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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第六回 風情漸老見春羞

作者:占戈



    漁父

    ——李煜

    浪花有意千里雪,

    桃李無言一隊春,

    一壺酒,

    一桿身,

    世上如儂有幾人?

    ※※※

    北宮千帆晃晃蕩蕩、搖擺不定,似乎無力往上躍,卻又不甘放手墜下,讓四女將她接住,索性就這麼悠悠地懸了在半空。

    那人呆了一呆,似乎不相信她竟然如此不濟,見她不願落下,便伸手去拉長鞭,想將她提上去。

    李玉心中暗道:「五莊主這下子臉可丟大啦!嗯,這位高人也算不壞!」眼見她被對方提了上去,心中稍稍放寬。

    北宮千帆似乎並不買帳,居然以自身內力往下硬扯,眾人見了,都暗暗搖頭。豈知她往下一扯,即借勢上躍,在那人的愕然之下已繞著他轉了幾圈,趁機出手如電,以長鞭縛了他的雙腿。

    那人一省,向上躍出,強欲掙開束縛,未料北宮千帆先發制人,驀地躍到他身後,劍鋒倒轉,已抵住他的後頸。

    那人嘿地一聲冷笑,反手卸她肩骨。

    梅淡如脫口道:「少林卸骨手,莊主小心!」

    卻見那人的手掌剛剛搭到她肩上,便緩緩向下而垂。原來是她另一隻手食指拇指相並,以鎖指掐住了他的咽喉。

    北宮千帆嬌笑道:「卸骨術、鉗喉爪,哪個比較厲害?剛才發誓,若輸了就賣掉祖宗跟你姓,可明明是你輸了,我卻要吃虧,豈非上天不公?」

    眾人聽她這幾句玩笑,都大感詫異。那人已被她挾制著,背著她一躍而下。

    四女呆了片刻,忽地鬆開交握的手,齊聲笑道:「左護法,怎麼和風丫頭開起玩笑了?」

    「臨風居」頂上,迎風、追風、越北極、客北斗四人也已愕然收了兵刃,向另一人道:「右護法,你也開玩笑來消遣我們?」言畢,五人也躍了下來。

    梅淡如、白妙語相顧恍然:來者正是「逍遙宮」的左右護法——「冷面秀才」北宮庭森、「熱腸書生」顧清源。

    李玉與周曉娥則暗自好笑,眼見如此前輩高人,居然為老不尊到來偷襲自己的女兒與門下弟子,實在胡鬧之極。

    只見那扯下面巾的中年人顧清源面目清懼、神態狂誕,一見可知乃是武林怪傑。另一個中年人似乎年紀稍長,乃是一個唇紅齒白、星眸玉面的美男子,正轉頭向背上的女兒呲牙咧嘴,十分慈愛親切。

    「風丫頭,何時把爹的底看出來的?」

    「我從窗戶竄出去之時,伸鼻子一嗅,就嗅出你來了。不過開始兩招,把顧叔叔錯認作了娘,還是眼力不濟!」

    「你是嗅到爹隨身佩帶的『如意香囊』了罷?」

    北宮千帆在他肩上一敲:「我正奇怪,若是有心偷襲,怎會敲窗喚我起床更衣——哈,老鬼,你就不怕我躍出窗那會兒向你放出迷煙暗器麼?」

    「下來,成何體統?」

    「成何體統的爹會偷襲女兒?我們過滿了七七四十九招,還是我搶了先機,這次你跟娘賭的是什麼注?」

    「不過賭了一文錢而已……滾下來!」

    「一文錢!我只值一文錢?……不下來!」

    「春秋時候的一枚刀幣——可以下來了?」

    「這還罷了……還是不下來!先說,什麼東西做我的壽禮,老鬼?」

    「你想要武功秘笈還是棋譜琴譜?爹全都依你!」

    「你是送禮還是送晦氣?明知道我懶!就你和娘的那兩塊破牌子,還差點害我讓人滅了。」

    「有膽子滅你的人,連爹也要甘拜下風、五體投地了,誰這麼大智大勇?你還是先下來再說——唉呀,風丫頭,你幹什麼?」原來頭髮被寶貝女兒拔了一綹,待他反手去打,她已躲到了顧清源身後。

    顧清源笑歎道:「當世之中,若真有敢滅你、能滅你的英雄,不但是你爹娘,連我也會為此人立一個長生牌位!」

    李玉眼見這父女叔侄間,長輩無威嚴風範,晚輩無恭孝之禮,與梅淡如相對瞠目不已。

    北宮千帆笑鬧夠了,才想起將新朋友介紹給長輩認識。

    梅淡如想到北宮庭森不但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且份屬高自己兩輩的同門長輩,便要上前去行大禮。豈知北宮庭森一托他腰部,教他不能叩拜,再微微一笑,權作受過一禮,轉頭去與眾人敘話,不再多言。

    白妙語笑道:「見識了罷?風丫頭雖然無論儀容、身手、文采、德行皆屬下品,卻連北宮伯伯這個做爹的,也怕她三分吶!上次聽曠姑姑說,五年前山莊初建,北宮伯伯也是深夜造訪,被風丫頭覺察出來,開了機關,把她爹足足困了兩個時辰——以北宮伯伯的武功與才智,也要兩個時辰才出得來,所以你們切記,夜襲巾幗山莊,一定是自討苦吃!」

    北宮千帆回頭洋洋得意地做個鬼臉,才轉頭向迎風、追風道:「人既來齊了,不如一起去『分雨榭』用早餐,你們去準備罷!」吩咐完,又一把拉過客北斗,在她身邊一陣嘀咕。客北斗微一躊躇,忽然一臉頑皮地點點頭,偷笑著跑開,不知做什麼去。

    李玉一抬頭,見這「分雨榭」正是昨夜船上所見的水榭,題匾的筆跡圓潤含蓄,毫不似「臨風居」那般狂誕,題款乃是「東諸葛」。聯曰:

    憶蒼茫腳踏濁世霧憑浩蕩肩挑紅塵霜

    北宮千帆忽道:「怎麼沒見東土姐姐來幫我打架?真不夠意思!」

    東野浩然笑道:「東土昨夜回得晚,這會兒也不知醒了沒有?你可不許去擾她清夢!」

    一想到東西女諸葛都不過是莊中侍女,卻有如此品貌文采,一眼瞥見游西天的飄逸出塵,周曉娥心中納罕道:「『西諸葛』如此,『東諸葛』想必亦非凡品罷?」

    眾人進「分雨榭」樓下大廳坐下,依例北宮庭森、顧清源、梅淡如、白妙語、李玉、周曉娥一席,星、雲、月、雷、風五女一席,到場的侍僮侍女為另一席。

    眾人入席片刻,茶點已然奉上。

    未見茶點,先聞其茶清香沁人心脾,其點甜香濃郁撲鼻。

    梅淡如心中暗道:「說這五莊主嬌氣,船上的陳設卻粗樸簡陋。可是說她豪氣干雲,卻也不盡然。」正自思考,忽聽周曉娥倒抽了一口冷氣,而白妙語則笑道:「妙呀!」他向桌上一望之下,呆在那裡作不得聲。

    只見每人座前的茶盞都是不方不圓的杯子,似是獸骨所琢;筷子似是青銅所鑄,卻不是普通的筷型,而一尺長的劍形,握之於手十分覺重,卻也算別緻;端上桌的粥也罷了,不過是石碗所盛,不算奇怪;桌上的幾樣點心,讓人難以下箸:一盤點心乃是骷髏形狀,約拇指大小,每個「骷髏」者是七竅流血之狀,令人見之生畏;另一盒不知是什麼糕餅,做出的形狀更是驚人,不是心肝脾腎,便是眼耳鼻舌,且紅彤彤的粘著血一般,也不知塗了什麼東西上去。另外端上的幾件瓜果糖酥,若非雕刻之型猙獰嚇人,便是拼湊得極盡恐怖之態——故滿室甜香,卻沒幾個人輕易下箸。

    西門逸客嗔道:「風丫頭,大過節的,卻存心來晦氣我們,太閒了是不是?」

    北宮庭森卻笑道:「也難為了你,如此極盡煞人風景、觸人霉頭之能事,若不品鑒一番,倒辜負了美意!」夾了一粒「骷髏」入口,嘖嘖讚道:「北斗的手藝,果然更高了,」

    顧清源微笑不語,夾了一枚「內臟」送入口中,點頭翹起了拇指,以示嘉許。眾人也就不好再介意,紛紛開始「茹毛飲血」起來。

    李玉、周曉娥相視一笑,臉上猶有餘悸,白妙語卻早已塞了滿嘴、言語不清。

    周曉娥不便推卻,夾了個七竅流血的「骷髏」,閉上雙眼,看也不看便塞入口中亂嚼。豈知點心入口,綿軟甜膩、香糯非常,她詫異之下又夾了一個放到眼前,看仔細了,卻是一粒桂花糯米糕,七「竅」之「血」不過是糖汁而已,想必那盒「內臟」也不過如此,再一想起北宮千帆的刁鑽頑劣,也惟有好笑。

    李玉見周曉娥面露微笑,遲疑地夾了枚「五官」,捏住鼻子閉上眼睛,往口中送去。點心一入口,但覺甜香爽脆,方知入口的這只「鼻子」,不過是一枚藕餅,也不禁啼笑皆非。

    此宮庭森哼了一聲,板著臉道:「聽說你又闖了不少禍,你還真有本事啊!」

    「這個當然!」北宮千帆滿不在乎在道:「知道我有本事,日後您老行走江湖的話,就說是我的人,一定沒人敢惹您!」

    顧清源忍不住莞爾道:「當然知道你有本事。獨步江湖、橫掃千軍的,就是你的吹牛本領,已臻化境。」

    北宮千帆嬉皮笑臉地道:「顧叔叔有所不知,臉皮厚這種本領是學不來的,一定須得祖上積德,才可能與生俱來,這實在是托祖宗之福!」

    北宮庭森隔席橫她一眼,卻並不加訓斥。

    北宮千帆忽地又道:「娘今天能不能來?兩個月沒見了,她還欠我一兩銀子賭注吶!」

    顧清源搖頭而笑:「你是什麼聖賢至尊,還要你娘來拜見你?」

    北宮千帆不甘示弱地道:「我確實不值一哂,混跡江湖的浪女而已,所以不敢奢望丐幫幫主、逍遙宮宮主等震古鑠今的人物來蓬蓽增輝,也只勉勉強強請得起跟我一般不學無術、浪得虛名的人物——譬如什麼『熱腸書生』、『冷面秀才』之類,撐一下場面罷了。唉,說起來也真是慚愧!」

    李玉、周曉娥相顧失笑;梅淡如生怕失禮,夾了點心往口中狂塞;白妙語則已忍耐不住,低下頭,將口中的茶水全噴了出來。其餘的人不過淡淡一笑,似對她的刻簿早就習以為常。

    此宮千帆還想再戲謔幾句,青霜已飛奔而來,笑道:「西河幫師爺許凡夫帶了個扛棍子的傢伙來拜會,說是來請罪的。是杭州分舵得罪了我們嗎?怎麼此事未曾聽人提過?」

    北宮庭森詫道:「難道是一笑的記名第子童舟?聽說,此人腦子雖然不靈光,卻是個敦實忠厚的硬漢,開罪你們哪個丫頭了?」

    北宮千帆擲筷大歎:「哪裡是來請罪的?分明就是來告刁狀的!連老鬼和酒鬼都說他老實,使壞不厚道的那個,自然是我了。唉,那麼早來告狀,一定未用早餐。青霜,先去『聚仙齋』安排茶點,要隨意些,不必像『分雨榭』這邊如此『精緻』。用完了餐,帶去『裁雲樓』好了,總不成到我的船上去罷——我可不能欺負老實人,要告狀也只好隨他們!」

    李玉聽她發了一大堆牢騷,想起半年前的情形,瞥一眼梅淡如,暗自偷笑。

    越北極笑道:「我去『天石精舍』請司馬管家,他的好徒兒既來了,也讓我們開開眼界!」不待吩咐,起身便跑。

    稍微歇息,東野浩然便將眾人帶出「分雨榭」,向東南折去。走了不久,遠遠便看見座東向西的一幢木樓,掩映於古木奇花的遠台之中,既顯勁健高古,又不失空靈深遠,見之使人陶然意馳。

    慢慢走近,見高台之下鐫刻著「裁雲樓」三字,筆力精神、字跡嶙峋,頗有浩然氣魄。高台兩邊的石柱之上,乃刻道:

    巍巍立地人嘯海浩浩通天劍裁雲

    北宮千帆毫不客氣,拉了白妙語、周曉娥大搖大擺踹門進去,與兩個黃衣侍僮鏤雲、展雲打個招呼,又與廳中的朱衫少年耳語了兩句,這才轉頭過來,見到當門而立的翠衣女子。

    白妙語叫了聲「中原姐姐」,乃知她便是「剛烈雙俠」中的聶中原。聶中原向他們微微一笑,但見她明眸皓齒間,秀雅脫俗,令人見之傾心,哪有半分「剛烈」的氣息?

    聶中原向北宮千帆道:「西河幫的事,左右護法不知道嗎?」

    「反正也快要知道了,告狀的馬上就到。咦,東土姐姐還沒起床?」

    「哼,誰像你這麼好吃懶做?你東土姐姐現在正在『聚仙齋』探口風,看看許先生、童舵主的來意,順便瞭解一下,是你在興風作浪,還是人家觸你霉頭了。」

    北宮千帆甚不服氣,還想再頂幾句,聶中原卻懶得理他,轉頭向梅淡如道:「智明大師座下的弟子與梅公子份屬同門罷?」

    梅淡如點頭道:「李師兄、少師弟皆是智明師伯座下高徒,聶女俠認識?」

    「他們是中州的朋友,昨日入住山莊,這會兒大概正在梳洗罷!」

    梅淡如一喜,向她點頭微笑,心中暗歎巾幗山莊中人交友夠廣,面子夠大。

    北宮千帆抽抽鼻子,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奪門而出。白妙語見狀,也跟著往外跑。

    一個紫衫少年正在前院一張椅子上調息,見北宮千帆過去,便揮揮手示意。

    北宮千帆跳跳蹦蹦地奔過去,嬉笑道:「南星哥哥,是不是很累呀?」

    紫衫少年正是「南天雙慧」中的宋南星,南郭守愚的侍僮之一。

    宋南星點頭道:「練了一早的劍,聽說你們都往這裡跑,我也跟著湊了過來。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再進去也不失禮——你怎麼這樣瞧我?」

    北宮千帆嘻嘻哈哈地繞著他轉了個圈子,悠悠道:「沒關係,多休息一會兒也好!」

    兩人在前院敘話,廳中的朱衫少年忽地「呀」一聲,疾奔出門。聶中原與李、周、梅大為奇怪,都跑到門前去觀望。

    宋南星向朱衫少年道:「東流,昨兒灌了不少酒,今天還起個大早,你的酒量果然勝過從前!」見易東流似笑非笑地向自己走過來,再轉頭去看偷笑的北宮千帆,詫道:「有事?」

    易東流皺眉道:「風丫頭,怎麼讓南星坐下去,明明知道也不提醒?」

    北宮千帆道:「我跑出來時,他已經累得一坐了之,怎麼怪我?不過我真的很想看一看,他站起來以後是什麼樣子,會不會更加玉樹臨風?」

    易東流輕叱道:「你還笑?」

    聶中原抽鼻子使勁嗅了嗅,微笑道:「我明白了!」

    李玉、周曉娥也是抽鼻子一嗅,同時笑道:「我也明白了!」

    梅淡如一頭霧水,不知所以,見鏤雲、展雲也探頭過來偷笑,正在奇怪,宋南星忽地笑罵道:「風丫頭,怎麼還在笑?眼睜睜地看著我……為什麼不說?唉呀!」一躍而起,施展輕功奪門狂奔。

    北宮千帆猶自嚷道:「別急著跑呀,先讓我看看!」想要追出去,卻被易東流拽住不放。

    梅淡如也學著一抽鼻子,立即嗅到一股未干的漆味,等目光落至那張椅子,見上面清晰地印著坐痕,這才明白北宮千帆的幸災樂禍,不禁默然搖頭。

    北宮千帆看完熱鬧,終於意猶未盡地回到廳中,依舊和白妙語相對捧腹:「南星哥哥最是好潔,這樣子可難得一見!」

    滿廳隨著嬉笑,十分熱鬧。

    周曉娥對莊中眾人皆有好感,坐在仲長隱劍身邊閒聊。李玉則拉了梅淡如,低聲詢問莊中各人的名號與來歷。

    不久,白虹、墨陽領路,帶來了許凡夫與童舟,相陪左右的另有二女,也是山莊中人。李玉認識童舟,那許凡夫則十分斯文,約自己這般年紀。

    再看兩個女子,李玉心中更是喝彩:

    紫衫少女十七、八歲,雖不施粉黛、未戴珠寶,卻有一份天然而成的典雅妙曼、親切恬靜。

    淡紅衫子的少女約有十八、九歲,舉止瀟灑、神態沉靜,鳳目含笑、朱唇欲滴,盈盈走來間,恍如洛神仙子凌波踏浪而來——雖說兩日裡所見莊中美女如雲、各有風致,然而論綺麗纖穠,當推此女艷冠群芳了。

    東野浩然朗聲道:「南山、東土,請貴客上座!」李玉乃知紫衫女子是與宋南星合稱「南天雙慧」的孟南山,紅衫女子則是與游西天齊名的「東諸葛」余東土。

    周曉娥心道:「便是皇宮內苑,要尋到這山莊中女子的二、三位已非易事,況文武雙全如東諸葛這般的品貌,竟是二莊主的侍女——此番出門遠遊、遭遇之奇,可是從前夢裡也沒有見過的:奇花異卉、巧置機關、江湖才俊、如雲美女……」

    許、童二人坐定,童舟神色不安地瞧著廳中到齊的五位莊主,不知道她們是否要向自己問罪,心中暗自著急。

    許凡夫向眾人一揖,微笑道:「半年前敝幫收容匪類,更誤劫五莊主入寨,許凡夫代谷幫主前來,一為請罪求情,二為感謝五莊主當日仗義援手,平息幫中的內亂。當日誤會,許某已向東諸葛余女俠澄清,亦望各位莊主不計前嫌……」

    北宮千帆脫口道:「囉嗦先生,你到底想幹什麼?」

    許凡夫見她一臉不耐煩,愕然住口,將幫主谷岳風的書信奉上。余東土接了,遞給了北宮千帆。

    北宮千帆拆信看了,笑道:「谷岳風書法不錯,其他功夫想必不差!」

    童舟神色微變,還道她要約幫主出來動手,慌道:「童某誤擄五莊主,這件事當由童某一人來扛!」

    仲長隱劍見他會錯了意,忙道:「風丫頭胡言亂語什麼?來者是客,不可輕慢!」

    北宮千帆道:「他們西河幫和我又沒結什麼梁子。我只是從谷幫主的書法來揣測,這位『忙裡偷閒』的人物必是個有趣的傢伙,歎息他今日沒來作客,少了一個結識新朋友的良機。你道我要邀他作什麼?比唱童謠,還是比賽吵架鬥嘴?」

    童盤見她呲牙咧嘴,不好意思笑,便將頭一低,心中暗感寬慰:「江湖盛傳北宮千帆其人最喜胡攪蠻纏、無理取鬧,看來是傳言太過。她至多是嘴利了一點,沒怎麼為非作歹。」

    許凡夫也笑道:「五莊主真是風趣!當日之後,童舵主回太原總舵稟告此事,谷幫主猜了許久都不敢斷定五莊主來歷,幸而那塊左護法令牌……」

    「若非那塊破牌子,你們也找不著告狀之所是不是?我不過就說了一句而已,哪裡吃這個皮粗肉厚的傢伙了?居然來告狀!西河幫改叫小氣鬼幫好啦……嗚……」卻是余東土塞了塊點心堵了北宮千帆的嘴,其餘人早已忍俊不禁,連許、童二人也暗自偷笑,心中一寬。

    「什麼人來拜山門,你們丫頭招待不行,還要拉管家出來?」一人朗聲大笑、闊步而來,約有四十多歲,虎目豐額、身形雄偉、聲如洪鐘,彷彿一座山般穩健,正是「神州第一刀」巾幗山莊總管司馬一笑。

    童舟見他進來,便要納頭拜下,豈料北宮千帆將他強行拉住,嚷道:「小氣鬼連刀法都沒有好好教會你,拜他做什麼?」

    童舟惶然將她掙開,再度下拜,被司馬一笑伸手輕輕一托,點頭道:「拜什麼?風丫頭說得有理,我未盡師父之責,你又何必行徒弟之禮?實在是嫌你太笨不願意教!」

    北宮千帆趁機道:「明明是師父教導無方,怎麼能怪徒弟笨?連我這個懶鬼也能耍幾招,人家將勤補拙,怎麼又教不了呢?」

    童舟正色道:「五莊主,請對我師父恭敬些好麼?」

    司馬一笑道:「我又不是她師父,為什麼要她恭敬我?我偏要她不恭敬我,你又能管嗎?」

    童舟默然。

    司馬一笑道:「風丫頭有什麼好提議?」

    「提議是,收他作正式弟子,多個師兄可以讓我欺負,那就妙哉!」

    童舟聽了,惶然搖頭,心中卻頗為贊成,只是不敢附和。

    司馬一笑皺眉道:「哪輪到你搖頭?由得你作主?管家嘛,自然聽莊主的話——風丫頭提議不錯,小子還不上來拜我一拜?」

    童舟囁嚅道:「小徒愚鈍,不敢……」

    北宮千帆一拍巴掌道:「北極、鏤雲、展雲,幫忙!」

    越北極嘻嘻哈哈地奔過去,與鏤雲、展雲一起,合三人之力,將童舟強按行下去叩了三叩,這才放手跑開。

    許凡夫趁機拱手笑道:「童舵主,恭喜!」童舟忙眉花眼笑地敬茶過去,見司馬一笑喝了,開心不已,對北宮千帆更是另眼相看。

    司馬一笑向北宮千帆道:「風丫頭,別高興得太早。我不能因材施教,這代師授藝的重任,就交給你了罷!」

    北宮千帆笑開的口尚未合攏,也再合不攏了,咧著嘴頹然道:「憑什麼是我?」

    「因為我知道你教不好,想看你笑話!」

    北宮千帆見司馬一笑如此洋洋得意,童舟則在一旁張口結舌、哭笑不得,惱道:「司馬管家,你不必激我!我是有點不學無術。不過,若是我把你的本事全數教會了童舟師兄,你和我賭什麼?」

    「賭你能做江湖上的第一難纏女賊!」司馬一笑仰天大笑,更是得意。

    「好,跟你賭!做了江湖上的第一難纏女賊,先來找你晦氣!」北宮千帆咬牙切齒,塞了塊點心進自己嘴裡,卻彷彿在咬人般地拚命。

    「你這麼難纏,當心詩銘……嗚……」司馬一笑口中也被越北極順手塞了塊點心,說不出玩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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