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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降城

作者:朝倉謙景

    「轟!轟!」城外大筒轟擊的巨響聲把伏在垛牆下熟睡的新田長門守義康給驚醒了,士兵們零亂的腳步聲和呼喝聲從周圍響起多少讓新田長門守義康的頭有了些清醒。

    伊達正信的大軍又開始攻城了,這已經是兩天來的第七次攻城了。

    一席甲冑的新田長門守義康睜著佈滿血絲的眼睛看了看周圍的家臣們,他們已經整整兩天兩夜沒合眼了。真是混蛋,兩天前自己剛剛接到小野遠江守長治的死訊,半夜伊達正信的大軍就已經把自己給圍了起來,口口聲聲說新田家是殺害小野長治的罪魁禍首,而自己派出去的使者去一個被伊達正信斬一個。如今城內只有不足一千五百人的軍力,而城外是伊達正信已達一萬三千人的大隊聯軍,沒有援軍,沒有補充,這一場仗的最後結果似乎已經注定了,唯一沒有確定的是城破的時刻和自己的死期。

    新田長門守義康重重的吸了口氣問道:「戰局如何?」

    一個家臣恭身回答道:「主公,伊達正信又開始攻城了。這次敵軍的大筒已經運達,眼下正在轟擊外城牆,士兵死傷慘重,城池已經難以守住了,臣等願保主公血戰突圍,請主公盡速決斷。」說罷便跪了下去,周圍的家臣和士兵紛紛跪倒一片。

    新田長門守義康看了看跪倒在自己周圍的家臣和士兵,虎目中射出英雄末路的神采。握著長刀的右手劇烈的抖動了一陣之後,新田長門守義康抬頭仰天長笑道:「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小小新田家居然在這個行將滅族的時候還有這麼一群忠義之士,更想不到在我新田義康行將授首的一刻,身邊還有如此赤膽忠心的手下。」停了停,他低下頭看著幾個近臣道:「我死後,你們拿我的頭給伊達正信,換取大溝城全城百姓的安全。派人去山城安國寺告訴吾兒松若丸,我死的一刻起,他已元服,起名隆家。成為新田家第四代當主。讓他記住,他的父親是被伊達正信所殺。」新田長門守義康再次望向城外,大隊的伊達軍士兵兵分四路向大溝城圍了上來。喃喃的道:「最後告訴松若丸,我很遺憾不能親自為他元服。」

    「主公不可如此!」周圍所有的人都抬起了頭,看著屹立在垛城上的新田長門守義康,眾人的眼淚終於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新田長門守義康一擺手淡然道:「我意已決,勿需多言!來人,我要與伊達正信陣前答話。」

    一聲炮響,前軍真田左京亮幸町部的三千人兩邊一分,一匹快馬從伊達少納言正信本陣奔出來到新田長門守義康的陣前。新田長門守義康力排眾家臣的勸阻,也奔出了本陣。

    來者不是伊達少納言正信,而是未披甲只罩著一件菊鍾馗陣羽織的羽柴大和守正宗。新田長門守義康見了羽柴大和守正宗大怒道:「為什麼!伊達小兒難道連見我一面的勇氣都欠奉,只派你這個吃白飯的人來。存心羞辱我嗎?」

    羽柴大和守正宗定定的看著新田長門守義康,沉沉的吐了口氣道:「長門守大人,對殺害小野遠江守長治大人的叛賊,伊達大人自然有權不見。如果殿下有什麼話想對伊達大人說,在下正宗一定可以為你帶到。如果義康殿下只想見到少納言大人痛罵一番,請恕正宗失陪了。」新田長門守義康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狠狠的看著羽柴大和守正宗,手不自覺的摸向腰間。羽柴大和守正宗神色的不變道:「義康大人如果想乘此良機殺掉正宗,正宗也無話可說,大人動手好了。」

    「呸!」新田長門守義康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道:「殺你這個廢物,白白污了我的寶刀,你回去對伊達說,我新田義康願切腹一死換取大溝城全城的生靈的安全。」

    羽柴大和守正宗動容道:「義康大人決定了嗎?」

    新田長門守義康不語,只是抬頭看著已經東方升起的朝霞。

    「好吧,長門守大人請在此稍候,正宗這就去向正信大人稟告。」羽柴大和守正宗一撥馬頭返回了伊達正信的本陣。

    盞茶過後,羽柴大和守正宗復回陣前,面對著新田長門守義康他只說了五個字:「大人同意了。」

    新田長門守義康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看著羽柴大和守正宗道:「多謝大和守大人,新田義康願在陣前切腹。」停了停道:「不過我要告訴羽柴大人,遠江守的確不是我殺的。伊達正信這樣做,終將遭到報應。」

    羽柴大和守正宗只是不置可否的道:「是嗎?」一撥馬頭往回便走。背著新田長門守義康,羽柴大和守正宗用自己才能聽到聲音說:「這一切最終都是朝倉注定了的宿命,我們不過是在歷史下效命的棋子。」

    看著士兵呈上來的新田長門守義康的首級,伊達少納言正信一拍几案站起來哈哈笑道:「這下馨族天潸在近江的勢力就全垮了,近江已經是我們四人的天下了,等真田幸町和霧隱信清回來,我們馬上出發前往越前,送幸太丸殿下回一乘谷城接掌朝倉家的大權。」

    羽柴大和守正宗在一旁冷冷道:「新田義康臨死時對我說小野遠江守長治大人不是他殺的,伊達殿下認為我們此次討伐是否是錯誤的呢?」

    伊達少納言正信不宵道:「管他小野長治是誰殺的,總之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不但避過了得罪中立派,而且還成功打擊了馨族天潸,滅了新田義康,我知道小野長治是在近江遇襲的,你又擔心什麼分家家督朝倉政景,其實沒有必要。分家眼下亂成一鍋粥,不用我們動手,也會自己滅亡。我們眼下最大的敵人是馨族天潸的安宅派勢力。

    正宗你不要太分心於其它事情。」

    這時一個旗本奔進了主帳稟告道:「啟稟伊達大人,真田幸町大人已經成功攻破大溝城,新田一族已經全部擒殺,新田長門守義康之妻菊姬夫人自刎於天守閣內。但據審訊,新田長門守義康嫡子十二歲的松若丸因就學於山城國安國寺中,不在城中。」

    「什麼!」羽柴大和正宗聞聽,一個箭步衝前,抓住伊達少納言正信的衣領厲聲喝道:「你已經答應了新田義康的以死降城,為什麼還要攻城?!你還有沒有一點武人的信譽?武人的道德?」

    伊達少納言正信不為所動,揮退那名旗本,用力掙脫羽柴大和守正宗,正視道:「正宗,你太天真了,你以為殺害朝倉家重臣小野遠江守長治大人的罪名,憑一己之身切腹,就可以消弭的嗎?如果今天我不把新田氏滅族,就等於得罪了整個朝倉家。你明白嗎?」

    羽柴大和守正宗狠狠一把推開伊達少納言正信,抬腿走出主帳,就在出帳的那一刻他道:「新田義康切腹時有遺言給你,今日吾身受厲刃,他朝君體也亦然。希望他的遺言不會成為詛咒。」

    伊達少納言正信目睹羽柴大和守正宗的背影的離去,猛的轉身,把手中的軍扇狠狠的扔在地上。臉上的傷疤因為情緒的激動而扭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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