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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何江波 第一章外公的山

作者:何江波



    家鄉的山算不得很大,美景雖多卻沒有大有名的,所以我很少對它癡癡的望。這輩子大半時間呈在山裡的外公卻把山看作是他的最愛,儘管他早年參加過新四軍,拿過幾枚軍功章,也有機會永遠離開這山,可他最終還是回來了。因為他說這山是他的根。我一直以為他是個普普通通的老人,加上他過年時也不愛佩戴那幾枚代表著榮譽的銅製品,所以我對外公的大山情懷是不屑一顧的。

    習慣了城市裡的生活,對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就是很難品出味來。我和同時代年輕人一樣,喜歡的是現已降溫的四大天王。當時劉天王是我的最愛。儘管他無助於減輕我的學業壓力,可上高中的我唯一的娛樂就是聽聽他的歌。父母見我每日泡在功課堆裡也實在是可憐,所以在補課後寒假裡殘留的那一星期假期內就答應讓我到外公那兒去散散心。我乏透了,所以剛到那就往床上一躺,聽起了絕非正版的劉德華的《忘情水》。二舅也喜歡流行歌曲,但他放的是郭富城那《三十三塊》之類的東西。外公對二舅喜愛這類玩藝兒本來就不滿意,嫌錄音機裡整天放這些東西實在太吵,現在見他心目中有理想、有追求的大外孫也聽這些東西,當然就更煩了。但他沒說什麼,和我談了會兒話,就眉頭緊鎖的上山去了,說是看山,但我明白他是勞動去了。勞累了一輩子的人啊!真是閒上一會兒就難受呢!因為勞動對於他已成了習慣,慣性推動著他的行進。

    第二天外公叫我起來,我想賴床,但他一句話就讓我改變了主意,他說:「我們打獵去吧!」那是個還沒有取消持槍證的年代,大山裡家家都有獵槍,我們這兒也受了這風氣的感染。何況打獵是他的嗜好呢!小時候他不帶我去,說是怕危險。其實是因為他打的都是大獵物,我一個小孩子在那兒礙手礙腳的,另外要是野獸把我弄傷了也確不好辦,但現在不同了。儘管我野味吃多了,可要是打獵的話感覺就會完全不同。我和舅舅們一起打過幾次野兔、山雞用的是鳥銃。因為若用了那桿獵槍的話,兔子、山雞什麼的一槍就飛了,小動物固然中了槍,但根本無法食用。可是鳥銃也不頂用,因為大動物它根本打不著。有次我看見從山上跳過來的幾隻黃羊,一槍打過去,只是驚嚇了它們。黃羊一竄都不見了,留下我徒然懊悔。

    更重要的是,這裡喚你一起打獵就是把你看作大人了,這有點近似於印第安人的成人儀式。外公打獵從不用獵狗,他嫌這玩藝兒咋咋呼呼,大躁了。一路上,他的眼睛仔細著搜索著什麼,我知道他是在找動物的足跡。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我不禁想到他十幾歲就扛槍參加戰爭了。而我是上高中後,從父母的閒談中才得知的,他和那代人一樣,謙虛的不得了。這裡人打大獵物全憑眼力,而我外公更是其中的高手,五六年他剛復員回來的時候曾打死過一頭金錢豹,當然這玩藝兒在這一帶早絕跡了。但野豬還是有的,於是他們埋伏在獵物的必經之路上打個伏擊,往往就會有滿意的收穫。獵物也幾乎每次都讓獵手如願以償,不過有時它們會讓獵手等上一天。

    我靜靜的隨著外公走,沒多說一句話。我腦子不知怎的想起了為何這裡狗只能看家護院和嚇唬小動物,還沒等我理出個頭緒來,外公就叫道:「有了。」我俯下身一看,是野豬的腳印,可惜只有一頭。記得有次舅舅和外公打獵,一頭母野豬領著群小野豬經過,結果那天的收穫可想而知。要是獵狗「汪、汪」兩下,還不嚇得它撒腿就跑。不過野豬也不是好惹的,它長著獠牙,勁頭蠻大,發起怒來可不得了。以前這裡的豹子沒有完全絕跡的時候,它敢對大牯牛下手,卻不敢招惹發威的野豬。

    守了半天,在起初的新鮮勁過後,我有些不耐煩了。我端槍的雙手也漸漸感到有些吃力,我把槍遞給外公,推說自己手生,怕待會兒瞄不準誤了事。正在我交槍後準備享受清閒的當兒,那頭野豬出現了,它足有兩百斤重,那對獠牙足有食指那麼長。「砰……」外公開槍了,剛才還在搖頭晃腦享受清閒的野豬立刻撒開蹄子狂奔。但在雪地裡它是逃不掉的,豬血撒在雪地裡像盛開的梅花。路上的山民們也和我們一起追趕,反正見者有份,當然追趕者超過了十幾人別人就不會再加入了。

    沒有人的槍法准到可以讓野豬一槍斃命,所以人們總是使它跑得筋疲力盡,倒地而死。要是它往山上跑,那麼可能找不到它,獵手們就只有白白丟失自己的獵物了。在密林深處倒下的它只有讓上山伐樹的人走火了。當然像這種雪天它是跑不掉的,而這次它向山下跑,我們追了十幾里山路後,就獲得了自己的獵物。所有的人都分到了十幾斤野豬肉,我更好,得了雙份。回想起野豬那膽戰心驚的樣子,心裡覺得十分好笑。

    回家的路上,外公的話多了許多,我也和他拉呱著。漸漸的,我忘記了煩惱和即將迫近的高考,只覺得心裡充滿了快樂。我瞇起了眼睛瞅著這山,頭一次發覺這山這樣可親。滿山的樹穿著婚紗顯得那樣的美麗動人,我明白外公為什麼離不開它了。

    我愛外公的山,還有那滿山的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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