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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螺髻青濃

作者:夕渡



    一路過關斬將,宗唯也是大汗淋漓,但見目的地近在咫尺,不由心頭狂喜。原來,宗唯搗亂去鑿水密艙時,歸途中順便在左舷艙壁上拓了個隱秘的口子,只要稍加延展便能從此處逃出生天。

    他勁入金石玉手,正待破壁而出,忽感身側氣息驟緊,直如芒刺在背。宗唯暗呼不妙,他東突西竄用盡疑兵之計,卻仍在這緊要關頭棋差一招。宗唯倏然轉身,兩道犀利目光凌空交鋒,令道中黯淡光芒隱呈撕裂般震顫。

    宗唯接觸那奇冷的目光的瞬間,疾步掠出,勢如清風拂波。只是他方才驚魂剎那,心間忽生起一絲疑惑。那回眸不知為何,竟讓他對這冰玉般少女生起莫名的吸引。

    冰玉般的女子無聲俏立於光暗之間,便是魔城「月神」——月如痕!

    宗唯倏然記起他鑽出船艙時,恰巧看到的她對「傀儡王」曹顓那驚世駭俗的華麗絕斬。如今單獨面對,宗唯不禁隱隱有些怯意。他猛然回神,不由暗責道:「宗唯啊宗唯,未戰先怯,還怎麼救曹大哥出困呢!」

    宗唯正思忖間,眼前白影一閃,月如痕已幽然截住了他。若論輕靈,宗唯悟自「印輪陣」的身法自是不渝多讓,但速度便顯然不及如痕之行若鬼魅。只見月如痕素手微抬,「月冰輪」旋於玉指尖。

    她低眉吐語道:「不管你是誰,留下曹叔叔,我饒你活命。」聲音淡淡飄來,卻猶如萬載玄冰般迸出逼人寒氣。

    宗唯聽得大大不爽,暗道:你這傲氣的女子便吃定我了麼,大宗我偏不信這邪!他露齒口笑道:「冰肌玉膚,呵氣成珠,嘿嘿,簡直是個冰人兒嘛。」

    他念到此處靈光一閃,寒氣,正是那凜冽寒氣。宗唯體內蘊積無邊寒氣,源流自寒石精華,故兩人隱隱相引也是常理。宗唯隱有定計,便情不自禁大笑出聲。

    那一言一笑讓「月神」如痕瞳孔微縮,心中微怒,但喜怒皆不見於神色。她不知這個膚色怪異的少年,為何能讓她生起獨特之感,而且是久違的親切感。自母親過世,那感覺就被她深深埋藏,因為她只要別人敬畏便足夠了。

    但如今……月如痕想到此,心中泛起無名的羞惱。白色幽影化身千萬,如翻湧白浪層疊擊出。宗唯腳踩丁八雙手交錯,竟硬接月如痕磅礡陰寒氣勁,瞬間他便眉染白霜飛身跌出。只見他弓背銅瓶猛撞上艙壁,砰聲巨響,厚船板傾折,宗唯反身穿壁而出。

    「哼!」月如痕心知中計,她輕咬朱唇隨之縱躍穿出,同時玉手一揮,「月冰輪」掄過一道華麗彎影,呼嘯奔騰彷彿驚龍狂舞。無邊輪影結成巨網竟讓宗唯無處可遁,他只得腳踩船壁翻上船舷,甲板上頓時一陣喧嘩。

    「月冰輪」如影隨形,而船上徒眾也自搭弓朝他勁射,穿梭箭鏃如飛花掠影。宗唯頓時手忙腳亂,剛輕靈高翔閃過「月冰輪」,口中便高喊道:「慢些,慢些……」

    一身白衣的「月神」如痕緩緩浮上船頭,竟有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

    她雖聽宗唯狂呼,卻絲毫沒有罷手的意思。青蔥五指陡然一翻,「月冰輪」夾著寒氣迅疾回飛,朝宗唯面門直劈而來。宗唯心頭暗緊,莫名的孩童心性卻讓他賭氣將手一攤,赫然閉眼不動,宛若受死一般。

    輪刃硬是在他眼前三寸橫飛而過,宗唯驚出一身冷汗,卻自欣喜無比。只因他對方纔的推斷更有信心了。只見他吐舌撫胸,故作驚駭之狀,連月如痕也暗生苦笑不得之感。

    月如痕銳利眼神直刺宗唯,沉聲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她也不知方才為何會心軟,竟硬生生將「月冰輪」斜移三分,沒有乘機殺了這口齒放肆的少年。

    「冰人兒,你真要追回你那曹叔叔麼,如果你答應不用那大彎盤砍我,哈哈,給你也無妨啊。」

    月如痕眉頭暗驟,她對宗唯的稱呼略有不滿,卻不願橫生枝節。她不動聲色的說道:「好,我可以答應你。」說罷講手一揮眾人罷手,更為示誠意,「月冰輪」劃過舒長弧線飛回背套,竟然落得絲毫不差。

    宗唯嘴角掠過莫名笑意,沉吟道「嗯……,冰人兒,真是乾脆啊,嘻嘻,接好嘍。」說著飛退數尺旋身而起,俯仰間身後包裹之物凌空飛起,朝月如痕拋將而來,身形則順勢迂行側翼,遁去勢如脫韁野馬。

    月如痕嬌叱一聲,身形浮縱掠向宗唯,幡然讓過狂飛來的米黃包袱。她順手輕搭間心念電轉默查,並無曹顓氣息,且觸手陰冷該是金製器皿。她心頭暗道:莫非中了棄車保帥之計,如此一明一暗,讓曹叔叔遁去了不成?

    她想到此處明眸一寒,喝道:「冥頑不靈,放你不得!」說罷輕嘯聲起,剎那間,大船四周的湖面上,燈火來往愈疾,氣氛更是緊密。

    只見月如痕纖手戟指而畫,結冰絲為環,從未顯露的冰月絕技「寒月流霜」倏然展開,瞬間寒氣縱橫,冰索連天交織。宗唯錯落於無形冰索之間,猶若冰河浮雲,飛遁身形頓時滯緩。

    月如痕若幽靈般出現在宗唯身前三尺,白衣飄浮,素手揮來,猶如素白絹布中繡出錦紋簇簇,繁花點點,予人美不勝收之感。

    但宗唯卻無心戀此嬌容,那層湧而來的寒瑟勁氣宛若風中雲絮,深受那無邊無際的糾纏包裹,拳腳過處則煙消雲散無處受力。其中威力竟絲毫不亞於「月冰輪」,宗唯直難過得要吐血,心中直喊不好玩。

    宗唯哪曾知曉「月冰輪」此等神兵一與宿主結合,便若人器一體,即使無兵器在手依然可以發揮神兵的絕世奇力。

    「啊呀,冰人兒,都給你了還追我做什麼呢!」

    「哦,莫非你其實要的是我,這可如何是好……苦命哦!」

    但見他凌空輕踏,匍身躲過如影隨形之寒冰馭手。宗唯深陷險境口中卻依然不饒人,彷彿愈是生死關頭就愈是興奮不已。宗唯轉首間,忽見那包著銅瓶的包袱已然落下船舷,不由暗自欣喜。

    月如痕見宗唯陡然趔趄下墜,心道這少年終於氣竭,正是擒他的絕好時機。她思忖中飄身而上,形同虛空鬼魅隱現。猛然間,月如痕那蓮瓣似的無邊手影暗合為一,舒然化手為指,晶瑩指心飆現宗唯眼前。

    指後升起的一雙明媚大眼讓宗唯一驚,暗道:「冰人兒終於上鉤了。」電光火石間,宗唯身形猛縮,宛若緊崩弓弦,金玉手指則如利箭破空般按捺而出,悍然對上那飄忽不定之蓮花指心。

    雙指輕觸間毫無聲息,一陣寒意陡顫,無邊寒氣從指心翻湧而入,猶如狂浪湧潮般衝擊著宗唯週身經脈。宗唯身形狂抖翻出三尺,下墜中如風中飄絮,讓他心頭大駭,直喊小命休矣。倏然,他感覺沉睡於經脈間的寒氣旋動若精靈,翻起若有若無的清流,催引氣息鼓脹收縮,竟瞬間將那凶厲寒氣分成千絲萬縷,如虹吸般悉數導歸丹田。

    宗唯暗自擦掉嘴角血跡,雖成功化去入侵寒氣,但寒氣所含內勁甚強,金石玉手抵化大部勁道,他亦不免內腑受傷。其中危險自難言說,稍有不慎就小命不保。但宗唯膽大包天,渾然不知其中厲害。

    他吸收寒氣後渾身舒坦,心頭狂喜道:「果然不出所料,冰人兒在我寒氣祖宗面前班門弄斧,豈非有來無回,嘿嘿。」吐納之間氣運週身,麻痺經脈逐漸緩解,體內真氣更加雄厚。

    只聽他大喝道:「連!」五字印訣出,急落身形應聲驟徐,飄旋去勢有若風馳電掣一般,翻滾中奔出丈餘。他猛然一個俯衝,將落水的銅瓶抱在懷裡。只聽宗唯低聲道:「曹大哥,方才真對不住,不過我們馬上就要脫困了!」

    宗唯破入水前,猶自探頭朝月如痕笑喊道:「多謝冰人兒助我一臂之力,宗唯日後定當厚報,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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