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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雙色月亮

作者:何江波



    雪峰從來不知道月亮也是雙色的,就像他剛考入這所名牌大學時,沒想到自己會做個兼職的跑場歌手一樣。他的夢想是當將軍,可他明白自己不能讀軍校,自己從小到大讀書親友們給了不少資助。父親總是叮囑自己:「娃呀!將來出人頭地後,可千萬不能忘本呀!」雪峰無語,就算錢不還,人情總要還吧!

    軍校固然用不著掏腰包,可報酬相對也較少,他在高考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劃去了軍校,改上了現在這所讓人羨慕的名牌大學。有利必有弊,父母雙下崗的他卻無法領到「救濟金」。對了,不應這樣講,官方的說法是「助學貸款。」因為農村來的孩子更困難,所以他在紅著臉在學校的行政樓裡排了半天隊後,還是依舊面紅耳赤的退出了。此後他就開始路場子,他沒想到自己能借此支付生活費,高昂的學費開支在親友的資助下已解決了。他不能從捉襟見肘的家裡再拿錢了,而親戚幫的忙已夠多了。勤工儉學固然誘人,報酬太微薄,更有太多人翹首以待。情急之下,雪峰想到了發揮自己的特長,用歌聲掙鈔票。雪峰的嗓音條件一直很好,從小就是合唱團的領唱,若非家庭經濟緣故沒準他會成為一個歌唱家。

    好在他只把唱歌作為解疲解乏的東西,就像有些人抽煙一樣,他並未上癮。外形俊朗的雪峰站在酒吧老闆面前時立刻戰勝了同來應聘的幾位校園歌手,其中有位還是學音樂的。但無論音質還是音樂的天賦都沒人能望雪峰項背。老闆明白顧客就算不懂音樂,但歌好不好聽,颱風如何,傻子都可以看出來,所以他開給雪峰的工資是每晚三十(不含小費)。明顯不高,但在十塊、二十塊也有人爭唱的江城音樂圈也不算太低。雪峰更感激的是,老闆明白他太窮,送了兩套演出服。所以,雪峰每晚唱的就格外賣力。「夢巴黎」酒吧的生意越來越好,除了因為老闆精心營造的氛圍外,和黑人主唱理查德,以及本文的主人公雪峰也有些關係。

    雪峰發覺今晚理查德的饒舌歌唱得格外響亮,他明白這小子肯定又有朋友來了。理查德很怪,講英語時不愛用黑人式的短促音節,反而愛用白人那種文縐縐的調子,就是俗稱哈佛口音那種。他饒舌歌很少用心去唱。之所以這樣是由於他知道瞎混聽眾也發覺不了,另外他總認為自己是個藝術家,應該灌唱片,做真正的歌手,儘管他目前還很窮得和雪峰同台獻藝。

    雪峰儘管不愛問與自己無關的事,可今天他想探個究竟,為什麼會這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順著理查德曖昧的眼神,雪峰發覺了一個漂亮的銀髮白人姑娘,怎麼這眼熟。呀!

    原來是自己學校的外教琳達,更見鬼的是還有同班的兩個女生邵麗和梁冰冰和她坐在一起,頓時雪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他一緊張就唱錯了兩個顫音,台下的老闆乾咳了幾聲表這著自己的不滿。雪峰頓時回過神來,開始專心演唱。休息的間隙,雪峰坐在化妝室裡思前想後,考慮是否該和她打個招呼。本來憑勞動吃飯不是什麼醜事,更何況在有些人眼裡做藝人是酷的表示。可雪峰還是尷尬的要命,以至於他努力想給他們三位的一個微笑也沒在臉上顯現出來。散場後,雪峰甚至想向老闆提出辭演,可幾張人民幣捏的手中雪峰又改變了主意。

    在學校裡,雪峰是最認真的學生,哪怕是那些考察課,他也是筆記記得最勤的人。要是你有什麼問題不懂,雪峰總能給你滿意的答案,奇怪的是每到晚上雪峰就不見了人影,無論自習室、圖書館或教室、宿舍都難看到他的蹤影。由於雪峰比較英俊,人們猜測他到外校泡妞去了,這種答案讓暗戀雪峰的女生們傷心不已。可誰都沒想到他在為生活賺錢,梁冰冰窺破了秘密,心不由得一陣狂跳,因為她一直喜歡雪峰。邵麗則以為雪峰在趕時髦,她對梁冰冰說:「想不到外表古板的雪峰會這麼新潮。」梁冰冰不好點破雪峰之所以會演唱是因為生活窘迫,她不想讓邵麗到處去宣揚這件事。

    好在邵麗雖是個大嘴巴,卻沒到處亂講,因為她對雪峰也有好感,她不想引來更多的競爭者。新潮女孩們對搞藝術的人最感興趣。

    天越來越冷,到酒吧的人也漸漸少了,雪峰的小費也呈遞減趨勢。想到要轉兩次車,雪峰真不想在這家酒吧趕場了,可另兩家場子都是這個老闆介紹的。承著人情的他怎麼也無法開口,何況女歌手換了又換,唯獨理查德和雪峰是固定的。雪峰就乾脆用更多的激情去演唱,以求在歌聲中忘掉煩惱。可是現在他害怕別人知道自己在外跑場的事,同以前唯恐人家看破自己窘迫的家境一樣成了場心病。

    以至於他和外教琳達發生了衝突,那是口語課後,在閒聊中琳達無意中說:「峰,你的歌唱得真不錯。」豈料,雪峰馬上跳了起來,說:「whenyoutalk,youhavetoatleastmakeyourselfunderstood(你至少應該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同學們都以為雪峰死摳語法沒弄懂琳達話的真正含義,其實是雪峰的自尊心在作怪。好在琳達聽了這極不禮貌的話沒有當場發作,可已經氣得臉通紅。雪峰也明白自己失態了,連忙道歉。琳達這時醒悟過來,雪峰將這件事視作自己的隱私,不想有太多人知道。

    不久後,雪峰發覺7號台上每隔三五天就會出現位男士,在聽完他的演唱後,總會給他伍拾元作為酬勞。雪峰感到奇怪,可要考試了,他沒有太多時間想這個問題,甚至在演唱休息的間隙,他都得拿出書來溫會兒課。他有時睡不著醒來,就會被這個念頭困擾!就是他為什麼會給我這麼多小費,可見到他時卻總也沒有機會問。獨自行走在大街上,峰總會發覺以前那麼潔白的月亮透過灰塵滿佈的天空微微透出紅色。峰的工作已開始影響學習,考試時他那些聽課時明明白白的東西,在卷子表達卻總是支離破碎。幸虧他夠聰明,靠著臨場發揮才使各門考試涉險過關。領到成績單時,雪峰明白自己與獎學金是徹底絕緣了,好在他本也沒做這個指望。可看到那遠非理想的分數,他心中這是十分失落,儘管他明白這是時間投入不夠的緣故。

    雪峰漫無目的在街上走著,他太累了。嚴重缺乏休息的他想好好散散心。走了兩里多路,他忽然想坐著公車看看江城的美景,以前只看見霓虹燈下的景色,現在得好好散散心,好好欣賞一下。忽然他看見了那位經常給他小費的男士,他準備去謝謝他,卻看見了梁冰冰,他下意識的閃在一邊。兩人顯然沒看到他,自顧自的談著話。「表哥,你該不會把我的錢用了吧!怎麼雪峰每天還是去趕場,這次考試他險些要重修呢!」梁冰冰話音不大,還是鑽入了雪峰的耳朵。他的臉一陣陣發燒,卻悄悄跟著他們倆向前走。

    「天地良心,我哪知道他是怎麼回事!不過錢我都給了。你這麼喜歡他,他知道嗎?」

    「用不著你管……」

    倆人漸漸走遠了,雪峰也止住了腳步,他回憶起有好幾次室友叫他接電話,待拿過來卻只是盲音。他們說是梁冰冰找他,雪峰以為是開玩笑,為此還紅過臉,沒想到是真的。他走在街上,逛了整整一天,心裡掂量著梁冰冰那沉甸甸的愛意。直到那透著紅光的月亮出現,他還沒拿定主意。無疑,貧窮拒絕了愛情,哪怕是像梁冰冰這樣的好姑娘,還有錢得還給梁冰冰,明天就給她寄去。雪峰可不是那號吃軟飯的人。對了,又到趕場的時間了,自己得去「夢巴黎」了。

    在公車上,雪峰呆呆望著天空的雙色月亮,不知想些什麼。腦海裡卻急劇滑過了許多張臉,有老師、有同學,還有老闆和理查德。最後,梁冰冰那羞澀的神情重又浮現在眼前,他想伸過手,卻無法動彈。直到有人拍醒他,雪峰才發覺自己到了終點站,又得再出一塊二了。不過有雙色月亮的陪伴倒也不是件壞事,雪峰下定決心再見梁冰冰一定要笑著說:「Hi!」因為這個寒假實在是太漫長了……

    天上的月亮不知什麼時候,重又變成潔白的了,光是那麼的柔和,撫路慰著這座城市裡每位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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