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殘天--玄幻魔法小說網

    𨪜𨪜𨪜書𨪜靈筵手巾𨪜詩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李煜𨪜𨪜𨪜浮生苦憔悴，𨪜𨪜𨪜壯歲失嬋娟。

    𨪜𨪜𨪜汗手遺香漬，𨪜𨪜𨪜痕眉染黛煙。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口乾舌燥，只覺得眼冒金星、四肢無力。她已隱隱感到什麼與自己有關，卻不敢肯定。沉默片刻，她也澀聲道：「淨貞公主真的就這樣……了麼？那位北宮烈——堂叔爺爺怎麼辦呢？」

    𨪜𨪜𨪜北宮庭森道：「淨貞公主死後，堂叔帶著她的遺骨回到她的故國，可她父皇引以為恥，非但不許她葬於祖陵，連最後一眼也不願看。太子苦苦哀求，還被罰以禁足。」

    𨪜𨪜𨪜「怎麼會有這樣無情的父親？」

    𨪜𨪜𨪜「公主與人私奔，於一國之君，顏面何存？」北宮庭森的目光越來越遠，輕輕道：「堂叔帶著幼女與妻子的遺骨回長白山，隱居了一段日子，由於舊傷未癒、憶妻成狂，兩年後鬱鬱而終！」

    𨪜𨪜𨪜「可是，那個……」北宮千帆感到胸口越來越壓抑，心跳越來越快，卻問不出口。

    𨪜𨪜𨪜「那個海上的黃昏，夕陽好美！淨子更美得不可方物！」曠雪萍望著窗外的殘月半輪、疏星幾點，開始歎息：「風，吹得很輕很柔，好像淨子的微笑……」

    𨪜𨪜𨪜「你為什麼叫他們烈子和淨子？」

    𨪜𨪜𨪜「因為我是他們的萍子。那個讓烈子心灰意冷遠走他鄉的女子，那個心中另有所屬的未婚妻，就是我！那個讓我變心的男子，從我手上得不到《披靡寶鑒》，想下藥迷姦我，卻誤打誤撞來了詩興大發想喝酒的飛妙，這個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不用說，你們也該知道這個人是誰。」

    𨪜𨪜𨪜「怎能怪曠姑姑變心呢？一定是你的烈子……嗯，他不夠英俊，不夠體貼！」

    𨪜𨪜𨪜「烈子就這麼看著淨子，看淨子遙望夕陽，看淨子笑得甜蜜輕柔、比夕陽還要燦爛。夕陽一點點地沉下去，淨子一點點地往上飄。淨子輕輕地說了一個要求：她要烈子最後為自己寫一首詩，她會銘記這首詩，再吟給所有寂寞的芳魂聽……烈子真的作了一首詩：《臨風夜盟》……」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低下頭去，哭不出來、淚無所出。只聽曠雪萍輕輕地道：「作了一首詩——𨪜𨪜『蕭索寒煙滅，舟頭望遠行。

    𨪜𨪜𨪜慣隨濤下汝，常訪浪邊卿。

    𨪜𨪜𨪜未若狂風險，無端魄月驚。

    𨪜𨪜𨪜千帆雖過盡，寧誓守今生！』𨪜𨪜𨪜淨子那時候很是開心，就把詩題作了女兒的字，詩中的最後一句作了女兒的芳名——過盡千帆而不悔，臨風夜盟守今生！」

    𨪜𨪜𨪜斐慧婉溫柔地看一眼北宮千帆，也輕輕地道：「因為雪萍當年被踢了一腳，從此再也不能生養，所以對你們這些孩子，都視如己出，想必雪萍對大家的關愛，你們心裡都有數。堂叔那個女兒，從小愛笑不愛哭，即使哼哼幾聲，這些年也沒見她掉過淚，最喜歡的便是扮鬼臉。因為堂叔和莊群十分投契，這才會有指腹為婚的戲言。我和庭森婚後無所出，這個小堂妹，與其托付他人，不如自己收養。是以……她和東土的身世最為坎坷。本來我們打算在兩個丫頭終生有托後再將此事相告，以免她們自覺惶恐無助、孤立無援。一來出了雷章采這個意外。第二個意外是，高麗太子繼位後，四處打聽他流落江湖的外甥女，十分關切親人的下落。」

    𨪜𨪜𨪜北宮庭森目光柔和地看著「女兒」，用更柔和的聲音道：「淨貞公主的父皇臨去時下密旨，要太子讓公主魂返故國，與駙馬遺骨一起合葬祖陵。因為沒讓女兒芳魂歸國，做父親的後半生整日悔恨，最終在彌留以前，原諒了女兒，也承認了這個女婿。高麗太子一繼位，立刻遣心腹扮成商人，到中原去尋覓外甥女，終於打聽到了消息。上個月有使者上長白山找我，又輾轉於此，將高麗新主的親筆書函交給我，望我能勸說他的外甥女帶父母遺骨歸國，合葬於祖陵。他的手書在這裡，你懂高麗文字，拿去讀罷！」說罷，從懷中取出書函交給北宮千帆，目光中滿是鼓勵。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驚跳起來，搖頭道：「我不過是個聽故事的人，給我做什麼？我不要！」

    𨪜𨪜𨪜「風丫頭，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怎會不明白？」曠雪萍注視著她，一字一句地道：「庭森與婉兒是你的堂兄堂嫂。可是，只要你願意，仍然可以叫他們爹娘，大家對你的寵愛憐惜，仍然絲毫不減。王昭——你的舅舅、高麗國主，他很想念妹妹，更想見見你！」

    𨪜𨪜𨪜「我不聽我不聽！一定是做惡夢，天一亮，醒來就沒事了！」

    𨪜𨪜𨪜「臨風！」余東土見北宮千帆如此激動，忍不住道：「我也不願意身上流著……他的血，可是，我們都無法改變事實，對不對？」

    𨪜𨪜𨪜「惡夢！我不是孤兒，惡夢！」北宮千帆面色慘白，後退數步，拚命搖頭：「我是最幸福最受寵的女兒，我有武功最高的爹，最美最高貴的娘，最疼惜我的曠姑姑——這是惡夢！」

    𨪜𨪜𨪜葉芷雯忍不住也柔聲道：「北宮烈如果在世，身手一定不在庭森之下，武功最高的說不定就是他。淨貞公主也確實是最美最高貴的女子。而且，最疼惜你的雪萍不正在這裡嗎？」

    𨪜𨪜「不是這樣的！」北宮千帆忽然發現屋子在動，滿廳的人都在轉，她不停地搖頭、喘息、後退……然後一擰腰，從窗戶竄出「分雨榭」，衝入夜色。

    𨪜𨪜𨪜斐慧婉道：「想來這些孩子都夜不能寐了，不如各自出去走走、透口氣。淡如和妙語還有許多話要單獨說，北極，帶他們兄妹去『天石精舍』一敘別情。」

    𨪜𨪜𨪜齊韻冰深深地看一眼這群年輕人，似有玄機地道：「上一代的恩怨，不說一筆勾銷，至少也該用新的情感去化解、融合。如果把仇恨一代代播種下去的話，你們的兒孫將永無寧日！」

    𨪜𨪜𨪜默立船頭已大半天了。

    𨪜𨪜𨪜難道這就是世事無常麼？北宮千帆仰望夜幕，詫異起來：昨天這個時候，尚和心上人相看無限情，歎息他的飄零身世，又暗自慶幸。一夜之間，她也「成了」孤兒，而且與他的身世，又有著這樣一種難堪的聯繫。

    𨪜𨪜𨪜身後一暖，她肩上多了件外衫。

    𨪜𨪜𨪜「我來向你辭行！」

    𨪜𨪜𨪜「你妹妹妙語呢？」

    𨪜𨪜𨪜「有白幫主這樣的父親，我很放心。梅家欠你的由我一人來扛，希望你看在和妙語多年友情的份上，不要怒遷於她。我、我有生之年，一定會想辦法補償你的。」

    𨪜𨪜𨪜「既是上一代的恩怨，令尊也並非惟一出手的人，該了的都了啦，你不必介懷。」

    𨪜𨪜𨪜「父債子還，本是天經地義。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一位害她成孤兒，欠她一生的女子……其實，我們的不協調已經慢慢暴露了出來，我實在不願意悶你、煩你後半輩子！」

    𨪜𨪜𨪜「你是認為我厭倦了你，還是你覺得已經受夠了我？」

    𨪜𨪜𨪜「我們至少還算朋友罷？」

    𨪜𨪜𨪜「西湖的點頭之交，還是天竺山的挑戰對手——朋友？」

    𨪜𨪜𨪜「你要多保重，少些喝酒，多些修身養性，能夠迴避江湖的無謂爭鬥，當然更好。你真的是一個好……讓人喜歡的姑娘，哪怕是你搗蛋的時候，都是一位性情中人……」

    𨪜𨪜𨪜「抬舉我了！其實，除了搗蛋我什麼都不會。」她仰望著夜空，忽道：「月亮又瘦了！知不知道，為什麼我要數月亮？」

    𨪜𨪜𨪜他無言、不解地搖頭。

    𨪜𨪜𨪜「月亮瘦的時候，我在寂寞；月亮胖了起來，是我正在飽受想思之苦；現在月亮又瘦了，我解脫了，該是我們天涯互遠的時候了！」

    𨪜𨪜𨪜他迷惑地看著落寞仰天的她，手一揖，轉身而去。

    𨪜𨪜𨪜她癡癡地仰望夜空，不曾回頭，不敢回頭。她覺得雙目針扎般地疼了起來，卻怎麼也流不出淚。剎那間，她引以自豪的「流血不流淚」變為銘心之痛、惡毒詛咒！為什麼沒有淚？五內俱焚、刻骨相思、無限惆悵，孑然落寞——就是沒有淚！原來，能夠痛快哭一場，是如此地幸福！她卻連哭的能力也沒有、幸福的資格也沒有。只是，在他的腳步聲遠去之後，她僵硬的雙腿忽地軟了下來。她再也站不住、從船頭重重地向下仰去。

    𨪜𨪜𨪜「小心！」就在她快要摔下來的時候，一個身影飛掠出來，攔腰抱住她，輕輕放下。

    𨪜𨪜𨪜「怎麼你不留他？你不是最爽朗的姑娘嗎？何必裝得如此不動聲色，卻又暗自心痛？我去追他！」

    𨪜𨪜𨪜「詩銘哥哥，不許去！」北宮千帆拉住莊詩銘，一臉倦色地搖頭：「不要勉強他！」

    𨪜𨪜𨪜「我不要快樂的風丫頭從此不會笑了。放心，和他大打一場，我未必會輸！」

    𨪜𨪜𨪜「不想逼我撞牆的話，你就別去！」

    𨪜𨪜𨪜看著這個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的瘋丫頭，莊詩銘心一軟，柔聲道：「其實，我們……」

    𨪜𨪜𨪜「我不喜歡你，所以哪怕有一萬個理由，也不能說服我嫁你！」

    𨪜𨪜𨪜「好，那麼我問你，你打算怎麼辦，和他耗下去嗎？真不知道，他腦子怎麼這樣僵！」

    𨪜𨪜𨪜「沒有這件事，也許我們最終也會分開！」

    𨪜𨪜𨪜「渾小子難道敢變心？我去揍他一頓！」

    𨪜𨪜𨪜「這四個月，他動用了所有寬容來忍讓我的任性胡鬧、囂張跋扈，已經難為他了！我早就不安了。我呢，四個月裡動用了半生的才智，讓每一天都生動有趣，我也很累。對於他，這又未嘗不是一種騷擾。也許，他只想眼睛乾淨、耳朵清淨！」

    𨪜𨪜𨪜「兩情相悅的男女，怎會如此不融洽？」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越望越遠，似乎已看見了月亮的背面：「我們心裡已經浮出了危機感，這是無法忽略的。一對曾經兩心相許的情侶，怎堪忍受，非等到彼此憎惡那天，才恨恨分手的心痛？留下一段最美的時光，用半生來回憶，不好嗎？」

    𨪜𨪜𨪜「你們會彼此憎惡嗎？」

    𨪜𨪜𨪜「疲憊之後是厭倦，然後冷淡、迴避、彼此傷害……月亮那麼美，就因為數來數去只有一輪，才會錐心刺骨。等到有一天，你發現竟然會厭惡甚至憎恨起一個最好的、你心裡最喜歡的人時，是不是連自己都會痛恨進去？痛恨自己變得那麼殘酷！」

    𨪜𨪜𨪜「所以你情願遠離，獨自回憶？」

    𨪜𨪜𨪜「不錯！兩個人朝朝暮暮相對、瑣瑣碎碎相處，會連回憶幸福的機會也沒有。我寧可回憶他的每一個眼神、懷念他的每一個動作，也不要每日麻木廝守、相顧無言的時候，連他的半絲好處、一分優點也想不起來！」

    𨪜𨪜𨪜「原來，這麼多年，我一點也不瞭解你。這真是我的悲衰！」

    𨪜𨪜𨪜「這些年，你花在我身上的心思，不是嘗試瞭解，而是設法迴避——不是嗎？」

    𨪜𨪜𨪜「我……對不起！」莊詩銘一臉歉然。

    𨪜𨪜𨪜「對不起的是我！這些年，無論我怎麼欺負你，你對我的寵愛、憐惜、維護，從沒減過絲毫。」她拉起莊詩銘的手來，嫣然道：「這麼好的詩銘哥哥，當然應該寵我一輩子啦！我很貪心的，二姐夫！」

    𨪜𨪜𨪜「這個嘛……」

    𨪜𨪜𨪜「大男人婆婆媽媽，真沒出息！哼，你得不到二姐芳心的話，我一輩子瞧不起你！」

    𨪜𨪜𨪜初冬，青龍山。

    𨪜𨪜𨪜李煜拉開寶雕弓，扣滿金鈚箭，顫巍巍的箭頭對準了一頭鹿，打算射出去。

    𨪜𨪜𨪜「吼——」山林之中，傳出一聲驚天動地的虎吼聲，群臣相顧皆驚。李煜聽了，更是大驚失色，眼一花，幾乎栽下馬。

    𨪜𨪜𨪜侍從驚魂方定，一隻斑斕大虎便箭一般衝了出來，風馳電掣間，已竄到眾人眼前。

    𨪜𨪜𨪜李煜倒抽一口冷氣，頭上冒出冷汗來。文武百官、隨行侍從忽地如夢初醒，立刻排在四周護駕，一面箭如雨下，向那大虎射去。

    𨪜𨪜𨪜只見那斑斕大虎左一躍、右一竄，東西騰挪間，竟連一支箭也沒中，滿山的刀光劍影，也總是挨不上它的身。群臣見了，不禁相顧瞠目。

    𨪜𨪜𨪜那猛虎又上下翻滾了一番，忽地直起身軀，張開血盆大口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凌厲宏亮，震得眾人耳朵嗡嗡作響。而且是——人的笑聲！

    𨪜𨪜𨪜「哈哈哈，人君當得好自在！域中冤獄處處、冤魂遍野。你不去大理寺親審囚犯、大赦天下，卻在此處逍遙狩獵。可惜大半日無所收穫，此乃上天啟示，你竟不反省……唉！」猛虎說罷，巨口一張，口中飛出一物，直向李煜射去。眾侍衛蜂擁上去，欲擋來物。豈料「啪」一聲，飛來之物輕輕撞在一個侍衛胸前的護心甲上，落下地來，是支黑色令箭，箭身還綁著一團白紗。

    𨪜𨪜𨪜李煜未及詢問所來何物，極目望去，那隻大虎卻已直著身子、後肢飛縱，爪不沾塵地下山去了。他心念一動，見眾將士依然張弓搭箭，紛紛射向猛虎，急喝一聲：「住手，且看這猛虎精吐出個什麼來！」

    𨪜𨪜𨪜侍衛撿起令箭遞去，小陸子接了，呈給李煜道：「這東西很邪門，不如讓小人查驗了，再請聖上御覽！」

    𨪜𨪜𨪜「拿過來！」李煜雙眉一軒，見小陸子戰戰兢兢呈上來的，果然是一支五寸長的黑色令箭，箭桿鐫著銀色的「巾幗」二字，箭頭則鐫了個「風」字，不覺莞爾一笑。

    𨪜𨪜𨪜解下白紗在手中展開一讀，李煜既是感動，又覺啼笑皆非，啞然歎息：「若非臨風傳訊，我還不知道竟有這幾樁大冤案。虧她想到扮老虎來會我。哈，她又何嘗不是刁蠻如虎？也不敘敘舊情，就此一走了之。遼國那位來無影去無蹤的北宮福音使，必定是她無疑。一個身兼遼國特使、大理國女教頭的人物，也算有點聲望了，怎麼胡鬧脾氣一點也不見改呢？」

    𨪜𨪜𨪜群臣見李煜滿面笑容，似是想到了什麼開心之事。均覺詫異，齊聲叩首山呼。

    𨪜𨪜𨪜李煜一定神，笑吟吟地道：「本王今日狩獵無所獲，乃是天意。適才天降神兵化為猛虎，專誠趕來相告國事，實乃國中福音。文武百官聽旨：青龍山狩獵就此而罷，擺駕回大理寺，本王要親審囚犯，讓百姓冤有所申。苦有所訴！」

    𨪜𨪜𨪜「姑娘你真胡鬧，居然扮成老虎，還偏偏在他帶文武百官出來狩獵之時，吼聲震天地出來。你要出個三長兩短，我們還有什麼臉回山莊？」客北斗一面嗔怪，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𨪜𨪜𨪜越北極也笑道：「姑娘怕露出本來面目見他，又招惹小周後那位醋娘子，就不好玩了！」

    𨪜𨪜𨪜「我低估他了。」北宮千帆歎道：「本來想看他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好不好玩，結果他沒讓我料中！」一臉失望，甚是沮喪。

    𨪜𨪜𨪜客北斗失笑道：「你竟是為了想看他出醜？好歹故人一場，都不給人家留點面子！」

    𨪜𨪜𨪜「誰教他不管好後宮的醋娘子，給我添亂！」

    𨪜𨪜𨪜越北極低低地說了句：「不必披那張皮，你已經夠像了！」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橫他一眼，冷冷道：「我不食他的奉祿，本來也不想多管。可你們也知道二姐的脾氣，聽到人家蒙冤下獄，就想去劫獄。萬一出點差錯，我們的莊大少爺可要守身如玉、終身不娶啦。反正信已送到，這個李煜，雖說是昏庸了些，秉性也還算善良。若是查出有冤案的話，想必能為冤屈百姓平反。我們專管不平的二姐，也就能少些讓莊大少爺的牽腸掛肚。我們也可以安心上路了。」

    𨪜𨪜𨪜客北斗道：「天明之後，不如我們買條船改走水路，金陵出而至鎮江，順流至東海，再借北風之力揚帆北上，東海而至渤海，不出十日，便可抵達高麗開京了。陸路太麻煩，金陵北上，一路江都、徐州、兗州、滄州、涿州、幽州，過關以後，還要過遼陽，始入高麗國境。這一路過去，江南、宋、遼三國國境，重重關卡，必誤行程。」

    𨪜𨪜𨪜「說得雖不錯，可也不必急著去高麗。我們得先回長白山護送爹娘遺骨，難道還要往返幾趟不成？最好水路北上，到了遼陽後再折道長白山。反正遼國境內，沒有我去不了之處！」

    𨪜𨪜𨪜三人商定好行程，第二日便船發金陵，不過半日，即順流入了東海。

    𨪜𨪜𨪜客北斗極目眺望一番，奇道：「昨夜必吹東風，是以水隨風行，船這麼快就入了海。奇怪，大冬日的，哪來的東風助船？」

    𨪜𨪜𨪜越北極嘀咕道：「連人都可以扮老虎，什麼邪門的事會沒有？」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恍若未聞，只默念了「東風」二字，忽地想起那一年西湖上與梅淡如的驚鴻一瞥，也是一個西去，一個東往，她自迎風而立，他卻逆風而坐，亂髮飛揚、衣衫招展。只因無意跨上李煜那條賊船，引來了與他的對峙……

    𨪜𨪜𨪜客北斗見她神情惆悵，一拉越北極，兩人遠遠走開。

    越北極詫道：「吹陣東風而已，感傷什麼？昨夜『孫楚樓』喝了整夜的酒，沒見她怎樣，一上了船，就這麼不高興。」

    「不明白別亂說，姑娘聽了更不高興。」

    𨪜𨪜𨪜「沒事我去惹她做什麼？我可沒活膩！」

    𨪜𨪜𨪜船行到第六日，抵遼國境內一個漁村，三人買了坐騎再此上，不一日便至遼陽。三人入遼陽，投了店，打算休息兩日，再往逍遙宮總壇而行。

    𨪜𨪜𨪜已近黃昏，酒菜擺上，越北極迫不及待地喝了一杯，苦著臉道：「又辛又辣，比汾酒差太遠了，就是西鳳酒，也比這個強。」轉頭過去，見北宮千帆停筷不語，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酒樓外的幾個契丹人，神色狐疑。未及相問，她已回頭吩咐道：「你們先休息，我去去便回！」當下擰身奔出酒樓、神色鄭重。

    𨪜𨪜𨪜客北斗猶自茫然地道：「姑奶奶又出去做什麼？連這裡也有你的朋友？」

    𨪜𨪜𨪜「別吵，我去會會故人！」

    𨪜𨪜𨪜你道北宮千帆為何驚疑。原來她看到的那幾個契丹人中，有一個是耶律璟在位時國舅蕭海只的府內總管莽古。自耶律璟遇刺後，蕭梅只、蕭海裡等舊臣失勢已久，此刻其府內總管喬扮商旅與人在此相約，赴約之人雖然說著契丹語，卻不時冒出兩句高麗語來，教人如何不疑。況且她母親乃是高麗公主，事關母親故土，自然難以袖手不理。

    𨪜𨪜𨪜五人一路過去，卻不並肩同行，只是同走一方而已。雖是如此，以北宮千帆十年的江湖閱歷、加上她過人的耳力目力，焉會看不出端倪來？何況以她的絕頂輕功，便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也不易發覺，遑論幾個使蠻勁的尋常武夫！

    𨪜𨪜𨪜一路跟了小半個時辰，天色漸暗，五人分三批進了一座普通宅院，掩起門來密議。北宮千帆一個「倒捲珠簾」掛在簷下，藉著燈光將五人的形貌認清。五人寒暄畢，轉入了正題，她不過聽了幾句，便大吃一驚。待她在簷下聽完各人的密謀悄聲離開時，心裡已開始盤算起對策來。

    𨪜𨪜𨪜越、客二人在客棧中等候，已近黎明才見北宮千帆心事重重地回來。見她面色凝重，二人不敢多問，天色漸明，二人漸漸倦得伏案睡了，她還在唸唸有詞。

    𨪜𨪜𨪜「北極、北斗，起來吃早餐！」二人揉開眼睛，見北宮千帆托著三份茶點送過來，連忙起身整衣。

    𨪜𨪜𨪜「行了，坐下來吃罷！」她揉了揉黑眼圈道：「吃了早餐，我們就要兵分三路，去做件要緊事！」

    𨪜𨪜𨪜客北斗吃了幾口點心，含含糊糊地道：「看你這麼緊張，莫非昨兒那幾個契丹人要陰謀造反？這又關你什麼事了，大不了到上京給皇帝老兒送封信就得了。我們不是要回逍遙宮，然後去高麗開京嗎？」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道：「我已寫好書函，北斗去上京燕王府面呈韓伯伯，讓他閱後密呈遼國皇帝老兒。此事要緊，你見過韓二哥，再帶上我的令箭去，一定要盡快出發。北極替我上長白山護送爹娘的遺骨遺物，去開京會我，你回逍遙宮後請仲長伯伯打點打點。我先往開京而去，你們到開京後，按我的記號住下我預定的客棧房間，再聽我調度。」

    𨪜𨪜𨪜越北極則道：「不對，以高麗的國勢兵力，都不足與遼國抗衡，不然高麗何以成為大宋的藩屬？該不會是遼國和高麗打算聯兵進軍中原罷？百姓的苦頭那就吃大了。可要想辦法搗亂才是！」

    𨪜𨪜𨪜「別胡猜了，快被你們煩死！」北宮千帆一陣頭暈目眩，歎道：「那五個人裡，一個叫莽古的，乃是前國舅府總管。與莽古會面的，一個是契丹敵烈部人，一個是高麗國人。還有兩個來自江湖，分別是英傑幫和九州門的人，你們明白了罷？」

    𨪜𨪜𨪜「了不得！」越、客二人齊驚道：「遼人和高麗人居然籠絡江湖人物，真要攻入中原麼？」

    𨪜𨪜𨪜「還沒那麼嚴重！遼國先主遇刺後，國舅蕭海只、蕭海裡失勢，心有不甘，想趁新君根基未穩，聯和域中敵烈部來篡權，重新擁立太宗一系的皇族作傀儡皇帝，他們蕭家兄弟才好挾天子以令群臣。為了可以東西夾擊，又密約了高麗國中有篡位野心的人物，先助其篡權成功後，假意歸附遼國，趁新君耶律賢不防，敵烈部作亂，他們再以盡忠護駕身份近身，與敵烈部夾擊，讓耶律賢防不勝防。這一來，燕燕可就危險了。」

    𨪜𨪜𨪜客北斗點頭道：「明白了，然後兩國叛臣再動用江湖勢力去殂殺兩國先主的余部，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𨪜𨪜𨪜越北極也恍然：「英傑幫、九州門都是江湖中大派，而且九州門縱橫江南、中原、關東，已是非同凡響。若是叛臣與江湖勢力再一勾結，以莫春秋的野心，吞併的自然不會只是那些小小幫派，恐怕還想做武林至尊罷！而俞氏兄弟，至少也可以一面為匪一面將官府作掩護，從此更加無法無天。」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見二人終於明白，才點頭道：「以五家的野心，又各為其利，敵烈部族入主遼宮之後，自然會與高麗叛臣聯手，逐鹿中原，共分天下。所以你們的憂慮也不無可能。我現在所懷疑的，乃是蕭家兄弟與耶律賢身邊的一位權臣有所勾結，但願只是揣測。同時，高麗那邊的叛臣也不好動。」

    𨪜𨪜𨪜越北極道：「此人是國中重臣嗎？」

    𨪜𨪜𨪜「此人的姑姑，是我外祖父的寵妃、當今的太妃。此人則巧言令色，在朝中握有重權，與太子、皇子都十分親近。可是，我卻不能下手做了他。」

    𨪜𨪜𨪜客北斗道：「此人與淨貞公主有交情？」

    𨪜𨪜𨪜「此人年輕時放浪形駭，是以中了奸人圈套，被未婚妻驅逐。後來他的妹妹和他的未婚妻一同遠走高飛，與心上人私奔到了中原。」

    𨪜𨪜𨪜「此人是傳心姑娘的舅舅？」客北斗不禁乍舌道：「萬俟叔叔與端陽郡主遁跡海外，傳心姑娘又是個與世無爭的人物，確是不好辦！」

    𨪜𨪜𨪜「所以我打算易容改妝，先入高麗探查動靜。最好是能阻止權變，再以功臣身份求情免他不死，免得回去被傳心姐姐打板子。北極且將我的手書交給仲長伯伯，請他轉訊於丐幫，共同牽制江湖勢力，讓契丹敵烈、蕭海只、高麗三方先失羽翼。北斗送信去燕王府，不但要將我的手書送到，還要囑咐韓伯伯監視遼中九州門的動靜。我另有推薦密函要轉交給耶律賢——敵烈部可用耶律奚底前往調和，蕭海只一黨則可讓耶律賢適來關注。這兩人有何特長、能耐，書函中均已道明。」

    𨪜𨪜𨪜客北斗見她吩咐完了，忙道：「你快去歇兩個時辰，好上路！」

    𨪜𨪜𨪜「哪敢睡呀？馬上兵分三路啟程罷！」北宮千帆猝然起身，一個收勢不住，幾乎跌倒。

    𨪜𨪜𨪜客北斗心痛道：「這些日子，都是你給我們守夜。好容易來到遼陽，以為你可以睡上兩天了，又鬧出這種混帳事來。你不要命了？」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搖頭苦笑道：「難道你們不在身邊時，我都是不人不鬼的嗎？」

    𨪜𨪜𨪜越北極忍不住道：「那麼敢問一句，今年秋天回山莊時，姑奶奶你怎麼餓鬼出世似的？嚇得我們只顧看你，都不敢吃啦！」

    𨪜𨪜𨪜「滾！」北宮千帆惱羞成怒，包袱向他一扔：「堂堂七尺男兒饒舌如此，當心郁姐姐不敢要你！」

    𨪜𨪜𨪜「郁姐姐若不要我，一定是你逼她的！」越北極說了最後一句，接了包袱，嘻嘻哈哈地先跑了出去。

    𨪜𨪜𨪜「郁姐姐居然要他？眼力可真不敢恭維！」客北斗忽地想起谷岳風來，心裡一片茫然。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怕她難過，忙道：「谷匹夫的事，包在我身上。他反正打不過我，等回到中原，我綁了他來任你發落，好不好？」

    𨪜𨪜𨪜「你敢！」客北斗臉一紅，將她也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