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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擊楫中流

作者:夕渡

    湖波趨於平靜,風止冰落,只見宗唯跪伏船頭喘息不止,許久才顫顫微微掙扎著站定,唇齒微動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月神」如痕則迎風背立,似深深嵌入那晨曦之中。只見她不經意間撩起胸前的雪白髮絲,隨手拂向身後,柔聲輕歎道:「如痕輸了……」然後她緩緩轉身,遙對「傀儡王」曹顓道:「曹叔叔,如痕就此拜別,您且好自為之了。」

    曹顓頷首笑道:「呵呵,月侄女也多保重,叔叔我不送了。」

    別看曹顓似一直鎮定自若,唯有他自己心知,方才是如何受那苦苦煎熬。原來,曹顓無意間發現,月如痕在答應那刻,她所隱現的實力竟步入另一層境界,是因機緣巧合再作突破,還是此前隱藏殺勢,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這讓曹顓面臨著是否使出手中最後砝碼,從而放手一搏的抉擇。只因他心中再無將宗唯救出生天的絕對把握。幸虧宗唯這小子福大命大,竟能奇跡般擋住那最後排山倒海的一招。只是他對這月侄女更加琢磨不透了,就如同眼下的宗唯一般。

    月如痕騰身輕點間躍入毒神存身的小艇,尊聲道:「毒老,如痕有辱使命,只能親自向復王請罪了。」

    「毒神」精芒倏閃,接著喟然輕歎,拱手長笑道:「曹小怪,願賭服輸,你我後會有期!」說著揮手沉喝一聲「我們走!」圍觀小艇便紛紛退卻,不久那巨大的桅帆也隱入晨霧之中,一切都彷彿未曾發生過似的。

    湖浪翻波,層疊起伏蕩漾,發出柔和而有韻味的聲響。

    此時,站得筆直的宗唯倏然感到頭暈目眩,身體搖晃數下便翻入湖中不見。

    「宗兄弟……」曹顓急呼間也是腳步蹣跚,那銀光流溢的面具此時亦變得黯淡無光,他亦無復方才威猛若神的雄姿。

    原來,「傀儡王」曹顓的傷勢遠未康癒,危機時刻迫不得已出手指點宗唯,更是使此前的努力付諸東流。但他將真氣注入宗唯體內助他使出「繁花寂滅指」時,竟另有奇異的寒冷真氣返流回來。一時之間竟將他傷勢壓下,故能出手騙過「毒神」,令敵忌憚之下不敢妄動。

    但他外強中乾的樣子竟騙不過宗唯一雙賊眼,倉促之下他方才依宗唯之計定下那三掌之約,此後的變故非曹顓所能掌控,還好歷盡波折終能逃過此劫。

    只見他手指如波浪似的連彈,敲出一段奇異的韻律。須臾,只見湖中翻起四道銀影,閃電般落於船頭,將宗唯平放於船上後,恭敬地後退數尺跪伏一旁。那四人身著通體暗銀色輕型甲冑,臉上也是曹顓般花紋的銀質面具。

    曹顓正待近前細看,忽見宗唯圓眼一睜,嘴中吐出一道細長水柱來,既而翻了個身,手腳大張,依然是那悠閒自得的模樣。曹顓看在眼裡,不禁苦笑不已,心想:真是白替這小子擔憂了,遂惡狠狠的道:「我可是叫你不要毫髮無傷回來的……哼哼……」

    宗唯往嘴邊一摸,可哪裡還有絲毫血跡,體內的傷勢也在寒石氣旋的調理下好了七八成,如今算是毀屍滅跡死無對證了。他忙裝出一副苦瓜臉,一邊哎喲不已。

    曹顓見此捶了宗唯一拳,旋即哈哈大笑道:「宗小弟,真有你的,大哥還以為你死定了呢。」

    宗唯齜牙揉著胸口道:「還多虧你那月侄女手下留情,哎!說到底,大哥的侄女,不就是我的侄女麼,下次也讓冰人兒叫聲叔叔來聽聽,嘿嘿,那……」

    曹顓眉頭一皺,若有所思的看了宗唯一眼,笑罵道:「你可不准佔我月侄女便宜,咱們各交各的,除非你認為你皮厚,那就另當別論了,哈哈。」

    宗唯嚇得吐吐舌頭,他還真的有點被月如痕打怕了,當然,這種示弱的想法只能肚子裡偷偷想。曹顓笑著突然咳嗽起來,令宗唯一陣著緊,曹顓揮揮手道:「我們最好離開這是非之地,我的傷勢不能再拖了。」

    宗唯正待去操槳駕舟,又聽曹顓道:「宗小弟,你也歇息會吧,都讓他們去做好了。」說罷手指輕彈,四個銀面客接令便迅速行動起來,或操舟或劃漿,皆各司其職。

    宗唯看得一愣,遂在曹顓一側盤坐下來,他方才在水裡他見銀面客並無惡意,才任由他們抬他上來。現在想來,他們四個該是曹大哥的殺手鑭才是。在他靈覺中,那四人舉手投足間皆有一股詭秘氣勢,似與那船上瘋狂的銀偶一脈相承,只是較之更為厲害。

    他不禁心頭暗暗嘀咕道:「曹大哥還真是沉得住氣,半隻腳都跨進棺材了還藏著掖著,哈哈,不愧是「老奸巨猾」的人物。而且這些傢伙如此精巧聽話,什麼時候討一個來玩玩才是。」

    曹顓見宗唯賊頭賊腦地望來,便為其解釋道:「他們都是是我苦心煉製的「銀傀儡」,只是煉製之術有干天合,煉製的人鼎更是難尋,所以多年來也只煉得四人,也一直陪侍左右。我將他們視作保名之術,從不輕易動用。」

    曹顓說到這裡一頓,見宗唯對他這異術不甚在意,遂心頭一寬戲謔道:「本來是等你一死就開溜的,想不到你這小子怎麼也打不死,唉……竟把我這步妙棋也給廢了。」說罷合掌一拍故做惋惜狀。

    「大哥……」以宗唯的聰敏,怎會看不出曹顓的用意,有些埋怨,也有些哽咽。

    曹顓一把抓住宗唯的手道:「無須多言,古人說:一日兄弟,世世兄弟,再婆婆媽媽就將你一腳踢下湖去。」

    宗唯遙望天際,想著自銅闕出來發生的一切,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如今,他已經邁出了踏入俗世的第一步,還有了一見如故的曹大哥。以後又會如何呢?宗唯也不知道。

    紅日穿雲而出,染紅湖水千傾,唯見那小船箭矢般破浪飛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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