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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風起 第十三章 魔法的奧義

作者:曉月聽風

    回到驛館,居然沒有人發現我們的異動。來到弱水的房間,才發現她正急得在屋子裡轉圈。

    「弱水。」我輕叫。

    「蘭,你們可回來了!」她一下就跳到我身上,八爪魚似的纏住我。

    拍拍她的背,我無奈道:「注意一下舉止,我的公主!還有,別在自己的弟弟面前丟臉啊!」

    不甘不願地爬下來,她終於端起公主的架勢,問道:「蘭,昨天晚上怎麼回事?我一點都不知道,一覺醒來就回到了驛館,想找你們問問你們又不在,差點嚇壞我了。」

    我端起桌上的冷茶呷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嚇壞你?是嚇壞我們才對吧?」

    「咦?」她的臉上一臉茫然。

    我突然覺得有點頭疼。

    「你被壞人綁架了,我的大小姐!」

    「咦——」她發出一聲驚呼,「真的假的?蘭你不要嚇我!」

    我沒好氣地說:「我沒事嚇你幹嘛?」

    見她將信將疑,我正色道:「弱水,你記住,這次你的婚禮,不單只是一個婚禮這麼簡單,它也代表著大陸東西兩大強國的聯姻,等於是破壞了現在大陸既有的勢力均衡,所以想要破壞的、從中漁利的人、組織和國家多不勝數,這一路上隨時都有危險,你要有所覺悟才行!」

    她愣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我只是單純想要嫁給心愛的人,這……也不可以嗎?」她難過地低語。

    我歎了口氣,輕輕攬住她:「沒辦法,怪就要怪你為何生在皇家……」

    「那……以後我都不可以偷跑出去玩囉?」她哀怨地問。

    「當然。如果出了問題,麻煩可就大了!」我嚴肅地說。

    開玩笑,如果讓她「跑」上了癮,三不五時給我來一下,那可有我忙的了!說什麼也得嚇她一下!

    雷文斜眼瞟我:「真是狡猾啊!為了自己的方便摧殘弱水幼小的心靈!」

    我拿白眼瞪他:「出賣自己姐姐的人沒資格說我!」

    「好了好了,要準備出發了。」我拍拍弱水的背,扯開話題。「昨天晚上都沒有睡,我要到你的御輦上補眠。」

    「嗯。」弱水勉強收拾情懷,點點頭。

    看著她低落的情緒,我有點心疼,不過我說的可沒有半點虛假。與其讓她不知輕重發生了什麼事再來後悔,還不如現在就給她來劑猛藥,雖有短暫的陣痛,但卻可以避免更深的傷痕。

    ****

    這一覺就睡到了晚上抵達驛館之後。

    吃完晚飯,我反而沒什麼睡意了,便在驛館的花園裡閒溜躂。

    雖然沒有什麼奇花異卉,但經過整理的庭院反而散發出一種自然的味道,比起京城經過人精心雕琢的刻意之作多了幾分天然的美,倘徉其間,讓人感覺分外輕鬆自在。

    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我知道雷文來了。

    「睡不著嗎?」他笑著問。

    我吐了吐舌頭:「是啊,白天睡太多了。」

    他走過來,坐在我旁邊,一起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

    「你似乎知道很多暗黑魔法的事?」他問。

    今天一天他都有點心不在焉,我知道他是在意我早上說過的話。

    「先說說,昨天晚上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些人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跟你搭上關係?」我不答反問,問的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如果換個情形,他們就算暗殺皇帝都不關我事,但涉及弱水的安危,我不能不上心。

    他愣了一下,猶豫半晌。我靜靜等待著。

    他咬了咬下唇,終於下定決心,說道:「那是藏摩軍國的人,為了破壞兩國聯姻,才會跟我合作。」

    藏摩軍國嗎?不奇怪。我笑了笑繼續問:「那你呢?又為什麼要暗算弱水?」

    他急道:「不是暗算,我們有協定,我幫他們劫走姐姐,但是他們不能傷害她;相對的,他們同意給我提供所需的經濟援助。」

    「經濟援助?」

    「對,我需要建立自己的勢力。」他堅定地道。

    我心裡有些複雜,喃喃地,仿若問話又仿若自語:「勢力啊……你果然要圖謀天下嗎?」

    他傲然道:「如今大陸上形勢詭譎,有能力的人才有資格說話。就算我不做,也遲早有人會做,那我又為什麼不可以參加這名為天下的遊戲?要參加就要有本錢,所以我必須建立自己的勢力,再加上威力無比的暗黑力量,那我遲早能夠在這塊大陸上呼風喚雨!」

    抬頭望著清朗的夜空,我的思緒有些恍惚。時勢造英雄,當今天下多少有志之士雄心萬丈,氣勢勃勃想要創出一番事業?他有這樣的思想,確實不值得奇怪,甚至,是值得讚賞的。

    他很聰明,就藏摩軍國的立場來說,是不會吝嗇給予他需要的資金援助的,對他們來說,他的崛起意味著聖藍亞的內亂,而聖藍亞的內亂則意味著他們混水摸魚、從中獲利的可能。只是他們不知道暗黑魔法的存在,不知道這樣會給自己培養出怎樣的敵人。

    早就想過菲利斯不是皇位繼承人的最佳人選,在這個動盪的時節,聖藍亞需要的是更有霸氣、更加鐵血的領袖,拋開年齡跟歷練,就資質來說或許雷文更加恰當也說不一定。但是,教導雷文暗黑魔法,也許會造成菲利斯的致命傷,該繼續嗎?

    我深深吸了一口夜空下清新的空氣,笑了,然後問道:「你認為,暗黑力量是什麼樣的力量呢?」

    再次突然改變話題,雷文又是一個愣怔,他想了想說:「我認為那是從最黑暗的地方湧出的力量,人們從惡魔那裡借來,唯一的目的就是與支配這個世界的光明相抗爭,它是為了爭鬥而存在的。」

    「那你還這麼熱衷於它?真的想在大陸掀起腥風血雨嗎?」我瞪大眼看他。

    他笑了笑,自信地說:「一將功成萬骨枯,新時代的來臨總是伴隨著大量的鮮血,可是我們不能因為怕看到流血就任由世界腐朽不是嗎?在我統一了大陸之後,會給這片土地帶來真正的和平和繁榮,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我會不擇手段。」

    我看著他傲氣堅定的眼神,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徐徐說道:「黑和白,是天地間最基本的顏色;光和暗,是宇宙中最基本的形態。而人心中,也有著截然不同的兩個方面。」

    他怔然看著我,不知道我為什麼突然說起這些。

    「人心中有著光明的一面,善良、熱情、友愛、忠誠,不可孜舉;但另一方面,卻也有著灰暗的因子,嫉妒、憎恨、悲傷、絕望,同樣難以計數。於是,從人的內心衍生出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那就是光明與暗黑。人們總是熱衷於讚揚光明,厭惡揭露內心的醜惡,但不說就代表沒有嗎?只有了白沒有了黑,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只有了光沒有了暗,這個世界還是真正的世界嗎?如果人心裡面只有善良沒有邪惡,只有光明沒有陰暗,那這還是人心嗎?可悲的人們被『恐懼、自卑』這些負面的情節所困擾,反過來否定內心的陰暗面,殊不知這樣卻在實際上否定了自己的人性!」

    「可惜很少有人能意識到這一點,其實誰的內心能夠純然的無垢呢?既然生而為人,便不可擺脫與嫉妒、憎恨、悲傷、絕望等等伴隨一生,強迫去否認它,便如同掩耳盜鈴一般自欺欺人。然而人們卻沉溺於這樣虛假的完美中不能自拔,徹底否認暗黑的力量,導致它得不到正常的發展而走上歪曲的道路。」

    「你的意思是光系魔法和暗黑魔法實際上是同等意義的存在?」他深思地問。

    「沒錯。光系魔法固然是暗黑魔法的剋星,暗黑魔法也是光系魔法天然的對頭。兩者應該是平行的存在,既然承認了一個,就不能否認另一個。如果真要區隔,便像忌諱孿生雙子,只承認哥哥而扼殺弟弟一樣愚不可及。」

    「但你不可否認如今暗黑的力量已經大大強過了光系的力量。」他不服地說。

    我笑:「真正的光系魔法又有多少人精通呢?光系的高階終極禁咒其攻擊力並不下於暗黑魔法,否則遠古的神魔之戰光憑暗黑力量的互相碰撞最後只能是毀天滅地同歸於盡的結局。只是如今光明的力量暗淡,光系魔法的修習為高級僧侶、貴族親信等上流社會把持,本來心中就充滿權勢慾望的人,叫他們如何能修煉出以善良忠厚為底蘊的光系魔法?而擁有純潔心境的人們,卻又因為身份地位的原因而沒有修習的可能。魔法的世界已經扭曲,光和暗的平衡也被打破,原本封禁暗黑力量的原因便是暗黑力量的源泉,人們無意識中的放縱,不但讓暗黑力量失去約束,而且加深了它的膨脹。」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懂了:「我明白了。人們因為自身的愚昧而打破了光與暗的均衡,而在光與暗失衡以後卻又因為恐懼而將自身無法掌握的力量劃為異端,無形中加速了暗黑的擴展,然後暗黑力量的擴展使得人們更加戒懼與否定內心深處的醜惡。於是扭曲的循壞於焉產生。」

    我點了點頭:「想要掌握真正的暗黑力量,必須對它的本質有清楚的認識。暗黑力量並不是為毀滅的存在,相反,只有生命存在才可能有它生存的空間。如果不能瞭解這點,那暗黑力量不過是毀滅天下的凶器而已;而修煉這樣的暗黑魔法的人,最多只能稱之為殺人兇手,絕對不可能成為天下的雄主。」

    「雷文,如果你想要學習真正的暗黑魔法,那麼你必須徹底糾正你心裡對暗黑力量的否定,否則便無法根本掌握它。萬一你無法操縱它,反而為它所掌握,那你最多只能成為另一個被世間唾棄的暗黑魔法師而已,這輩子再也不用妄想稱霸天下。」

    他聽了此話,眼睛一亮道:「如此說來,如果我能掌握真正的暗黑力量,你不會阻止我參與爭霸是嗎?」

    我淡淡一笑:「就算是光系魔法,如果將之運用於戰爭,那便也成為殺人的凶器。我沒有資格規定參與爭霸必須要有什麼條件,根據一個人使用的手段來斷定他是否適合一統天下更是荒謬至極。我只負責教你暗黑魔法,至於你將它用於什麼地方,與我無關。」

    他眼神灼灼地看著我:「難道你不怕我學會了暗黑魔法以後讓天下血流成河?或者陷入魔道令天下從此沉淪?」

    「有戰爭的地方就不能避免血腥,流血本就不可避免;而說到你墜入魔道,相信我,如果你是這樣的人,那你永遠也不可能真正學會暗黑魔法。況且……」

    「況且?」

    我輕輕一笑。

    既然我能造就你,難道就不能毀滅你嗎?

    沒有說出來,但我的眼神傳遞了這樣的信息。

    他臉色一變,細小的汗水從額邊滲出。

    「……我想,你才是真正有資格、有能力稱霸天下的人吧?」他有些苦澀地說。

    「天下?我要那玩意兒幹嘛?」我不屑一笑。

    ****

    一路緩行,在聖藍亞的境內不會有什麼危險出現,我們也就落得輕鬆,反正時間還長,便以遊山玩水的心態慢慢走著。弱水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後一次在聖藍亞國內旅行了,雖然我嘴上說得嚴厲,但還是盡量滿足她的願望,讓她好好參觀自己祖國的河山,希望在她出嫁前留下最美好的回憶。

    慢慢吞吞,好不容易來到帝國中部的青涼城,在這裡,護衛隊的隊長謙一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子爵閣下,前面的路我們是不是先派人從青涼城調些援軍來以後再通過啊?」他過來詢問道。

    「援軍?為什麼?」我好奇地看向他。

    「因為前面就是『迷丘』地帶了。」他說。

    「迷丘」是青涼城外的一大片丘陵地帶,因為範圍太廣,而且丘陵又看起來實在差不多樣子,所以古早的時候經常發生人在裡面迷路的情況,運氣不好的,在裡面轉不出來,最後剩下一堆白骨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後來聖藍亞在這個地方修築青涼城後,為了城市的發展,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整理出一條可以供商旅通行的大道,這才結束了人們情願繞遠路多花十天時間繞過這片丘陵通行的歷史。

    「不是已經修好了一條通商大道嗎?應該不會迷路吧?」我不解地問。

    「不是迷路的問題。」他有些羞慚地說。要他這個以自己的職業為榮的軍人來說出這件事,實在有點不知道該把臉往哪兒放好。

    「前面就是『流鷹盜團』的活動地帶,他們經常搶劫官方商旅,我們還是小心一些吧。」

    哦,「流鷹盜團」啊,我聽說過,好像確實是活動在這一帶。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正人數,但是從來沒有過失手的紀錄。更奇怪的是,他們從來不會對單純的商旅下手,凡是成為他們打劫對象的,都是跟貪官污吏相關的人事,所以他們在平民中的口碑並不算壞。而官府當然不會坐視,於是三番五次的圍剿,結果都因為不清楚他們的據點到底在哪裡和這複雜的「迷丘」而失敗,以致他們至今仍是官員和軍人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們會來打劫這個送嫁團嗎?

    說實話,我對他們倒是沒有太大的惡感。一來,他們在中部活動,跟我沒有直接的利害衝突;二來自古官場黑暗,官員被他們如此憎恨,必定是其來有自,我實在犯不著為了那些只知剝削民脂民膏的人跟他們大動肝火。

    而此次送嫁團關係重大,如果有什麼差錯,說不定會影響大陸風雲變幻的走勢。如果他們真的與一般盜賊不同的話,應該能夠分清其中的利弊得失。

    「閣下?」耳邊謙一的話叫醒了我,原來我想得有點閃神。

    「呃……哦,沒關係,繼續走吧。」我淡淡地說。

    「但是……」

    「我們這邊有3000人的護衛,不會有問題的。」說完,我便放下了幕簾。

    「……是。」

    聽得出來,謙一的聲音有點無奈,可是要在這裡等援兵?太麻煩了吧!

    「好的不靈壞的靈。」

    人民的智慧果然無窮無盡,而人們智慧總結而成的俗語更是千錘百煉的箴言。走上通商大道沒多遠,我們就聽到了兵刃相擊的聲音,充分證明了這一論證的正確性。

    所有人都把心吊到了嗓子口。隨行的官員固然已經嚇得面無人色,護衛的士兵和魔法師們也握緊了自己的武器。畢竟「流鷹盜團」的名聲太過響亮了。

    哎呀呀,怎麼還沒打氣勢上就輸了人一截?我皺了皺眉,跟雷文對視一眼。

    雷文驅馬上前。

    「謙一,派一隊人馬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是。」謙一應道,隨即派出一隊20個人前去探聽消息。

    不久,斥候便有消息傳回:「稟殿下,前方一隊官旅正受到盜賊的襲擊。」

    雷文神色一緊:「看清楚了嗎?真的是官旅?盜賊是哪個方面的人?」

    「是的,確實是官旅,他們打的是青涼城的旗號。從盜賊的旗幟上看,應該是『流鷹盜團』的人馬。」

    咦?

    我和雷文驚訝地對視一眼,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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