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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天 才

作者:何江波



    一顆流星劃過,地球上就多了個我。天才降生時,有什麼徵兆我不知道。反正沒有皇帝的排場大,否則拿破侖廢除共和前就沒有自詡「我比阿爾卑斯山還要高的必要了。」我班的天才更打了折扣,他振臂高呼絕無萬者應,這點比不上拿破侖,也比不上我。我上台後至少還有幾個人捧場,哪怕是喝倒彩也罷。「天才」叫得有些勉強,至少我們班大多數人這樣認為。可他總是像哲人般的說:「天才就是天天受折磨的人才。」看到他那副替世人贖罪的基督樣,我們不願與他再爭雄長,準確點講是不想和他一起同遭厄運,所以趕忙承認了他的權利。大家私下認為還是做個凡人好。

    天才就是天才,找的女朋友也非同一般,是位皮膚黝黑,身材豐滿的少數民族姑娘。天才拉我一起去圖書館,實際上是看中了我當保鏢的職能,姑娘是拉麵館老闆的女兒。天才還是怕死的,生怕女友的父母和叔叔突然暴喝一聲把自己剁了。我奇怪他怎麼會往外走,這不是去圖書館的路呀!待走到租書屋前我才明白了,而天才抹抹經過拉麵館嚇出的冷汗,說:「總算過關了。」我暗笑這廝像中學早戀的男女生,還怕被人看見。但圖書架裡的一本流行小說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伸出手去取,忽然聽到了一句「吻我」。這把我嚇了一跳,我本以為天才會瞅著小妞,女孩也望著他,兩人只是對對眼罷了。未曾想女孩竟率先捅破了這戶窗戶紙。

    天才每次吹噓說自己和女友接吻時,總感覺到她那發育的很好的胸脯壓迫著他,軟軟的挺舒服,他感覺到自己要沉入其中。我們總以為他在吹牛,因為那女孩才十六歲。可天才說她有少數民族血統,發育的遠比同齡的漢族姑娘成熟,且身上既無拉麵的氣味,也沒有牛肉、油煙的芳香。對於天才吹噓的什麼她盯他好多天了只是沒有機會表白,直到有一天他去麵館吃麵,女友遞過紙條示好,才總算被這小妮子瞅到了機會。而我們中的版本是天才死纏爛打才建到這小鹿的,沒想到天才的話居然是真的。

    我堅持非禮勿視,依舊看我的書。只是天不知怎的下起雨來,門外還站著位身材瘦削的漢族小姑娘,進門時天才說是女友的同學。我奇怪這兩個明顯不是一個檔次的人怎會成為好朋友,不過這世上有許多事是不能用理智來回答的。天才明顯為小女生的健康擔心,因為她站在門外,也不進來躲躲雨,就對她說:「你走吧!人家還等著呢?」女友說:「別管她。」聲音響亮、堅決、漂亮而且殘忍,接著又是一片沉寂,看來兩人又吻上了。有位新銳作家說男人有愛情而無人性,其實這話用在女孩身上才正合適。

    不知是方便面的氣味太誘人,還是看呆了,反正租書屋的那個老頭不停地嚥著口水。我則下意識的提醒自己,千萬別出醜。果然,小姑娘白了老頭一眼說:「老頭,看什麼看!煩人!沒開過眼呀!」接著她說自個兒是老頭的長輩,並表示要讓他看個夠。說完就更緊、更熱烈的勾著天才,雙臂像水蛇箍住獵物般用勁。我自歎勇氣不及她一半,心想:現在女孩真大膽,半邊天恐怕都容納不下這些新潮派了。在圖書館看書就安靜許多,很難見到這些擾人心性的愛情表演。天才明顯吃不消了,說:「你走吧!別讓人家淋感冒了!」這次口氣十分堅決,不容商量,女孩只好戀戀不捨的離開了他,臨走時還哀怨的望了他幾眼。我則為漢族小姑娘揪心,天氣這麼涼,又下雨,醫院看來是收定她錢了。

    天才的愛好廣泛,音樂、書法、寫作無一不精,學習成績倒也名列前茅。可惜的是從未拿過獎學金,因為每次成績單下來,他總會有一門成績剛過生死線。與其說他發揮失常,不如說是他故意開的黑色玩笑。比方談起寫作,我和他的態度就完全不同,他說什麼把鋼筆、圓珠筆記下的夢囈變成鉛字有種快感。我認為這純粹是胡說八道,另外他講什麼收到讀者來信非常快樂,也不用管他們是否給所有能搞到地址的作者寄去十封、二十封信,還是因為夜裡失眠胡亂勾畫,總之如果發覺自己的作品還有人看,他就不禁飄飄然。我說你這是歪理邪說,每個人都是朋友,哪怕他給你來信只是為了交筆友。你這對待生活對待寫作的態度不對,你還年輕,千萬不要玩世不恭。

    不過天才就是天才,他接受的恭維和責罵都比我多,他已經出過兩本書了,並且從前輩那兒收到的多是鼓勵,可惜這兩本書都不太暢銷。儘管如此,他取得的成績還是讓我汗顏。天才說自己每當看到書出來就樂開了花,從來沒時間考慮自己是增添了文字垃圾,還是圖蒙倆稿費罷了。我聽了這話說弗洛依德叔本華尼采羅素我都讀過,列寧選集我初中就看了三遍,東方西方的你都講不過我,我就怕和你吵起來傷了和氣,連累自己腦袋痛。天才說那好咱們就談點輕鬆的,對了明天咱去逛街吧!

    大街上商品琳琅滿目我倆的鈔票卻太少,看了中南又奔武廣,在大街上晃來是去奔波於武漢三鎮間,最終卻只花了公汽票和吃飯錢。到了晚上,天才說:「咱們還是去書店逛逛吧!」我說:「好呀!」比起衣服鞋帽之類,書籍價格最便宜,只要不是言情武打又顯得你很有品味,且又最為耐用。若不相信,你想想小學時買的作文書你弟弟妹妹是否還能用就明白了。鑽進入外文書店,我們卻沒奔向英德日法語等工具書,卻直奔小說類。我兩眼望書,天才兄卻一心二用邊品味傑克。倫敦的大作,邊看有無美女來臨。忽然我鼻子聞得有兩股刺鼻的香氣飄來,兩位姑娘閃了過來,天才兄想殺過去,我提醒他兜裡孔方兄不夠,別招惹她們了。

    樹欲靜風不止,燕呢鶯語一刻也沒停過,總在耳邊環繞。今天是否化妝品打折,為何冒著香味的小姐總在我們身邊擦來擦去,簡直在誘引我們犯罪,好在我定性不錯,天才就有點煩燥了。對面兩位為一本書爭論起來,堅起耳朵一聽原來是言情類的。這倆人把自己看作了女主角,所以才會爭得這麼投入。天才在我耳邊偷偷嘀咕那位太肥了,若他是印地安人,像射熊般將她射倒,準可以摳出幾把板油。吮吸這東西準可以幾天不吃飯,北極圈裡牙齒壞了的愛斯基摩老人就是這樣過活的。我沒有這樣殘忍,只會勸她去減肥中心瞧瞧。

    「你眼睛骨碌碌轉悠什麼呀?說你呢!」她在罵天才,還好詞都挺雅既無漢罵也無國罵。「挺大一小伙子,亂瞅不害臊?是個男人就把大名留下來,別像個鼠輩似的躲躲閃閃」。看來胖妞對天才有意,正準備勸和的我也只好緘口不言了,靜聽天才如何作答。

    「我被美麗所吸引,看兩眼也算有罪麼?走在路上不許摘花,可花壇你看上兩小時也沒人罰款呀!」「少貧!扮深沉你還不夠格,少裝詩人樣。」胖妞並不認帳。「毛主席說允許人犯錯誤麼,我錯了改還還不行嗎?」天才存心和她逗樂。

    拿著胖妞的地址和電話號碼,一路上我們忍不住狂笑,害得公交車上的人像看傻子似的看著我們兩個。回去後,我翻出天才的小說仔細看著,發覺他寫得挺好夠幽默又帶點哲理。美中不足的是結尾每到高潮就嘎然停止,就提出要幫他續寫,可惜到現在還沒動筆。

    臨畢業了,天才也得找工作。畢竟才華的薄冰栽不動生命的航船。

    天才,祝你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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