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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妖鼓天狼

作者:夕渡



    一聲尖厲狼嚎陡然劃破天際,連寂靜的夜都似為之震顫。

    「傀儡王」曹顓奔行中猛然駐足,蒼白臉龐隱現凝重神色。宗唯驚詫間也聞聲望去,但見丈外無數狼影錯落奔走,暗裡幽幽綠光如點點星辰,大略估量竟有千餘之多。螞蟻多了尚咬死大象,更何況是群凶殘豺狼。兩人雖有武力在身,也不免暗自心驚。

    曹顓暗想:「剛才那些野狼該是些尋路的,早知如此就該殺盡了事。只是,它們放著大堆肥美屍肉不顧,卻偏偏在此地糾纏,這是為何?難不成還有人指使!」

    天日漸漸陰寒,這狼患之地自然更是獵物難尋,狼群可都是餓紅了眼。但奇怪的是它們來勢洶洶,卻依然只擁在遠處低吼,竟也不攻擊。宗唯一邊安撫狂躁野人,一邊疑惑地問道:「曹大哥,它們怎麼毫無動靜?」

    曹顓沉聲道:「這裡面玄機深著呢,首先它們可能是要等頭狼來,然後肆意攻襲;其次麼意在奪勢,讓我們心驚膽寒後再群起而噬。」

    「這麼說來,這群野狼好像不太簡單哪!」

    「傀儡王」曹顓身軀一挺,雄健氣勢飆升,目光森冷道:「神佛當道尚且殺絕,更何況只是群長毛畜生。衝過去就是,如敢妄動,我要它們屍骨無存!」

    宗唯被說得熱血沸騰,高聲道:「曹大哥,那就讓大宗給你開路吧!」經歷早先的血腥屠殺,他似能平靜地對待無盡殺伐了。只是這與他原先對山外的俗世印象,落差甚大,許多東西便在潛移默化中轉變了。

    殺氣衝霄,無聲金鼓雷動,凶厲狼戰已經悠然展開。

    茫茫黑夜,雪白寒氣縱行捲襲若呼嘯盤旋的玉龍。宗唯的靈活身形高低穿動,來回翻轉則如白鱗萬點。他自被月如痕火氣灼傷,且見識過她的冰氣陣後,對寒氣的運用也漸趨純熟。此時使來更見冰風凜冽,只見掌影如同山嶽重重,所過處衝起狼毛紛紛,嚎叫聲淒厲。

    凍斃的狼屍自冰輪中甩出,還未落地便被圍上的餓狼撕得粉碎,只剩森白的狼骨。宗唯也不停留,孤身化作厲斧直劈洶湧狼海。

    時間飛逝,衝鋒在前的野狼幾乎都沾染血跡,空氣中充滿了濃重的血腥味。而未曾爭到口食的野狼,綠眼中更顯戾氣,嘴露獠牙喘著粗氣。群狼被宗唯殺傷無數,但還是前赴後繼不依不饒,似乎越殺越多。

    宗唯殺得大汗淋漓,揮舞拳頭也越來越重,箭般身勢逐漸遲緩,但眼前湍動狼海依然無盡頭。他方才殺得太急,竟深陷狼群合圍之中。正當宗唯力竭之時,忽聞身旁狂吼聲起,銀光若飄羽般隱過,他頓覺壓力一輕。

    「傀儡王」終於攜著妖野人,挺身殺至。

    「宗兄弟,累了吧,你暫且歇歇!」歇字尚在口間,曹顓已一拳轟出,那威猛勁道彷彿怒鷹擊空,勢比閃電。十數隻奔狼被擊得狂跌三尺,頭骨碎裂而死。他斜身避過交叉狼爪,猛吸口氣,長喝道:「找死!。」

    但見「傀儡王」曹顓衣袂繃緊,旋飛間銀氣狂漲數尺,滾起銀色旋風橫掃而過,圍殺野狼觸著即飛。狼屍纏著銀氣破入狼群,慘叫疊起中又撞死數頭。

    如此鐵血威勢終將兇惡狼群嚇退,圍成大圈,紛紛蓄勢刨地怒目而視。

    曹顓從容轉身,猛聽身側風聲作響,一匹凶狼趁勢飛撲而上。不見曹顓如何動作,腳步也沒停,只是前行間嘴角露出殘酷冷笑。

    「辟啪……」

    但聽狼嗚聲乍起即止,狼屍翻然跌落,鮮血汩汩流淌,幾簇青毛尚在空中飄舞。原來,凶狼撲上瞬間,他那破亂後擺就無風自起,剛勁真氣直其若鐵刃一般,衣角輕柔地劃過狼喉,用力之迅疾巧妙巧令人咋舌。

    深沉寒夜,淒迷狼嚎,碩大圓月浮過血色山丘,一切的一切顯得那麼詭異而美艷。

    曹顓長吸口氣,正待與宗唯一鼓作氣破圍而出。猛聽得一聲沖天狼嚎飆起,由遠及近,高亢悠揚。狼嚎所至和者萬千,瞬間瀰漫起一股磅礡的肅殺之氣。所剩群狼直如潮水般湧退,且奔行錯落有致,不復凌亂景象,有如行軍佈陣般嚴謹。

    矮石崗上陣陣騷動,自黑暗中躍出一隻白毛巨狼,只見它昂首傲然蹲立狼群最高處,細長白毛隨風拂動,在朦朧月光下晶瑩剔透,紅寶石般的狼眼中露出睥睨天下的霸氣。

    「雪獄天狼!」曹顓驀然低呼,暗皺眉頭道:「天狼乃是雪獄異種,世存雪原之顛,人間罕見,怎會在此地現形?到底是誰?是誰在暗處?難道……」他心頭陡然一陣抽搐,眼中似期待,似的厭憎,似茫然。一人在剎那間竟有如許紛繁的情緒,實令人詫異。

    「曹大哥,那野狼頭兒到了?長得滿精壯的,等會宰了給阿野打牙籤也好!」

    「阿野?」曹顓回神間,心生疑惑。他忽見妖野人露著獠牙衝他笑,頓時明瞭。看來,這野人還滿得意它的名字。看宗唯滿不在乎的樣子,曹顓不由暗責:宗兄弟雖不知那天狼厲害,但有此豪情已是不易。我這做大哥的,怎麼也不能讓他比下去啊!」

    「傀儡王」曹顓大笑道:「那便宜這畜生了,這頓大補準會讓它長瞟脫毛,哈哈!」說著他甩過佈滿血斑的酒袋,「那幫雜碎唯一做的好事,就是給曹某送些好酒來,宗兄弟,喝幾口長些氣力!」

    烈酒狂灌下肚,不勝酒力的宗唯頓時雙頰酡紅,腹中直如火燒一般。

    「這才像個漢子,酒力不行以後多練。」曹顓沉吟片刻,望著宗唯道,「如果讓天狼將這幫狼崽子整合起來,那就要大費手腳了。擒賊先擒王,你且等曹大哥去割那狼頭來!」說罷凌空盤舞如飛,直衝白毛巨狼所在的矮石崗而去。

    「曹大哥……呃!」宗唯高呼間連打酒嗝。只見他踉蹌著來到株大樹旁,虎吼一聲,將它連根拔起。然後便朝妖野人大喝道:「阿……野,殺上去啊!」妖野人聞言會意,忙甩開野狼糾纏,捶胸狂嘯著跟進。

    但見宗唯環抱著圓木撕開狼軍鐵幕,而妖野人則張牙舞爪地跟在身後。那笨拙圓木在他手中翻旋猶若靈動鬼魅,在狼群中縱橫馳騁勢如破竹,一路上遺下狼屍無數。醉眼朦朧中,亂石崗頭銀白雙影電般交織,身前群狼則依然死戰不退,宗唯不由心急如焚。

    忽見他眼睛一亮,猛然將圓木直插於地,麻衣翩飛如生羽翼,攜著野人飛身腳踏樹頂。他渾不顧撲騰嚎叫群狼將樹皮刨得飛捲,舒然雙手合十。忽然間,宗唯醉目怒睜,張口怒喝:「破哇……殺、殺、殺!」

    那五字印訣威力更上層樓,直若九天擊洪鐘。從圓木處化出圈圈海嘯般驚天聲浪,硬生生逼出數尺圓空璧,地上密佈深淺不一的爪痕。

    群狼尚驚魂未定,宗唯卻又有異動。但見他哈哈大笑,翻身猛力旋擊,數百斤的圓木就如箭石般,朝亂石崗頂破空而去。他飄身飛落其間,見妖野人正抓著枝椏狂呼不止,不禁啞然失笑。但他眼見前方銀蛇狂舞,又是一陣心焦。

    剎那間,驚心動魄的一幕映入眼簾。

    但見化作銀月的曹顓厲聲尖嚎,悍然縱身劈落,袖中十指狂扯,數道銀弦滿天飛舞,如撫琴般掠過殺奔而至的天狼。但見雪白狼毛陡然聳立如針,血影飛濺,人狼乍分。圓木勢頹飛落,轟然衝入石叢,「傀儡王」與雪獄天狼的血戰也赫然終結。

    「宗兄弟,你還上來做甚。沒見大哥就割下狼頭來了麼!」曹顓淺笑中,滿是疲憊神色。

    猛聽宗唯驚呼道:哎呀!曹大哥,你的手……你的手受傷了!」曹顓的左臂側竟硬生生被撕去層皮肉,鮮血淋漓,露出森森白骨。宗唯急著替他包紮,手忙腳亂間疼得曹顓眉頭連皺,口中卻依然道:「不礙事,不礙事,用片活肉換那雪獄天狼的命,值了!」

    那些狼卒原本被磅礡氣勁阻在戰圈外,此時皆厲哮著湧上前來。「傀儡王」曹顓將眼一瞪,不怒自威。他揮手將滴血狼首拋入狼群中,那物落入狼陣就引起連番悚動,見者紛紛退避,似極為驚懼。連宗唯扶著曹顓大步而出,都無狼卒再來阻攔糾纏。

    曹顓連番大戰,此時虛弱至極,連連催促宗唯依原路返回。宗唯暗想:這狼群已無大礙,為何不就近覓地療傷。但他也不願忤逆曹顓心意,轉眼又來到破落古廟前。忽然,宗唯隱約聽到一陣淒涼幽咽的樂聲,遙遙傳來……

    他見曹顓傾聽得十分入神,良久,喃喃道:「她來了,果然是她來了……」

    「曹大哥,她?她是誰……」

    「她……」「傀儡王」曹顓瞳孔驟縮,張口無語,宗唯不禁順著他的眼光望去。

    月色如水,若有若無的鼓聲從大山中傳出。風塵起揚,青毛爍爍的奔狼自丘頂追襲而下,但見一位青衣蒙面女子,輕踏狼身飄飛而至,說不出的從容寫意。淒美的曲調便自她銜葉的朱唇間飄出,宗唯竟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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