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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鬼蚊

        桌子上放著寒飛浩的檢視報告,塗澤名眉頭緊皺地走來走去,博爵府的客人已經散去。暴蚊帶著斷掉的七根肋骨被送進了地牢,斑蚊的屍體也被抬到堡外的空地上燒燬。親兵們接到命令,不可以打開緊裹的披風,更不可以觸碰他的屍體,誰知道這個渾身是毒的黑蚊長老,還有什麼法寶在身呢。當柴堆被點著的時候,親兵們才知道這樣的命令是完全必要的,斑蚊的屍體突然冒起五顏六色的彩煙,接著就辟辟啪啪的爆響著,像是節日的焰火,嚇的士兵們退到老遠,還用毛巾裹在臉上。

        然而,如果斑蚊被告知,客人們其實並沒有中毒的話,那他肯定是死不瞑目。

        斑蚊下毒的手法,真是匪夷所思,塗澤名想起來還後怕。因為擔心黑蚊在春宴期間的襲擊,博爵府做了最嚴密的防護,特別是食物與酒水,保證斑蚊沒有做手腳的機會。但是,實在沒人可以想到,毒還是可以被堂而皇之地帶進來,因為毒藥下在了歌舞團的演員身上。

        脂粉是女孩子不可或缺的東西,特別是歌舞團的女孩子們,但是如果有人告訴她們,她們搽在臉上的那濃濃的,艷艷的胭脂竟然是毒藥,她們肯定被嚇得昏過去。沒有人會想到去檢查是不是有人在胭脂裡下毒,在那馥郁的香氣掩蓋下,是毒藥的無色無味卻可以至人死命的氣息。至於為什麼他會知道,演員們平日用的脂粉和演出所用的脂粉不同,已經沒有辦法弄清楚,他所要做的只是在下毒的同時調入微量的解藥,這樣就可以控制時間,不讓毒藥過早發作。

        然而客人們中的卻不是斑蚊長老的巨毒,海倫夫人雖然不懂下毒,對藥草卻知之甚詳。平日為病人做手術,所用的麻藥醉魚草,吃下去症狀正是渾身無力,四肢癱軟;雖然有些腥氣,但把它加在菊花鯉魚裡面,卻沒人會聞出來,那幾位人事不知的,不過是吃得太多了而已。為了能夠引出黑蚊,這些客人們也就不得不中『毒』。

        可是接下來卻有很多事情出乎他們的意料。

        其一,屍、冥、鬼還有龍蚊,連面都沒露。塗澤名想不通,到底是走露了消息,還是因為某些特殊的情況,使他們得脫大難,當然幸運的也可能是自己,誰知道那些埋伏對上這幾位的時候,是不是有效;其二,為什麼黑蚊救出那些俘虜,卻帶著他們攻出南門,而不來攻擊戰龍堡。這實在是太奇怪了,難道黑蚊惹這麼大的亂子,真的就是為救羅斯坦戰俘?

        寒飛浩仔細的搜索了戰俘營,總共發現兩百四十五具燒焦的屍體,其中有一百七十一具屍體上找到帝國軍的銘牌。唯一開心的是,那根細長的尖刺,說明有很大的可能,其中一具就是血蚊,可是那十幾個屬於聖博格甲士第一騎兵師團的銘牌,卻又讓塗澤名頭痛不已。從火百合那裡得來的消息是說,戰俘營的守軍已經被黑蚊控制而叛變,所以才安排鐵翼迎頭痛擊,然而從所有的守軍都被殺來看,顯然還有太多的謎團掩蓋在背後。至於他們為什麼被控制,暫時還沒精神去考慮,等鐵翼的消息回來再說吧。

        但塗澤名卻無法懷疑火百合,因為他知道火百合的身份,她沒有理由騙自己。

        表面上火百合是一個自由藝人,擁有自己的歌舞團,事實上是聖博格三世陛下最為信任的秘密機構的負責人,雖然沒有公開的職務,卻是與蒼龍劍聖一樣被皇帝陛下倚為臂助。正因為這樣,她才能在眾多豪門公子甚至兩位王子之間保持如此的超然。

        塗澤名知道這個秘密,是火百合到破虜城之後。如果不是火百合出示蓋有陛下玉璽的密旨和老頭子的密函,要自己全面配合火百合的行動,打死塗澤名,他都不會相信火百合竟然會有這樣的身份,因為他與火百合太熟了。在光輝城,他這個劍聖之子,也算得上是個人物,所以有時也會出現在那些無聊公子哥的宴會上,特別是大王子與三王子,對他這個手握精銳兵團的將軍更是另眼相待。

        或者是看了太多巴結的嘴臉,塗澤名那比較冷淡自然和渾不在意的態度,交往起來卻有一種輕鬆感覺,因此火百合對他印象不惡,甚至可以開一些比較隨意的玩笑。現在火百合突然變成了負責刺探地方情報,監視大臣行動的特務頭子,塗澤名一下子真還有點不適應。

        當然塗澤名並不知道,其實正是他的報告把火百合引來的。黑蚊的襲擊行動,塗澤名用最機密的方式,送到老頭子手裡,報告立刻引起老頭子的重視,馬上匯報給皇帝陛下,於是,火百合就被派到破虜城。至於,為什麼聖博格三世與蒼龍劍聖如此重視這件事情,甚至不惜動用最得力的情報人員,就沒人知道了。當塗澤名看著密旨上那古雅的印鑒,吃驚不小,真想不到,聖博格三世會為一個師團長而如此大動干戈。聯想到此前皇帝陛下親自對吳名的破格提升,『如果吳名是皇帝陛下的兒子,那還合理』,塗澤名想著,卻覺得太也匪夷所思,搖頭苦笑,還是不想了。

        吳名這個時候,正無可奈何的待在聖龍神殿裡,坐立不安,不時的到門口,望一望南邊血紅的天空,心裡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火百合一定要自己到這裡來。

        剛才,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被火百合象老鷹捉小雞似的從屋頂的大窟窿飛出來,吳名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真看不出來,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拎著近兩百斤的一個大活人,甚至連身法都沒有一點澀滯,在屋頂樹端竄來跳去,吳名就似騰雲駕霧一般。耳畔是火百合芬芳的呼吸,溫柔撩人的髮絲,觸碰的是溫暖柔軟的身體;不過可惜的是吳名四腳懸空,腰帶緊緊的勒在肚子上,只覺得氣悶之極,卻沒什麼心情去佔點小便宜。

        「火百合小姐,可不可以把我放下來,你要去那裡我跟你去就好了。」吳名實在是忍不住抱怨道。

        「不行,你走得太慢,我怕趕不及了!」火百合無動於衷。

        「什麼事這麼急啊,我們下去找匹馬不就行了?」吳名還不死心。

        「你怎麼這麼囉嗦啊,婆婆媽媽的,閉嘴!」

        於是,吳名就像拎包一樣被火百合帶到戰龍神殿。然而到了地方,火百合卻不著急,說去去就來便進了後房,不想就沒了蹤影。一轉眼已經大約有半個時辰了,吳名又不好進女孩子的閨房,只好在大廳裡轉來轉去,急得直挫手。

        終於,聽到屏風後面腳步聲響,吳名忙轉身迎上去,沒走幾步,忽然一愣,棠目結舌再說不出話來。

        可能是剛沐浴完,火百合的頭髮還帶著微微水汽,隨便的用一個閃亮的金環束起,長長的黑髮光華潤澤,偶然有夜風吹進來,鬢邊便有幾縷亂髮,在她粉嫩白皙的臉頰邊舞動。兩顆黑寶石一般的眸子,晶瑩清澈,配上兩條彎彎的蛾眉,眼波流轉間,無限的哀怨與風情便濃濃地添滿你的思緒,令你隨之或喜或憂,渾然忘記自己的存在。小巧靈秀的鼻翼和嫣紅嬌美的櫻唇是那樣的完美,相信世間沒有任何的巧匠能夠臨摹出她的萬一。

        雖然壁爐裡爐火熊熊,然而在冬日的塞北,火百合的著裝也是太『清涼』了一點。薄如蟬翼,近乎透明的乳白迤地紗裙,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姿,可以毫無保留的看到身上鮮紅的小肚兜。她竟然毫無顧忌的將整個白嫩柔美的背部都露在外面,沒有一點暇媲。豐滿而恰到好處的胸部,似急著擠出蛋殼的乳鴿般,在肚兜上勾勒出完美的圓錐形狀,舉手抬足間,掩不住乳根的弧線,令人意亂神迷,血脈賁張。同樣的乳白色襯裙,裹在外面的紗衣下總算不是那麼透明,可是短得幾乎才過腰部,白皙而渾圓的雙腿,如羊乳一般晶瑩白膩,毫不掩飾的暴露在吳名眼前。赤足踩在猩紅的地毯上,纖巧而周正,塗著鮮紅蔻丹的腳趾,如花瓣般的柔嫩。

        火百合注意到了吳名的目光,俏臉微紅,嗔道:「吳將軍,吳將軍!」

        吳名這才回過神來,立刻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哦,是,是。」吳名結結巴巴地回答著,心卻仍然不爭氣的狂跳,竟然有些眩暈的感覺。

        火百合見吳名仍然有些癡呆的樣子,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吳將軍,我美嗎?」秋波輕閃。

        真是要命的問題,吳名都有點找不著北的感覺,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不料,火百合竟不放過他,接著又追問一句,同時將柳枝一般玉臂舉起,盈盈地轉了一圈,胸前微微蕩起漣漪。

        「為什麼不說話呢,吳將軍,莫非賤妾資質粗俗,不入將軍法眼嗎?」

        吳名實在有點招架不住,求饒道:「火百合小姐國色天香人所共知,何須在下稱讚呢。」

        火百合嬌嗔道:「我不管別人,我就問你,我美嗎?」

        「小姐美勝天人,世間少有,我等凡夫竟能見到小姐絕代風華,真是三生有幸。」吳名急忙回答,火百合帶怨含嗔的神情,看得他整個心都疼了起來,似乎為她拋頭顱灑熱血都是等閒,別說是說些讚美的話了,更何況本來就是他的真情實感呢。

        「那我和雅蘭妹妹相比,誰要美一些呢?」火百合緊接著問。

        吳名心中一震,暗道:「吳名啊,雅蘭待你情深如海,你這樣心猿意馬,未免也太對不起人了。」頓時一身冷汗,神智清明了許多。

        「小姐,國色天香,如雲端仙子一般,令在下自慚形穢;而雅蘭在在下心中,卻是空谷幽蘭,絲絲牽絆不能自已。」

        火百合到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一愣之後,幽幽哀怨道:「將軍難道不知道,賤妾對將軍也是心動不能自已呢。」

        「小姐是九天仙女,在下不敢妄自尊大,免有癩蛤蟆之評。」吳名強做鎮靜,緩緩答道。

        火百合一雙美目靜靜地望著吳名,而吳名亦是定定地望向她,卻是神清意靜,竟如古井無波。

        複雜之極的神情在火百合秋水般的眸子中一閃及逝,卻又笑出聲來,莊容道:「將軍果非常人,其實剛才將軍以身為愛侶擋暗器,賤妾就已知道將軍的心意了。剛才是賤妾與將軍開一個玩笑,還望將軍不要介意。」

        吳名暗叫好險,忙道:「小姐招在下前來,有何要事,還請示知。」

        火百合幽怨地白他一眼,「沒有要事,難道不能留將軍在此一敘嗎?將軍是否急著回去探看愛侶呢?」語氣含酸,聽得吳名頭大如斗。

        吳名忙道:「小姐如有雅興,在下日後定當奉陪,只是不知屬下戰況,而且仍有多個黑蚊長老不知行蹤,因此還是請小姐同在下一起回博爵府,較為妥當。」

        火百合一笑,「真的是為了戰況嗎?」

        「千真萬確,怎敢欺騙小姐。」

        火百合嬌笑著,道:「做什麼這麼緊張,好像怕我吃了你似的。」

        吳名只能苦笑,心想:「你自己也知道啊。」卻不敢說出來。

        「剛才我的屬下已經傳來消息,你放心好了,直屬部隊和牧場守軍,除鐵翼受傷嚴重外,其餘無一傷亡。」

        吳名這才知道,剛才她竟是接見屬下去了,忙問:「鐵翼怎麼樣了?」

        「鐵翼左肩傷勢嚴重,已經送到博爵府請海倫夫人治療了,應該沒有大的危險。」

        吳名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俘虜都帶回來了嗎?」

        火百合猶豫一下,答道:「六千暴徒,全部殲滅,無一漏網……」

        吳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都殺了……」。

        幾盞巨大的銀燈上,燭火在水晶的燈罩裡跳躍著,一時,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吳名正想找點什麼話來說,以掩飾心中的驚駭。

        屋外狂吼的北風,捲著雪球打在窗紙上,辟辟啪啪的響,彷彿是那六千個靈魂的哭喊和怒吼,吳名咽口吐沫,覺得後背上有點冒涼氣。

        突然一陣大風,大廳兩邊兩人多高的窗扇都被吹開,重重地撞在旁邊的牆上,發出巨大的響聲,嚇人一跳。吳名忙跑過去,一一將窗子關好,然後跑回到火百合那裡。

        「火百合小姐,沒事的……」

        後面的話又被嚥回去,因為火百合一見到他跑過來,就緊緊地抓著他的胳膊,身體不自覺的向吳名靠過來,可以明顯感覺到她在微微地顫抖,臉色青白得嚇人,只是死死地盯著壁爐。

        吳名順著火百合的目光看過去,不知什麼時候,壁爐裡的火焰已經變成藍色的。

        不是那種焰心裡的藍色,而是整個火焰都是詭異的幽藍,看上去感覺不到一點熱力,帶著森森鬼氣地跳躍不停。接著,大廳裡突然一暗,隨之所有的燭火竟然都變成了一樣的顏色,映得大廳裡每樣東西的是青藍的顏色,包括兩個人的臉色,都是陰森森的,說不出的恐怖詭異。涼意由心底升起來,渾身的汗毛都炸開來,吳名只能勉強地鎮定自己,「你是男人,這樣的時候可不能發抖,保護女孩可是你的責任」。可惜的是,兩條腿卻是不由自主地有點哆嗦,他很想問,那到底發生了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嚥回去。

        「夜……星……公……主……,你……好……啊……」

        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飄渺地在大廳裡響起來,彷彿極遠又像就在身邊,讓人分辨不出來,到底來自何方。特別是那種拖長的尾音,沒有一點感情,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絕對不像是活人發出來的,就如來自幽冥中死亡的呼喚,似乎渾身的血液都會被著森寒的語調凍結。

        忽然吳名大大地打了一哈欠,臉上又恢復嬉皮笑臉的樣子,「是鬼蚊老兄嗎?痛快出來吧,別裝神弄鬼的,不好玩的。」

        「……」

        半天沒了聲音,火苗的顏色又恢復正常,火百合慢慢地把頭從吳名的懷裡抬起來,剛要說話,已被吳名一把推開,因為毫無心理準備,遠遠地摔出去,紗裙散開,白皙的身體毫無遮掩的漏在外面。吳名獰笑一聲,飛身撲過來,火百合驚諤地望著他,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吳名身在半空,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橫著飛出去,重重的掉在地面上。火百合仍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卻看見吳名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彷彿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火百合仔細一看,不禁失聲驚叫起來,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艷風格。吳名的臉部表情詭異之極,左半邊臉維持著獰笑的表情,右半邊卻是無可形容的憤怒,雙眼赤紅,本應黑色的眼瞳竟然變成金色。

        未待她站起身,吳名已再次撲過來,火百合向左一滾,避開直撲胸部的一抓,挺身站起,不料『嗤』的一聲,紗衣被指風掃中,落在地上,忙一把抓住,又羞又急,怒道:「吳將軍,你要做什麼?」

        邪惡的笑容出現在吳名的臉上,「我要幹什麼,你還不知道嗎?」話未說完,輕輕一躍,飛踢火百合小腹。見他出招如此輕浮,火百合不由心中惱怒,只是知道事有蹊蹺,無奈之下,只好輕輕一閃,紗袖捲上來腿,雖然不想傷著他,但也需將他制服。

        不料,吳名左腿一彈,右腿突然加速,由紗袖中穿了過去,內息猛地爆開,絲絲縷縷的碎紗,在空中飛散。火百合大駭之下,已經變招不及,危急中,足尖一點,猛得向後躍起,總算避開了正面,卻被內息由腰側劃過,身子飛了出去,落在牆角裡,鮮血順著嘴角滴下來,可以清楚看到那雪白纖腰上的黑紫色淤血。

        「嘿嘿,夜星公主想不到吧。」吳名冷笑著,緩緩地走過來。

        火百合一楞,隨即驚呼,「鬼蚊!」

        「猜對了,夜星公主,你還是那樣的冰雪聰明啊。」

        「鬼蚊,你到底是誰,夜星的名字你怎麼知道?」

        「我是吳名啊!」一陣喈喈的怪笑,鬼蚊又走近了數步。

        火百合驚恐地挪動著身體,徒勞的想躲開步步逼近的鬼蚊,但很快發現已退進了死角。這時的她完全沒有了平日揮灑自如的手段,成了一個毫無自衛能力的柔弱女子,臉上露出了恐懼絕望的表情,只能將雪白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惶急的喊著,「別,別過來……」

        鬼蚊不理不睬,就像一隻老貓捉到老鼠後,不想很快吃掉,要盡情戲弄一番,故意放慢了腳步,把每一分恐懼都深深印在獵物的腦海裡。

        如果吳名在神智清醒的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火百合或許不會拒絕,可是她卻絕對不願在這樣的情形下,被佔有。看著他猙獰恐怖的面容,每一響腳步聲就像利刃一樣,要把她的心撕碎。如果吳名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做出了這樣禽獸的事情,他會怎麼樣?那對他來說,肯定是比死還要痛苦的事情。火百合在心裡一遍遍的呼喚著吳名,希望噩夢能夠結束,然而,卻毫無效果,他還是在慢慢地走過來,已伸手可及。

        火百合一咬牙,暗暗地集聚起殘餘的內息,熱淚溢滿眼眶,悲呼一聲:「吳名,醒醒啊!」,便要用內息衝斷心脈。

        異變忽生,吳名的身體,像剛才一樣似乎是被什麼東西重重一擊,再次飛出去,稀裡嘩啦的一陣亂響,砸垮了幾張桌椅。

        半晌,鬼蚊狼狽的從雜亂的木屑裡爬起來,接著「喈,喈」地怪笑起來,「想不到,這小子果然有門道,我還沒有遇到過意志這麼堅強的人呢。」左面的嘴角向上翹著,算是在笑,襯著那憤怒的右半邊面容,說不出的可怕。

        就在藍色火焰消失的一剎那,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一團巨大濃密的黑霧,剎那間將吳名吞噬,四週一片昏暗,無數影影綽綽的影像閃動,淒厲的號叫不斷在耳邊迴盪。驚詫和恐懼死死地扼住了吳名的思緒,他拚命地睜大眼睛,希望能看到一點光亮,可是卻什麼也看不清;無數的影像圍過來撕扯他,發出陣陣尖銳的嘶吼,聽不清他們在叫喊著什麼;吳名努力地想掙脫,卻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無論如何不能動彈分毫。就像在一個可怕的夢魘中,偏偏意識卻還清醒,吳名大聲地呼喊著,然而在濃稠的黑暗中,不但發不出聲音,甚至連呼吸都發生了困難。

        絕望漸漸地吞噬著吳名的靈魂,雖然潛意識中,他拚命的想保持意識的清醒,無比的疲憊和窒息卻讓他漸漸地放棄。

        吳名的意識已在黑暗中慢慢睡去,一個淒涼而悲傷的女聲,突然在腦海裡響起,「金天……,金天……,我還在等你啊,金天,你來了嗎?」心痛撕扯著吳名,幾乎令吳名瘋狂,黑暗中的恐怖已經是那麼微不足道,不知道那裡來的力量,意識在瞬間恢復,就像噴薄的火焰穿透了無邊的黑色,吳名本能的猛地一掙,幻影像氣泡一樣地破裂,耳邊是雜亂的響聲,身體恢復了知覺,只是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好像碎了一樣的疼。

        吳名張開眼睛,恰好看到角落中瑟縮的火百合,一時間,他還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便想去扶她。

        他剛想站起來,突如其來的透骨冰寒由腦海中傳過來,就像被鋼針在後腦猛紮了一下,巨痛令他腿一軟,又摔倒在亂木屑中。一個冰冷的聲音,出現在他的思想裡,「嘿嘿,有趣,我到要看看你能堅持多久!」

        「你是誰!?」吳名憤怒地喊叫著,卻沒有聲音發出來。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嘿嘿,我就是鬼蚊,怎麼樣,現在好玩嗎?」冰寒由左半邊身體向右邊蔓延著,所過之處,知覺便立刻消失。

        吳名大駭,強提內息,希望能抵抗這寒冷,想不到,經脈中竟然空空蕩蕩,一點內息都提不起來。還沒等他想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冰寒已經在吳名的神經中蔓延,當腦部神經再一次,被冰寒佔領,黑暗遮蔽了他的眼睛,歷史似乎又要重演。看來,鬼蚊的勝利似乎已經無可避免。

        鬼蚊忽然,「咦」了一聲,卻見右手突然揚起,並指如戟點向左頰迎香穴,忙左手一抬,將攻擊化解開。

        鬼蚊得意地狂笑著,「嘿嘿,吳將軍想做什麼啊?」

        話音未落,右腿已猛踢向左肩,踢出的力量太大,竟然將整個身體蕩了起來,鬼蚊順勢後倒,避開這下猛擊。他卻忘了雖然右腳踢空,可是摔下去的姿勢,卻必然是左肩撞在地面上,等他明白過來,心裡暗叫不好的時候,左臂已經被身體壓住,動彈不得。吳名猛地探出右手,抓住肩胛一提一卸,只聽「卡」的一聲想過,左臂已經軟軟地垂下來。接著又是一抓,左腿立刻失去了行動能力。

        「吳名,不要!」當火百合終於明白,吳名竟然是自殘以防止再被鬼蚊利用,在這一瞬間,她終於理解了雅蘭那始終望在吳名身上,即便是身處刀叢都不肯暫離的目光,兩顆火熱的淚珠淌下來。

        「嘿嘿,吳將軍真夠狠的,這可是你的身體,你也不怕弄壞了?」鬼蚊毫無感覺的冷笑著。吳名卻不理他,在右腿也失去行動能力之後,右臂猛得一抖,也卸脫了臼,一系列動作乾淨利索,就在這最後的動作完成後,冰寒全面淹沒了腦神經,身體失去了控制,意識也陷入那無邊的黑暗中,在黑暗的重壓下越縮越小,只剩下微弱的一點靈覺,在意識的空間裡飄蕩。

        雖然,整個身體已動彈不得,但鬼蚊卻不著急,淫褻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盯在角落中蜷縮的雪白身體上,似乎是欣賞那火百合手足無措地樣子,卻掩蓋不住火熱誘人的春光,怪笑道,「夜星公主,想不到這個吳名到是有點骨氣,也不枉你穿成這樣給他看了。」

        火百合羞憤難當,卻無法避開他骯髒地目光,好像是有髒東西粘在身上一樣,令她有想嘔吐的感覺。

        鬼蚊更為得意,「那些崇拜者,要是看到小姐現在的樣子,不知道會怎麼想……」

        「鬼蚊,你等死吧,你現在還跑得掉嗎?」火百合實在無法忍受目前的景況,卻無能為力,憤怒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

        聽到火百合的話,鬼蚊喈喈怪笑著,「咦,你怎麼變笨了,你真認為這個破身體就能困住我嗎?」

        話音剛落,青藍色的光華隱隱的在吳名的身體上浮起,慢慢的聚集成點點藍焰,跳動著就像那荒野中的磷火。小朵的磷火又聚集成更大的火焰,點點陰冷的蒼白,透出無比的妖異。漸漸地只剩下一朵碩大的磷火,在吳名的胸口上晃動著,火中竟模糊地顯出人形,越來越清晰。吳名卻雙目緊閉,一動不動,臉色死一般的蒼白,胸口的起伏竟也似乎停下來,生機一絲絲地離去。

        火百合目睹異變發生,卻無能為力,想到剛才博爵府的那個侍者,心中如刀攪一般,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便昏了過去。

        「想不到,嘴邊的肥肉都吃不上」,人形漸漸清晰,火焰快速地收縮,彷彿都被那個人形吸進去,片刻便徹底消失。人形被裹在一片慘藍色的光輝中,看不清楚,影影綽綽竟然不似實質,雙腳懸空的停在吳名胸前的上方。看起來很英俊、高大,長長的黑髮無風自動,慘白色的衣袍也不斷飄舞,臉上的邪異的笑容卻令人心悸,特別是兩隻青白色的眼睛,放射著妖冶的光芒。

        人形緩緩抬起頭來,恨恨地盯看昏厥在角落中的火百合,自從變成這個樣子,他就失去了人類所有的正常的生理功能。可是,誰又想得到,雖然沒有生理上的需求,心理上的需求卻一點也沒有減弱,沉寂已久的衝動竟然又被這春光無限的軀體點燃,想不到又被吳名果斷地截斷。鬼蚊心裡是說不出的複雜滋味,滔天的恨意油然升起,暴怒地叫道:「都是因為你,你這個女人,都是因為你!」

        一串青藍色的陰森火焰,從手上飛出,打在牆壁上,立刻附著在牆上燃燒起來,白色的煙霧從火焰中騰起,空氣中滿是酸辛刺鼻的氣味,鬼蚊陰陰地笑著,「夜星你真美,不過,被我的鬼火燒過,你會更美!」

        說著,右手微揚對準火百合,正要再射鬼火,忽覺背後風聲有異,一股狂暴的掌力直撲過來,鬼蚊也不回身,竟然隨著掌風輕飄飄地飛出丈餘,似乎沒有絲毫重量似的。那掌力卻沒有繼續追擊,顯然剛才是意在救人,發掌的是馬三,是歌舞團的眾人回來了。

        雲娘已將人事不知的火百合搶回來,脫下披風蓋上,顧不得鬼蚊窺視在旁,便開始為她檢查傷勢,十多名白衣少女圍在四周,持劍護衛,前面更是一排十多位戰士右刀左盾,嚴陣以待。

        見鬼蚊怪異的形象,馬三心中雖然駭異,卻不顯露,問道:「你是什麼人,不敢以真面目見人嗎?」雙掌暗自戒備。

        鬼蚊『嘿嘿』的笑著,「我當是誰,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夜族雲雨二長老,雨老的掌力可是沒什麼進步啊。」

        想不到被鬼蚊一口喊破,馬三吃驚地看著他,「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鬼蚊冷笑著,『轉』過身來,幾名少女忍不住,數聲驚叫,不是他的樣子醜陋,而是他『轉身』的方式太驚人了。先是來平板的後腦漸漸地浮起變成人臉的樣子,接著整個身體也變得模糊,等再次清晰時,已經變成了前面的樣子。雖然馬三的樣子仍然十分平靜,其實只覺得頭皮發麻,心中的震駭無法形容。連久經世面的馬三都有這樣的表現,也難怪那些女孩子會有這樣的反應了。

        鬼蚊得意地欣賞著,眾人驚懼的神態,掃了一眼保護火百合的陣勢,抱著手臂不屑一顧,道:「你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夜神就是這樣交代你們以多取勝的嗎?」說著,手臂一揮,一串火焰直擊火百合。

        馬三忙橫跨一步,恰好擋住火焰,同時運足內息,奮力一掌拍出,就在火焰及身前三寸的時候,漫天的掌風硬生生將它逼住,落在地板上燃燒,不斷發出滋滋的聲音。

        「咦」,鬼蚊沒想到馬三還有這樣一招,單手一揮,連著三朵火焰飛向馬三。馬三手忙腳亂的將火焰擊落,正擔心他連續攻擊,忙連退三步,忽覺眼前一閃,鬼蚊的身形竟然就那樣憑空消失,就像一團霧氣在風中飄散,轉眼沒了蹤跡。

        馬三大駭之下,忙叫:「小心!」

        熊熊藍焰,在眾人身後憑空出現,猛射向火百合,馬三為人群所阻搶救不及,而雲娘也雙手將火百合抱住,無法出手。

        危急之中,離火百合最近的白衣少女猛地撲了出來,擋在前面,正被藍焰中,沾身即燃,纖秀的身影,飄舞的白衣,轉瞬間已被藍焰吞沒。

        「大家都別動,防止鬼蚊再次偷襲!」馬三已經搶過來,大喝道,一掌拍向剛才藍焰射出的方位,狂暴的掌風掃過,桌椅被擊得木屑亂飛,掌風余意未盡又將數盞銀燭帶起,聲勢駭人。馬三卻痛苦的知道,這一掌不見得會有什麼效果。

        身後的眾人再不敢動,密密護衛著火百合,瞪大眼睛,努力地望著什麼也看不出來的空氣,大滴的冷汗在額角淌下來。大殿裡只剩下,那少女在地上滾來滾去不斷地掙扎著,淒厲的慘叫聲令人心悸,巨痛令她再無法說出完整的話來,曾經完美柔嫩的身軀在熊熊的火焰中燃燒,刺鼻的焦臭味,聞之欲嘔。在她滾過的地方,都留下焦黑的痕跡,並且不斷的腐蝕下去,冒出濃密的白煙。雲娘一咬牙凌空虛點,一條銀線劃過,射進火中,慘呼嘎然而止,少女隨即停止不動,只剩下青藍色的火焰依然燃燒著,許久不息。

        馬三雙目赤紅,怒吼著,「鬼蚊,你出來,你給老子出來,老子和你拼了!」所有人都露出了悲憤的神情,更有幾位少女,已淚流滿面。剛才的恐懼早已不見蹤影,只剩下刻骨的仇恨,緊握著手中的武器,因為用力過度,骨節都露出了蒼白的顏色……

        鬼蚊尖利而嘲諷的聲音,自院子外面地傳來,「今天算便宜你們,我還有事情,咱們後會有期……」狂笑漸去漸遠,在漫天的風雪中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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