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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人物表、引子 作者：占戈 𨪜𨪜𨪜================𨪜人𨪜𨪜𨪜物𨪜𨪜𨪜表================𨪜
𨪜𨪜「巾幗山莊」——𨪜 仲長隱劍：大莊主。「仙姿五劍」之首，居「摘星閣」，號「摘星客」。 𨪜𨪜過中州：「摘星閣」侍僮，「剛烈雙俠」之一。 𨪜𨪜聶中原：「摘星閣」侍女，「剛烈雙俠」之二。 觀星、數星：「摘星閣」侍僮。 𨪜東野浩然：二莊主。「仙姿五劍」之二，居「裁雲樓」，號「裁雲樓主」。 𨪜𨪜易東流：「裁雲樓」侍僮，「東西俠盜」之一。 𨪜𨪜余東土：「裁雲樓」侍女，「東西女諸葛」之一。 鏤雲、展云：「裁雲樓」侍僮。 𨪜西門逸客：三莊主。「仙姿五劍」之三，居「邀月館」，號「邀月君子」。 𨪜𨪜鄭西海：「邀月館」侍僮，「東西俠盜」之二。 𨪜𨪜游西天：「邀月館」侍女，「東西女諸葛」之二。 初月、滿月：「邀月館」侍僮。 𨪜南郭守愚：四莊主。「仙姿五劍」之四，居「飲雷軒」，號「飲雷軒主」。 𨪜𨪜宋南星：「飲雷軒」侍僮，「南天雙慧」之一。 𨪜𨪜孟南山：「飲雷軒」侍女，「南天雙慧」之二。 聽雷、望雷：「飲雷軒」侍僮。 𨪜北宮千帆：五莊主。「仙姿五劍」之五，居「臨風居」，號「臨風居士」。大理女營武教頭、大遼國福音特使、高麗國「長生公主」、「逍遙宮」左護法。————女主角。 𨪜𨪜越北極：「臨風居」侍僮，「土尊者」。 𨪜𨪜客北斗：「臨風居」侍女，「水仙子」。 迎風、追風：「臨風居」侍僮。 𨪜司馬一笑：「神州第一刀」。山莊總管。 𨪜𨪜夏哲山：「天石舍人」，居「天石精舍」。西門逸客、「花蕊夫人」初戀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情人。 含光、承影、宵練：「天石精舍」侍僮。 青霜、紫電、墨陽、白虹：「聚仙齋」侍女。 「凝慧門」——𨪜萬俟傳心：「凝慧門」掌門，「傳心散人」。 𨪜諸葛審同：「凝慧門」「捧劍金童」。 𨪜諸葛審異：「凝慧門」「捧劍玉女」。 蘭神、蘭姿、蘭影、蘭魂；慧意、慧心、慧靈、慧思：「凝慧門」「蘭心慧質」八劍女。 「丐幫」——𨪜𨪜曠雪萍：幫主。 𨪜𨪜嚴未風：長老之一。 𨪜𨪜沈太源：長老之二。 𨪜𨪜金飛靈：長老之三。 𨪜𨪜齊韻冰：長老之四。 𨪜𨪜𨪜莊𨪜群：莊詩銘父。 𨪜𨪜𨪜金飛妙：金飛靈姐，莊群妻子，莊詩銘母。𨪜𨪜𨪜嚴子欽：嚴未風子。 𨪜𨪜嚴子鈴：嚴未風女，嫁許凡夫。 𨪜𨪜沈獨貞：沈太源、金飛靈子，南郭守愚未婚夫，大理「丹鳳公主」駙馬。 𨪜𨪜莊詩銘：繼任幫主。曠雪萍徒，北宮千帆未婚夫、初戀，與東野浩然為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偶。 𨪜𨪜石湘云：齊韻冰子，與南郭守愚為偶。 𨪜𨪜「逍遙宮」——𨪜𨪜斐慧婉：宮主。帆養母。 𨪜北宮庭森：左護法，斐丈夫，帆養父。 𨪜𨪜顧清源：右護法。 𨪜𨪜徐𨪜眉：武林第一美人，余東土母親。 𨪜𨪜葉芷雯：神醫聖手，顧清源妻。 𨪜𨪜葉公俠：顧清源、葉芷雯子。 「九州門」——𨪜𨪜莫春秋：掌門。 𨪜𨪜申曉波：副掌門。 𨪜𨪜姜賢忠：分舵舵主。 「西河幫」——𨪜𨪜谷岳風：幫主，與客北斗為偶。 𨪜𨪜童𨪜舟：分舵舵主。 𨪜𨪜許庸夫：師爺。 𨪜𨪜許凡夫：師爺。 「丘家堡」——𨪜𨪜丘義正：堡主。 𨪜𨪜白珍珠：丘夫人。 𨪜𨪜丘逸生：少堡主，余東土丈夫。 「托義幫」——𨪜𨪜白心禮：幫主。 𨪜𨪜白妙語：心禮養女，梅淡如妹。 𨪜𨪜施懋觀：心禮徒，少幫主。 「英傑幫」——𨪜𨪜俞豪英：大幫主。 𨪜𨪜俞豪傑：二幫主。 𨪜𨪜俞清泓：三幫主，與鄭西海為偶。 𨪜𨪜俞清漣：四幫主。 「少林寺」——𨪜𨪜李衛如：少林俗家大弟子。 𨪜𨪜梅淡如：少林俗家二弟子。————男主角。 𨪜𨪜高鏡如：少林俗家三弟子，與西門逸客為偶。 𨪜𨪜𨪜少安如：少林俗家四弟子。 𨪜𨪜楊天如：少林俗家五弟子。 𨪜𨪜𨪜方恭如：少林俗家六弟子。 𨪜𨪜 ####### 𨪜𨪜雷章采：武林潘安，余東土父。 𨪜𨪜北宮烈：王昕夫，北宮千帆生父。 𨪜𨪜王𨪜昕：北宮千帆生母，高麗國「淨貞公主」。 𨪜萬俟冷暖：衛端夫，萬俟傳心父。 𨪜𨪜𨪜衛𨪜端：萬俟冷暖妻，高麗國「端陽郡主」。 「幽薊三英」——𨪜𨪜俞年山：「英傑幫」創始人。 𨪜𨪜申曉波；𨪜𨪜童𨪜岷：童舟父。 「關東四友：——𨪜𨪜董開山：董非父。 𨪜𨪜梅𨪜森：梅淡如、白妙語父。 𨪜𨪜姜賢忠；𨪜𨪜諸葛錚：諸葛審同、諸葛審異之父。 𨪜𨪜段素丹：大理「丹鳳公主」，趙匡胤義女、北宮千帆徒。 𨪜𨪜𨪜蕭人傑：契丹貴族。 𨪜𨪜𨪜蕭艷傑：契丹貴族。 𨪜南郭守拙：吐蕃駙馬。 𨪜𨪜𨪜曼𨪜娜：吐蕃公主。 𨪜仲長精神：波斯鎮國將軍，兄。 𨪜仲長瀰漫：逍遙宮長老，仲長隱劍父。 𨪜西門𨪜煙：烏孫國國師，西門逸客叔。 𨪜東野華鶴：烏孫國重臣，東野浩然堂兄。 𨪜𨪜𨪜郁𨪜靈：客居「巾幗山莊」，與越北極為偶。 嚴𨪜澤、謝巧芳：丐幫中人。 𨪜𨪜李𨪜遇：「仙姿五劍」之徒，與白妙語為偶。 𨪜𨪜董𨪜非：董開山之子，與游西天為偶。 𨪜𨪜𨪜黛𨪜兒：南唐宮娥。 𨪜𨪜𨪜小陸子：南唐宦官。 𨪜𨪜𨪜於小野：匪盜。 𨪜𨪜𨪜石𨪜波：匪盜。 𨪜𨪜𨪜「一采」——𨪜𨪜𨪜𨪜𨪜雷章采。 𨪜𨪜𨪜「二誠」——𨪜𨪜𨪜𨪜𨪜丘義正、谷摯。 𨪜𨪜𨪜（幽薊）「三英」——𨪜𨪜𨪜𨪜𨪜俞年山、童岷、申曉波。 𨪜𨪜𨪜（關東）「四友」——𨪜𨪜𨪜𨪜𨪜梅森、姜賢忠、董開山、諸葛錚。 𨪜𨪜𨪜（少林俗）「五傑」——𨪜𨪜𨪜𨪜𨪜莫春秋、石義德、北宮庭森、司馬一笑、萬俟冷暖。 𨪜𨪜𨪜（逍遙）「六客」——𨪜𨪜𨪜𨪜𨪜仲長精神、仲長瀰漫、顧清源、徐眉、葉芷雯。 𨪜𨪜𨪜（丐幫）「七豪」——𨪜𨪜𨪜𨪜𨪜沈太源、莊群、嚴未風、曠雪萍、齊韻冰、金飛妙、金飛靈。 #######𨪜涉及史事𨪜###### 𨪜𨪜𨪜𨪜`954，趙匡胤隨柴榮伐北漢，戰於高平，大勝。 𨪜𨪜𨪜𨪜`960，趙匡胤稱帝，號「宋」。 𨪜𨪜𨪜𨪜`961，李煜嗣位。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964，宋滅後蜀。 𨪜𨪜𨪜𨪜`969，遼穆宗遇刺，亡。遼景宗登基，蕭綽為後。 𨪜𨪜𨪜𨪜`971，李煜改國印。 𨪜𨪜𨪜𨪜`975，南唐亡，李煜降。 𨪜𨪜𨪜𨪜`976，趙光義登基。 𨪜𨪜𨪜𨪜`978，李煜𨪜被賜牽機藥酒，亡。 𨪜𨪜𨪜𨪜`979，北漢亡，五代終，歷七十三年。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宋攻遼，大潰而回。 𨪜《驚夢殘天》𨪜𨪜𨪜𨪜𨪜上：〈天遠雁聲稀〉𨪜𨪜𨪜𨪜𨪜中：〈夜長人奈何〉𨪜𨪜𨪜𨪜𨪜下：〈往事只堪哀〉𨪜𨪜𨪜涉及歷史人物——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帝王：[後蜀]𨪜孟昶；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大理]𨪜段素順；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北宋]𨪜趙匡胤、趙光義；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遼𨪜]𨪜耶律璟、耶律賢；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高麗]𨪜王武、王昭、王胄；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南唐]𨪜李煜————第二男主角。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妃嬪：[後蜀]𨪜花蕊夫人；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南唐]𨪜大周後、小周後、三寸金蓮窅娘；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遼𨪜]𨪜皇后蕭綽（契丹蕭太后）。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公主：[南唐]𨪜永嘉公主；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遼𨪜]𨪜汧國長公主。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重臣：[南唐]𨪜許鉉、朱令贇；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宋𨪜]𨪜樊若水；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遼𨪜]𨪜蕭思溫、高勳、女裡、韓德讓。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高麗]𨪜金行成。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僧、道：道--陳摶；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僧--文益、策真、清聳、玄則，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福湖、福居（少林）；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尼--智瑞（少林）。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涉及文化——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文𨪜學：酒令、詩詞、楹聯。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文𨪜房：宣城諸葛筆、歙州徽墨、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澄心堂紙、端硯。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飲𨪜食：西鳳酒、西湖龍井茶，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南唐御廚各色點心。 𨪜𨪜𨪜𨪜𨪜名𨪜勝：嵩山少林寺、洛陽白馬寺，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太白樓、𨪜蘇州靈巖山、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杭州西湖、驪山焚書坑、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情盡橋。 《驚夢殘天》（上）：天遠雁聲稀--引子 上𨪜：𨪜天𨪜遠𨪜雁𨪜聲𨪜稀 引𨪜子：山遠天高煙水寒 第一回：落花狼藉酒闌珊 第二回：流連光景惜朱顏 第三回：滿城飛絮混輕塵 第四回：蓬萊院閉天台女 第五回：九曲寒波不泝流 第六回：風情漸老見春羞 第七回：別時容易見時難 第八回：流水落花春去也 第九回：待月池台空逝水 第十回：天教心願與身違 十一回：問君能有幾多愁 十二回：心事莫將和淚說 十三回：無奈夜長人不寐 十四回：綠窗冷靜芳音斷 十五回：轉燭飄蓬一夢歸 引𨪜子：山遠天高煙水寒𨪜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浪𨪜淘𨪜沙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 --李𨪜煜𨪜𨪜𨪜𨪜𨪜 往事只堪哀，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 對景難排。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秋風庭院蘚侵階。𨪜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一桁珠簾閒不卷，𨪜𨪜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終日誰來？𨪜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 金鎖已沉埋，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 壯氣蒿萊。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晚涼天淨月華開。𨪜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想得玉樓瑤殿影，𨪜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空照秦淮。 𨪜𨪜初秋。江南的初秋。𨪜𨪜𨪜 金陵的秋氣，清新爽潔；金陵的風物，明暢怡人--數年如此。𨪜𨪜𨪜 李忭代吳稱帝建唐，定都金陵，已歷數年。𨪜𨪜𨪜 這正是昇元五年的江南。𨪜𨪜𨪜 金陵，初秋，黃昏已悄然而來。 𨪜𨪜𨪜「嘶--」顯然是馬匹已氣力衰竭。 𨪜𨪜𨪜石城山，在這個黃昏之中格外淒涼。 𨪜𨪜𨪜況且，還有一匹將入地府的良駒，在那裡悲嘶。 𨪜𨪜𨪜馬既是良種，本該健步如飛，誰也不明白它怎麼會口吐白沫。𨪜𨪜𨪜 「哇--」嬰兒的啼哭聲大作。𨪜𨪜𨪜 馬蹄終於軟了。馬後的車廂隨著馬的倒下，翻倒在地。 𨪜𨪜𨪜「冰兒，摔著了嗎？雲兒怎樣了？」 𨪜𨪜駕馬車的男人躍下來，去開車門。 𨪜𨪜𨪜「只是受了驚，雲兒沒事！」 𨪜𨪜𨪜年輕的少婦抱著一個嬰兒鑽出車廂。 𨪜𨪜𨪜方面大耳、氣宇軒昂的男人約有二十五、六歲，粗衣布履、舉止不凡--他是普通的車伕嗎？ 𨪜𨪜𨪜被喚作「冰兒」的少婦，年約雙十，杏眼桃腮、容顏俏麗。懷中的男嬰未滿週歲--她是普通的少婦嗎？ 𨪜𨪜𨪜「春秋，非去嵩山不可嗎？我實在不想見他！」冰兒面有忿忿不平之色。 𨪜𨪜𨪜嬰兒仍在哭，或許他也知道沒有父親的缺憾。 𨪜𨪜𨪜春秋尷尬一笑，道：「我可是證婚人，你們鬧成這樣，我還能不管？」𨪜𨪜𨪜冰兒拍拍嬰兒，口氣淡漠地道：「讓義德作個清淨和尚不好嗎？我不想打擾他！」 𨪜𨪜春秋歎道：「這些年莫大哥看著你們相知相守……」 𨪜𨪜𨪜冰兒仍是輕描淡寫地道：「算是齊韻冰看走了眼罷！」 𨪜𨪜𨪜莫春秋問道：「你懷孕的事為什麼不告訴他？一走了之，也是你任性了些。」 𨪜𨪜𨪜齊韻冰轉過頭去，不以為然地道：「心都不在了，孩子能讓他牽掛麼？」 𨪜𨪜𨪜「你卻忍心雲兒沒有爹？」 𨪜𨪜𨪜𨪜「雲兒能有娘，已經很不錯了。」 𨪜𨪜𨪜「何苦……」 𨪜𨪜𨪜「你是義德的義兄，為他說話我不怪你。不過這嵩山，我卻不想去了。」 𨪜𨪜𨪜「這又是為何？」 𨪜𨪜𨪜「少林寺高手如雲，他去作了和尚，說不定仇家不敢再去尋他。若能如此遁跡江湖，是福非禍。」 𨪜𨪜𨪜莫春秋一呆，苦笑道：「原來你還在為他著想。既如此，你該讓他知道已自己為人父。他並非鐵石心腸的人。」 𨪜𨪜「難道我是托庇於人的弱質女流麼？」 𨪜𨪜𨪜莫春秋又苦笑了一聲，澀然道：「真是弱質女流倒好了，至少不會用劍去傷他。皮肉傷雖說不重，心上的傷看來卻是不輕啊。」 𨪜𨪜𨪜齊韻冰忿然道：「江湖夫妻，動手本是平常之事。他下手不容情，我們的功夫在伯仲之間，卻要我如何相讓？」 𨪜𨪜𨪜莫春秋黯然不語。 𨪜𨪜𨪜「他一走了之，仇家這一年來卻不斷滋擾我與雲兒……況且，他打我那一掌也不輕呵。」她懷中的嬰兒哭得累了，已沉沉睡去。𨪜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嗚--」那匹良駒喘了最後一口氣，終於閉上雙眼。地上是一大灘白沫。 𨪜𨪜「冰兒，有古怪！」 𨪜𨪜「我也覺得不對！」 𨪜𨪜兩人對望一眼，同時點頭。 𨪜𨪜「前日未入金陵時，京東鐘山下那家酒坊、那個酒保……」莫春秋若有所思。 𨪜𨪜「那個酒保步履輕盈、身手矯健，絕非庸才。那幾個飲酒的客人互使眼色，應該是一路的。難道竟是衝著我們來的？」 𨪜𨪜莫春秋似乎有些想不通：「江湖異人隱居於市，本來不足為怪。」 𨪜𨪜齊韻冰接道：「怪就怪在這樣的酒保竟然會摔盤子，而掌櫃卻不出來加以責罵。」 𨪜𨪜「你也看出來他們是冒充的？」 𨪜𨪜「我想不到他們會與我們有關，是以沒敢驚動你。」 𨪜𨪜莫春秋恍然，既驚且怒地看著那匹已倒斃的良駒。 𨪜𨪜天色漸低漸沉。 𨪜𨪜江南初秋的暮色，本該如畫如詩。 𨪜𨪜可惜來者卻無心風景。 𨪜𨪜齊韻冰與莫春秋相對一點頭，立刻閃到附近一塊紅色礫岩的背後。 𨪜𨪜影影綽綽，幾個方向圍過來的十數人，行動迅速、落地無聲，顯然皆非泛泛之輩。並且都是一式的夜行服色及難辯面目的滿臉油彩。 𨪜𨪜他們圍住馬車、馬屍，搜出了車廂裡未及取走的衣物。 𨪜𨪜衣物、車廂開始燃燒。有人開始狂笑。領頭的乃是那個「酒保」。 𨪜𨪜莫春秋按劍的手，被齊韻冰按住。 𨪜𨪜齊韻冰手心發涼，指尖發顫。 𨪜𨪜他知道她不怕死，但是卻牽掛著丈夫和兒子。齊韻冰的剛烈秉性，甚至超過了平常男子。她能忍看馬被下毒車被焚燒，只因為懷裡那個未滿週歲的兒子--石湘雲。 𨪜𨪜孩子在朦朧間咳了一聲，似被煙火嗆到。 𨪜𨪜「莫春秋，你還真大膽，居然敢躲在這裡！留下齊韻冰和那個孽種，保你全身而退。」那個酒保哈哈大笑。 𨪜𨪜齊韻冰手扣一把碎石，當作飛鏢射了出去，出鞘的劍緊隨其後。 𨪜𨪜隨劍而出的，還有莫春秋的雙拳。 𨪜𨪜「嗤」一聲，有人手腕中劍。 𨪜𨪜齊韻冰的劍，專刺人手腕；石義德的鞭，專攻人下盤。每次，他們夫妻都是這樣共同進退的。 𨪜𨪜莫春秋的雙拳已經揮出，掃中了一個人。 𨪜𨪜而齊雲冰只好撤劍。本來她至少能一劍連刺五個人。 𨪜𨪜莫春秋和她的配合一點兒也不默契，他揮出雙拳時，她幾乎刺到了他。 𨪜𨪜被莫春秋拳風掃中的人居然沒有倒；被齊韻冰刺中手腕的人也沒有倒。他們的下盤都很穩。 𨪜𨪜如果是石義德和她配合的話，這一瞬間，至少已有五個人被絆倒，而且，手裡也拿不穩兵刃了。 𨪜𨪜默契？那個和她同樣剛烈的男人，在後來的生活中，何曾推己及人地為她想過？ 𨪜𨪜齊韻冰感到一種尖銳的痛楚，緩緩擴散，成為一條條裂縫，裂紋彌深，心，似乎也要漸漸裂開--莫春秋和她，竟然這樣缺乏默契！ 𨪜𨪜也許因為她很在乎默契，石義德也在乎。她和他才會越走越近。 𨪜𨪜莫春秋其實待她也很不錯。 𨪜𨪜天若塌了，莫春秋一定會站出來幫她頂著，而且毫無怨言；而她更喜歡和石義德交換一個眼神，然後兩人一起，把老天當被蓋--誰教她不是弱質女流呢？ 𨪜𨪜她不是弱女子，所以不要莫春秋替她獨當一面，寧可和石義德共同進退、患難相隨、生死相依；她不是弱女子，所以石義德才會「捨得」打她一掌，她也才會「狠心」刺他一劍，兩個人的傷都不重，各自的心卻痛了很久。 𨪜𨪜那年，他們夫妻各自遊歷、小別重逢。他結下的仇家遷怒到她身上，暗算她幾乎得手。她帶傷回去，怕他擔心，未曾實言相告。 𨪜𨪜她不過勸他凡事三思而後行，他卻嘲笑她婚後只以兒女私情為念，俠骨不再、巾幗氣短。就這樣，他們開始冷戰，然後爭執，最後終於動手。 𨪜𨪜在他們分開的日子裡，她剛懷孕，曾托莫春秋傳信，約定歸家之日、及她身孕的消息。他晚歸了十天，帶著一身酒氣和一陣冷嘲而來。他們於是最終動手。動手的時候，他竟然全不念夫妻之情、全不憐她六甲之身。 𨪜𨪜心寒之下，她一呆，中了他一掌。她反手過去，刺了他一劍--從此，夫妻恩斷義絕！ 𨪜𨪜心有靈犀呢？還有臨敵時的默契，都到哪兒去了？怎麼一經歷婚姻的考驗，這份相互體諒與欣賞便消失殆盡？ 𨪜𨪜他的一掌，把她的愛意打得支離破碎；她的一劍，把他的相思刺成銘心之痛。他們都不是癡男怨女，不慣於死纏爛打--他心中，她已不復巾幗氣概，罵走做魯仲連的莫春秋，胡亂怒遷於人，談何肝膽相照？於是他寫下休妻書。她心中，他已無資格為人夫為人父為人友，與莫春秋吵得不歡而散，連手足之情摯友之義也不顧及，如何指望與他生死相許？於是她寫下休夫書。 …… 𨪜𨪜「丐幫與五台山丘家堡素無仇怨，莫某人與爾等亦無過節，以眾凌寡，算是英雄所為麼？」 𨪜𨪜那酒保冷冷一笑，陰森森地道：「怪就怪你們是石義德的義兄、妻兒，我不信這石位少俠會不顧妻兒性命！」 𨪜𨪜齊韻冰切齒道：「我與姓石的兩年前已然恩斷義絕、毫無瓜葛。不過你們這群鼠輩，投毒在先、燒我們行李在後，『乘風破浪』是好欺負的嗎？」捏了一個「拂」字劍訣，手中的劍宛如游龍騰空，「噹噹噹」三聲，三件兵器幾乎同時落地，她的衣袖也被削去了一截。 𨪜𨪜如果是與石義德聯手，她這一劍揮出，至少會有六個人倒下。 𨪜𨪜趁此時機，莫春秋才拔出他的劍來。 𨪜𨪜「你們……」齊韻冰聽到他的驚呼，憤怒中夾著絕望。 𨪜𨪜心頭一亂，她的手臂被淺淺地劃了一刀。 𨪜𨪜「你們……冰兒小心，兵刃上淬了毒！你快帶雲兒先走……卑鄙！」 𨪜𨪜懷裡的孩子不知凶險，居然衝著齊韻冰格格直笑。 𨪜𨪜麻、癢、涼，都直透心窩。然後雙臂開始發怵。 𨪜𨪜「雲兒，丘家堡好多老鼠，娘捉給你看！」她衝著懷裡的孩子一笑，頭開始發昏，視線漸漸模糊。她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 𨪜𨪜「石義德，你遁入空門，出家了事，牽連妻兒也罷，卻累及你肝膽相照的義兄……雲兒，娘真慚愧，沒本事保護你……」她終於沒有意識了，心裡卻存著一念--恨！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𨪜𨪜睜開雙眼，齊韻冰看到一個作揖打拱的老婆子，見她醒來，那婆子立即笑逐顏開了。 𨪜𨪜「夫人醒了，你昏迷兩天兩夜，可是餓了？老婆子盛粥去！」老婆子轉身而去，口裡兀自喃喃唸經。 𨪜𨪜四顧屋內陳設，顯然是尋常百姓之家。 𨪜𨪜齊韻冰只覺得渾身酸軟乏力，骨頭似要散了一般。勉強撐下床，順手摸去，卻是大驚：嬰兒襁褓、佩劍及隨身包袱皆已不見。 𨪜𨪜老婆子端粥進來，見她的神情，笑了一笑：「夫人的行李在清涼寺呢。前幾日寺中文益大師救下夫人，托我老婆子代為照料。夫人傷口上所敷的草藥、老太婆喂夫人喝的湯藥，都是大師叫小師父送來的。小師父來傳話，請夫人醒後到寺中一敘。」 𨪜𨪜齊韻冰耐著性子喝過粥，草草梳洗，便辭謝而去。 𨪜𨪜叩開寺門，一個青年僧人合什道：「石夫人，師父恭候已久。」 𨪜𨪜「你認得我？」齊韻冰見他文質彬彬，不似江湖武僧，便還了一禮。 𨪜𨪜「小僧清聳，日前遵家師之囑去送藥，師父已將夫人來歷相告，說是從兵刃上丐幫的記號辯出來歷的。」 𨪜𨪜齊韻冰想到莫春秋生死未卜、親生兒子不知去向，心中不禁黯然。隨清聳進了禪房，見一位眉目清朗、道骨仙風的中年僧人端坐其中，正是文益禪師，當即上前參見：「義兄與犬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望大師賜告！」 𨪜𨪜清聳奉茶上來，另一青年僧人玄則又將她的佩劍、包袱奉上。 𨪜𨪜「丐幫沈幫主與貧僧有舊，石夫人遇險，貧僧未及援手，實在慚愧！」 𨪜𨪜「丘家堡不擅使毒，難怪中毒後與人打鬥，毒氣卻不曾攻心。義兄想必也為大師所救了罷？」齊韻冰深深一揖，心頭不勝感激。 𨪜𨪜「恕貧僧多嘴，這批不像丘家堡的人。兵刃上雖刻了記號，招數卻似是而非。丘家堡的武功，刀辣槍險劍毒戟陰，專攻人要害。可這批人招式駁雜散亂、形似神非，以莫檀越的江湖經驗卻未窺破此綻，真是奇怪！另一奇乃是，石夫人與莫檀越所中的並非毒藥，而是一種見血即擴的厲害麻藥，雖能讓人昏迷，卻不致命。此麻藥乃出關東顧門，顧門與丐幫交情匪淺，自不會是他們所為，不知此藥卻何以流到了江湖。」 𨪜𨪜「春秋也沒有中毒？他人在何處？那麼雲兒--犬子呢？」她心頭寬慰，幾乎就要喜極而泣了。 𨪜𨪜「夫人暈倒之後，貧僧才匆忙趕到。那干人擄去了令公子，莫檀越留下血書當即自行離去。血書在包袱中，夫人請自行存留。」 「韻冰賢妹：𨪜𨪜愛侄湘雲為奸人虜，愚兄未盡保護之責，愧之恥之，無顏相見。 𨪜𨪜愚兄乃立誓，今生必然為賢妹奪回親子吾侄。 𨪜𨪜賢妹所中非毒，愚兄亦然，望心寬之。愚兄此去不知歸期，賢妹珍重。此事若告之義德，請賢弟相援，恐勝算稍大，賢妹亦有所托，愚兄乃冥目也。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愚兄春秋草於辛丑年立秋日」 𨪜𨪜「鐘山龍盤、石城虎踞」乃諸葛孔明言，可見石城山地勢之險要。 𨪜𨪜齊韻冰舊地重行，每念前日凶險，便更增一分對丈夫的痛恨與對義兄的擔憂。 然後，就是一份心的煎熬！她這才知道何為「恨之入骨」之切、「憂心如焚」之苦。 𨪜𨪜壇中的酒已然飲盡。 𨪜𨪜扔上半空，落下來經長劍一拂，酒罈立刻碎裂開來，片片飛散。 𨪜劍氣一經揮灑，便難收拾。 𨪜𨪜黃昏。又是這樣的黃昏，這樣的秋涼，這樣的慘痛回憶。 𨪜𨪜誰會在乎黃昏中這樣一個斷梗飄萍般的女子？ 𨪜𨪜夕陽盡頭，有僧袍在飄動。遠遠過來的，是青年僧人玄則。 𨪜𨪜他合什：「女檀越此去何方？」 𨪜𨪜「出家若能一了百了、逍遙半生，小師父的選擇便是我的後半生。」她淒然一笑，只覺得心灰意冷。 𨪜𨪜「恨海無涯，回頭是岸。檀越果真誠心侍佛，自是人生幸事。若塵緣難了、此心常恨，卻請三思才是！」 𨪜𨪜寶劍歸鞘，她深深一揖，道：「小師父勸誡，齊韻冰銘感於心！」 𨪜𨪜「家師讓小僧轉告：檀越馬匹所中的慢性毒藥，非丘家堡所擅長，此去尚請查明為好。若能消解仇怨，更是檀越的無量功德！」 𨪜𨪜「夫離子散、親亡友別，我還能懷什麼復仇之念？請代謝文益禪師的教誨，韻冰自會保重，一不濫殺無辜、二不怒遷他人，好教禪師放心！」 𨪜𨪜「檀越心懷常圓之月，無價之珍。可敬可佩！」玄則合什。 𨪜𨪜「惜月在雲中，雖明而不照；智隱惑內，雖真而不通。直如無物耳！」齊韻冰淡然還禮，轉身飄然而去。 𨪜𨪜黃昏已盡，月無蹤影--月在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