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殘天--玄幻魔法小說網

    𨪜𨪜𨪜𨪜感𨪜𨪜懷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李煜𨪜𨪜𨪜𨪜𨪜層城無復見嬌姿，𨪜𨪜𨪜𨪜𨪜佳節哀纏不自持。

    𨪜𨪜𨪜𨪜𨪜空有當年舊煙月，𨪜𨪜𨪜𨪜𨪜芙蓉池上哭娥眉。

    𨪜𨪜𨪜白心禮送曠雪萍下了山，見她一揮鞭，坐騎長嘶一聲揚踢便跑，忍不住也快馬加鞭，默默與她並騎飛馳。

    𨪜𨪜𨪜曠雪萍淡淡地道：「貴幫內奸已然驅逐，該做的我也做了。李遇那孩子非要與你一戰不可的話，念他是晚輩，望你海涵！」

    𨪜𨪜𨪜「這些事煩勞你親赴本幫，真是教我不安。」

    𨪜𨪜𨪜曠雪萍眺望前程，漫不經心地道：「順路而已，不足掛齒，更無須掛心！」

    𨪜𨪜𨪜「這些年來，若是我的心意你從不曾考慮，算我唐突好了，對不起！」

    𨪜𨪜𨪜曠雪萍黯然搖頭：「不是你的錯，阿眉走了這麼多年，妙語也大了，你應該為自己考慮了，這個人卻不該是我。舊恨未了、新憂又添，雷章采尚不知蹤跡，對於妙語而言，親娘也是不可取代的……」

    𨪜𨪜𨪜「你難道從沒奇怪過嗎？」

    𨪜𨪜𨪜「輪得到我奇怪什麼？」

    𨪜𨪜𨪜「你為何不奇怪，妙語沒有娘，而我也隻字不提自己的妻室？」

    𨪜𨪜𨪜「或許，你還在思念阿眉？」

    𨪜𨪜𨪜「你不奇怪，沒有疑問，那就聽我說：一，阿眉已經走了二十年；二，妙語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𨪜𨪜𨪜曠雪萍驀然轉頭：「你說什麼？」

    𨪜𨪜𨪜「對阿眉來說，不管當年還是如今，即使她沒有走，我也只是一個朋友而已，與清源、一笑、庭森都沒有什麼分別，我早就認了。對於妙語，我也沒有辜負她的娘，因為我根本就不認識她的親生父母！」

    𨪜𨪜𨪜「當年你從大梁舉幫南遷，帶來的妙語，竟然是你收養的？」

    𨪜𨪜𨪜「不錯！」

    𨪜𨪜𨪜「妙語知道麼？」

    𨪜𨪜𨪜「不知道。我不說，她也從沒問過關於她娘的事，大概是不敢問罷。我打算對她像你們對風丫頭一樣，待她終生有托以後，再把她的身世告訴她。我不想妙語知道自己是孤兒的時候，身邊沒有人陪她、安慰她。她從小最愛哭，連打雷閃電都不敢睡覺，我不希望她覺得無助。」

    𨪜𨪜𨪜「你一個人父兼母職，還真不容易！原來妙語和風丫頭一樣。」

    𨪜𨪜𨪜白心禮見曠雪萍目中盡中憐惜，脫口道：「難怪風丫頭和你比和斐宮主還親，你真是位慈母！」見她臉色倏地一變，情知失語觸痛了她的心事，忙又道：「我和妙語還真算有緣！」

    𨪜𨪜𨪜「那些年，契丹人在大梁附近『打草谷』，你能在兵荒馬亂中遇上妙語，確是頗有父女之緣。」

    𨪜𨪜𨪜白心禮回憶著，緩緩道：「那些年托義幫南遷，懋觀的爹帶幫中弟子先行，我作善後，獨自上路。有一夜又颳風又下雨，雷電交加，我好容易才找了個破廟避雨，就在那廟裡見到一個小女孩兒蓬頭垢面坐著，被嚇得哇哇大哭，看得我好心疼。」

    𨪜𨪜𨪜「是妙語？」

    𨪜𨪜𨪜「不錯！當時她似乎有二三歲，兩天沒吃東西，餓慘了。我把冷饅頭泡了水餵她，她一口氣吃下半個，然後倒在我懷裡呼呼大睡。」

    𨪜𨪜𨪜「你的名兒也取得不錯，所以她如今伶牙俐齒，卻又不像風丫頭那麼信口開河。」

    𨪜𨪜𨪜「當夜是九月初三，我索性把這天當作她的兩歲生辰。說起她的姓名卻也好笑。我問她姓什麼，她搖頭，說跟她哥哥同姓，不記得了。再問她叫什麼，她口口聲聲說叫『釣魚』，我就樂了，哪有這麼可愛的名兒？後來想了想，便以『釣魚』的諧音『妙語』給她作了新名兒。聽她說，好像是和哥哥被『打草谷』的契丹兵馬衝散之後，被一群乞丐收留了幾天，又將她置於破廟裡，正好讓我碰上。」

    𨪜𨪜𨪜「妙語還有兄長麼？可知下落？」

    𨪜𨪜𨪜「她連童年的事都忘了，當年她太小，我問不明白，此事便擱淺了多年。」

    𨪜𨪜𨪜「難怪妙語和風丫頭投緣！」

    𨪜𨪜𨪜白心禮怕觸痛她的心事，忙道：「詩銘外圓內方、莊重嚴謹，若傳衣缽，可堪大任。臨風雖任性了些，卻是個熱血熱腸的孩子，又如此親近於你，還感傷什麼？」

    𨪜𨪜𨪜「我怎能不感傷，風丫頭情歸何處尚無所知，銘兒和裁雲又夾纏不清，空誤青春，唉！」

    𨪜𨪜𨪜白心禮低頭道：「其實妙語也很崇拜你，很羨慕臨風有曠姑姑疼愛……你不嫌妙語笨、不如臨風討你喜歡的話，她一定會很開心。」

    𨪜𨪜𨪜「妙語可比風丫頭省心多了，風丫頭有妙語那般懂事的一成，我也會笑得睡不著！」

    𨪜𨪜𨪜「你喜歡妙語，我就放心了。有妙語相陪，你也不會寂寞，她知道身世之後也不會那麼無助……你看呢？」白心禮忽地有些忸捏。

    𨪜𨪜𨪜「妙語聰明伶俐、嘴甜心熱，我怎會不喜歡？」曠雪萍詫異地瞥過去，正見白心禮目光灼灼地瞧著自己，似想透過她的雙眸瞧到心底去。她立刻轉開頭，歎道：「心禮……白幫主，你不明白！」

    𨪜𨪜𨪜「除非你還在想著雷章采，不然，還顧慮什麼？孩子麼？妙語可以做你的孩子，臨風和詩銘早已是你的孩子了！」

    𨪜𨪜𨪜「夠了，不要再提雷章采！」曠雪萍揮手打斷他，淡淡道：「我會疼惜妙語，把她視若風丫頭和銘兒一般地龐愛，你可以放心了。至於其他的，我都無法保證！」

    𨪜𨪜𨪜白心禮微微點頭，澀然道：「妙語日後有福了！日薄西山了，我送你入城。」

    𨪜𨪜𨪜「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心禮——咳，白幫主，請回罷！」

    𨪜𨪜𨪜白心禮又是一聲苦笑：「那就不遠送了，雪萍——嗯，曠幫主，你，多保重！」

    𨪜𨪜𨪜日薄西山，西天如血——心裡滴出來的血！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奇道：「你們認識？那我就不必介紹啦！」

    𨪜𨪜𨪜梅淡如微笑道：「蕭公子俠骨仁心，可算遼國俊傑、人中龍鳳！」

    𨪜𨪜𨪜蕭人傑謙道：「梅兄英雄出少林，技高而不驕、藝博而不狂，才是謙謙君子、關中俠士！」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嘖嘖稱奇：「這又不是互吹法螺的肉麻大會，牙酸滿地哉！」拉了梅淡如坐在蕭氏兄妹身邊，對二人的相識甚感興趣。

    𨪜𨪜𨪜蕭艷傑忽道：「去年在中原救了哥哥一命的，便是這位梅少俠麼？難怪你景哥哥仰少林武功。臨風姐姐原來也是梅少俠的朋友。」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圓睜星眸，更是好奇。

    𨪜𨪜𨪜蕭人傑見梅淡如並無敘述之意，便道：「去年立秋日，我隨一支商隊同行。過邯鄲之時，遇到了一夥蒙面匪人半路攔劫。本來失財免災，我入關也只是想四處攬勝，玩一玩而已，便也拿了財物出來奉上。豈知這群流寇動了殺機，拿刀出來砍人，眼見他們砍倒了四五個人，我氣不過，不自量力跑出來挑戰，卻只打倒了五個。為首的那個和我交手幾個回合，被他在背上一戳，我居然不能動了。後來才知道那功夫叫點穴。」

    𨪜𨪜𨪜蕭艷傑續道：「聽哥哥說，這時候從天上跳下一個威風凜凜的少俠，哈，幾個回合，十幾個流寇便都掛了彩，然後逃之夭夭。好威風呀，原來是這位臨風姐姐的朋友，幸會！」

    𨪜𨪜𨪜「蕭公子明知不敵，卻甘冒性命之險仗義抗匪，才真正令人欽佩。」梅淡如誠摯地讚了一句，才道：「他們落荒逃去之後，我才忽地想起為首那個沒左臂的……」

    𨪜𨪜𨪜「於小野？」北宮千帆道：「怎麼不讓他犯到我手上！」

    𨪜𨪜𨪜蕭人傑道：「你們連流寇之首的姓名都知道？嘖嘖，了不起！」

    𨪜𨪜𨪜梅淡如笑道：「為首的那個，他左側的斷臂，正是拜臨風所賜！」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若非你當年多事，哪有於小野和姓田的醜八怪今日之神氣？哼，縱虎歸山！」

    𨪜𨪜𨪜蕭人傑聽她埋怨，忙道：「梅兄一心救人，無暇去追趕匪徒。當日他那盒膏藥也真神，被砍傷的傷口經藥一抹，便立即止血了，想到梅兄還是醫道高人，我更是欽歎！」

    𨪜𨪜𨪜梅淡如道：「連這生肌紅玉膏也是臨風所制的，你誇錯了！」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斜乜他一眼，哼道：「都是你不學醫道！區區生肌紅玉膏，少林高僧豈會制不出來？」

    𨪜𨪜𨪜滿堂賓客都已聽得出神。蕭人傑怕北宮千帆再度搶白梅淡如，忙岔了話進去，將當日情形敘述得繪聲繪色，連韓德讓都聽得津津有味，不住歎息。這種交手，於梅淡如和北宮千帆早已數之不盡，此刻見一干人如聽神話的表情，二人惟有相對微笑。

    𨪜𨪜𨪜座中賓客既由蕭人傑口中聽說，又見了梅淡如的勁健神采，自然不得不信。此時再打量他：衣著簡潔而不花俏、神色自如而不狂傲、舉止從容而不憊懶，兼之方面大耳、劍眉朗目、直鼻闊口、身形挺拔，談笑間氣宇軒昂、豪邁英武，卻又沖淡平和，毫無咄咄逼人之勢，契丹人尚武風氣甚濃，是以滿堂賓客都對他大起好感，再一見他與北宮千帆的親密神態，更多了幾分瞭然，不但替北宮千帆高興，還暗自讚她有眼光。

    𨪜𨪜𨪜蕭人傑本對北宮千帆頗有好感，又自認勇武不凡，雖曾想到她倘已心有所屬，料來也不過是漢人中的文弱書生而已。此刻見她心儀的卻是自己生平最佩服的人，心中微酸，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除了托庇祖上的所謂身份地位之外，是決計比不上梅淡如半分的。再看他們的燦爛笑容，男兒偉岸從容、女子俏麗瀟灑，確是一對再相配不過的鬚眉巾幗，終於甘敗下風。

    𨪜𨪜𨪜一席既終，賓客皆散。韓匡嗣既見二人聯袂而來，自然知道北宮千帆的暗示，心裡暗暗高興，即慇勤挽留梅淡如入住韓府。北宮千帆怕梅淡如推辭，忙不迭地應下，就跑去和丫環一起為他安排客房，打點用具。那丫環也知趣，收拾了客房，留二人在房中，便自行退下。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見梅淡如四顧一番，卻了無睡意，便道：「我們從府後的院牆躍出去，有一個好地方，你等我一下！」轉身跑出門，不一會兒便負著琴匣奔回來，兩人一起往後院跑去，跳過牆，又小跑一陣，果然聽到水聲淙淙，已到了一條小溪邊。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道：「我知道你最討厭吹法螺。此刻夜深人靜，不如來這裡聽我彈琴好啦！」

    𨪜𨪜𨪜梅淡如笑道：「你不怕對牛彈琴麼？」

    𨪜𨪜𨪜「即使牛不入耳，可總是在身邊陪著我，就當作取悅自己好了。你若和我談武學，不也一樣牛不入耳麼？彼此彼此！」

    𨪜𨪜𨪜聽她說得坦白，他反而心一安，坐在她身邊坦然道：「那就儘管對牛彈琴罷，反正月明星稀，我賞月總是沒錯的。」

    𨪜𨪜𨪜「是呀，看星星、數月亮，就不會無聊啦！」

    𨪜𨪜𨪜「數月亮還不無聊？」他笑出聲來，輕輕用手梳理她的亂髮，歎道：「你總喜歡說反話！」

    𨪜𨪜𨪜「你是武牛，當然不懂！」她也伸出手去，把他的頭髮揉得一團糟，得意地笑道：「正因為滿天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都叫星星，實在普通得讓我懶得數。月亮就不同了，數來數去只有一個，就好像江湖上，數來數去沽名釣譽的人物像星星那麼多，可是真材實料的『驚風破雲』大武牛，卻只有一頭！」

    𨪜𨪜𨪜「你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

    𨪜𨪜𨪜「反正不管褒貶，就因為只有一個，才特別稀罕，只不過，嘿嘿——」她眼珠骨碌碌一轉，又笑道：「我要是欺負你，你氣呼呼地挺肚子的話，就像滿月；若是不生氣沒血性的話，就癟成初月啦！」

    𨪜𨪜𨪜他失笑道：「說來說去還是諷刺，你的嘴可壞到家了！」伸手去擰她的耳朵，她頭一偏，張口便咬，嚇得他一縮手，笑歎道：「我投降。你彈琴，我數月亮，再不惹你了！」說罷，果然閉口不言。

    𨪜𨪜𨪜她調了調弦，向他道：「我真佩服蕊姐姐和娥皇姐姐，一個從古籍中翻尋，編撰了《古卉譜》；一個僅憑一冊殘譜，就修復了失傳兩百年的《霓裳羽衣曲》。曲子我稍學了些，比三姐是遠遠不如的，反正你也不是你的高師弟，就湊合著聽我彈吧。」

    𨪜𨪜𨪜梅淡如不願打擾她的思緒，只輕輕一點頭。

    𨪜𨪜𨪜她低頭撥弦，行雲流水般彈了起來，忽如百鳥朝鳳，又如鶴立雞群，再一聽，又好似風拍闌干、馬踏清月、嬪娥魚貫列、美人舞瑤殿……

    𨪜𨪜𨪜他雖不通音律，卻也知道《霓裳羽衣曲》的來歷，不覺出了神：「二百多年前的楊玉環是個代罪羔羊，現今大周後又芳魂早逝，難道紅顏都會薄命麼？」心裡一寒，不覺緊緊地環住了她的腰，似乎害怕身邊這個俏生生的精靈會離他而去。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彈得專注，被梅淡如攔腰摟住，竟渾然不覺，依然自我陶醉。

    𨪜𨪜𨪜他第一次與她如此親近，耳畔是她行雲流水般的琴聲，呼吸中是她髮梢鬢間的馨香，情不自禁之際，下巴枕在她肩上，注視她的纖纖玉指在弦上滾、拂、撥、注。

    𨪜𨪜𨪜「我們才相處了大半個月，她已開始嫌悶了。她喜歡的我都沒興趣，甜言蜜語海誓山盟也全讓她說了，我一句也沒說過。再過些日子，她會不會因為感到沒趣，就此一走了之，萬水千山也再尋覓不著？」他漸漸感到不安起來，然後朦朦朧朧地入睡了。

    𨪜𨪜𨪜不知過了多久，臉上似有水珠打落，忽聞耳邊一聲低呼，他驚覺之下，又聽到一陣雷聲，睜眼一看，她已收好琴匣、正輕輕喚他。

    𨪜𨪜𨪜「真是風雲難測，竟然下雨了！」他尷尬地一縮雙臂，迅速脫下長衫罩在她頭上，負了她的琴匣，拉著她飛身而起。兩個人嘻嘻哈哈施展著輕功往回跑，跳牆入院，各自回房。

    𨪜𨪜𨪜換下衣服，已是深夜了，他卻了無睡意：「當年不知她是個姑娘，不小心撕破她衣裳一小塊，她就氣得想要閹我。今天明知故犯，她怎麼不嗔不惱？是了，一定已經想到法子來整我了。」

    𨪜𨪜𨪜心念方動，叩門聲即起，果然是她來了。他心裡一緊，正在思考招架之策，忽聽雨聲淅瀝，恐她受涼，未及多想便去開門。

    𨪜𨪜𨪜只見她托了個盤子進來，指著熱騰騰的碗道：「別著涼了，快把薑湯趁熱喝下！」

    𨪜𨪜𨪜「是不是瀉藥？」他看著她坦率得沒有半分雜質的眸子，忽地心頭大愧，仰頭把薑湯喝了，終於道：「剛才對不起……」

    𨪜𨪜𨪜「你真笨，受涼的人只能驅寒，怎麼能吃瀉藥呢？」她一臉訝然，又恍然道：「你以為聽我彈琴聽睡著了，我會拿瀉藥整你？唉，你的涵養功夫已經很高了，明明不喜歡音律，居然撐了那麼久才打瞌睡，該不是說反話，諷刺我彈琴擾了你的清夢吧？」

    𨪜𨪜𨪜他驚奇地注視著這雙純得幾近透明的眸子，徹底領教了她的懵懂，心中暗笑：「穿著古怪、行為瘋癲，原來你不是可惡，而是無知！」

    𨪜𨪜𨪜看著他偷笑的表情，她更是奇怪，一拍他的肩膀，問道：「笑什麼，是我臉上開花了，還是頭上長草了？」

    𨪜𨪜𨪜「風丫頭！」他還在笑，舉手投降。

    𨪜𨪜「師父，您怎麼會到洛陽？」余東土擺上酒菜，斟了一杯酒。

    𨪜𨪜𨪜司馬一笑道：「找到你我就放心了！這些日子，可有什麼人來騷擾你麼？」飲了兩杯，端詳她片刻，皺眉道：「怎麼瘦了？在外面不習慣，為何不早些回山莊？丘少堡主與你同行，怎麼沒見他？」

    𨪜𨪜𨪜「逸生出去了，待會兒回來拜見您！」余東土斟上第三杯，笑道：「宮主和左護法消氣了沒有，風丫頭能不能回山莊？」

    𨪜𨪜𨪜「唔，辦完事應該回了罷！」

    𨪜𨪜𨪜「風丫頭有什麼事要辦，盜丹還是盜寶？」

    𨪜𨪜𨪜「好像是查些事情，如今已到了遼國。待回返山莊後，你一問她就知道了。」

    𨪜𨪜𨪜余東土抬眉笑道：「聽說遼國擁立新君，居然有風丫頭的份。這和江湖之事似乎沒什麼關係呀！」

    𨪜𨪜𨪜「風丫頭誤打誤撞而已，她本來是為了——呃！」司馬一笑頓了頓，忽道：「是不是山莊太冷清，你想念風丫頭了？」

    𨪜𨪜𨪜「是呀，她能回來，我自然高興。不知道她會不會去幽州分壇小住幾天？」

    𨪜𨪜𨪜「有熟人才好胡鬧，她自然會去！」

    𨪜𨪜𨪜「想起幽州，我也有十年沒過去看看了，不知那兒的風土人情可有變化……對了，當年在幽州時偶爾聽到一件江湖瑣事，說是一對武林中的神仙眷侶在那兒殉情。可是這個故事一直聽得不完整，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𨪜𨪜𨪜「噗——」司馬一笑一口酒全噴到了桌子上，強笑道：「我最不愛打聽江湖傳聞，你又是從何處聽來的？」

    𨪜𨪜𨪜「聽說死的女子是當年武林中的第一美人，師父您真的毫無耳聞麼？」余東土笑歎道：「那就怪了。最近好像有傳聞說，左護法便是當年拆散人家有情人的那個……唉，誰這麼居心叵測，竟然惡意詆毀？」

    𨪜𨪜𨪜司馬一笑淡淡道：「你也認為是惡意詆毀，那就行了！」

    𨪜𨪜𨪜余東土一邊看他臉色，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既是謠言，左護法又不出面闢謠，真是高風亮節。不過若遇上不解內情之徒，將這誤會成是默認，好像風丫頭那般年幼無知，竟然誤會自己的父親……女兒尚且如此，何況他人。」

    𨪜𨪜𨪜「彭！」司馬一笑一皺眉，不覺間捏碎了酒杯，抬頭注視她片刻，忽道：「東土，師父看著你長大，知道你心思縝密。到底你聽到些什麼、想問些什麼，開門見山罷！」

    𨪜𨪜𨪜「好，師父，恕徒兒忤逆！」余東土不再繞彎子，迎著他的目光問道：「我爹娘是被北宮庭森拆散的麼？我娘為北宮庭森與斐慧婉夫婦所害，他們良心不安，才在我六歲那年尋到我、收留我以圖良心安寧，是不是？」

    𨪜𨪜𨪜司馬一笑一拍桌子，喝道：「誰說的？」猝然起身，忽地頭一暈，復又坐下，皺了皺眉，苦笑道：「很好，你居然對我下『風月散』，怕我惱了會罰你麼？」

    𨪜𨪜𨪜余東土屈膝一跪，低頭道：「徒兒只在酒中放了些普通蒙汗藥，豈敢施『風月散』。雖如此，卻也是忤逆之舉。師父，求您具實相告，江湖傳言究竟是真是假？」

    𨪜𨪜𨪜「我若說是假，而你又不信，是不是打算一劍刺過來呢？」司馬一笑長歎一聲：「你在酒中所下的蒙汗藥，我已用內力逼出來了，不過這『風月散』，還真是厲害！」

    𨪜𨪜𨪜余東土驚道：「徒兒怎敢……」忽然發現自己跪在地上無法起來，力乏全身，果然是中了「風月散」後的情形。

    𨪜𨪜𨪜司馬一笑奇道：「東土，你怎麼也……」一語未畢，門外傳來一陣陰森森的冷笑，不禁脫口道：「雷章采，果然是你！」

    𨪜𨪜𨪜冷笑未止，一人推門而入，低喝道：「東土，你問這些做什麼？吩咐你酒中下毒，你卻只下蒙汗藥，果然是對義父有所懷疑。」進屋的男子以黑巾覆面，似是沒臉見人一般。

    𨪜𨪜𨪜余東土掙扎道：「其中必有誤會，東土希望查得水落石出之後再動手，以免殃及無辜。義父您老人家三思啊！」

    𨪜𨪜𨪜雷章采冷笑道：「你既然有所懷疑，義父只好親自動手了。」

    𨪜𨪜𨪜司馬一笑道：「雷章采，你夠狠！當年韻冰為了幼子之事去丘家堡理論，與丘義正二堡主動手不過十數招，未分勝負便作罷撤回。可是丘義正卻是被抬回堡中、重傷而亡的。那個與人勾結、蒙面伏擊，又留下丐幫信物的人，想必就是你了。當年你武功不算高，那麼與你勾結的高手，是個什麼人？」

    𨪜𨪜𨪜雷章采道：「你去問閻王吧，他清楚！」

    𨪜𨪜𨪜余東土喘息道：「義父，在事情尚未查清楚之前，若殺了師父——姓司馬的，反而查無頭緒了。」

    𨪜𨪜𨪜雷章采笑道：「頭緒自然會有的！我殺了司馬一笑，將你先姦後殺，留下丘家堡的兵刃……你說，逍遙宮與丐幫是去追殺丘逸生呢，還是會血洗丘家堡？」

    𨪜𨪜𨪜司馬一笑忿然道：「雷章采你聽好了，當年你灌醉阿眉交給丘義正做交換，要做丘家堡第二席。不錯，丘義正對阿眉是有好感，可是他沒有你那般下流，那一夜什麼事也沒發生，你以為東土是丘義正和阿眉的私生女兒，你沒有得到丘家堡第二席，就故意製造機會，讓丘逸生總是誤打誤撞為東土的遭逢偷襲施予援手，以此讓他們兄妹亂倫作為報復，你大錯特錯了！」

    𨪜𨪜𨪜余東土顫聲道：「義父，師父……你們在說什麼？我不懂！」

    𨪜𨪜𨪜雷章采恨恨地道：「徐眉那個賤人，若非當夜和丘義正有事，怎麼會出余東土這個賤種？哼，我把這個賤種先姦後殺，然後你的公佈身世。就是你們兄妹亂倫未成事實，一樣讓你們遺臭萬年！」

    𨪜𨪜𨪜司馬一笑道：「若非阿眉揭發，誰會知道你人面獸心？你迷姦飛妙、以此要挾，害她羞憤自盡，害慧婉和雪萍痛徹心肺，害珍珠掉淚、阿昕險些受騙……你想利用妻子的美色引誘別人、從中取利而不成，被阿眉毀容、飛靈削去半個鼻子，更挑撥起丐幫與丘家堡的數年心結難解，如今還讓年輕的一輩同室操戈，你真厲害！」

    𨪜𨪜𨪜雷章採點頭：「死到臨頭，你終於聰明了！」

    𨪜𨪜𨪜余東土倚著牆喘息，不住顫抖，不勝驚懼。

    𨪜𨪜𨪜司馬一笑道：「你擄走東土，扔在妓院門口，詛咒她終生為娼。可惜蒼天有眼，我們總算在滄州找到了東土，還贖回了中原，這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𨪜𨪜𨪜余東土虛弱地道：「義父，你不是說，是北宮庭森夫婦將我扔到妓院裡去受苦，又假惺惺贖我出來，讓我感恩一生的麼？師父怎麼又說……」

    𨪜𨪜𨪜雷章采道：「若非逍遙宮與丐幫，我怎會變得不人不鬼？是他們逼我的，特別是徐眉這個賤人。哼，越是長得好看、會武功，又讀了些書的女子，越是該死！美貌女子只會讓人得不到時朝思暮想，得到以後又患得患失；會武功的女子，無論武功高低，總有男人會吃虧，這些賤人偏偏輕易又不肯屈服；若是女子書讀得再多些，更是該死，只會挑揀男人的不是，莫說要她馴服聽話，便是想她柔順些也難——世間便是有了這三種賤人，才會將堂堂正正的大好男兒連累葬送了……」

    𨪜𨪜𨪜雷章采越說越氣，一步步走過來，目露凶光，不住冷笑。

    𨪜𨪜𨪜司馬一笑又道：「當年將北宮烈夫婦有藏寶圖及秘笈之事傳遍江湖，以致他們招惹殺身之禍的那個人，想必就是生死未卜的你了？你搶走阿烈的未婚妻，好容易人家再得良緣，你卻從中破壞。阿昕遠在高麗、不問江湖，也被你牽扯進來，還害得六個孩子成了孤兒，這些人又與你有什麼仇？」

    𨪜𨪜𨪜「哼，好不容易有個異國公主垂青於我，我高麗駙馬當不成，也要讓他們不得安寧。王昕那個笨女人，寧可要一個被人搶走未婚妻的綠帽王八，我哪裡不如北宮烈了？」

    𨪜𨪜𨪜「你設局讓阿昕與前任准駙馬決裂，真相大白之後，誰會看上你？可惜你出賣自己妻子不成，遠走高麗設局奪駙馬之銜未遂，回返幽州時終於撞上了我們。這是你自作孽！」

    𨪜𨪜𨪜「說什麼都沒用了，當年你不也是徐眉那賤人的裙下之臣麼？余東土這個賤種，有沒有你的份？」

    𨪜𨪜𨪜「住口，不許污辱阿眉！」司馬一笑怒喝一聲，續道：「你聽好了，阿眉生下的東土是一個難產兒。雖然東土的父親是一個衣冠禽獸，可是她的娘，是世上最美、最善良、最剛烈的女子！而且阿眉難產，乃是拜你那一掌所賜！」

    𨪜𨪜𨪜雷章采呆了一呆，狂笑道：「你說這丫頭是我的種？哈哈哈，她哪裡像我，只憑你一句話，就想騙得我饒了她？」

    𨪜𨪜𨪜「幸而東土一點也不像你！」司馬一笑長笑一聲，起身拍拍塵土，冷冷道：「因為東土是阿眉的女兒，我的好徒兒！」

    𨪜𨪜𨪜雷章采一震：「你，你——『風月散』……」

    𨪜𨪜𨪜「哼，雷章采，你以為只有別人才會中計？」一聲冷笑，兩人破窗而入，一個是客北斗，一個是位中年美婦。就在同時，樑上跳下來一個人，竟是北宮庭森。

    𨪜𨪜𨪜那中年美婦切齒道：「你終於親口承認了，相公原來是你害的。和你勾結的，還有誰？」來者正是丘義正遺孀、丘逸生之母，丘二娘白珍珠。

    𨪜𨪜𨪜雷章采驚道：「你事先服過『清心丹』？」

    𨪜𨪜𨪜司馬一笑道：「聰明！」

    𨪜𨪜𨪜客北斗笑道：「我們五姑娘棋高一籌，東土姐姐，你的女諸葛之號不如讓給姑娘罷？」

    𨪜𨪜𨪜「啊！」余東土慘呼一聲，暈了過去。眾人一呆，雷章采趁機跳窗而逃。原來是余東土肩上被插了一把淬毒的鏢。

    𨪜𨪜𨪜客北斗急了，忙嚷道：「快救人呀！」迅速躍過去，將余東土攬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