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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似晴(下`)

作者:李懷

    天上雲間依舊藍,草木花叢未見秋,可是荊嵐一面,卻叫皇甫翊更加心亂如麻,遠勝秋日之愁。

    他靠著木柱走回房間,轉了彎角,便見徐有貴與另一莊衛正在搬一個長麻布袋。徐有貴突見皇甫翊出現,心中一凜,叫道:「少爺。」然後示意莊衛放下手上東西,退到一邊。徐有貴上前相扶皇甫翊,微有不滿道:「少爺你才醒來,怎麼不在床上休息?要是染到風寒,傷上加病,可就麻煩了。」

    剛才才被林大媽囉嗦了一頓,皇甫翊怕徐有貴也是這樣,亦不想他知道自己是去見荊嵐,索性不答,反問道:「徐叔叔,你們在搬甚麼?」說著便上前看,徐有貴忙道:「不過是那小偷的屍首罷了。」皇甫翊本來是隨便一問,可是一聽到是章采義的屍骸,心中不禁勃然大怒,恨恨道:「他竟就這樣死了?太便宜他!」掙脫徐有貴的手,到莊衛腰間一拉配刀,急走兩步,狠狠刺了麻布袋一刀。

    「叮」的一聲,刀尖直擢到地,皇甫翊冷笑一聲,抽刀再刺。他此兩刀怨毒無比,生怕章采義還未氣絕,打算再刺第三刀。但是刀還未拔出來,皇甫翊已連聲乾咳,使不上半分力。徐有貴見狀立即走前扶住他,歎道:「他都他死了,你刺他,他也不會痛,何必多費氣力呢?」皇甫翊當然明白對死人作任何事也是沒用,然而他仍心有不甘,還是要踹那麻布袋一腳。

    徐有貴勸道:「算了少爺,我們回房吧。」皇甫翊在半推半就之下便回房間,徐有貴臨到彎角轉處,向莊衛打了眼色,也就遠去。莊衛待得他們真的走遠,便蹲下身來,翻轉麻布袋一看,只見袋上兩道裂縫,「哼」了一聲,冷笑道:「皇甫翊呀皇甫翊,你好狠毒呀!倘若我是裝死藏在袋內,豈不就死在你的刀下嗎?」

    這個莊衛當然不是真的莊衛,倒是袋裡裝著的是真正莊衛的屍體。而這個活生生的,當然是章采義了。

    原來徐有貴一拿到了鎖匙,便回房取了易容的工具,再到停屍間搬了一具莊衛的屍體到牢房,放了章采義,叫他跟莊衛對調衣服,再給他易容,以便出莊。沒想到途中就遇到皇甫翊,還好他只顧洩憤,全沒注意莊衛,使章采義逃過一劫。

    此時章采義抬著麻布袋出莊,繞路小徑上山。他找了一處較空曠的野地,放下麻布袋,拾了一些干樹枝圍在周邊,也撕下假面皮拋在其中,擦了火刀火石點火,算是給莊衛來個火葬。

    待得燒成灰燼,時間已過晌午,影子都縮到章采義的腳下。他沿著另一條小路下山,回到鎮上,買了一套衣服,入住了客棧。梳洗過後,包紮好傷口,便向店小二要了紙筆,寫了一張信箋,塞入徐有貴給他的信鴿腳上的竹筒,拿到窗邊放了。

    看著信鴿高飛遠去,章采義竟自看得出神,心頭大有暢快輕鬆之感。驀地街外一把嘶啞叫聲,驚醒了章采義,他斜眼一瞧,原來是賣冰糖葫蘆的販夫。盯著販夫的走遠,章采義的眼神彷似若有所失,微一遲疑,忽地急忙衝出客棧,趕上那販夫,向他要了一串冰糖葫蘆。

    那販夫看著他嘴角含笑的離去,心中奇怪:「人長的這麼大,怎麼還像小孩一樣,為一串冰糖葫蘆而開心?唉,只怕又是一個半瘋半傻的呆子。」這個販夫哪裡知道,章采義自從家人死後,再沒吃過冰糖葫蘆。十年了,天天只為報仇而活,勤練功、忖計謀,根本沒有閒著的時候。

    如今他終於大仇得報了,心情好得不得了,不論是老態龍鐘的婆婆,還是瘦骨嶙峋的公公,他眼中看來也變成了可人兒;煎餅檔的油煙味也可成為幽幽的花香;喊賣的吆喝聲也會變得像和著絲竹吹奏的美妙歌聲。他本來也不信,但也得逼著相信,他原以為手刃仇人是件痛快的事,可高興得設宴請飲。然而當整串冰糖葫蘆吃完,他心底漸漸冒起一陣失落的霧,籠罩他整個人,籠罩他以後的路。

    他漫無目的的遊蕩著,不經不覺已走過兩條街,穿過一條橫巷,眼前的街景忽而變得眼熟。

    這正是他與荊嵐相遇的地方,當日大雨滂沱,街上行人全去;此時雨過天晴,行人又熙來攘往,而當日簷下的商舖已經開門,是一間首飾店。章采義慢慢走到簷前,環視此地,想起荊嵐為自包紮的幕幕情景,一般暖意便湧上心頭。

    「江湖上人人爾虞我詐,哪像她這樣良善?不,她這種婦人之仁,總有天會把她害死。」正在他想得出神之際,便聽一人連叫兩聲「公子」,章采義回頭一瞧,原來是首飾店的老闆在說話。那滿面堆歡的老闆趕緊道:「公子,小店來了新貨,不如挑件送給心上人吧。」章采義問道:「你怎知我有心上人呢?」老闆笑道:「看公子方才想得出神,嘴角含笑的模樣,難道不是在想姑娘嗎?」

    章采義也不禁失笑,說道:「好,算你說得對,且看你賣的是甚麼貨色。」說著章采義便走進店,老闆一手一個托盤放到櫃台上。章采義見盤內金光閃閃,不是頸鏈、手鏈,便是鐲子、指環,好不俗氣,想到柴房中自己說荊嵐是脫俗之人,這些東西戴在她身上,哪裡適合呢?老闆見他看不上眼,又端出另外兩盤,笑道:「公子,金器要是不合眼緣,不如看看這些銀器。這都是工匠精心打造,非常別緻,必定合公子心意。」

    章采義瞥眼兩盤銀器,亦不過是尋常貸色,倒是其中一枝銀釵,末端鑲住一顆瓔珞,接處的鏤花小巧精細,驟眼看下是簡單雅素,頗合心意。老闆見他正打量那支銀釵,一邊拿起來送到章采義面前,一邊說道:「這銀釵不太花巧,大方得體,若是秀氣的姑娘配戴,更是相得益彰。」章采義從老闆手裡接過銀釵,越瞧越是順眼,悅道:「還不錯,我就要這釵。」老闆替章采義收銀釵入小錦盒,歡歡喜喜的接過銀兩後,便將小錦盒交到章采義的手上。

    章采義在老闆連聲的「公子慢行」中離開了首飾店,走在街上時卻在皺眉發笑,百思不解:「我怎麼真的買了下來?我這樣利用她,她是恨不得我死,難道她會收下這釵麼?況且她遲早會知我已毒發身亡,我何必讓她空歡喜一埸呢?」雖然他心中這樣想,可是又捨不得扔掉銀釵,只好把錦盒往懷內塞進去。

    他一直沿街散步似的走著,雖然沒了之前那份失落,代之而起的卻是一份悶悶不樂。走經一檔麵攤,嗅到面香,章采義這才感到肚餓,順道便在面檔叫了一碗滷肉面。剛坐下來,迎面便來了兩個哥兒,一人背刀,一人手執兩枝短槍,坐到章采義背後的台子。兩人叫過面後,一人說道:「你果真要來投靠鄱陽湖幫?」另一人道:「都來到這兒,難道不去麼?」先一人道:「但也未必要潮鐘莊吧。」

    後一人不耐煩道:「不是說過了嗎?潮鐘莊於莊主是鄱陽湖幫的首領,去他那兒怎說也威風點。何況作為首領,分贓當然是佔大份,咱們當然也分多些。」先一人道:「可是我昨天偷聽到隔座那台大漢說,於莊主好像死了。」後一人似乎是一嚇,叫道:「你怎麼現才跟我說?要是於莊主真的死了,那麼潮鐘莊便投靠不過了。」先一人道:「還不是嘛,他們是賊幫,不像皇帝會子承父位。首領倘若死了,鄱陽湖幫的人勢必群起爭位,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之數。」

    後一人沉吟半晌,說道:「那咱們怎麼辦?沒道理回家去,村內正在鬧荒,回去也是死路一條。」先一人道:「咱們不如先在鎮住下,待看情況如何。」後一人道:「住下來?咱們盤串只夠吃,哪裡夠住?便是有銀子,也該送回村裡應急了。」只聽先一人兩聲歎氣,再無說話,此時滷肉面也剛送上,章采義匆匆吃完,放下了錢,便回客棧去。

    他倒不是自責拖累了那兩人而急著走,而是他發覺必須弄清一些事情。他原以為徐有貴是為了潮鐘莊莊主之位,才助他報仇,可是他又不殺皇甫翊,他又怎做莊主呢?若是說他為了鄱陽湖幫首領之位,更是萬萬輪不到他,哪到底是為了甚麼呢?正如剛才那兩個哥兒說,於鈞寶一死,鄱陽湖幫各寨院必定為首領之位拼過你死我活,潮鐘莊若不能為首,贓物分少了,於徐有貴有何益處?

    章采義思前想後,也想不通徐有貴的用心,突然有個灰白影子掠窗入內,章采義瞥眼一看,原來是先前放走的信鴿。他從信鴿那小竹筒中拈出一張字條,上面寫著的正是解藥的材料和煎法,心想:「徐有貴想怎麼樣也與我無關,反正仇已報了,解藥藥方又已到手,還是解毒為上。」章采義拿著藥方,便到鎮上藥鋪買藥,可是問了兩三間鋪,也是說熊膽和龍涎香缺貨,這才記起於鈞寶早把這兩樣藥材搜購一空,全鎮只有潮鐘莊內才有。

    章采義心下打算:「餘毒再不清除,只怕也快要發作,總不能往別鎮才配藥,唯一的法子便是進莊偷藥。要是先通知徐有貴,信鴿一來一回,根本是費時失事,我還是直接去罷了。」心念又轉:「不如穿回那莊衛的衣服,就算遇到莊裡的人,也不容易被發覺。」於是他便先回客棧更換衣服,又剪了些頭髮貼到唇的上方,裝成鬍子。待出到大街時,日已西沉,天色漸暗,於是辨明方向,趕緊上莊。

    ※※※紅霞一小塊一小塊的在邊天堆砌起來,像是一匹無盡的錦布延連到遠方。而荊嵐軟軟的靠著床架,凝視著沒有盡頭的遠方,幽幽的目光中,映出夕陽的壯麗外,也映出她心中的無奈。對於剛剛甦醒的她,這幾天的事,好像發了連場惡夢一樣,叫她還不敢相信。

    不過荊嵐情願這只是夢,醒了以後,一切也只是鏡花水月。不像此時,她稍為移動身子,背上的傷口似要撕裂;深深吸一口氣,腹腔便隱隱的抽痛;想到皇甫翊和章采義,心中便滲出無奈的苦。

    此時林大媽踏進房間,手上木盤放著剛燉好的藥湯,說道:「荊姑娘,這碗藥湯可補血氣,趁熱喝才好的。」說著已拿碗坐到荊嵐身邊,舀起一口藥湯送到她的嘴邊。雖然藥湯味道不太好,但荊嵐也無力推卻,只得慢慢喝下。林大媽待她喝完,又道:「我看你全身無力無氣,不如幫你盛碗粥吃,吃完後再睡一會吧。」荊嵐微笑道:「大娘這兩天辛苦你了,荊嵐哪好思意再麻煩你呢?」

    林大媽把碗放回木盤,說道:「甚麼麻煩不麻煩,我們下人平時做的還不是這些,現在我只照顧你一人,還輕鬆呢。」她倒了杯熱茶,送到荊嵐手上,歎道:「何況你傷得這麼嚴重,我哪裡放心你四處走呢?」荊嵐雙手捧茶,不禁鼻子一酸,竟就熱淚盈眶。林大媽瞧她這模樣,叫道:「好端端的說話,怎麼哭起來了?」說著拿起印去荊嵐的眼淚。

    荊嵐哽咽說:「大娘,荊嵐不瞞你,十年來娘親跟我相依為命,如今她病死了,就剩下我一人。我道從此便孤苦伶仃,無人疼愛,想不到大娘與我非親非故,也如此細心照料,我……」荊嵐話到這裡,又忍不住流下眼淚。林大媽微微一笑,替荊嵐拭乾淚水,摸摸她的臉蛋,柔聲道:「傻孩子,別人怎麼疼你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你要疼自己,不要弄到全身是傷,不然我們再疼你又有甚麼用呢?」

    荊嵐暗暗點頭,尋思:「娘親從來不讓我為報仇尋經之事操心,只是回天乏術,才臨終托付。要是她知到我傷成這個模樣,只怕情願我不報此仇……唉,要是娘親還在生,絕不讓我冒險,哪裡還用我報仇呢?」林大媽見她沉默不語,想得出神,再道:「我還是拿碗粥餵你好了,不然餓壞了你,連哭的氣力都沒有。」說著林大媽便步出房間。

    目送林大媽走遠,乍見一個人影閃了進來,荊嵐眼定而看,那人腳下一點,已往前面躍開。荊嵐見此人身影似曾相識,卻霎時記不起誰人,好奇之下,便勉強下床,想要追出去看。但心有餘而力不足,荊嵐哪還走得快呢?她好容易出了房門,扶住迴廊旁木欄一步步走著,可是追至轉角處,環視周圍,人影也沒一個,便欲再往前看。此時迴廊盡頭就出現了一個人,其時日沉天暗,荊嵐待那人走近才認出是前天給於鈞寶餵藥的大漢。

    「我逼死了於莊主,他定把我看為仇敵,說不定是來殺我的。但我的傷還未癒,打又打不過,逃也逃不快,如何是好?」正在荊嵐擔憂之際,這大漢叫道:「荊姑娘,你果然醒來了,我還打算去看你。」這人當然是徐有貴,他走到荊嵐面前,在荊嵐身邊左右打量,問道:「對了,林大媽呢?她沒跟你出來嗎?」荊嵐勉強笑道:「大娘去幫我煮碗粥,踫巧剛才我見到好像有人偷進來了,於是趕來瞧瞧。」

    徐有貴目轉四周,笑道:「怕是姑娘失血過多,一時眼花看錯罷了。依我看,荊姑娘吃完了粥,便再睡一睡,養好精神為上。」荊嵐看他無意報仇,當然急急拜別,回去房間。徐有貴見她走遠,步出迴廊,仰天歎道:「出面的守衛都避得開,就是荊姑娘避不開,你倆可真有緣啊!」便在此時,不知哪裡閃出一個人,站到徐有貴身旁,似笑非笑道:「但終究有緣無份,不然我跟她方才便見著面了。」

    徐有貴側頭瞧他,「嗤」一聲笑,道:「章兄弟,你的鬍子長得挺快的。」章采義白他一眼,冷冷道:「是你神機妙算,不用看著也猜到是我。但要是遇到莊衛,認得出我,豈不前功盡廢?」徐有貴道:「便是不用算,我也知你一定會來。」章采義一怔,凝視他半晌,說道:「你早知我買不到藥?」徐有貴卻不回答,轉身往面前的廂房推門而入。章采義一邊盯著他,一邊步入房,拽上門那刻,靈光一閃,恍然道:「你是有意留我於此,所以只給我藥方,不給藥材,對嗎?」

    徐有貴淡淡道:「你總算明白了。」章采義道:「我知你必定另有圖謀,此時留下我,就是要當你的棋子吧?」徐有貴笑道:「是你把自己看成棋子罷了。以我來說,這是各取所需。」章采義「哼」一聲冷笑,道:「我父仇已經報了,還欠甚麼呢?」徐有貴轉身盯著他,搖頭歎道:「你不欠甚麼,因為那些都該是你的。」章采義怔道:「此話何解?」徐有貴道:「要不是你爹蒙冤受屈,憑你這身功夫,在江湖上豈不早已揚名立萬?此刻也不會身中劇毒,命在旦夕了。」

    章采義不屑道:「嘿,只要是真功夫,大器晚成又有何分別?何況我早把生死置之度外,難道不報仇我便不會死了麼?」徐有貴慢道:「世上誰不會死?但要是這刻死了,莫說日後大器晚成,便是遺臭萬年也沒你的份兒。既然你上莊偷藥,證明你也不想死罷了。」徐有貴頓了一頓,輕輕道:「況且你忍心荊姑娘留在皇甫翊的身邊麼?」

    章采義微一遲疑,再沒說話。徐有貴繼續道:「章兄弟,或許你不怕闖蕩江湖,終身飄泊。可是「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我想你心裡清楚。假如你執意要走,我只望你遇上神醫,為你解毒,安享餘生。」章采義氣道:「你到底想我怎樣?」徐有貴道:「只要我們合作,自是禍福同當。」章采義默言片刻,斷然道:「好,我答應你,藥呢?」

    徐有貴笑道:「你放心,我早帶在身上。」說罷從懷內拿出一份藥包,接道:「待你身體復原,我自會派人找你。」見章采義接過藥包,徐有貴便領前出房門,逕自左走,再不回頭。章采義亦隨之而出,把藥收好,便欲離去。可是指尖一踫,是那小錦盒,章采義心頭一動,往荊嵐離開的方向走去。走不到幾步腳程,遠處便有一扇打開的門,他腳下放輕,躡足而走。

    驀地天井盡處傳來一陣重緩的腳步聲,章采義縱身躍起,攀上簷頭偷看,只見一名婦人徐徐走來,手捧木盤,進了荊嵐的房裡。從窗縫向裡而觀看,荊嵐便坐在床前那張台旁,接過那婦人遞給她的碗匙,慢慢吃下了粥。章采義見她能走能吃,心頭也是放鬆些,翻身落下,往另一邊越牆而去。

    章采義認清方向,尋路回鎮。其時天呈暗紫,街上販檔始收,有些行人亦趕著回家。章采義也回到剛才的藥鋪,把徐有貴給他的藥材給大夫看,大夫奇道:「是熊膽和龍涎香?鎮上該沒有了,公子往哪裡買的?」章采義道:「是鄰鎮的親戚帶給我,我不懂醫藥,所以拿來給你看看,順道買些藥材。」說罷將藥方給了大夫。大夫依方執藥,不一會兒便包好藥材,章采義付了銀子,便回去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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