我……不是……」小妹妹嚇得不輕,結結巴巴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來。

    「昨天見你生氣,我還以為是你不高興特雷姆對我好。」我故作幽怨。

    對,對,是那樣沒錯!!說不出話來的小妹妹,正以眼神向我訴說著「事實就是那樣」的急切辯解。

    裝作沒看見,我繼續說。

    「原來你是不高興我跟別人說話啊!」

    「不,不是的……」小妹妹顧不上害怕,深知如果不說點什麼今生的清白名聲就要毀於一旦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打斷她的話,曖昧地看著她。「你臉皮薄,我都清楚的。這些事,你不說我也明白,我們……可真是心有靈犀啊!」

    「你……你……」小妹妹駭然,七手八腳就要爬開往後退,卻被我一把抱住。

    「啊……」她就要厥過氣去了。

    我肚子裡笑得抽筋,表面上卻是一副情深款款的樣子。

    「如今可好了,我們終於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就讓我們相親相愛,永不分離吧!」我涎著臉挨過去。

    「你……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小妹妹拚命掙扎。

    「唉呀,有什麼好害羞的呢?我們都一起『睡過』了說。」我嬉笑著,嘟起嘴就要給她親下去。

    「啊——」

    驚天地、泣鬼神,慘絕人寰啊——

    就憑這聲尖叫,就算有人以為這裡發生了滅門大屠殺也絕不為過!

    「出了什麼事了?」

    「有盜賊嗎?」

    「快點快點,出事了!!」

    宿營地裡面立刻炸開了馬蜂窩,被驚醒的眾人有些仍然睡眼惺忪摸不著北,有些卻驚慌失措隨手抓起手邊的傢伙就要跟「敵人」拚個你死我活。

    然而,沒有敵人,只有一個從馬車上連滾帶爬逃出來的身影,和我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

    「出……出了什麼事?」好不容易收回三魂思魄的嵐令宏衝了出來,驚魂未定地大叫道。

    「爸……爸!」失魂落魄的嵐令珊華連跌代撞撞進父親的懷裡,這才有些定定神,一旦神經鬆懈下來,便放聲大哭起來。

    「這……怎麼回事?」不說嵐令宏,所有的人都懵了,一時間,荒郊野外,露營地中,只聽見暢心愉悅的大笑聲和驚慌淒慘的大哭聲,此起彼伏,相應成趣。

    我笑得渾身無力,動也不想動,可惜車外那個嬌嬌女,哭是可以,要指望她能說明白事情經過,那可是白日裡做夢。況且,我雖愛玩,卻也不能真讓人家把我當同性戀啊!

    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爬出馬車,笑意竟然怎麼也止不住,只能任由手軟腳軟繼續無力到天邊去。

    眼角瞄到嵐令夫人所在馬車一角,瑟瑟發抖,臉色蒼白,我卻實在沒有精力去安慰她。算了,就讓她當我是個瘋子罷了。

    「流雲姑娘,發生什麼事了?」嵐令宏看著懷中只是哭的女兒,無可奈何,只好問我。

    「沒,沒什麼……」我笑著說,「只不過跟令千金開了個玩笑罷了。」

    嵐令珊華哭鬧著道:「爸,你別聽她胡說!她欺負我,爸,你趕快趕她走!!趕她走嘛!!」

    她抬起頭來,我看到哭紅的眼睛和紅紅的鼻頭,雖然知道不該,可仍然忍不住滿腔的笑意。

    一串大笑聲又從我的嘴裡蹦出來,我笑得喘不過氣來。

    好……好可愛哦!!

    她聽見我的謔笑,羞得又把頭埋進父親的懷裡。

    聰明的男人都知道最好不要介入女人們的麻煩裡。嵐令宏苦笑著,拍了拍女兒的肩,說道:「好了,別哭了,流雲姑娘跟你鬧著玩呢。」

    「她……她才不是鬧著玩!!」嵐令珊華抽抽噎噎地說。她見識得少,壓根不相信這麼「逼真」的動作是在開玩笑。

    我就知道,都弄這種青澀小丫頭最是好玩了!就不信以後她還敢把我當床墊壓。

    呵呵。

    眾人見不過是女孩子間的打打鬧鬧,便都散了。反正經過這麼一鬧,天已大亮,本就該起來的,也無所謂什麼吵醒不吵醒了。

    嵐令珊華仍然追著她父親,不死心要他開除我;我則跑去幫芭露麗做事。

    「你到底跟那大小姐怎麼鬧的啊?怎麼弄得鬼哭神嚎的?」她悄悄地問我。

    鬼哭神嚎?這個比喻可真貼切。

    「沒什麼。只不過嚇嚇她。」我笑。

    「沒緣沒故的嚇她幹什麼?」她追問。

    「誰叫她把我當床墊,害我一晚上都沒睡?!」我噘噘嘴。

    「呃……」她愣看了我半天,搖頭歎息,「你啊……」她朝著馬車努努嘴,說道:「你好歹忍耐一些,人家畢竟是僱主。還是你這一路上都不想混了?居然惹得主人家發火,虧你還是『見過世面』的。」她拿我昨天晚上的話堵我。

    我笑笑順著她的眼光看去,嵐令夫人正摟著她的寶貝女兒安慰,看著嵐令珊華抽抽搭搭的樣子,不是把惡狠狠的眼光向我這邊射過來。

    我無所謂地聳肩。反正又不靠這個過活,呆不下去了,一走了之就是。我不是真正的治療士,用不著擔心什麼信譽問題。

    「喂,快看,吟遊詩人好像選中祭品了!」她突然扯著我,神秘兮兮外加一點興奮地說。

    我看過去,可不是?嵐令夫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開了,特雷姆正在嵐令珊華旁邊大獻慇勤。可是……「祭品」?

    我疑惑的眼光投向芭露麗。

    她撇了撇嘴,說道:「別說你沒懷疑過特雷姆的來歷。」

    我笑笑說:「你也別太多疑了,也許人家真的是對那位大小姐動心呢?」

    「哼,」她冷哼。「怎麼說你也比那大小姐多了幾分姿色,他怎麼會捨『大』就『小』呢?」

    「除了外貌,喜歡一個人,總有些其他的因素的。」我淡淡地說。

    「男人,除了那層表皮,他們還在乎什麼?有誰懂得真正欣賞內在美的?」她眉梢眼底全是不屑,冷冷地轉身走開。

    我錯了!

    我這時才看出來原來她不只是對油嘴滑舌的男人沒好感,她是根本就對天下的男人看不順眼。

    這個問題好像就有點麻煩了!

    「你好像對男人沒什麼好感啊!」疑問句卻是肯定句的語氣,我跟過去說。賭定了她直來直去的性子,不會在意我的直白。

    她瞟了我一眼,丟給我一個「關你什麼事」的眼神。

    想想也是,人家的喜惡本來就跟我沒什麼關係,我何苦在這裡八卦?

    芭露麗做飯的本事不壞,不一會兒功夫就做出一鍋熱騰騰香噴噴的菜湯來。

    她嘗了一口,皺起眉頭:「如果有芥蕪草就好了。可惜我忘了帶。」

    我愣了一下:「芥蕪草?你確定?」那東西味辛辣,吃巴斯的時候配為佐料還可以,怎麼她卻要放到湯裡?

    「喂,你小看我?!」眼見這火爆女的手叉起來,我識趣地投降。

    「沒,絕對沒有!」我站起來,「我去找找看。」說著便去翻商隊的食料。可是商隊是去經商又不是去參加慶典,哪裡會隨身攜帶這東西?

    「我去附近找找,看看有沒有。」我說。

    「等等。」芭露麗叫住我,「還是我去吧,萬一你再出什麼事,被什麼咬到,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對哦!我都忘了自己現在應該是一個「被碧色子咬傷,尚未康復」的病號了。

    自打早上起來,我似乎就活蹦亂跳健康得有點過分,太得意忘形了!

    不知道現在裝病還來不來得及?

    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芭露麗已經走開了。沒人陪我說話,百無聊賴,我便坐下來光明正大偷懶。

    「你的傷看來好得差不多了。」平平淡淡的語氣,沒有聲調感情的起伏,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是誰。

    「還好啦。」我懶懶地應道。

    「那位大小姐,你不幫她好嗎?」

    我奇怪地回頭:「為什麼這麼說?」

    帕特裡夏淡漠的面容出現在我視線中:「特雷姆來路不明,你就不怕那位單純的大小姐吃虧?」

    我愣了愣,笑道:「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幹嘛要幫她?」嵐令宏又不是出錢讓我保護他女兒的貞節。

    帕特裡夏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因為你喜歡她,不是嗎?」

    我愕然失笑道:「怎麼會這麼說?別忘了我早上才捉弄過她。」

    「如果你不喜歡她,根本就不會理她,更別說捉弄。」帕特裡夏的語氣仍然是淡然的,不像猜測而像陳述一件事實一樣平靜。

    這回我是真的愣住了。

    很少有人能夠瞭解我的心思,而像他一樣相處不過兩三天就能把握我心裡的脈絡,更是絕無僅有。

    沉默半晌,我淡淡笑道:「就算我喜歡她,那又怎麼樣呢?你認為她會聽我的話嗎?」

    「她會的。」他的眼神終於專注在我的身上。「因為那孩子也喜歡你。」

    「怎麼說?我以為她是討厭我的。」我的興趣被挑起來了。透過這個能看透我心思的人,他眼中會有怎樣的真相呢?

    「初一看,你確實擁有會被人嫉妒討厭的容貌,但是你身上有一種寧靜清謐的氣質,讓人接近你,就會覺得心情沉靜清明,不知不覺中,會越來越喜歡接近你。」他淡然說道。

    我陷入沉思。

    我——真的會給人這種感覺嗎?還是對世情的淡漠,在不知不覺中從我的言行中透露出來,進而影響了身邊的人?

    我無從分析。

    「你怎麼不自己去說?」我笑看著他。

    「女人家的事情,我怎麼好說?」他笑了笑,像來陰鬱的臉上浮起笑紋,令他在一瞬間的神采竟然讓我閃了神。

    「難說哦!說不定你展露一下風采,就這麼讓她愛上你,英雄救美然後又抱得美人歸,多好?」我再接再厲,想讓他展現更多的笑容。

    「你哦……」他無奈歎笑,搖了搖頭。「這輩子,我不會愛上第二個人了……」

    炫目的笑容倏現即隱,可惜了那丰神俊采。想來他在感情上是有過一段悲情曲的,不過在那之前的他,會是怎樣的出類拔萃?!

    我不禁好奇起那個佔據他整個心靈的人,究竟有什麼魔力讓他心馳神迷,心醉神傷?

    「你們在說什麼?」芭露麗采著芥蕪草回來,狐疑地問。

    「沒什麼。」我笑笑說。

    帕特裡夏恢復了那平淡無波的表情,轉身走開。

    「什麼嘛!」芭露麗衝他的背影做個鬼臉,咕咕噥噥地說,「這麼陰沉的人,虧你居然跟他談得起來。」

    我笑了笑,舀起一勺放了芥蕪草的湯。

    「咦?!味道真的很不錯誒!!」

    ****

    「流雲姑娘果然本事非凡啊!不過一夜功夫,傷就好了大半。」特雷姆策馬走在馬車旁,對我說道。

    嵐令珊華現在防我就像防賊一樣,嵐令夫人也看我不順眼,沒個好臉色,我懶得理會,乾脆坐到外面的駕駛座來,吹風看風景,等困的時候再回去睡也不遲。

    我瞥了他一眼,尾巴高高地翹起來:「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

    「這一路上還真是清閒啊!」他悠然地欣賞著沿路風景,舉止自在,神態瀟灑,自有一番風采。不必回頭,我也知道嵐令珊華必然正在馬車裡心儀神授。

    「怎麼?沒跑出什麼山賊強盜來,你覺得不過癮啊?!」我拿出水袋,喝了一口水。

    「我可沒這個意思。」他笑笑說,「能夠順順利利到達邪羅王國是最好不過了,只不過這麼美麗的風景,觸發了我的靈感。流雲小姐,你聽聽我這首新作的歌怎麼樣?」

    給我聽?我看是給車裡的大小姐聽的吧?

    連嘴裡的水也沒嚥下,我迫不及待地轉過頭,準備好好取笑他一番。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大吼——

    「哈!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噗——」

    我一口水一滴沒漏,全噴給了他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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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斯:一種火烤食物,在食物表面塗上配料,放在火上直接燒烤,等配料燒焦以後,剝開外皮吃裡面,配合各人喜好不同可以佐以不同配料,是艾因大陸上慶典聚餐時候大受歡迎的食物。

    芥蕪草:因為太過辛辣,跟艾因大陸上的飲食風俗不合,所以只有在吃巴斯的時候才會有人用,一般來說沒什麼人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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