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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京師風雲 第九章 情愫暗生

作者:雪渡

    自那一場拆招練習後,劉節、劉漁和劉牧每次與劉熾拆解招式都會被他打得鼻青臉腫,從此再也不敢輕易找他練習。反而劉熾樂此不疲,每每找他們對練,每打倒他們一次,心中對天野的感激就越發深了一分。

    花開花落,春去秋來,如此過了三年,眾人均長高不少,劉熾與天野、馬文遠等人感情日漸深厚,而那三位王子和幾位世子反而與他們越離越遠,自成一系,不過倒也不敢過來招惹,大家樂得清靜。劉熾這段時間無人欺負,終日與天野等人上課下課,玩耍嬉鬧,無憂無慮,是他一生人中最快樂的日子。

    一日課後,劉熾過來拉天野的衣袖,輕聲說道:「趙大哥,我母后想見見你。」天野聞言不由一怔,奇道:「見我?為什麼?」劉熾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天野滿心疑惑,心想見見也無妨,便點頭答應了他。

    這時已近黃昏,皇宮內夕照菲微,不遠處青山綿綿,林壑窈窕,雲煙楚錯,黛色蒼蒼間隱隱有黃鶯清啼,翅膀扇動,想必是倦鳥歸林。

    天野跟著他轉進一道長廊,長廊盡處,是一垂花門,上有紫蘿盤繞,花朵瑣細葳蕤,如煙如霧,出了門,便到了東宮。

    宮內太監見太子回來,忙將二人引了進去。天野見屋內甚是寬敞,地上也鋪著巨大的氈毯,屋子正中用沙帳隔開,他透過沙帳向內看去,目之所觸,儘是雕樑畫棟,帳後不遠處放一張巨大的臥榻,榻邊放著一支古樸的紫檀花架,上設一玉色花盆,鐫縷著淡青色的釉紋,盆內栽著蘭花,淡白輕紅,素色清雅。

    一名宮女走了出來,拉開沙帳,說道:「趙公子,皇后傳你見駕。」天野在太學已有三年,宮中禮儀學了不少,不再是當年什麼也不懂的世外少年了。低頭進去,微抬眼皮,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金釵鳳袍的貴婦走到臥榻前,緩緩坐了下去,動作貴氣無比。劉熾一見她,甜甜的喚道:「兒臣見過母后。」親暱的靠在她的身旁。

    這貴婦人自然便是皇后了,天野心雖極不情願,但也只得跪下磕頭。皇后微笑點了點頭,道:「起來說話!」待他站起,說道:「這三年來一直聽皇兒說起你,哀家倒想看看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能讓他一直念念不忘。」說著抬眼仔細打量,見他明眸皓赤,面如冠玉,心裡頗為喜愛,說道:「果然長得討人喜歡,難怪皇兒親近你。」天野道:「回娘娘:小人自幼受父親教誨,只知道赤膽忠心,保護皇室天下周全,太子有什麼事,小人自是盡心盡力。」

    皇后聽他這麼一回答,心下很是喜歡,說道:「你小小年紀,倒也懂事。你父親趙弘奕果真是忠臣,連教導孩兒也不忘維護我皇族天下。」說著歎了一口氣,看著劉熾,眼裡露出母愛的柔光,說道:「我這孩自幼多病,身子一直不好,那些外宮王子老找機會欺負他,他去太學時,我一直放心不下,幸好有你護著,使得其他王子不敢放肆,這些年也真難為你了。」天野故作忠臣模樣,慨然道:「為了太子,小人願肝腦塗地,萬死不辭。」皇后點點頭,說道:「你有這份心最好。皇兒,你說咱們賞他些什麼?」太子喜道:「一切聽從母后吩咐。」皇后沉吟道:「你現在年紀尚幼,進太學時已授四品級。那就升你為從三品龍騎都尉吧,只負責在太子身邊侍候好了!」

    天野心想:「誰稀罕做你的什麼從三品龍騎都尉,若不是為了那[軒轅心訣],我早回走了。」臉上卻堆滿笑容,跪下磕頭,道:「謝皇后娘娘和太子恩典。」卻不知這龍騎都尉的官職甚少賜人,開朝幾百年來,也只封了七名功臣,在朝中算得是少有的殊榮了,看來皇后為拉攏天野倒不惜下了重本。

    皇后點了點頭,道:「以後好好的盡心辦事就是,這金牌給你,方便你以後在宮內自由行走。」天野連聲稱:「是,是!」站起身來,接過金牌。皇后說道:「你先回去吧。」天野行禮道:「微臣告退。」倒退出去時,偷偷瞧了她一眼,只見她臉色極白,但眉頭微蹙,目光頗有愁色,像在想什麼心事,尋思:「她身為皇后,似乎也不太開心。啊,是了,宮內鬥爭激烈,她為保住自己和太子的地位,又要取悅皇帝,總要想些法子,很難開心。」

    出了東宮,天野對引路的太監道:「多謝這位公公,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那太監見他持有在宮內自由行走的金牌,也不擔心會出什麼事,樂得清閒,讓他自行離去。

    天野在東宮待的時間不長,來時曾見宮內景色甚美,但一路上行色匆匆,沒來的及觀賞,現時天色未黑,昏光霧靄,別有一番景致,不由放慢腳步,四處欣賞起來。轉過一座小山時,隱隱聽到有人哭泣,不由好奇心起,凝神細聽了一陣,沿著那聲音傳來之處走了過去。

    他經過一條曲曲折折的花徑,霍然看見一道細小的人影坐在湖邊。天野停了下來,凝目細看,看穿著和身段像是個女孩,她面向湖水,肩膀不斷聳動,哭得甚是傷心。

    天野心內憐意大生,正要抬腳上前安慰她,忽覺腳上一沉,低頭看去,只見自己腳上蹲著一隻白兔,天野一怔,伸手把它抱了起來,轉頭看了看,發覺左右兩旁除了一些花草外,卻也無其他人經過,想是它在花叢中覓食後,自行跳了出來。

    天野抱著白兔走到那女孩身後,柔聲問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那女孩聽到人聲,嚇的跳將起來,收止了哭泣聲,猛的轉過身子,驚訝的望著天野,像是料不到會有人在這裡出現。天野見雙目如星光般瑩亮,眉目如畫,鼻樑挺直,頰邊微現梨渦,直是秀美無倫,只是臉上猶掛著淚珠,卻也掩不住清麗容貌,不由看得癡了。

    那女孩一見天野懷中的白兔,驚喜的叫了起來:「晴煙!你原來還活著,我還以為你掉到湖裡去了。」伸出手去抱它。天野但覺眼前一亮,只見一雙潔白無瑕的纖纖玉手,指如柔蔥,肌若凝脂,真如用白玉雕成般,不由心頭一陣迷糊,頓時茫然失措,任由她把白兔抱了過去。

    天野看著她愛憐的把臉貼在白兔身上,臉上雖淚珠未干,卻也欣喜異常,忽覺腦裡一片空白,心裡不爭氣的「砰砰」亂跳起來。過了好一會,才似從夢中醒來,心跳慢慢緩了下來,不由舒了口長氣。

    那女孩聽到聲音,突然想起身邊還有人,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謝謝你。」聲音雖輕,卻是清脆嬌媚,天野聽在耳裡,只覺腦中「轟」的一聲響,一顆心又再次狂跳起來,眼睛癡癡的盯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女孩見他牢牢的盯著自己看,臉上一紅,心道:「這人好生無禮,竟這樣看著人家。」心下剛要怪嗔,忽然驚醒:「哎呀,我剛哭過來,臉上定是髒了,難怪他要那麼看我,他定是怕說出來讓我難堪,才用這方法提醒我。」慌忙轉過身去,從懷裡摸出絹帕拭擦臉上的淚痕。

    天野見她突然轉過身去,方醒悟自己失態,不由深吸了一口氣,才定下神來。

    那少女轉過身子,展顏一笑,說道:「我要回去了,謝謝你救了晴煙。」說這向他揮揮手,抱著小白兔快步離開。天野如見一朵牡丹綻放,煞是動人,一時竟忘了與她道別,癡癡的看著她離去,直至背影消失,方才醒悟,不由心裡大急,大聲叫喚:「哎,你叫什麼名字?」但人影全無,哪還聽得到。

    他滿臉懊惱,內心暗罵自己:「我今天究竟怎麼了,像呆頭鵝般,竟不曉得要去問她名字。」一時大為後悔不己。忽又尋思:「我今天能在這裡見著她,明日或許也能,就算明日不能,那後日定能,萬一後日還不能,那我天天來這裡,總不信她再也不來了。哈哈,皇后給的金牌倒派上用場了。」心裡忽喜忽悲,內心深處盼著與那少女能再次見面。

    一連幾日,天野每到上課時都眼睜睜的盼著下課,有時恨不得先生都病了不用再唸書。每次先生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跑去湖邊等候,竟比去學堂還要慇勤。劉熾、馬文遠和王子讓等人想找他玩耍都見不著他的蹤影,皆大叫古怪。

    雖然每次都等不著那少女,但他卻毫不氣餒,天天課後照常過去。開始時尚有宮內侍衛查問,但見他持有金牌,便由他過去,後來見他來得勤了,也就不再理他。

    這日課後,天野在湖邊等了良久仍不見人影,心道:「她今日或許也不會來了。」不由歎了一口氣,抬頭見不遠處有個小亭,一條小溪從旁邊流過,潺潺水聲,綠草蔭蔭,景色極盡幽靜雅致,當下心中一動,便沿著湖邊走了過去。

    剛走了一半,忽見身邊人影一閃,竟是那日思夜想的少女,不由得又驚又喜,啊的叫出聲來。

    那少女一見天野,喜道:「你也來了。」天野一聽她聲音,不由得全身一震,一顆心怦怦跳動,霎時之間,只覺全身熱血如沸,喉頭乾燥,頭腦中一陣暈眩,心裡狂呼:「她還記得我,她還記得我。」一時欣喜萬分。

    那少女見他神情古怪,奇道:「你怎麼啦?」天野一驚,忙道:「沒……什麼,沒什麼。姑……姑娘,你叫什麼名字?」總算心裡還一直記掛著要問她名字。

    那少女道:「我……我叫憐星,你呢?」天野道:「我叫天,咳咳……。」突然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慌忙打住時不小心被嗆了一下。憐星見他咳嗽,臉上露出關切的神色,說道:「你慢點說,可別傷了身子。」天野心裡暗自懊惱,心想:「我這身份要裝扮到什麼時候,現在連名字也不能說。」喘了口氣道:「無妨,我叫趙迥。」

    憐星看看他,輕聲說道:「我叫你趙迥哥哥,好麼?」眼睛露出祈求的神色。天野一聽,喜翻了心,笑道:「好好。」憐星喜道:「太好了,我又有哥哥了。」天野心一沉,苦笑道:「哥哥?」憐星奇道:「你不願意麼?」天野忽覺心頭微微發苦,說道:「願意,怎會不願意。」

    憐星喜道:「那就好。」天野見她撫弄懷中的白兔,心裡安慰自己:「是了,她一個人在宮中孤苦伶仃的,自是盼望有個哥哥疼她。」心頭頓時一寬,卻未留意她的話中有個「又」字。

    忽然聽她問道:「你怎麼會來這的。」天野心道:「總不能告訴你說我天天來這等你吧。」口中說道:「我在太學唸書,看這裡風景不錯,課餘的時候就過來走走。」憐星道:「你在太學唸書,那學問一定很好了。」天野搖頭道:「一般。」憐星道:「那可奇了,教你們的卓夫子是當朝學問最好的大學士,教出來的弟子怎會差了?對了,定是你自己不用功。」天野的確重武輕文,對那些詩書禮樂倒不怎麼上心,所以成績總不算太好,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大羞,一張臉漲得通紅。

    憐星見他受窘,心裡暗樂,故意問道:「那你會不會駢句?」天野一怔,見她眼神中有促狹戲弄之意,心中暗道:「可不能給她看扁了。」膽氣一豪,說道:「會一點。」憐星本是說說就算,沒料他竟然說會,不禁順著他口風說道:「那我們來玩幾句,我先說上句,然後你接下句。」天野心裡暗暗叫苦,但事到如今,只好硬著頭皮說道:「請姑娘劃下道來。」

    憐星笑道:「劃下道來?說的象比武一樣,那我可不會。」天野大窘,不知如何答她,只好嘿嘿直笑。

    憐星笑了一會,不再繼續糾纏,轉頭看了眼湖邊溪水上的小亭,說道:「一亭附流水,無事此間靜坐。」然後靜靜的看著他,天野忙移開眼光,四處打量,怕自己一時把握不住會迷失進她的清眸裡。沉吟良久,忽然看見幾間房舍坐落在樹陰當中,想起此情此景,不由心中一動,脫口道:「幾捨掩松蔭,有緣這裡閒酌。」

    憐星一怔,想不到他竟能接上,不由輕輕念道:「幾捨掩松蔭,有緣這裡閒酌。幾捨掩松蔭,有緣這裡閒酌。」忽然明白句中的情意,不由臉上一紅,低下頭望著鞋尖。

    天野聽她念叨了幾句,忽見她紅暈著臉低下頭去,神情嬌羞動人,身子不由一震,瞧著她那有若冰雪的肌膚,癡癡的呆看著說不話來,天地間霎時變的寧靜萬分,似只剩下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一般,內心深處不由盼望著時間就此停住。

    過了良久,憐星心裡奇怪他為何不說話,不由抬起頭來,忽見他如癡如醉的模樣,心上突的一跳,忙轉過身子,說道:「我要回去了,明日再與你駢句。」說罷飛般離去。天野看著她的背影,突然醒悟過來,忙大聲道:「說好了,我明天在這裡等你。」

    天野感到了生平從未經歷過的歡喜,連走在路上,都忍不住自己笑出聲來,突然間哼起樂曲來。巡邏的侍衛皆奇怪這少年是否得了顛瘋症,自各兒又笑又唱的,心中暗暗戒備:「這少年瘋瘋癲癲,可別驚擾了皇上和宮中的娘娘。」

    天野心中充滿了憐星的身影容貌,哪還留意到他人的眼光,他到了太學,也忘了去用膳,逕直走進書齋。

    霍寒中經過書齋時,聽得裡面傳出聲響,暗想:「都天黑了,究竟是誰還那麼用功?」疑惑之餘,伸手推開門進去。見有一少年正在書架上翻閱,那人見到有人進來,不由停了下來,轉過頭來。霍寒中看清那少年的面容,問道:「趙大哥,你不去用膳在這找什麼?」天野一見是他,喜道:「你來的正好,幫我找幾本有關聲律駢句的書籍。」

    霍寒中「哦」的一聲,走到另外一邊的書架取了幾本書籍給他,奇道:「你平時不是不喜歡這些麼?今天怎又想起要看了?」天野臉上一紅,說道:「就是平時沒有用功,所以現在才要補習。」幸好天黑,霍寒中未曾留意到他的臉色,也不疑有他,便說道:「那你自己看吧,我可要先走了。」天野點點頭,待他離開後,在桌上點了油燈,歡天喜地的翻開書本,認真研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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