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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暗戀者

作者:陳苦

    所謂的成家立業,也許多少有些道理,李東陽覺得兒子已經成家,當是立業的時候了,所以不時地叫李少陽打理一下門中之事,讓兒子學著些,將來也好繼承他的門主之位;老子的東西,將來總是兒子的。

    李少陽為了減輕父親的負擔,且他覺得,自己有了妻子,也應該學會獨立了,不能一輩子依賴父親的,因此夜晚與留香凝溫存之後,白天裡就沒有多少時間陪他的新婚妻子;這令他覺得有些愧對留香凝,只是留香凝也常在他耳邊說:男人應該以事業為重。

    李少陽辦事,有時會把鐵血仇帶上,有時也不叫鐵血仇在身邊——這是他的父親特別交代,處理某些事時別讓外人知道,雖然在李少陽心中,鐵血並不算外人,但李東陽對鐵血仇卻沒有多少感情,充其量,他只是兒子養的一忠實的狗罷了;無論多麼忠實,也難免背叛的時候,李東陽懂得這個道理。

    李少陽的生活過得很滋潤,他的妻子似乎也活在甜蜜與幸福中,這自是不必說的,兩人剛新婚,蜜月期還未過,哪能不蜜甜?

    留香凝很快地就懷孕了,雖然身體未變形,但經朗中的診斷,是的確懷孕了,這是在他們新婚兩個月之後的事,這時的留香凝比少女時的她更迷人了,臉上有著少婦的媚情,以及一種成熟的果子的味道從她的一舉一動中搖蕩出來,令人覺得秋真的濃了;而站在秋的黃葉中的少婦那情韻就更濃了。

    李少陽已經不常與留香凝一起散步在忘情湖邊了,但留香凝對於這個有著她最初回憶與甜蜜的湖兒卻是有著長久的懷念,當李少陽不在魯山門時,她總會獨自來到忘情湖邊,她是魯山門的少夫人,很少人敢打她的主意,所以也就一直平安無事,況且魯山門的門徒暗中都跟著他們的少夫人。

    鐵血仇第一次與留香凝單獨出來,當留香凝要他跟她到忘情湖走走時,他猶豫了好久,最後留香凝輕歎出聲,然後獨自前往,他才望著她的背影,垂下頭來,慢慢地追隨在伊的身後。

    「這落葉在湖裡黃,這湖就不乾淨了。」留香凝感歎道。

    鐵血仇站在她背後,垂著雙手不言語。

    留香凝回首看著他,道:「你向來都不喜歡說話,讓我很少能感覺到你的存在?你的嘴難道像你的人一樣笨拙,我在等你說話哩。」

    鐵血仇不敢與她對視,只是垂著臉道:「湖裡的黃葉如同一個已死的人,總會化成泥的,那時會還給湖水一個乾淨明澈。」

    留香凝道:「怪不得你整日死氣沉沉的,一開口就是什麼死人的,我倒認為你就是一個活死人。」說罷,她扭臉過去,只看她面前的湖光山色,對於鐵血仇的說話方式有些生氣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木頭一樣的男人呢?

    留香凝想:還好這秋的落葉雖是黃的,但黃不就是成熟嗎?就像我自己,從一個少女到一個少婦,這過程也許就是成熟的美吧?

    她忽然覺得這湖裡漂浮的黃葉也不是一種洩氣之景。

    鐵血仇的心裡卻是另一番思想,他知道落葉黃了落了,冬也就不遠了;春天所萌生的一切,都會在即將到來的那個季節裡消亡的。

    生命,有始,必有它的終;所有的歡悅,到達最後,或許是悲涼,或許是平淡。能笑到最後的,在這世上,沒有幾個人。

    他很少笑,就因為他知道:笑,不能長久。

    只有平實,才能讓人長久地擁有著;生命的輝煌,如同日頭蹦出海面的剎那,但人只有一次生命,每一天也只有一次日出——許多時候,許多人根本看不到日出。

    從他懂事以來,義父就不准他笑了,只要他一笑,義父就生氣;義父常說,「孩子,不要對這個世界容易獻上你的笑,因為一旦你對它笑了,它就會讓你哭。」

    義父是在街頭上撿到他的,那時他才滿月,義父收養了他,並使他生存下來了,他對於他的父母沒有恨也沒有愛,或者說沒有任何感情,在他的心裡,義父是他唯一的親人;他以前沒有朋友,義父總是對他說,朋友是不可信的,但他相信了李少陽,也把李少陽當成了他的唯一的朋友,如果他的義父知道了,應該會對他大罵出口吧?

    從五歲開始,義父就逼他練拳,那是一個慘酷的經歷,他的拳頭打在大山的石上,皮破了肉綻了血流了也依然要一拳一拳地打出去,所以他的拳頭看起來比一般人的都粗壯,體格也是挺強壯的,只是在他的粗布衣的掩飾下,他給人的感覺,只是一個樸實的青年。

    就連他的義父也不知道,在他樸實的外表裡,有著一顆孤獨的堅心,而這顆心蘊藏著火的力量。

    「稚心曾經和我說,你的衣服不好看卻很溫暖,她曾經是想在你的懷抱裡睡覺的。」

    留香凝背對著鐵血仇,等待著他的回答,鐵血仇卻不知怎麼回答——或者她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問題。

    「你為何要叫鐵血仇?這名字不吉利,你難道不準備改名嗎?」

    鐵血仇道:「這名字是我義父給我的,我的生命也是義父給的,這名字將伴隨著我,直到我生命的結束。」

    留香凝再次回頭,盯著他,道:「你說話永遠都是這種死硬不活的口氣嗎?」

    鐵血仇啞口無言。

    留香凝忽然道:「把你的臉抬起來,看著我!」

    鐵血仇直視著留香凝,雙眼中閃爍了絲絲慌亂。

    留香凝凝視著這個她認識了幾乎一年的樸實青年,他很少言語也很少笑,那臉,總是如同堅石一樣,給人粗糙的感覺的同時也給人一種壓迫,留香凝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喜歡與李少陽在一起時的輕鬆溫存以及浪溫的情調,她幽幽地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鐵血仇的心彷彿被撞了一下,結實的身體也跟著一震,道:「血仇不敢喜歡少夫人。」

    留香凝曬道:「沒見過像你這般懦弱的男人。」

    鐵血仇再次無言,頭也跟著攏拉下來。

    留香凝道:「你不敢說也好,像你這樣的人,我是不會喜歡的,即使你說出來,得到的也是我的嘲笑;你沒有說出來,也許對你是件好事。你的感情像你的人一樣深沉,但一個被愛的女人總能感覺得到那個愛他的男人的眼神裡面的元素。人的感情無法騙自己的眼睛,你的心在你的眼睛裡特別的明顯,你每每看著我時令我有著被燙痛的感覺。我今日叫你來這裡,就是讓你明白,我已經是為人妻的了,你對我的感情讓我覺得心煩,你懂吧?」

    鐵血仇緩緩抬起臉,則眼看著湖面漂漂蕩蕩的黃葉,輕聲道:「少夫人,血仇懂的,請你不要再說了。」

    留香凝背轉身去,道:「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也可以走了。」

    鐵血轉身,默默地離開留香凝,踩著一地的黃葉,發出一種惱人的沙沙之音。

    留香凝待他走遠,回轉身,凝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喃喃地道:「稚心說得沒錯,你的衣服不好看卻很溫暖,但願你很快就忘了我,別讓你心中那無根的愛像你的沉默一樣的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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